周弘正字思行,汝南安城人,晋光禄大夫周岂页的九世孙。祖父周..,齐朝中书侍郎,领著作。父亲周宝始,梁朝司徒祭酒。
周弘正幼年丧父,和弟弟周弘让、周弘直都由伯父护军周扌舍收养。十岁时,通晓《老子》、《周易》,周扌舍每每与他谈论,总是觉得他与众不同,说:“看你神情聪颖、悟一性一奇高,一精一明事理机警过人,将来出名,必当超过我。”河东裴子野深加赏识,把女儿嫁给他。十五岁时,召补为国子生,又在国学讲《周易》,诸生争相传阅他的讲义。在春末的时候开学,初冬的时候应举,学司认为他来的时间短,没有答应他。博士到洽议论说:“周郎还没成年,便独自讲授一经,虽然是诸生,实际上能做老师,不必等策试。”初任梁太学博士。晋安王为丹一陽一尹时,召引弘正任主簿。出任邺县县令时,因母亲去世离职。丧期满后,历任曲阿、安吉县令。普通年间,开始置官司文义郎,管辖寿光省,周弘正任司义侍郎。
中大通三年(531),梁昭明太子薨,其嗣子华容公没能立为太子,而是立晋安王为太子,弘正便上奏章说:
我听说谦逊之天象,起源于伏羲、轩辕所创之爻画,禅让之根源来自于尧舜禅让之制,其来历已很久了,请让我详细地说。大凡在朝在野,殊途而同归,后稷、后契、巢父、许由,姓名不同而其道一致,出世者奉之为首领,居官者称之为外臣,无不内与外互相资凭,互为表里,以成治世之业,这大抵是万代同一规范,历百王而不会更改的。到了三代之时,由于王室衰微,礼制崩坏,各亲其亲,各子其子。以至于有七国争雄,楚汉相争。汉朝鼓扇其俗,两晋张扬其波,谦让之风废弛,已是年长月久。以朴实代替虚伪,以淳朴替代浮薄,回归古代淳朴之世,现在是时候了。
伏惟明大王殿下,天资卓越,超凡脱俗,聪明睿智神态英武,真乃百官领袖,四海之内归附其仁德。所以皇上颁布德言,下达明诏,以大王为国之太子,此乃天下之根基所在。即使是夏太子储、周太子诵、汉太子储、魏太子丕,这些人,又哪里能够与大王您相比呢。我希望殿下您能够效仿宋之子鱼,以仁义之怀弃帝位不居,像子臧那样执守临难不苟的节一操一,避开皇位而不居,抛弃万乘之尊如脱鞋那样随便,希望能一改浮薄之风,以光大太伯之遗风。古有其人,今闻其语,能身一体力行的,舍殿下又有谁人?能使无为之教化,像上古那样复兴,禅让之道,不绝于后世,岂不是圣德之业吗?
弘正乃浅陋之书生,不能通今博古,祖籍汝、颍,世代以忠烈相传,先人在燕朝任决曹掾时曾多次上书直谏,在万岁面前显现出节义,在三府面前严辞正色,虽然盛德之业将要断绝,然而疏狂之风未泯。所以冒昧说出我心中之言,放纵我之愚见。如果能让我这些粗浅的言语,为您所听取,即使是让我置身于烹鼎之上,丧命于肺石之上,虽死犹生。
其抗言直谏坚守正义,大体如上。
累迁至国子博士。当时朝廷在城西设立士林馆,周弘正任讲授,听众倾动朝野。弘正向梁武帝请教《周易》疑义五十条,又请求解释《乾》、《坤》、《二系》说:“我听说《易》取法万象来表达含意,设立系辞以表达内容,于是圣人之一性一情,庶几可见。如果不是体大一精一深,出神入化,怎么能志格圆通成为极学,一精一微奥妙发人深思。所以孔子比之为桎梏,读《周易》时韦编三绝,轩辕读《周易》时疑惑不解,以至遗失玄珠于赤水之中。伏惟陛下日理万机,不必像众人那样每时每刻劳损心神,只需凝神静思其奥妙之意,便可对其天真之道常有所得,就是用上上之智也无法来比喻您智慧之深邃,就是用聪明神智也无法来比况您心智的深不可测。至如《六经》包括了爻画,《两系》穷尽了文辞之妙,鸿儒连年畅谈,名士终年抵掌而议,无人能够畅游其中,不曾见其边际。自从圣旨降议,裁成《易》道,剖析一精一微之理至于秋毫,涣释积年之冰及于深谷。臣亲承圣旨,职掌讲授,芸芸众生,无不得到传授。只是《乾》、《坤》之深义未能剖析,《系辞》之奥妙未能诠解,以至于整部经书之大概,还有很多疑惑的地方。臣不揣庸俗肤浅,不顾自己之浅薄,谨与授业诸生清河张讥等三百一十二人,因《乾》、《坤》、《二系》、《象》、《爻》之义未通,伏请皇上于听政之余,垂一爱一加以提示训导,让微臣们研习仰读,得以完成专门之学业,使后世好学者,专心研读《周易》者有奉读之物。从此将深感荣幸,更加欢快地沐浴太平盛世之光照,终身习读,不知老之将至。惟恐皇上您不知我们之困惑,因而冒昧陈情,愚钝闭塞之心不知如何表达。”诏答曰:“设立《卦辞》以观天象,其事幽远而文辞高妙,作《系辞》以表达心志,言辞艰深而道理深奥,孔子有绝编之思,文王幽居时又有续作,其事已过了一代又一代,传述者也经历了一个又一个圣贤,自从商瞿秉承,子庸又加以传授,篇简逐渐散失,岁月日益久远。田生在..川享有盛誉,琅邪梁丘擅专门之学,代郡范生,山一陽一王氏,各人怀藏珠玑,各自尽述玄言之妙,其学说各有取舍,其意旨互有详略。近代官方之《易》学,均有存疑之处,随口回答所问,已是各具别解。已知你与张讥等三百一十二人需要解释《乾》、《坤》、《文言》及《二系》,待听政有暇,必当与卿等加以讨论。”
周弘正博学多识了解天象,擅长占测吉凶。大同末年,他曾对弟弘让说:“国家遭到厄运,数年之内当有战乱发生,我与你不知道该逃到何处去。”到了梁武帝招纳侯景,弘正对弘让说:“大乱从此发生了。”京城陷落,弘直为衡一陽一内史,元帝在江陵,给弘直写信说:“刚刚京都有信使来,得知贤兄博士平安。只是京师众官,无不附从叛逆,王克已做了侯景之家臣,陆缅也充当了步卒,惟有周生,坚定不移。谈到西军,我不得不掩面流泪,朝臣百姓都盼望我的到来,好比盼望秋收有成,岁寒才知松柏之后凋,坚定者一人而已。”王僧辩讨伐侯景时,弘正与弘让起兵相迎,僧辩得到他们十分高兴,当日便启奏元帝,元帝亲自写信给弘正说:“妖魔小丑肇乱,已过去一年了,国内相知,零落殆尽。即便凭韩非那陈书样的智慧,也免不了在秦国坐监,以刘歆那样的学识,也挽救不了新朝的灭亡,好久没你的音讯,我时常焦虑不安。常常想像古人那样访山东而寻扬子云,问关西而求杨伯起,每当有信使到来,总是前去相问,总是希望能等到你的来信,以安慰我引颈相望之心。”又遣使迎取他,对朝臣说:“晋氏平定三吴,喜得陆云、陆机二陆,今我破贼,也得到了弘正、弘让二周,真是今与古如出一辙,足以相提并论。”及弘正至,礼遇十分优厚,朝臣无人可与之相比。授任黄门侍郎,管辖侍中省。旋即迁任左民尚书,不久加任散骑常侍。
元帝曾著有《金楼子》,说:“诸僧中我尤其看重招提琰法师,隐士中我尤其看重华一陽一陶贞白,士大夫中我尤其看重汝南周弘正,他们对于义理玄言,清新婉转,极尽变化,同为一时之名士。”侯景乱平,僧辩启请送秘书图籍,勒令由弘正来校雠。
当时朝廷商议迁都一事,朝臣家在荆州的,都不想迁都,只有弘正和仆射王裒对元帝说:“束..以上士大夫略知古今者,知道帝王所都本无定处,不会有什么想法。至于普通百姓,如果不看见舆驾入建邺,还以为是列国之诸王,不是所谓天子。现在应该从百姓之心愿,从四海之愿望。”当时荆陕人士都说王裒与周弘正都是东土之人,自然想要东迁,这恐怕不是良策。弘正严厉驳斥说:“如果说东人劝东,不是良策,那么君等西人欲西,难道就成了良策?”元帝便大笑,竟然没迁国都。
江陵陷落后,弘正突围而逃出,回到京师,敬帝以之为大司马王僧辩长史,代理扬州事务。太平元年(556),授任侍中,领国子祭酒,升任太常卿、都官尚书。高祖受禅,授任太子詹事。天嘉元年(560),升任侍中、国子祭酒,去长安迎取斑宗。三年从北周回到梁,诏授金紫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兼慈训太仆。废帝继位,领都官尚书,总知五礼事。又授任太傅长史,加任明威将军。高宗即位,迁任特进,重兼国子祭酒,豫州大中正,加扶。太建五年(573),授任尚书右仆射,祭酒、中正职务不变。不久令侍太子讲《论语》、《孝经》。太子以弘正为朝廷旧臣,德高望重,于是对他以礼相待,虚心请教,像对老师那样敬重他。
周弘正特善玄言,又通晓佛经,即便是博学之士名望之僧,莫不请他质疑。太建六年(574)死于任上,时年七十九岁。宣帝下诏说:“追踪往事褒扬大德,已为常规。已故尚书右仆射、兼国子祭酒、豫州大中正周弘正,他见识独到,一精一通技艺学业,学识渊博,资质深厚,其道浸染学门,在百官中德高望重,猝然离世,朕十分悲伤。可追赠侍中、中书监,办丧事所需,酌量资给。”便出宫临哭,谥号简子。所著《周易讲疏》十六卷,《论语疏》十一卷,《庄子疏》八卷,《老子疏》五卷,《孝经疏》两卷,《集》二十卷,都流行于世。子周坟,官至吏部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