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弁郑望之张邵洪皓子适遵迈
朱弁,字少章,徽州婺源人。少颖悟,读书日数千言。既冠,入太学,晁说之见其诗,奇之,与归新郑,妻以兄女。新郑介汴、洛间,多故家遗俗,弁游其中,闻见日广。靖康之乱,家碎于贼,弁南归。
建炎初,议遣使问安两宫,弁奋身自献,诏补修武郎,借吉州团练使,为通问副使。至云中,见粘罕,邀说甚切。粘罕不听,使就馆,守之以兵。弁复与书,言用兵讲和利害甚悉。
绍兴二年,金人忽遣宇文虚中来,言和议可成,当遣一人诣元帅府受书还,虚中欲弁与正使王伦探策决去留,弁曰:「吾来,固自分必死,岂应今日觊幸先归。愿正使受书归报天子,成两国之好,蚤申四海之养于两宫,则吾虽暴骨外国,犹生之年也。」伦将归,弁请曰:「古之使者有节以为信,今无节有印,印亦信也。愿留印,使弁得抱以死,死不腐矣。」伦解以授弁,弁受而怀之,卧起与俱。
金人迫弁仕刘豫,且訹之曰:「此南归之渐。」弁曰:「豫乃国贼,吾尝恨不食其肉,又忍北面臣之,吾有死耳。」金人怒,绝其饩遗以困之。弁固拒驿门,忍饥待尽,誓不为屈。金人亦感动,致礼如初。久之,复欲易其官,弁曰:「自古兵交,使在其间,言可从从之,不可从则囚之、杀之,何必易其官?吾官受之本朝,有死而已,誓不易以辱吾君也。」且移书耶律绍文等曰:「上国之威命朝以至,则使人夕以死,夕以至则朝以死。」又以书诀后使洪皓曰:「杀行人非细事,吾曹遭之,命也,要当舍生以全义尔。」乃具酒食,召被掠士夫饮,半酣,语之曰:「吾已得近郊某寺地,一旦毕命报国,诸公幸瘗我其处,题其上曰'有宋通问副使朱公之墓',于我幸矣。」众皆泣下,莫能仰视。弁谈笑自若,曰:「此臣子之常,诸君何悲也?」金人知其终不可屈,遂不复强。
王伦还朝,言弁守节不屈,帝为官其子林,赐其家银帛。会粘罕等相继死灭,弁密疏其事及金国虚实,曰:「此不可失之时也。」遣李发等间行归报。其后,伦复归,又以弁奉送徽宗大行之文为献,其辞有曰:「叹马角之未生,魂消雪窖;攀龙髯而莫逮,泪洒冰天。」帝读之感泣,官其亲属五人,赐吴兴田五顷。帝谓丞相张浚曰:「归日,当以禁林处之。」八年,金使乌陵思谋、石庆充至,称弁忠节,诏附黄金三十两以赐。
十三年,和议成,弁得归。入见便殿,弁谢且曰:「人之所难得者时,而时之运无已;事之不可失者几,而几之藏无形。惟无已也,故来迟而难遇;惟无形也,故动微而难见。陛下与金人讲和,上返梓宫,次迎太母,又其次则怜赤子之无辜,此皆知时知几之明验。然时运而往,或难固执;几动有变,宜鉴未兆。盟可守,而诡诈之心宜嘿以待之;兵可息,而销弭之术宜详以讲之。金人以黩武为至德,以苟安为太平,虐民而不恤民,广地而不广德,此皆天助中兴之势。若时与几,陛下既知于始,愿图厥终。」帝纳其言,赐金帛甚厚。弁又以金国所得六朝御容及宣和御书画为献。秦桧恶其言敌情,奏以初补官易宣教郎、直秘阁。有司校其考十七年,应迁数官。桧沮之,仅转奉议郎。十四年,卒。
弁为文慕陆宣公,援据精博,曲尽事理。诗学李义山,词气雍容,不蹈其险怪奇涩之弊。金国名王贵人多遣子弟就学,弁因文字往来说以和好之利。及归,述北方所见闻忠臣义士朱昭、史抗、张忠辅、高景平、孙益、孙谷、傅伟文、李舟、五台僧宝真、妇人丁氏、晏氏、小校阎进、朱勣等死节事状,请加褒录以劝来者。有《聘游集》四十二卷、《书解》十卷、《曲洧旧闻》三卷、《续骫骳说》一卷,《杂书》一卷、《风月堂诗话》三卷、《新郑旧诗》一卷、《南归诗文》一卷。
郑望之,字顾道,彭城人,显谟阁直学士仅之子也。望之少有文名,山东皆推重。登崇宁五年进士第,自陈留簿累迁枢密院编修官,历开封府仪、工、户曹,以治办称。临事劲正,不受请托。宦寺有强占民田者,奏归之。蔡京子欲夺人妾,使人谕意,望之拒不受。除驾部员外郎兼金部。
靖康元年,金人攻汴京,假尚书工部侍郎,俾为军前计议使。既还,金人遣吴孝民与望之同入见。望之言金人意在金币,且要大臣同议,乃命同知枢密院事李棁与望之再使,斡离不以朝廷受归朝官及赐平州张觉手诏为辞,遣萧三宝奴偕棁等还,以书求割三镇,欲得宰相交地,亲王送大军过河。
时高宗在康邸慷慨请行,遂与张邦昌乘筏渡濠,自午至夜分,始达金砦。又除望之户部侍郎,同棁再至金营,仍以珠玉遗金人。金人拘留望之逾旬。会姚平仲夜劫砦不克,斡离不以用兵诘责诸使者,邦昌恐惧涕泣,王不为动。金人遂不欲留王,更请肃王,乃以兵送望之诣国王砦诘问。会再遣宇文虚中持割地诏至,望之得还,因盛言敌势强大,我兵削弱,不可不和。既而金兵退,朝廷以议和非策,罢望之提举亳州明道宫。
建炎初,李纲以望之张皇敌势,沮损国威,以致祸败,责海州团练副使,连州居住。纲罢,诏望之为户部侍郎,寻转吏部侍郎。论王云之冤,帝为感动,复云元官,与七子恩泽。寻兼主管御营司参赞军事。论航海不便,忤旨,以集英殿修撰再领亳州明道宫。起知宣州,逾年,以言章罢。
绍兴二年,会赦,复徽猷阁待制致仕。七年,落致仕,召赴行在。望之以衰老辞,帝谓大臣曰:「望之,朕故人也。」于是升徽猷阁直学士,复致仕。三十一年,卒,年八十四。赠中大夫。
张邵,字才彦,乌江人。登宣和三年上舍第。建炎元年,为衢州司刑曹事。会诏求直言,邵上疏曰:「有中原之形势,有东南之形势。今纵未能遽争中原,宜进都金陵,因江、淮、蜀、汉、闽、广之资,以图恢复,不应退自削弱。」
三年,金人南侵,诏求可至军前者,邵慨然请行,转五官,直龙图阁,假礼部尚书,充通问使,武官杨宪副之,即日就道。至潍州,接伴使置酒张乐,邵曰:「二帝北迁,邵为臣子,所不忍听,请止乐。」至于三四,闻者泣下。翌日,见左监军挞揽,命邵拜,邵曰:「监军与邵为南北朝从臣,无相拜礼。」且以书抵之曰:「兵不在强弱,在曲直。宣和以来,我非无兵也,帅臣初开边隙,谋臣复启兵端,是以大国能胜之。厥后伪楚僭立,群盗蜂起,曾几何时,电扫无余,是天意人心未厌宋德也。今大国复裂地以封刘豫,穷兵不已,曲有在矣。」挞揽怒,取国书去,执邵送密州,囚于祚山砦。
明年,又送邵于刘豫,使用之。邵见刘豫,长揖而已,又呼为「殿院」,责以君臣大义,词气俱厉,豫怒,械置于狱,杨宪遂降。豫知邵不屈,久之,复送于金,拘之燕山僧寺,从者皆莫知所之。后又作书,为金言「刘豫挟大国之势,日夜南侵,不胜则首鼠两端,胜则如养鹰,饱则飏去,终非大国之利」,守者密以告,金取其书去,益北徙之会宁府,距燕三千里。金尝大赦,许宋使者自便还乡,人人多占籍淮北,冀幸稍南。惟邵与洪皓、朱弁言家在江南。
十三年,和议成,及皓、弁南归。八月,入见,奏前后使者如陈过庭、司马朴、滕茂实、崔纵、魏行可皆殁异域未褒赠者,乞早颁恤典。邵并携崔纵柩归其家。升秘阁修撰,主管佑神观。左司谏詹大方论其奉使无成,改台州崇道观。移书时相,劝其迎请钦宗与诸王后妃。十九年,以敷文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知池州,再奉祠卒,年六十一。累赠少师。
邵负气,遇事慷慨,常以功名自许,出使囚徙,屡濒于死。其在会宁,金人多从之学。喜诵佛书,虽异域不废。初,使金时,遇秦桧于潍州。及归,上书言桧忠节,议者以是少之。后弟祁下大理狱,将株连邵,会桧死得免。有文集十卷。
子孝览、孝曾、孝忠。孝曾后亦以出使殁于金,金人知为邵子,尚怜之。
洪皓,字光弼,番易人。少有奇节,慷慨有经略四方志。登政和五年进士第。王黼、朱勔皆欲婚之,力辞。宣和中,为秀州司录。大水,民多失业,皓白郡守以拯荒自任,发廪损直以粜。民坌集,皓恐其纷竞,乃别以青白帜,涅其手以识之,令严而惠遍。浙东纲米过城下,皓白守邀留之,守不可,皓曰:「愿以一身易十万人命。」人感之切骨,号「洪佛子」。其后秀军叛,纵掠郡民,无一得脱,惟过皓门曰:「此洪佛子家也。」不敢犯。
建炎三年五月,帝将如金陵,皓上书言:「内患甫平,外敌方炽,若轻至建康,恐金人乘虚侵轶。宜先遣近臣往经营,俟告办,回銮未晚。」时朝议已定,不从,既而悔之。他日,帝问宰辅近谏移跸者谓谁,张浚以皓对。时议遣使金国,浚又荐皓于吕颐浩,召与语,大悦。皓方居父丧,颐浩解衣巾,俾易墨衰绖入对。帝以国步艰难、两宫远播为忧。皓极言:「天道好还,金人安能久陵中夏!此正春秋邲、郢之役,天其或者警晋训楚也。」帝悦,迁皓五官,擢徽猷阁待制,假礼部尚书,为大金通问使,龚
璹副之。令与执政议国书,皓欲有所易,颐浩不乐,遂抑迁官之命。
时淮南盗贼踵起,李成甫就招,即命知泗州羁縻之。乃命皓兼淮南、京东等路抚谕使,俾成以所部卫皓至南京。比过淮南,成方与耿坚共围楚州,责权州事贾敦诗以降敌,实持叛心。皓先以书抵成,成以汴涸,虹有红巾贼,军食绝,不可往。皓闻坚起义兵,可撼以义,遣人密谕之曰:「君数千里赴国家急,山阳纵有罪,当禀命于朝;今擅攻围,名勤王,实作贼尔。」坚意动,遂强成敛兵。
皓至泗境,迎骑介而来,龚璹曰:「虎口不可入。」皓遂还,上疏言:「成以朝廷馈饷不继,有'引众建康'之语。今靳赛据扬州,薛庆据高邮,万一三叛连衡,何以待之?此含垢之时,宜使人谕意,优进官秩,畀之以京口纲运,如晋明帝待王敦可也。」疏奏,帝即遣使抚成,给米伍万石。颐浩恶其直达而不先白堂,奏皓托事稽留,贬二秩。皓遂请出滁阳路,自寿春由东京以行。至顺昌,闻群盗李阎罗、小张俊者梗颍上道。皓与其党遇,譬晓之曰:「自古无白头贼。」其党悔悟,皓使持书至贼巢,二渠魁听命,领兵入宿卫。
皓至太原,留几一年,金遇使人礼日薄。及至云中,粘罕迫二使仕刘豫,皓曰:「万里衔命,不得奉两宫南归,恨力不能磔逆豫,忍事之邪!留亦死,不即豫亦死,不愿偷生鼠狗间,愿就鼎镬无悔。」粘罕怒,将杀之。旁一酋唶曰:「此真忠臣也。」目止剑士,为之跪请,得流递冷山。流递,犹编窜也。惟璹至汴受豫官。
云中至冷山行六十日,距金主所都仅百里,地苦寒,四月草生,八月已雪,穴居百家,陈王悟室聚落也。悟室敬皓,使教其八子。或二年不给食,盛夏衣粗布,尝大雪薪尽,以马矢然火煨面食之。或献取蜀策,悟室持问皓,皓力折之。悟室锐欲南侵,曰:「孰谓海大,我力可乾,但不能使天地相拍尔。」皓曰:「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自古无四十年用兵不止者。」又数为言所以来为两国事,既不受使,乃令深入教小儿,非古者待使之礼也。悟室或答或默,忽发怒曰:「汝作和事官,而口硬如许,谓我不能杀汝耶?」皓曰:「自分当死,顾大国无受杀行人之名,愿投之水,以坠渊为名可也。」悟室义之而止。
和议将成,悟室问所议十事,皓条析甚至。大略谓封册乃虚名,年号本朝自有;金三千两景德所无,东南不宜蚕,绢不可增也;至于取淮北人,景德载书犹可覆视。悟室曰:「诛投附人何为不可?」皓曰:「昔魏侯景归梁,梁武帝欲以易其侄萧明于魏,景遂叛,陷台城,中国决不蹈其覆辙。」悟室悟曰:「汝性直不诳我,吾与汝如燕,遣汝归议。」遂行。会莫将北来,议不合,事复中止。留燕甫一月,兀术杀悟室,党类株连者数千人,独皓与异论几死,故得免。
方二帝迁居五国城,皓在云中密遣人奏书,以桃、梨、粟、面献,二帝始知帝即位。皓闻祐陵讣,北向泣血,旦夕临,讳日操文以祭,其辞激烈,旧臣读之皆挥涕。绍兴十年,因谍者赵德,书机事数万言,藏故絮中,归达于帝。言:「顺昌之役,金人震惧夺魄,燕山珍宝尽徙以北,意欲捐燕以南弃之。王师亟还,自失机会,今再举尚可。」十一年,又求得太后书,遣李微持归,帝大喜曰:「朕不知太后宁否几二十年,虽遣使百辈,不如此一书。」是冬,又密奏书曰:「金已厌兵,势不能久,异时以妇女随军,今不敢也。若和议未决,不若乘势进击,再造反掌尔。」又言:「胡铨封事此或有之,金人知中国有人,益惧。张丞相名动异域,惜置之散地。」又问李纲、赵鼎安否,献六朝御容、徽宗御书。其后梓宫及太后归音,皓皆先报。
初,皓至燕,宇文虚中已受金官,因荐皓。金主闻其名,欲以为翰林直学士,力辞之。皓有逃归意,乃请于参政韩昉,乞于真定或大名以自养。昉怒,始易皓官为中京副留守,再降为留司判官。趣行屡矣,皓乞不就职,昉竟不能屈。金法,虽未易官而曾经任使者,永不可归,昉遂令皓校云中进士试,盖欲以计堕皓也。皓复以疾辞。未几,金主以生子大赦,许使人还乡,皓与张邵、朱弁三人在遣中。金人惧为患,犹遣人追之,七骑及淮,而皓已登舟。
十二年七月,见于内殿,力求郡养母。帝曰:「卿忠贯日月,志不忘君,虽苏武不能过,岂可舍朕去邪!」请见慈宁宫,帟人设帘,太后曰:「吾故识尚书。」命撤之。皓自建炎己酉出使,至是还,留北中凡十五年。同时使者十三人,惟皓、邵、弁得生还,而忠义之声闻于天下者,独皓而已。皓既对,退见秦桧,语连日不止,曰:「张和公金人所惮,乃不得用。钱塘暂居,而景灵宫、太庙皆极土木之华,岂非示无中原意乎?」桧不怿,谓皓子适曰:「尊公信有忠节,得上眷。但官职如读书,速则易终而无味,须如黄钟、大吕乃可。」八月,除徽猷阁直学士、提举万寿观兼权直学士院。
金人来取赵彬等三十人家属,诏归之。皓曰:「昔韩起谒环于郑,郑,小国也,能引义不与。金既限淮,官属皆吴人,宜留不遣,盖虑知其虚实也。彼方困于蒙兀,姑示强以尝中国,若遽从之,谓秦无人,益轻我矣。」桧变色曰:「公无谓秦无人。」既而复上疏曰:「恐以不与之故,或致渝盟,宜告之曰:'俟渊圣及皇族归,乃遣。'」又言:「王伦、郭元迈以身徇国,弃之不取,缓急何以使人?」桧大怒,又因言室撚寄声,桧怒益甚,语在《桧传》。翌日,侍御史李文会劾皓不省母,出知饶州。
明年,大水,中官白锷宣言:「燮理乖盭,洪尚书名闻天下,胡不用?」桧闻之愈怒,系锷大理狱,寻流岭表。谏官詹大方遂论皓与锷为刎颈交,更相称誉,罢皓提举江州太平观。锷初不识皓,特以从太后北归,在金国素知皓名尔。
寻居母丧,他言者犹谓皓睥睨钧衡。终丧,除饶州通判。李勤又附桧诬皓作欺世飞语,责濠州团练副使,安置英州。居九年,始复朝奉郎,徙袁州,至南雄州卒,年六十八。死后一日,桧亦死。帝闻皓卒,嗟惜之,复敷文阁直学士,赠四官。久之,复徽猷阁直学士,谥忠宣。
皓虽久在北廷,不堪其苦,然为金人所敬,所著诗文,争钞诵求锓梓。既归,后使者至,必问皓为何官、居何地。性急义,当艰危中不少变。懿节后之戚赵伯璘隶悟室戏下,贫甚,皓赒之。范镇之孙祖平为佣奴,皓言于金人而释之。刘光世庶女为人豢豕,赎而嫁之。他贵族流落贱微者,皆力拔以出。惟为桧所嫉,不死于敌国,乃死于谗慝。
皓博学强记,有文集五十卷及《帝王勇要》、《姓氏指南》、《松漠纪闻》、《金国文具录》等书。子适、遵、迈。
适字景伯,皓长子也。幼敏悟,日诵三千言。皓使朔方,适年甫十三,能任家事。以皓出使恩,补修职郎。绍兴十二年,与弟遵同中博学宏词科。高宗曰:「父在远方,子能自立,此忠义报也,宜升擢。」遂除敕令所删定官。后三年,弟迈亦中是选,由是三洪文名满天下。改秘书省正字。
甫数月,皓归,忤秦桧,出知饶州,适亦出为台州通判。垂满,皓谪英州,适复论罢,往来岭南省侍者九载。桧死皓还,道卒,服阕,起知荆门军。应诏上宽恤四事:轻茶额钱,它州代贡礼物,辟试闱以复旧额,蠲官田令不种者输租。改知徽州,寻提举江东路常平茶盐,首言役法不均之弊。
会完颜亮来侵,上亲征,适觐金陵,言:「本路旱,百姓逐食于淮,复遭金兵,今各怀归而田产为官鬻,请听其估赎之。」及亮毙,适上疏曰:「大定僭号,诸国未必服从,宜多遣密诏传谕中原义士,各取州县,因以畀之。王师但留屯淮、泗,募兵积粟,以为声援。俟蜀、汉、山东之兵数道皆集,见可而进,庶几兵力不顿,可以万全。」升尚书户部郎中,总领淮东军马钱粮。孝宗即位,海州解围,符离用兵,馈饷繁多,适究心调度,供亿无阙。迁司农少卿。
隆兴二年二月,召贰太常兼权直学士院。上欲除诸将环卫官,诏讨论其制。适具唐及本朝沿革十一条上之,且言:「太祖、太宗朝,常以处诸将及降王之君臣,自后多以皇族为之,故国史以为官存而事废。陛下修饬戎备,不必远取唐制,祖宗故事盖可法则。今径行换授,恐有减奉之患,乞如阁职兼带节度,至刺史带上将军,横行遥郡带大将军,正使带将军,副使带中郎将,又以下则带左右郎将,其官府人吏,令有司相度以闻。」除中书舍人。时金人再犯淮,羽檄沓至,书诏填委,盗访醻答率称上旨,自此有大用意。金既寻盟,首为贺生辰使。金遣同签书枢密院事高嗣先接伴,自言其父司空有德于皓,相与甚欢,得其要领以归。
乾道元年五月,迁翰林学士,仍兼中书舍人。秦埙久废,忽予祠,适奏曰:「李林甫死后,诸子皆流配岭南。秦桧稔恶自毙,不肖之孙官职仍旧,可谓幸矣。宫观虽小,埙得之,则人以除用之渐,恐桧党牵连而进。」其命遂寝。时巫伋复召,莫汲擢枢密院编修官,余尧弼复龙图阁学士,适谓其皆桧党也,随命缴之。
六月,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上谕参政钱端礼、虞允文曰:「三省事与洪适商量。」东西府始同班奏事。八月,拜参知政事。谏议大夫林安宅以铜钱多入北境,请禁之,即蜀中取铁钱行之淮上。事既行,适言其不可。上问之,适曰:「今每州不得千缗,一州以万户计之,每家才得数百,恐民间无以贸易。且客旅无回货,盐场有大利害。」上以为然,乃寝前命,但于蜀中取十五万缗,行之庐、和二州而已。
十二月,拜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未几,春霖,适引咎乞退,林安宅抗疏论适,既而台臣复合奏。三月,除观文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寻起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再奉祠。淳熙十一年薨,年六十八,谥文惠。
适以文学闻望,遭时遇主,自两制一月入政府,又四阅月居相位,又三月罢政,然无大建明以究其学。家居十有六年,兄弟鼎立,子孙森然,以著述吟咏自乐,近世备福鲜有及之。或谓适党汤思退,又谓适来自淮东,言张浚妄费,浚以此罢相,子九人:槻、柲、、修、樌、桴、楹、槺、梠。
遵字景严,皓仲子也。自儿时端重如成人,从师业文,不以岁时寒暑辍。父留沙漠,母亡,遵孺慕攀号。既葬,兄弟即僧舍肄词业,夜枕不解衣。以父荫补承务郎,与兄适同试博学宏词科,中魁选,赐进士出身。高宗以皓远使,擢为秘书省正字。中兴以来,词科中选即入馆,自遵始。宰相秦桧子熺为官长,謦欬为人轻重,遵恬然不附丽。二年弗迁。
皓南还,与朝论异,出守。遵遂乞外,通判常、婺、越三州。绍兴二十五年,汤思退荐之,复入为正字。八月,兼权直学士院。汤鹏举副台端,密荐为御史。方赐对而父讣闻。二十八年,免丧,召对,极陈父冤,曰:「先臣与龚璹同出疆,璹仕于刘豫,以妄杀兵官为豫所诛,而秦桧赠以节旄,擢用其子。先臣拒金人之命,留十五岁乃得归,顾南窜岭外,臣兄弟屏迹在外。桧不分忠逆如此。」高宗悉为道谤语所起,且曰:「卿再登三馆,尝典书命,今以修注处卿。」遂拜起居舍人。
奏乞以经筵官除罢及封章进对、宴会锡予、讲读问答等事,萃为一书,名之曰《迩英记注》。其后乾道间又有《祥曦殿记注》,实自遵始。又因面对,论铸钱利害,帝嘉纳之。迁起居郎兼权枢密院都承旨。旧制,修注官、经筵官许留身奏事,而近例无有。遵奏请复旧制,且言起居注未修者十五年,请除见修月进外,每月带修,皆从之。
二十九年,拜中书舍人。殿前裨将辅逵转防御使,王纲转团练使,遵言:「近制管军官十年始一迁,今两人不满岁,安得尔?」时勋臣子孙多躐居台省,遵极言乞明有所止。高宗曰:「正立法,自今功臣子孙序迁至侍从,并令久任在京宫观。」遵曰:「侍从,朝廷高选,非如磨勘阶官,安有迁序之制?」退而上奏言:「今内外将家无虑二十人,若以序迁,不出十年,西清次对皆可坐致。太祖开国功臣子孙不过诸司,惟曹彬之子琮、玮以功名自奋,遂为节度,初不闻有递迁侍从之例。今旨一出,使穆清之地类皆将种,非所以示天下。望收还前诏。」又言:「瑞昌、兴国之间茶商失业,聚为盗贼。望揭榜开谕,许其自新,愿充军者填刺,愿为农者放还。」上皆可其奏。
论者欲复鄱阳永平、永丰两监鼓铸,诏给、舍议,遵曰:「唐有鼓铸使,国朝或以漕臣兼领,或分道置使,厘为三司。自中兴来,置都大提点,官属太多,动为州县之害。间者亟行废罢,又无一定之论,初委运使,又委提刑,又委郡守、贰,号令不一,鼓铸益少。窃以为复置便。」
三十年正月,试吏部侍郎。异时选人诣曹改秩,吏倚为市,亳毛不中节,必巧生沮阂,须赂饷满欲乃止。遵明与约,苟于大体无害,先行后审,荐员有定限,而举者周遮重复,或同时一章而巧为两牍,或当荐五员而辄逾十数,或当举职官而诡为京状,或身系常调而妄称职司,或东西分曹而交错搀补,或已予复夺而指云事故,件析枚数,请凡如是者得通劾之。旧制,致仕任子,随所在审敕牒即请行。是时,从议者请,必令于元州判奏。遵言:「士大夫或游宦粤、蜀,数千里外,不幸以死。临终谢事,其家获归故里已为至难,今复因此龃龉,反复稽延,是明与恶吏为地也。」乃止仍旧贯。
平江、湖、秀三州水,无以输秋苗,有司抑令输麦。遵言:「麦价珠不在米下,民困如是,奈何指夏以为秋,衍一以为二,使挤沟壑乎?愿量取其半,而被水害者悉免之。」金人来索绛阳郭小的、安化刘孝恭二百家,遵以蜀之李特可为至戒,愿以根集未足为解,淹引日月报之。迁翰林学士兼吏部尚书。汪澈论汤思退罢相,遵行制无贬词,澈以为言。遂丐去,以徽猷阁直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
三十一年,金主完颜亮命其尚书苏保衡由海道窥二浙,朝廷以浙西副总管李宝御之。宝驻兵平江,守臣朱翌素与宝异,朝议以遵尝荐宝,乃命遵知平江。及宝以舟师捣胶西,凡资粮、器械、舟楫皆遵供亿,宝成功而归,遵之助为多。车驾幸金陵,禁卫士丐索无艺,它郡随与不厌。至吴,乃相告曰:「内翰在此,汝毋复然。」先是,朝廷虑商舶为贼得,悉拘入官,既而不返,并海县团萃巨舰及募水手、民兵,皆絷留未得去。遵因对论之,以船还商,而听水手自便,吴人德之。
孝宗即位,拜翰林学士承旨兼侍读。诏问宰执、侍从、台谏曰:「敌人来索旧礼,从之则不忍屈,不从则边患未已。中原归正人源源不绝,纳之则东南力不能给,否则绝向化之心。宜指陈定论以闻。」遵与给事中金安节、中书舍人唐文若、起居郎周必大共为一议,其略谓:「不宜直情径行,亦未可遽为之屈,谓宜遗金缯如前日之数,或许稍归侵地如海、泗之类,则彼亦可藉口而来议矣。」
知隆兴元年贡举,拜同知枢密院事。寿康殿产金芝十二,同列议表贺,遵引李文靖奏灾异故事风止之。荐眉山李焘、永嘉郑伯熊及林光朝,未及用,会汤思退为左相,而次相张浚罢,御史周璪策遵且超迁,上章致劾,上亟徙置他官。遵不能安位,连章乞免,讫与御史俱去。是年七月,以端明殿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
乾道六年,起知信州。徙知太平州。前守周璪以尝论遵,闻遵来,不俟合符驰去。遵追饯至十里,劳苦如平时,曰:「君当官而行,我何怨?」闻者以为盛德。圩田坏,民失业,遵鸠民筑圩凡万数。方冬盛寒,遵躬履其间,载酒食亲饷馌,恩意倾尽,人忘其劳。运使张松忌功,妄奏圩未尝决,民未尝转徙,必责圩户自阏筑,且裁省募工钱米之半。遵连疏争,至酒遣朝臣覆按。于是将作少监马希言、监察御史陈举善狎至,黜松言,圩遂成,合四百五十有五。松无所泄其忿,则别治溧水永丰圩,来调丁、米、木,数甚广。遵曰:「郡当岁俭,方振恤流移,劝分乞籴,如自刲其股以充喉,不暇食,况能饱他人腹哉。」执不从。
楚地旱,旁县振赡者虑不早,施置失后先,或得米而亡以炊,或阖户莩藉而廪不至。遵简宾佐,随远近壮老以差赋给,蠲租至十九,又告籴于江西,得活者不啻万计。戍兵乘时盗利,曹伍剽于野,尽执拘以归其军。故当大札瘥而邑落晏然。徙知建康府、江东安抚使兼行宫留守。孝宗谕当制舍人范成大,褒其治绩,且许入觐。
时虞允文当国,有北征志。先调侍卫马军出屯,其在府者五军,悉送其孥,谋筑营砦,无虑万灶。张松用不能罢,特敕遵同宰执赴选德殿奏事。遵奏外臣不敢尾二府后,愿需班退别引,上弗许。进资政殿学士以行。至则揭榜,民苗米唯输正不输耗,听民自持斛概,庾人不能轻重其手。遍行郊野卜砦地,求不妨民居、不夷冢墓者,逾年始得之。营卒醉,妄言摇众,斩之,磔于市,三军无敢哗。有昼入旗亭挺刃椎垆者,械付狱,驿上奏未下,统帅惧得谴,请自治之。孝宗怒,罢统帅,遵亦坐贬两秩。未几,五营成,复元官,仍拜资政殿学士。淳熙元年,提举洞霄宫。十一月,薨,年五十有五。谥文安。
迈字景卢,皓季子也。幼读书日数千言,一过目辄不忘,博极载籍,虽稗官虞初,释老傍行,靡不涉猎。从二兄试博学宏词科,迈独被黜。绍兴十五年始中第,授两浙转运司干办公事,入为敕令所删定官。皓忤秦桧投闲,桧憾未已,御史汪勃论迈知其父不靖之谋,遂出添差教授福州。累迁吏部郎兼礼部。
上居显仁皇后丧,当孟飨,礼官未知所从,迈请遣宰相分祭,奏可。除枢密检详文字。建议令民入粟赎罪,以纾国用,又请严法驾出入之仪。
三十一年,议钦宗谥,迈曰:「渊圣北狩不返,臣民悲痛,当如楚人立怀王之义,号怀宗,以系复仇之意。」不用。吴璘病笃,朝论欲徙吴拱代之。迈曰:「吴氏以功握蜀兵三十年,宜有以新民观听,毋使尾大不掉。知枢密院事叶义问出视师,奏以迈参议军事,至镇江,闻瓜洲官军与金人相持,遑遽失措。会建康走驿告急,义问遽欲还,迈力止之曰:「今退师,无益京口胜败之数,而金陵闻返旆,人心动摇,不可。」迁左司员外郎。
三十二年春,金主褒遣左监军高忠建来告登位,且议和,迈为接伴使,知阁门张抡副之。上谓执政曰:「向日讲和,本为梓宫、太后,虽屈己卑辞,有所不惮。今两国之盟已绝,名称以何为正,疆土以何为准,朝见之仪,岁币之数,所宜先定。」及迈、抡入辞,上又曰:「朕料此事终归于和,欲首议名分,而土地次之。」迈于是奏更接伴礼数,凡十有四事。自渡江以来,屈己含忍多过礼,至是一切杀之,用敌国体,凡远迎及引接金银等皆罢。既而高忠建有责臣礼及取新复州郡之议,迈以闻,且奏言:「土疆实利不可与,礼际虚名不足惜。」礼部侍郎黄中闻之,亟奏曰:「名定实随,百世不易,不可谓虚。土疆得失,一彼一此,不可谓实。」兵部侍郎陈俊卿亦谓:「先正名分,名分正则国威张,而岁币亦可损矣。」
进起居舍人。时议遣使报金国聘,三月丁巳,诏侍从、台谏各举可备使命者一人。初,迈之接伴也,既持旧礼折伏金使,至是,慨然请行。于是假翰林学士,充贺登位使,欲令金称兄弟敌国而归河南地。夏四月戊子,迈辞行,书用敌国礼,高宗亲札赐迈等曰:「祖宗陵寝,隔阔三十年,不得以时洒扫祭祀,心实痛之。若彼能以河南地见归,必欲居尊如故,正复屈己,亦何所惜。」迈奏言:「山东之兵未解,则两国之好不成。」至燕,金阁门见国书,呼曰:「不如式。」抑令使人于表中改陪臣二字,朝见之仪必欲用旧礼。迈初执不可,既而金锁使馆,自旦及暮水浆不通,三日乃得见。金人语极不逊,大都督怀忠议欲质留,左丞相张浩持不可,乃遣还。七月,迈回朝,则孝宗已即位矣。殿中侍御史张震以迈使金辱命,论罢之。明年,起知泉州。
乾道二年,复知吉州。入对,遂除起居舍人,直前言:「起居注皆据诸处关报,始加修纂,虽有日历、时政记,亦莫得书。景祐故事,有《迩英延义二阁注记》,凡经筵侍臣出处、封章进对、宴会赐予,皆用存记。十年间稍废不续,陛下言动皆罔闻知,恐非命侍本意。乞令讲读官自今各以日得圣语关送修注官,令讲筵所牒报,使谨录之,因今所御殿名曰《祥曦记注》。」制可。
三年,迁起居郎,拜中书舍人兼侍读、直学士院,仍参史事。父忠宣、兄适、遵皆历此三职,迈又踵之。迈奏:「三省事无巨细,必先经中书书黄,宰执书押,当制舍人书行,然后过门下,给事中书读,如给、舍有所建明,则封黄具奏,以听上旨。惟枢密院既得旨,即书黄过门下,例不送中书,谓之'密白',则封驳之职似有所偏,况今宰相兼枢密,因而厘正,不为有嫌。望诏枢密院。凡已被制敕,并关左右省依三省书黄,以示重出命之意。」报可。
六年,除知赣州,起学宫,造浮梁,士民安之。郡兵素骄,小不如欲则跋扈,郡岁遣千人戍九江,是岁,或怵以至则留不复返,众遂反戈。民讹言相惊,百姓恟惧。迈不为动,但遣一校婉说之,俾归营,众皆听,垂橐而入,徐诘什五长两人,械送浔阳,斩于市。辛卯岁饥,赣适中熟,迈移粟济邻郡。僚属有谏止者,迈笑曰:「秦、越瘠肥,臣子义耶?」寻知建宁府。富民有睚眦杀人衷刃篡狱者,久拒捕,迈正其罪,黥流岭外。
十一年,知婺州,奏:「金华田多沙,势不受水,五日不雨则旱,故境内陂湖最当缮治。命耕者出力,田主出谷,凡为公私塘堰及湖,总之为八百三十七所。」婺军素无律,春给衣,欲以缗易帛,吏不可,则群呼啸聚于郡将之治,郡将惴恐,姑息如其欲。迈至,众狃前事,至以飞语榜谯门。迈以计逮捕四十有八人,置之理,党众相嗾,哄拥迈轿,迈曰:「彼罪人也,汝等何预?」众逡巡散去。迈戮首恶二人,枭之市,余黥挞有差,莫敢哗者。事闻,上语辅臣曰:「不谓书生能临事达权。」特迁敷文阁待制。
明年,召对,首论淮东边备六要地:曰海陵,曰喻洳,曰盐城,曰宝应,曰清口,曰盱眙。谓宜修城池,严屯兵,立游桩,益戍卒。又言:「许浦宜开河三十六里,梅里镇宜筑二大堰,作斗门,遇行师,则决防送船。」又言:「冯湛创多桨船,底平樯浮,虽尺水可运。今十五六年,修葺数少,不足用。」谓宜募濒海富商入船予爵,招善操舟者以补水军,上嘉之。以提举佑神观兼侍讲、同修国史。
迈初入史馆,预修《四朝帝纪》,进敷文阁直学士、直学士院。讲读官宿直,上时召入,谈论至夜分。十三年九月,拜翰林学士,遂上《四朝史》,一祖八宗百七十八年为一书。
绍熙改元,进焕章阁学士、知绍兴府。过阙奏事,言新政宜以十渐为戒。上曰:「浙东民困于和市,卿往,为朕正之。」迈再拜曰:「誓尽力。」迈至郡,核实诡户四万八千三百有奇,所减绢以匹计者,略如其数。提举玉隆万寿宫。明年,再上章告老,进龙图阁学士。寻以端明殿学士致仕,是岁卒,年八十。赠光禄大夫,谥文敏。
迈兄弟皆以文章取盛名,跻贵显,迈尤以博洽受知孝宗,谓其文备众体。迈考阅典故,渔猎经史,极鬼神事物之变,手书《资治通鉴》凡三。有《容斋五笔》、《夷坚志》行于世,其他著述尤多。所修《钦宗纪》多本之孙觌,附耿南仲,恶李纲,所纪多失实,故朱熹举王允之论,言佞臣不可使执笔,以为不当取觌所纪云。
论曰:孔子云:「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当建炎、绍兴之际,凡使金者,如探虎口,能全节而归,若朱弁、张邵、洪皓其庶几乎,望之不足议也。皓留北十五年,忠节尤著,高宗谓苏武不能过,诚哉。然竟以忤秦桧谪死,悲夫!其子适、遵、迈相继登词科,文名满天下,适位极台辅,而迈文学尤高,立朝议论最多,所谓忠议之报,讵不信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