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叉,是江一陽一王元继的长子,字伯俊,小名夜叉。世宗宣武帝元恪时,官拜员外郎。宣武胡太后临朝摄政时,因为元叉是她的妹夫,便提升他当了通直散骑侍郎。元叉的妻子也被封为新平郡君,后改封冯翊郡君,官拜女侍中。元叉倚仗着胡太后的一宠一爱一,权势越来越大,不久又任散骑常侍、光禄少卿,兼尝食典御,后又升任光禄卿。元叉的女儿夭折时,胡太后下诏说:“元叉的长女,年龄将满十五岁,却突然夭亡,我心中充满哀痛思念之情,可追封她为乡主。”不久元叉升任侍中,其他官职不变,加授领军将军的职位。元叉既在门下省任要职,又总管京城的禁卫军,深受胡太后的信任和器重。
太傅、清河王元怿,品行端正,才干出众,以亲王的身份辅佐朝政,参预国家大政方针的制定,因为元叉倚仗胡太后的一宠一信,狂妄自大,贪得无厌,所以元怿常常用法律约束制裁他。元叉因此对元怿怀恨在心,常常想将他赶出朝廷。于是元叉就唆使通直郎宋维,控告司染都尉韩文殊一陰一谋起兵造反,要拥立元怿为帝,元怿便被胡太后软禁,行动失去自一由。后来一经过仔细调查,胡太后发现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于是释放元怿,但仍将他的活动范围限制于宫西别馆,外设士兵加以守卫。过了很久,元叉还是怕元怿以后会找自己算账,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于是便与侍中刘腾密谋策划。趁胡太后身在嘉福殿,未去前殿之时,刘腾指使主食中黄门胡玄度、胡定作伪供,供词上说,元怿用金银财宝收买他们,让他们在皇帝的食物中下毒,想毒死孝明帝,自己当皇帝,答应事成之后,让他们享受荣华富贵。刘腾将这份伪供念给孝明帝元诩听,孝明帝深信不疑,于是驾临显一陽一殿。刘腾关闭永巷门,使胡太后无法出来。恰好元怿入朝,在含章殿后遇到元叉,元怿想进入徽章东阁,元叉厉声阻止。元怿说:“你想造反吗?”元叉说:“元叉不是造反,正是要捉拿造反的人。”于是元叉命令宗士和直斋三十人,拉着元怿的衣襟,将他拖进含章东省,派数十人看守。刘腾声称奉皇帝旨意,召集公卿大臣,宣布元怿的所谓罪状,提议将元怿按犯上谋反罪论处,大臣们都惧怕元叉,没人敢提出异议。只有仆射游肇坚决表示反对,这件事记载于《游肇传》中。元叉、刘腾拿着所谓公卿大臣的处理意见,入宫向孝明帝请示,很快就被孝明帝批准,当天夜晚便处死了元怿。接着,元叉、刘腾又伪造胡太后的诏书,声称她不再临朝摄政,于是,元叉便与太师高一陽一王元雍等人共同辅佐朝政,元叉常在宫中值夜班,孝明帝元诩称他为姨夫。
从此之后,元叉独揽军政大权,事无巨细一概由他决定,声威震动天下,文武百官战战兢兢,惟惟诺诺。相州刺史、中山王元熙起兵声讨元叉,但未能成功,惨遭杀害。不久,元叉升任卫将军,其他职务不变。后来,胡太后与孝明帝在西林园宴请群臣,日暮回宫时,右卫将军奚康生想借机除掉元叉,也没有成功,奚康生被杀。这件事记载于《奚康生传》。这件事发生以后,孝明帝迁居徽音殿,元叉也搬入徽音殿的右厢房居住。既然住得很近,元叉便千方百计地讨好孝明帝,以博取孝明帝的欢心,于是元叉深得孝明帝的一宠一信。元叉出入宫中时,总是命勇士手持刀剑在前后护卫,无论因公因私外出、停留,他都严加戒备。元叉在千秋门外的空地上,设置木栅栏围成的小院子,出入宫中,有时就到院中休息一下,每次必定命令心腹卫士把守四周,严防有人行刺,凡是求见元叉的人,只能站在远处与他对话。元叉授意朝廷封他的儿子元亮为平原郡开国公,食邑一千户。元亮受封的那天,孝明帝元诩亲临南门观礼,赐给元亮御马及布帛一千匹。
当初,元叉刚刚把持朝政时,将自己的本来面目掩盖起来,故意作出一副勤政一爱一民的姿态,待人接物谦逊有礼,对政事的得失非常关心,然而才疏学浅,始终没有什么大的建树。等到他完全控制了局面,大权独揽之后,便骄横狂妄,刚愎自用,沉迷于美酒美色,赏罚予夺全凭自己的好恶、喜怒。元叉还在宫中另外设立了一个库房,由自己掌握。他又曾把妇人藏在运送食品的轿子中,上面用手巾遮盖,命人抬入宫中,出来时也用这个办法,值勤的侍卫心里虽然明白,但没人敢说出来。于是那些趋炎附势的无耻之徒,竞相用美酒美色讨好元叉。一些妇女为了取一悦元叉,甚至母女、姐妹当着彼此的面同时与元叉寻一欢作乐,毫不避讳。朝廷政务荒废,法纪松一弛,州、镇的行政、军事长官,大多都极不称职。从此,整个国家的局势日益陷入混乱。
自从刘腾死后,元叉等人对胡太后的防范戒备渐渐松懈,元叉也放宽了心,时常住宿于宫外,每日里东游西逛,甚至在去外地游玩时,流连忘返,乐不思归。胡太后暗中观察到了这一切。元叉却对这种逍遥自在的生活方式习以为常,高枕无忧,不再有戒心。他的亲信们向他发出警告,元叉却毫不理睬。正光五年(524)秋天,胡太后当着孝明帝的面,对大臣们说:“你们将我们母子隔绝,不准我探望儿子,还要我有什么用?让我出家当尼姑好了,我将与世隔绝,去嵩山闲居寺修道。先帝远见卓识,能够预见未来之事,当初兴建这座佛寺,正是为了我今天能有个安身之处。”说完,自己就要剪下头发。孝明帝与大臣们极为恐慌,一齐跪地叩头,痛哭流涕,竭力苦劝。而胡太后的声音、神色却显得更加怨愤凄惨,态度也更为坚决。于是孝明帝就陪母亲住在嘉福殿,一连几日,与胡太后秘密商议除掉元叉的办法。孝明帝虽处心积虑地要除掉元叉,但在表面上却与元叉显得更加亲密,把胡太后发怒时所说的话,与她想自一由往来显一陽一殿的意思,都告诉了元叉。又对元叉哭诉他因胡太后想要出家修行所引起的忧伤恐惧之情。像这样,一天哭诉三、四次,元叉不但丝毫不起疑心,反而劝孝明帝遵从胡太后的意愿。于是胡太后时常来往于嘉福殿与显一陽一殿之间,元叉在南北二宫之间设置的警戒线,也就不复存在了。
元叉曾推荐他的亲戚元法僧担任徐州刺史,而元法僧却献出徐州,投降梁朝,胡太后经常提起此事,使元叉深感羞愧和悔恨。丞相、高一陽一王元雍,虽然官位比元叉高,但对元叉却十分畏惧忌惮,想向孝明帝提议除去元叉,但苦于没有机会。恰好胡太后与孝明帝南游洛水,元雍便向他们发出邀请,于是胡太后与孝明帝驾临元雍的府第。入夜之后,孝明帝与胡太后进入元雍的内室,随从们一概不许入内,于是三人商定了除去元叉的计划。其后,元雍随孝明帝朝见太后,对太后说:“臣并不忧虑天下群贼,惟独担忧元叉。为什么呢?元叉统率着禁卫军,京城的军队都归他指挥;他的父亲元继统帅着百万大军,在京城西面虎视眈眈;他的弟弟元罗身为都督,统辖着青、光、南青三州的兵马。元叉无谋反之心则已,若有谋反之心,朝廷将靠什么与他对抗呢?元叉嘴上虽然说不反叛朝廷,但谁知道他内心是怎么想的呢?这不能不让人感到恐惧。”胡太后说:“对。元郎如果真的效忠朝廷而无谋反之心,为什么不辞去领军的职务,而以其余的官职辅佐朝政呢?”元叉得知后,非常恐慌,马上请求解除领军将军的职务。于是朝廷将元叉提升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令、侍中、领左右。元叉虽被解除了兵权,但仍然总管朝廷内外事务,根本没想象到自己正面临着被罢黜的命运。不久,趁元叉出宫留宿家中时,孝明帝下诏免除元叉侍中的职务。第二天清早,元叉要进宫时,守门的侍卫却拒绝他入内。接着,元叉被解除一切职务,取消作为皇族成员的资格,贬为平民。
后来,胡太后对左右的侍臣们说:“当初刘腾、元叉曾向朕索取免死铁券,希望犯了死罪时能够免于一死,朕幸好没有给他们。”中书舍人韩子熙说:“犯了罪只看该不该杀,怎能看是否给了免死铁券。陛下昔日虽然未给免死铁券,哪里知道今天并不会杀他呢?”胡太后听了,一副茫然若失的样子。不久,有人告发元叉与弟弟元瓜一陰一谋造反,想命令他的一党一羽攻占邻近京城的各县,破坏、焚烧城镇以震惊天下,计划先派他的堂弟元洪业,率领六镇中本是投降过来的镇民在定州造反,又派人勾结鲁一陽一诸蛮族袭击依阙,由元叉元瓜兄弟充当内应。事情发生已经有些日子,又查获了元叉的亲笔信。胡太后因为元叉是她妹夫的缘故,仍不忍心立刻作出死刑的判决。黄门侍郎李琰之说:“元叉的罪行,远近皆知,怎能迟迟疑疑不作出判决,而让人们感到迷惑不解。”黄门徐纥走上前来,想替元叉求情,但又犹犹豫豫不敢开口。大臣们再三请求,态度十分坚决,孝明帝也发言附和大臣们的意见,胡太后只得同意。于是,命元叉及其弟元瓜在家中自尽。胡太后还是因为妹妹的缘故,仍追赠元叉为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令、冀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