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屠维单阏正月,尽旃蒙作噩十二月,凡七年。
○顺帝至元五年(己卯,一三三九年)
春,正月,癸亥,禁滥予僧人名爵。
二月,庚寅,信州雨土。
庚子,免广海添办盐课万五千引,止办元额。
集贤大学士致仕陈颢卒。颢出入禁闼数十年,乐谈人善,荐牍累数百。有讦之 者,颢曰:“吾宁以缪举受罚,蔽贤诚所不忍。”士大夫因其荐拔以至通显,有终 身莫知所自者。追封蓟国公,谥文忠。
夏,四月,癸巳,立巴延南口、过街塔二碑。
乙未,加封孝女曹娥为慧感灵孝昭顺纯懿夫人。
己酉,申汉人、南人、高丽人不得执军器、弓矢之禁。
是月,帝如上都。
镇江丹一陽一县雨红雾,草木叶及行人衣裳皆濡成红色。
六月,庚戌,长汀大水,没民庐八百家,赈恤之。
秋,七月,戊寅,诏:“诸王位下官毋入常选。”
甲申,常州宜兴山水出,势高二丈,坏民庐。
八月,丁亥,帝至自上都。
九月,丁巳,赈沈一陽一饥。
自七月至是月,太白屡经天。
冬,十月,辛卯,享于太庙。
壬辰,禁倡优盛服,许男子裹青巾,妇女服紫衣,不许戴笠、乘马。
甲午,命巴延为大丞相,加元德上辅功臣之号,赐七宝玉书、龙一虎金符。
十一月,戊辰,河南行省掾杞县范孟端谋不轨,诈不诏使,入行省,杀平章政 事伊禄特穆尔、廉访使鄂勒哲布哈等,召官属及去位者署而用之。执大都路儒学提 举归旸,俾北守黄河口;旸力拒不从,贼怒,系之狱。既而官军捕孟端,诛之,凡 污贼者皆得罪,惟旸独免。旸同里有吴炳者,尝以翰林待制征不起,贼召司卯酉历, 炳惧不敢辞。时人为之语曰:“归旸出角,吴炳无光。”旸之名用是大著。寻由国 子博士拜监察御史,入谢,台臣奏曰:“此河南抗贼不屈者。”帝曰;“好事卿尝 数为之。”赐以上尊。
癸酉,瑞州路、新昌路雨木冰,至明年二月始解。
十二月,巴延构陷郯王齐齐克图,请赐之死,帝未允,辄传旨杀之;又秦贬宣 让王特穆尔布哈、威顺王库春布哈,不俟命即遣之。帝为之不平。
○顺帝至元六年(庚辰,一三四零年)
春,二月,己亥,黜中书大丞相巴延为河南行省左丞相。
诏曰:“朕践位以来,命巴延为太师、秦王、大丞相,而巴延不能安分,专权 自恣,欺朕年幼,轻视太皇太后及朕弟雅克特古斯,变乱祖宗成宪,虐害天下。加 以极刑,允合舆论。朕念先朝之故,尚存悯恤,今出为河南行省左丞相。所有元领 诸卫亲军并集赛丹人等,诏书到时,即许散还本卫。”
初,巴延既诛腾吉斯,独秉国钧,渐有异谋,帝患之。巴延素养其侄托克托为 己子,欲令宿卫,侦帝起居,惧涉物议,乃以知枢密院旺嘉努、翰林学士承旨实喇 卜同侍禁近。巴延自领诸卫一精一兵,以杨珠布哈为羽翼,异从之盛,填溢街衢,而帝 之仪卫反落落然,天下之人知有巴延而已。托克托深忧之,私请于其父满济勒噶台 曰:“伯父骄纵已甚,万一天子震怒,吾族赤矣,曷若于未败图之!”其父亦以为 然。托克托复质于其师浦江吴直方,直方曰:“传有之,大义灭亲。大夫果欲忠于 国,馀复何顾!”一日,乘,间于帝前自陈忘家徇国之意,帝犹未之信。时帝前后 左右皆巴延之一党一,独沙克嘉本、阿噜为帝腹心,乃遣二人与托克托游,日以忠义之 言相与往复论辨,乃悉其心一靡一他。二人以闻于帝,帝始信之不疑。及巴延擅贬二王, 帝决意逐之,一日泣语托克托,托克托亦泣下。归与直方谋,直方曰:“此大事, 议论之际,左右为谁?”曰:“阿噜及托克托穆尔。”直方曰:“子之伯父,挟震 主之威,此辈苟利富贵,其语一泄,则主危身戮矣。”托克托乃延二人于家,置酒 张乐,昼夜不令出。遂与沙克嘉本等谋,欲俟巴延入朝擒之,戒卫士,严宫门出入, 螭坳皆置兵。巴延见之大掠,召托克托责之,对曰:“天子所居,防禁不得不尔。” 然遂疑托克托,亦增兵自卫。
至是,巴延以所领兵后请帝出畋,托克托劝帝称疾不往;巴延固请,乃命太子 雅克特古斯与巴延出次柳林。托克托遂与阿噜等合谋,悉拘京城门钥,命所亲信列 布城门下。是夜,奉帝居玉德殿,召省、院大臣先后入见,出五门听命。夜二鼓, 遣集赛伊彻察喇率三十骑抵营中,奉太子入城,又召杨瑀、范汇入,草诏数巴延罪 状,命平章政事珠尔噶岱赍赴柳林。黎明,巴延遣骑士至城下问故,托克托踞城上, 宣言:“有旨黜丞相一人,诸从官无罪,可各还本卫。”巴延乞陛辞,不许。道出 真定,父老奉觞酒以进,巴延曰:“尔曹见子杀父事乎?”对曰:“不曾见子父杀, 惟闻有臣弑君。”巴延俯首,有惭色。
以太保满济勒噶台为太师、中书右丞相,太尉塔斯哈雅为太傅、知枢密院事, 特默齐为太保,御史大夫托克托为知枢密院事,旺嘉努为中书平章政事,岭北行省 平章政事额森特穆尔为御史大夫。额森特穆尔,托克托之弟也。
壬寅,诏:“除托克托之外,诸王候不得悬带弓箭、瑰刀辄入内府。”
乙巳,罢各处船户提举、广东采珠提举二司。
丁未,罢通州、河西务等处一抽一分。
己酉,彗星如房星大,色白,状如粉絮,尾迹约长五寸馀。彗指西南,渐向西 北行。
三月,甲寅,漳州义士陈君用,袭杀反贼李志甫,授君用同知漳州路总管府事。
丙辰,赦漳、潮二州民为李志甫,刘虎仔胁从之罪,褒赠军将死事者。
辛未,诏徙巴延于南恩州一陽一春县安置;行至龙兴路驿舍,病死。
庚辰,彗灭,自三月己酉至是日,凡三十三日。
夏,四月,丙午,诏封满济勒噶台为忠王,赐号达尔罕,固辞不受。御史请示 天下以劝廉让,从之。
五月,癸丑,禁民间藏军器。
甲子,庆元奉化州山崩,水涌一出平地,溺死人甚众。
丙子,帝如上都。
六月,丙申,诏废文宗庙主,迁太皇太后鸿吉哩氏于东安州安置,放雅克特古 斯于高丽。
诏曰:“自武宗升遐,太后惑于憸慝,皇考出封云南。英宗遇害,皇考以武宗 之嫡,逃居沙漠,宗王大臣同心翊戴,以地近先迎文宗暂总机务。继知天理人伦所 在,假让位之各,以宝玺来上,皇考推诚不疑,即立为皇太子,文宗当躬迓之际, 乃与其臣伊噜布哈、额勒雅、明埒栋阿等谋为不轨,使我皇考饮恨上宾。归而再御 宸极,又私图传子,乃构流言,嫁祸于必巴实皇后,谓朕非明宗之子,遂俾出居遐 陬,内怀愧歉,则杀额勒雅以杜口;上天不佑,随降殒罚。叔婶布达实哩,怙其势 焰,不立明宗之冢嗣,而立孺稚之弟伊埒哲伯,奄复不年,诸王大臣以贤以长,扶 朕践位。赖天之灵,权一奸一屏黜,尽孝正名,不得复缓,永惟鞠育罔极之恩,忍忘不 共戴天之意。既往之罪,不可胜诛,基命太常彻去图卜特穆尔在庙之主,布达实哩 削太皇太后之号,徒东安州安置,雅克特克斯放诸高丽。当时贼臣布哈、额勒雅已 死,其以明埒栋阿等明正典刑。”
监察御史崔敬言:“文皇获不轨之愆,已撤庙祀,叔母有阶祸之罪,亦削鸿名。 尽孝正名,斯亦足矣。惟念皇帝雅克特古斯太子,年方在幼,罹此播迁,天理人情, 有所不忍。方明皇上宾,皇弟尚在襁褓,未有知识,义当矜悯。盖武宗视明、文二 帝,皆亲子也,陛下与太子,皆嫡孙也。以武皇之心为心,则皆子孙,固无亲疏; 以陛下之心为心,未免有彼此之论。臣请以世喻之,常人有百金之产,尚置义田, 宗族困厄者,为之教养,不使失所,况皇上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子育黎元,当使 一夫一妇无不得其所。今乃以同气之人置之度外,适足贻笑边邦,取辱外国;况蛮 夷之心,不可测度,倘生它变,关系非轻,兴言及此,良为寒心!望陛下遣归太后、 太子,以全母子之情,尽鼻肉之义。天意回,人心悦,则宗社幸甚!”书奏,不报。 未几,太后崩于东安州,雅克特古斯于中道遇害。
己亥,秦州成纪县山崩地坼。
庚戌,处州松一陽一、龙泉二县积雨,水涨入城中,深丈馀,溺死者五百馀人。遂 昌县尤甚,平地二丈馀。桃源乡山崩,压死者三百六十馀。
秋,七月,甲寅,诏封微子为仁靖公,箕子为仁献公,比干加封为仁显忠烈公。
戊午,以星文示异,地道失宁,蝗旱相仍,颁罪己诏于天下。
戊寅,命翰林学士承旨腆哈、奎章阁学士库库等删修《大元通制》。
是月,禁色目人勿妻其叔母。
八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辛亥,明埒栋阿伏诛。
癸丑,加封汉张飞“武义忠显英烈灵惠助顺王。”
丙寅,诏:“今后有罪者,毋籍其妻女以配人。”
冬,十月,甲申,尊皇考为“顺天立道睿文知武大圣孝皇帝”,亲一裸一太室。
壬辰,立曹南王阿喇罕、淮安王巴延、河南王阿珠祠堂。
壬寅,满济勒噶台辞右丞相职,仍为太师;以托克托为中书右丞相,宗正达噜 噶齐特穆尔布哈为左丞相。
满济勒噶台使人于通州开酒馆、糟房,日卖至万石,又广贩长芦、淮南盐,托 克托不以为然,属参政佛家律曰:“吾父喜君,君所言无不听,盍谏吾父使解职! 不然,人将议我家逐其兄而攘其位,众口甚可畏也。”佛嘉律如其言,乘间讽之。 满济勒噶台遂辞职家居,而托克托代其位。
是月,河南府宜一陽一等县大水,漂没民庐,溺死者众;人给殡葬钞一锭,仍赈义 仓粮两月。
十一月,辛未,以孔克坚袭封衍圣公。
十二月,诏复行科举。国子监积分生员,三年一次,依科举入会试,中者取一 十八人。初,中书参知政事阿荣,一精一于数学,逆推多奇中。天历三年,策士之日, 与虞集会于直庐,语集曰:“更一科后,科举当辍,辍两科而复,复则人材彬彬大 出矣。”已而果然。
戊子,罢天历以后增置官属。初,文宗设太禧宗禋等院及奎章阁、艺文监,至 是大臣议悉革罢。翰林学士承旨库库曰;“民有千金之产,尚设家塾以延馆客,堂 堂天朝,一学房乃不能容耶?”帝然之,改奎章阁为宣文阁,艺文监为崇文监,就 命库库董治,馀悉罢之。库库又请置检讨等职十六员以备进讲,帝皆俞允。
虞集既谢病遍,帝尝遣使赐上尊酒,金织文锦二,召还禁林。集病作,不能行, 屡有敕即家撰文以褒锡勋旧,至是侍臣有以旧诏为言者,帝不怪曰:“此我家事, 岂由彼书生耶?”
是岁,立奇氏为第二皇后。后,高丽人,徽政院使图们岱尔进为宫女,主供茗 饮以事帝,一性一颍黠,日见一宠一幸。奇彻皇后方骄妒,数箠辱之。奇彻后既遇害,帝欲 立之,丞相巴延争不可。巴延死,实喇卜遂请立为第二皇后,居兴圣宫,置资正院 使以掌其财赋。后无事则取《女孝经》、史书,访问历代皇后之有贤行者为法。四 方贡献,或有珍味,辄先遣使荐太庙,然后敢食。奇氏在高丽家微,用后贵,三世 皆追封王爵。
○顺帝至正元年(辛巳,一三四一年)
春,正月,己酉朔,诏改至元七年为至正元年,与天下更始。
癸亥,诏天寿节禁屠宰六日。
是月,命右丞相托克托领经筵事。
免天下税粮五分。
命永明寺写金字经一藏。
二月,印造至元钞九十九万锭,中统钞一万锭。
三月,己未,汴梁地震。
夏,四月,丁丑,道州土贼蒋丙等反,破江华县,掠明远县。
戊寅,彰德有赤风自西北起,忽变为黑,昼晦如夜。
庚寅,帝幸护圣寺。
命中书右丞特穆尔达实为平章政事,阿噜为右丞,许有壬为左丞。特穆尔达实, 国王托克托之子也。巴延罢相,庶务多所更张,特穆尔达实尽心辅赞,每入番直, 帝为出宿宣文阁,赐坐榻前,询以政道,必夜分乃罢。
己亥,立吏部司绩官。
庚子,复封太师满济勒噶台为忠王。
罢漷州河西务行用库。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戊申,以崇文监属翰林国史院。
闰月,甲午,赏易扈从明宗诸王官属八百七人金银、币帛各有差。
壬寅,诏刻宣文、至正二宝。
六月,戊午,禁高丽及诸处民以亲子为宦者,因避赋役。
是月,扬州路崇明、通、泰等州,海潮涌溢,溺死一千六百馀人,赈钞万一千 八百馀锭。
时帝在上都,不御内殿,监察御史崔敬上疏曰:“世祖以上都为清暑之地,车 驾行幸,岁以为常。阁有大安,殿有鸿禧、睿思,所以保养圣躬,适起居之宜,存 敬畏之心也。实勒鄂尔多斯,乃先皇所以备晏游,非常时临御之所。今国家多故, 天道变更,愿大驾还大内,居深宫,严宿卫,与宰臣谋治道,万几之暇,则命经筵 进讲,究古今盛衰之由,缉熙圣学,乃宗社之福也。”帝又数以历代珍宝分赐近侍, 敬复上疏曰:“臣闻世皇时,大臣有功,所赐不过鞶带,重惜天物,为后世虑至远 也。今山东大饥,燕南亢旱,海潮为灾,天文示儆,地道失宁,京畿南北蝗飞蔽天, 正当圣主恤民之时。近侍之臣,不知虑此,奏禀承请,殆无虚日,甚至以府库百年 所积之宝物,遍赐仆御、阍寺之流,一乳一稚、童孩之子,帑藏几空。万一国有大事, 人有大功,又将何以为赐乎?宜追回所赐,以示恩不可滥,庶允公论。”
秋,八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壬寅,许有壬进讲明仁殿,帝悦,赐宣酒文阁中,仍赐豹裘、金织文币。
冬,十月,戊午,月食既。
十一月,猺贼寇边,湖广行省平章衮巴布勒总兵讨平之。
十二月,乙卯,诏:“民年八十以上,蒙古人赐缯帛二表里,其馀州县,旌以 高年耆德之名,免其家杂役。”
道州路民何仁甫等兵起,土贼蒋丙等与之合,攻破江华等州县,溪洞猺二百馀 寨亦相率入边抄掠。
山东、燕南,强盗纵横,至三百馀处,选辟捕之。
是月,复立司禋监,加封真定路滹沱河神为昭佑灵源侯。
太常博士逮鲁曾复拜监察御史,劾太尉达实哈雅昂吉尔,右丞衮巴布勒,刑部 尚书鄂都玛勒,御史吉当普,院使哈刺、鄂勒哲、伊鲁布哈,郎中吕思诚,皆黜之。 八人之中,惟思诚少过,亦变祖宗选法,馀皆巴延之一党一,朝廷肃然。除枢密院都事 上言:“前巴延专杀大臣,其一党一利其妻女,巧诬以罪。今大小辟及诸人有罪,止坐 其身,不得籍其妻女。郯王为巴延构陷,妻女流离,当恤其无辜,给复子孙。”从 之,除刑部员外郎,悉辨正横罹巴延所诬者。
时国子监蒙古、回回、汉人生员凡千馀,然祭酒、司业、博士多非其人,惟粉 饰章句,补葺时务,以应故事。在监诸生,日啖笼炊粉羹,一人之食,为钞五两。 而十百为群,恬嬉玩惕,以嫚侮嘲谑相尚;或入茶酒肆,则施屏风以隔市人,饮罢 不偿直,掉臂而出,莫敢谁何。
○顺帝至正二年(壬午,一三四二年)
春,正月,丙戌,托克托用人言,于都城外开河置闸,引金口浑河之水,东达 通州以通舟楫,深五十尺,广一百五十尺,役夫十万人。时廷臣多言不可,而托克 托排群议不纳。左丞许有壬言:“浑河之水,湍悍易决,足以为害;淤浅易塞,不 可行舟。况西山水势高峻,金时在城北,流入郊野,纵有冲决,为害亦轻。今则在 都城西南,若霖潦涨溢,加以水一性一湍决,宗社所在,岂容侥幸!即成功一时,亦不 能保其永无冲决不患。”托克托终不听。
是月,大同饥,人相食,运京师粮赈之。
二月,壬寅,颁《农桑辑要》。
乙卯,李沙的伪造御宝圣旨,称枢密院都事,伏诛。
三月,戊寅,亲试进士七十八人,赐拜珠、陈祖仁等及第、出身。
夏,四月,辛丑,冀宁路平晋县地震,声如雷,裂地尺馀,民居皆倾。
是月,帝如上都。
金口河工毕,启闸放水,湍急少壅,船不可行。而开挑之际,毁民庐舍、坟茔, 夫丁死伤甚众,费用不赀,卒以无功。既而御史纠劾建言者,中书参议博罗特穆 尔、都水傅佐并伏诛。
五月,甲申,太白经天。
丁亥,东平雨雹,如马首。
六月,戊申,命江浙拨赐僧道田,运官征粮以备军储。
壬子,济南山崩,水涌。
是月,汾水大溢。
秋,七月,庚午,惠州路罗浮山崩。
己亥,庆无路莫八聚众反,攻陷南丹、左、右两江等处,命托克托赤颜讨平之。
立司狱司于上都,比大都兵马司。
是月,佛郎国贡异马,长一丈一尺三寸,高六尺四寸,身纯黑,后蹄皆白。
八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九月,己巳,诏遣湖广行省平章政事衮卜布勒领河南、江浙、湖广诸军讨道州 贼,平之,复平溪峒堡寨二百馀处。
辛未,帝至自上都。
丁丑,京城强贼四起。
是月,归德府睢一陽一县因黄河为患,民饥,赈粜米万三千五百石。
冬,十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壬戌,诏遣官致祭孔子于曲阜。
罢织染提举司。
甲子,权免两浙额盐十万引,福建馀盐三万引。
十二月,己酉,京师地震。
癸亥,阿鲁、图们等以谋害宰臣,图为叛逆,伏诛。
是岁,以御史大夫博尔济布哈为江浙行省左丞相。行至淮东,闻杭城大火,烧 官廨民庐几尽,仰天挥涕曰;“杭,江浙省所治,吾被命出镇而火如此,是吾不德 累杭人也!”疾驰赴镇,即下令,录被灾者二万三千馀户,户给钞一锭,焚死者亦 如之,人给月米一斗,幼稚给其半。又请日减酒课,为钱千三百五十缗,织坊减元 额之半,军器、漆器权停一年,泛税皆售。事闻,朝廷从之。又大作省治,民居附 其旁,增直买其基,募民就役,则厚其佣直。又请岁减江浙、福建盐课十三万引。 或遇一婬一雨亢旱,辄祷于神词,无不应。在镇二年,虽儿童、妇女,莫不感其恩。
以户部郎中盖苗为御史台都事。御史大夫欲以故人居言路,苗曰:“非其才也。” 大夫不悦而起。其晚,邀至私第以谢,人两贤之。寻出为山东廉访副使。益都、淄、 莱地旧称产金,朝廷建一府、六所综其事,民岁买金以输官,至是六十年矣。民有 忤其官长意,辄谓所居地有金矿,掘地及泉而后止。猾吏为一奸一利,莫敢谁何,苗建 言罢之,其害遂息。
监察御史成遵扈从至上都,上封事言:“天子宜慎起居,节嗜欲,以保养圣躬, 圣躬安则社稷安矣。”言甚迫切,帝改容称善。又言台察四事:一曰差遣台臣,越 职问事;二曰左迁御史,杜塞言路;三曰御史不思尽言,循叙求进;四曰体覆廉访, 声迹不实,贤否混淆。帝皆嘉纳,谕台臣曰:“遵所言甚善,皆世祖风纪旧规也。” 特赐上尊旌其忠。遵又言江浙火灾当赈恤,及劾达噜噶齐不法十事,皆从之。复上 封事言时务:一曰法祖宗,二曰节财用,三曰抑奔竞,四曰明激劝。奏入,帝称善 久之,命中书速议以行。一岁之中,言事并举劾凡七十馀章,皆指讦时弊。执政者 恶之,改刑部员外郎,寻出为陕西行省员外郎,以母病辞归。遵,穰县人也。
○顺帝至正三年(癸未,一三四三年)
春,正月,丙子,中书左丞许有壬罢。
先是,有壬父熙载仕长沙日,设义学训诸生,既没而诸生思之,为立东冈书院, 朝廷赐额设官,以为育才之地。南台监察御史穆巴喇锡,缘睚眦之怨,言书院不当 立,并构浮辞诬蔑有壬乃其二弟仪、有孚,有壬遂称病遍。
二月,丁未,辽一陽一沃济野人叛。
是月,汴梁新郑、密二县地震。秦州成纪县、巩昌府宁远、伏羌县山崩,水涌, 溺死者无算。
三月,壬申,造鹿顶殿。
监察御史成遵等,请用终场下第举人充学正、山长,国学生会试不中者,与终 场举人同。
戊寅,诏:“作新风宪。在内之官有不法者,监察御史劾之;在外之官有不法 者,行台监察御史劾之。岁以八月终出巡,次年四月中还司。”
是月,诏修辽、金、宋三史。初,世祖立国史院,首命王鹗修辽、金二史。宋 亡,又命史臣修通三史。延祐末,国史院编修官袁桷请购求辽、金、宋遗事,从之。 然义例未定,有欲如《晋书》例,以宋为本纪而辽、金为载记者,或又谓辽立国先 于宋五十年,宋南渡后尝称臣于金,以为不可;又有待制王理者,著《三史正统论》, 欲以辽、金为《北史》,建隆至靖康为《宋史》,建炎以后为《南宋史》;一时士 论不决,至是诏厘为三史,而各统其所统。以中书左丞相托克托为都总裁官,平章 政事特穆尔达实、右丞贺惟一、御史中丞张起岩、翰林学士欧一陽一玄、侍御史吕思诚、 翰林侍讲学士揭傒斯为总裁官。惟一,胜之子也。
托克托问修史以何为本,傒斯曰:“用人为本,有学问文章而不知史事者不可 与,有学问文章知史事而心术不正者不可与,用人之道,又当以心术为本也。”又 与僚属言:“欲求作史之法,须求作史之意。古人作史,虽小善必录,小恶必记。 不然,何以示惩劝!”由是毅然以笔削自任,凡政事得失、人才贤否,一律以是非 之公。至于物论之不齐,必反复辨论,以求归于至当而后止。
起岩熟于金源典故,宋儒道学原委,尤多究心。有露才自是者,每立言未当, 起岩据理窜定,深厚醇雅,理致自足。
玄发凡举例,俾论撰者有所据依。史官中有悻悻露才,议论不公者,玄不以口 舌争,俟其呈稿,援笔窜定之,统系自正。其于论赞、表奏,皆玄属笔。
夏,四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是月,帝如上都。
六月,壬子,命经筵官月进讲者三。
是月,中书户部以国用不足,请撙节浮费。
回回刺里五百馀人,渡河寇掠解、吉、隰等州。
秋,七月,戊辰,修大都城。
是月,兴国路旱。河南自四月至是月,霖雨不止。
八月,山东有贼焚掠兗州。
帝至自上都。
九月,甲子,湖广行省平章衮巴布勒,擒道州、贺州猺贼首唐大二、蒋仁五至 京师,诛之。其一党一蒋丙,自号顺天王,攻破连、桂二州。
冬,十月,戊戌,帝将祀南郊,告祭太庙。至于宗室,遣阿噜问同知太常礼仪 院事李好文曰:“朕,宁宗兄也,当拜否?”好文与博士刘闻对曰:“宁宗虽弟, 其为帝时,陛下为之臣。春秋时,鲁闵公,弟也,僖公,兄也,闵公先为君,宗庙 之祭,未闻僖公不拜。为人后者,为之子也。陛下当拜。”帝乃拜。由是每亲祀, 必命好文摄礼仪使。
己酉,帝亲祀上帝于南郊,以太祖配。
己未,以南郊礼成,大赦天下,蠲民间田租五分,赐高年帛。
十二月,丙申,诏写金字《藏经》。
丁未,以翰林学士承旨博尔济布哈为中书左丞相,特穆尔布哈罢。
是月,胶州及属县高密地震。
是岁,诏立常平仓,罢民间食盐。
征遗逸托音巴延、张瑾、杜本。本辞不至。本,清江人,在武宗时,尝被召至 京师,即归武夷山中,文宗闻其名,征之,不起。至是右丞相托克托荐之,召为翰 林待制兼国史院编修官。使者致君相意,趣之行,至杭州,称病碧辞,而致书于托 克托曰:“以万事合为一理,以万民合为一心,以千载合为一日,以四海合为一家, 则可言制礼作乐,而跻五帝、三王之盛矣。”遂不行。时有金华张枢,亦屡征不起。
既又征隐士勒哲图、济尔噶朗、董立、李孝光,诏以鄂勒哲图、济尔噶朗为翰 林待制,立修撰,孝光著作郎。或疑其太优,右丞相特穆尔达实曰:“隐士无求于 朝廷,朝廷有求于隐士,名爵岂足吝惜耶!”识者诵之。
卫辉、冀宁、忻州大饥,人相食。
临察御史李稷劾奏宦官高龙卜:“恃赖恩私,侵挠朝政,擅作威福,交通时相, 为国基祸,请窜逐之。”章上,流龙卜于征东。又言:“御史封事须至御前开拆, 以防壅蔽之患;言事官须优加擢用,以开谏诤之路;殿中侍御史、给事中、起居注 须任端人直士,书百司奏请及上所可否,月达省台,付史馆,以备纂修之实。”承 天护圣寺火,诏更作之,稷言水旱相仍,公私俱乏,不宜妄兴大役,议遂寝。稷, 滕州人。
监察御史乌古逊良桢,以帝方揽万几,不可不求贤自辅,乃上疏言:“祈天永 命之术,在乎敬身修德而已。今经筵多领以职事臣,数日一进讲,不逾数刻已罢, 而{执曰}御小臣,恒侍左右,何益于盛德哉!请招延宿儒若许衡者数人,置于禁密, 常以唐、虞、三代之道启沃宸衷,日新其德。”又以国俗父死则妻其后母,兄弟死 则收其妻,父母死无忧制,遂上言:“纲常皆出于天而不可变。议法之吏,乃云国 人不拘此例,诸国人各从本俗,是汉人、南人当守纲常,国人、诸国人不必守纲常 也。名曰优之,实则陷之;外若尊之,内实侮之;推其本心,所以待国人者不若汉 人、南人之厚也。请下礼官有司及右科进士在朝者会议,自天子至于庶人,皆从礼 制,以成列圣未遑之典,明万世不易之道。”奏入,皆不报。
○顺帝至正四年(甲申,一三四四年)
春,正月,辛巳,诏:“定守令黜陟之法,六事备者升一等,四事备者减一资, 三事备者平迁,六事俱不备者降一等。”
庚寅,河决曹州,雇夫万五千八百修筑之。
是月,河又决汴梁。
三月,壬寅,特授巴图玛多尔济征东行省左丞相,嗣高丽国王。王本名昕,高 丽国王王桢之长子也。桢在国一婬一暴无道,帝以槛车征至,流之于揭一陽一,无一人从行 者;桢手持衣袱以去,至岳一陽一而死。帝乃命昕嗣其位。
夏,四月,帝如上都。
五月,甲辰,中书右丞相托克托罢,以知枢密院事阿噜图为右丞相。托克托固 辞相位,帝问谁可代者,以阿噜图对,遂擢用之。封托克托为郑王,食邑安丰,赐 金印及海青、文豹等物,俱辞不受。
阿噜图既为相,议除一人为刑部尚书,或难之曰:“此人柔软,于刑部非所宜。” 阿噜图曰;“选濒子邪?若选濒子,须用强壮人,尚书详谳刑狱,不枉人坏法,即 是好官,何用强壮者为!”其为治知大体如此。
是月,大霖雨二十馀日,黄河暴溢,北决白茅堤。
六月,己巳,赐托克托松江田,为立松江等处稻田提领所。
是月,黄河又北决金堤,曹、濮、济、兗皆被灾,民老弱昏垫,壮者流离四方。 水势北侵安山,沿入会通、运河,延袤济南、河间,将坏两漕司盐场,省臣以闻。 朝廷患之,遣使体量,仍督大臣访求治河方略。
秋,七月,戊子朔,温州飓风大作,海水溢,地震。
益都濒海盐徒郭火你赤作乱。
是月,滦河水溢。
八月,丁卯,山东霖雨,民饥相食,赈之。
丙戌,赐托克托金银钞帛,辞不受。
是月,莒州蒙一陰一县地震。
郭火你赤上太行,由陵川入壶关,至广平,杀兵马指挥,复还益都。
帝至自上都。
九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丙午,命中书平章政事贺惟一提调都水监。
冬,十月,乙酉,议修黄河、淮水堤堰。
十一月,丁亥朔,令民入粟补官以备赈济。在匿一奸一罪而输粟得七品杂流者,为 怨家所告,有司议,输粟例无有过不与之文。中书右司郎中成遵以为:“卖官鬻爵, 已非令典;况又卖于一奸一婬一之人,其何以为治!必夺其敕,还其粟,著为令。”从之。 又有议赃吏丧不许归葬,须竟其狱者,遵曰:“恶人固可怒,然与人伦孰重?国家 以孝治天下,宁失罪人,不可使天下有无亲之子。”议遂寝。
十二月,戊寅,猺贼冠靖州。
是月,汉一陽一、东平皆地震。
是岁,《辽史》成,仍督早成金、宋二史。总裁官翰林侍读学士揭傒斯留宿史 馆,朝夕不敢休,因得寒疾,七日卒。
先是,傒斯数求去,不许,命丞相托克托及执政大臣面谕毋行,傒斯曰:“使 揭傒斯有一得之献,诸公用其言而天下蒙其利,虽死于此何恨!不然,何益之有!” 托克托因问:“方今致治何先?”傒斯曰:“储材为先。养之于名位未隆之时,而 用之于周密庶务之后,则无失材废事之患矣。”一日,集议朝堂,傒斯抗言当兼行 新旧铜钱以救钞法之弊,执政言不可,傒斯持之益力。托克托虽称不阿而竟莫行其 言也。至是卒,给驿护丧归江南,追封豫章郡公,谥文安。
猺贼寇浔州,同知府事保董率民兵击走之。
◎至正五年
春,正月,蓟州地震。
三月,辛卯,帝亲试进士七十有八人,赐巴布哈、张士坚等及第、出身。
是春,东平路及徐州路大饥,人相食。
以陈思谦参议中书省事,先是思谦建言:“所在盗起,盖由岁饥民贫,宜在发 仓廪赈之以收人心,仍分布重兵镇抚中夏。”不听。
夏,四月,募富户出米五十石以上者,旌以义士之号。
帝如上都。
五月,己丑,诏以军士所掠云南子女千一百人放还乡里,仍给其行粮,不愿归 者听。
辛卯,翰林学士承旨库库卒,年五十一,谥文忠。库库在帝左右,论思献纳, 多所匡救。以重望居高位,而雅一爱一儒士,甚于饥一渴,以故四方士大夫翕然萃于其门。 达官有怙势者,言曰:“儒有何好,君酷一爱一之?”库库曰:“世祖以儒足以致治, 命裕宗学于赞善王恂。今秘书所藏裕宗仿书,当时御笔于‘学生’之下,亲署‘御 名习书谨呈’,其敬慎若此。世祖尝暮召我先人坐寝塌下,陈说《四书》及古史治 乱,至丙夜不寐,世祖喜曰:‘朕所以令卿从许平仲学,正欲卿以嘉言入告朕耳。 卿益加懋敬以副朕志。’今汝言不一爱一儒,宁不念圣祖神宗笃好之意乎!且儒者之道, 从之则君仁,臣忠,父慈,子孝,人伦咸得,国家咸治;违之则人伦咸失,国家咸 乱。汝欲乱而家,吾弗能御;汝慎勿以斯言乱吾国也。儒者或身若不胜衣,言若不 出口,然腹中贮储,有过人者,何可易视也!”
既而出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明年,复以翰林学士承旨召还。时中书平章政事 阙员,近臣欲有所荐用,以言觇帝意,帝曰:“平章已有人,今行半途矣。”近臣 知帝意在库库,不复荐人,至京七日,感热疾卒。家贫,几无以为敛。帝闻,震悼, 赐赙银五锭,其所负官中营运钱,台臣奏以罚布为之代偿。
六月,庐州张顺兴出米赈饥,旌其门。
秋,七月,丁亥,河决济一陰一,漂官民庐舍殆尽。
丙午,命额森特穆尔、特穆尔达实并为御史大夫。诏作新风纪。
八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辛丑,以中书右丞达实特穆尔为翰林学士承旨,中书参知政事绰斯戬为右丞, 资政院使多尔济巴勒为中书参知政事。旋命多尔济巴勒同知经筵事、提调宣文阁。 时纂集《至正条格》,多尔济巴勒曰:“是书上有祖宗制诰,安得独称今日年号; 又律中条格,乃其一门耳,安可独以为书名!”时相不能从,唯除制诰而已。
冬,十月,壬子,以中书平章政事贺惟一为御史大夫。初,惟一迁宣徽院使, 宣徽典饮膳,权势多横索,惟一取簿阅之,惟太常礼仪使阿喇布哈一无所需,惟一 因言于帝,请擢居近职,且厚赐之。故事,台端非国姓不以授,惟一固辞,诏特赐 蒙古氏,而改其名曰泰费音。
辛酉,命诸臣奉宣抚巡行天下。
集贤侍讲学士苏天爵巡京畿道,究民所疾苦,察吏之一奸一贪,其兴除者七百八十 有三事,其纠劾者九百四十有九人。都人有包、韩之誉。然以忤时相意,竟坐不称 职,罢归。
辛未,辽、金、宋三史成。右丞相阿噜图进之,鼓吹导从,自史馆进至宣文阁, 帝具礼服接之,因谓群臣曰:“史既成书,前人善者取以为法,恶者取以为戒,非 独为君者当然,人臣亦宜知之。”是日,大宴群臣于宣文阁。托克托进曰:“给事 中、殿中侍御史所纪录陛下即位以来事迹,亦宜渐加修撰,收入金滕。”帝曰: “待朕它日归天,令吾儿修之可也。仍以御图书封藏金滕,自今以后,不许有所入。” 托克托遂不复言。时给事、殿中之职,皆纨礻夸子弟为之,备员而已,全无所书, 史事遂废。
己卯,监察御史布克达实里请罢造作不急之务。
十一月,甲午,《至正条格》成。
奉元路民陈望叔,伪称雅克特古斯太子,伏诛。
十二月,丁巳,诏定荐举守令法。
是岁,以河决,遣礼部尚书台哈布哈奉珪玉、白马致祭于河神。台哈布哈还, 言:“淮安以东,河入海处,宜仿宋置撩清夫,用辊江龙铁埽撼荡沙泥,随潮入海。” 朝廷从其言。会用夫屯田,其事中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