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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菲力浦布癞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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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白罗先生:为了实现我的诺言,谨随信附上一份有关安雅-柯雷尔死亡事件的报告,因为时日相隔久远,我必须承认,我的记忆难保完全正确,但是我已经尽力而为了。菲力浦-布莱克敬上以下是与一九──年九月安雅-柯雷尔被谋杀有关的事件:我与死者的友谊,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他家和我家彼此相邻,两家原本就是朋友,安雅-柯雷尔的年龄长我两岁有余。童年时,每当放假,我们就在一起玩耍,不过我们并不在同一所学校就读。

从我对他漫长的了解,我觉得自己特别适合说明他的个和生活的大概,而且我可以坦白地说,认为安雅-柯雷尔是自杀的说法,实在太荒谬了,对任何认识他的人来说,这都是毫无疑问的事,柯雷尔“绝对”不会自杀。他大热生命了!被告在法庭上说柯雷尔因为受良心谴责,一时悔恨不已、所以服毒自杀,相信了解他的人都会觉得可笑极了。我可以说,柯雷尔没什么良心,也不是个有道德观念的人。此外,他和他妻子处得非常不好,我相信对他来说,抛弃一桩不完美的婚姻并不是什么大事。他准备负担她和孩子的生活。

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吝啬。他为人非常慷慨,也很亲切、可

他不仅是个伟大的画家,也有许多忠心的朋友。就我所知,他没有任何敌人。

我也认识凯若琳-柯雷尔很多年了,因为她婚前就常到奥得柏利来玩。她是个有点神经质的女孩,常常忍不住生气。

她很有吸引力,但是却很难共同生活。她几乎毫不迟疑就对安雅表示好感。我想,他并非真的她,但是因为时常共处,而且她也很吸引人,所以他们最后就订了婚。

安雅-柯雷尔的朋友对这件婚事都很忧虑,因为他们都觉得凯若琳很不适合他。

因此,新婚那几年,柯雷尔的妻子和朋友之间就造成有些紧张的局面。但是安雅-柯雷尔对朋友很忠诚,不会为了妻子就舍弃朋友。过了几年,他和我又和好如初,我也常到奥得柏利去。另外要说明一件事,我是他们小女儿卡拉的教父,由此可见,安雅把我当成至 ,而我也有权利为一个自己无法再发言的人说话。

言归正传,现在来谈谈你要我写的事情。我从一本旧日记上查出,我是在凶案之前五天抵达奥得柏利的,也就是九月十三日。一到那儿,我就发觉气氛非常紧张。当时还有一位莎-葛理小姐也住在奥得柏利,安雅正在为她作画。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葛理小姐本人,不过我早就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因为大约一个月之前,安雅曾经向我提过她。他说到她时,显得很兴奋,于是我就开玩笑道:“小心点,老兄弟,别又昏了头了。”他叫我不要傻,他只是在替她画像,对她个人并没有兴趣。我说:“算了吧!你这句话说过好多次了”他说:“这一次不一样。”我有点风凉他说:“每次都不一样。”

安雅似乎很担心地说:“你不懂,她只是个女孩子,比小女孩大不了多少。”又说她的观念很激进,没有老式的偏见。他说:“她很诚实、很自然,而且什么都不怕!”

我嘴上虽然没说,心里却想道,安雅这回真是糟了。几星期后,我听到一些闲言闲语,有人说那个姓葛理的女孩真是把他迷昏头了。也有人说,安雅也不想想那个女孩才多大,他实在有点不聪明。其他人都只是窃笑,说莎-葛理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更有人说,那个女孩财源不断,要什么就有什么,而且“她老是采取主动”。有人怀疑,柯雷尔的太太对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想法,有人认为她早就 以为常了,但是也有人说她忌妒心实在太重,安雅过得非常痛苦,换了任何男人,都会不时另求慰藉。

我所以提到这些,是因为我觉得有必要先说明我抵达奥得柏利之前的情况。

我很有兴趣见那个女孩──她非常漂亮、相当迷人──我呢,我必须承认,看到凯若琳受到伤害的模样,我颇为幸灾乐祸。

安雅-柯雷尔自己没有平常那么心情轻松,虽然在外人看来,他的态度没有什么不对,可是我对他知之甚深,立刻就发现他有些紧张,脾气不稳定,不时会生些小气。

虽然他作画时心情一向喜怒无常,但是他当时所画的那幅画,并不完全是造成他紧张的原因,他很高兴看到我,我们一有机会独处,他就说:“你来了可真好,菲力浦。任何男人和四个女人住在一起,一定都没办法忍受,总有一天会进神病院。”那种气氛的确很不舒服。

我说过,凯若琳显然很生气。她虽然好像很有礼貌,教养很好,但是却比任何人所能想象的对莎更粗鲁──不过她一个冒犯的字都没说,莎却光明正大地对凯若琳极端傲慢无礼。

她是天之骄女,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任何礼教可以束缚她不要表现得太公然无礼。

结果,安雅-柯雷尔不画画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跟安姬拉那个女孩子吵嘴,他们虽然经常彼此嘲笑、吵架,但是一般而言都处得很好,可是这一次,安雅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带着刺,所以他们两人真的斗上了。家里第四个女人就是家庭教师。安雅说她是个“苦瓜脸的老太婆,恨透了我,坐在一边紧闭着嘴,不赞成我的作法,可是又不阻止我”。他又说:“女人全都该死!男人要是想得到平静,非得离女人远远的才行!”

“你不应该结婚的,”我说:“像你这种男人,不适合让家务事来烦你。”

他说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又说凯若琳一定很高兴摆脱他。我这才肯定,一定有什么事不对劲。

我说:“怎么回事?这么说,你和那个可莎的事是真的了?”他痛苦地说:“她的确很可,不是吗?有时候我真希望我从来没碰见她。”

我说:“老哥,你听我说,你一定要控制住自己,别再跟任何女人纠缠不清了。”

他看着我笑了笑,然后说:“你说得倒很轻松,我可没办法不惹女人──真的做不到──就算我做得到,女人也没办法不惹我!”说完,他耸耸宽阔的肩膀,说:“好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总得承认这幅画很好吧?”他指的是他正在替莎画的那幅画,我对绘画技巧虽然非常外行,但也看得出,那确实是幅有特殊力量的画。

“安雅作画的时候,和平常完全不同。虽然他也会咆哮、呻吟、皱眉、怒骂,有时候甚至把画笔抛开,但是他实际上却非常快乐。只有他回屋里吃饭的时候,女人之间的敌对气氛才会使他心情沮丧。九月十六日,那种敌对气氛终于到了顶点,那顿午餐,我们吃得非常尴尬。莎的态度非常……我想只有”傲慢“一词可以形容!她故意不把凯若琳放在眼里,不停地对安雅说话,就像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一样。凯若琳则轻松愉快地和我们其他人 谈,巧妙地在一些听来毫无恶意的话里暗中带刺。她不像莎。葛理那么肆无忌惮、信口 言──凯若琳什么事都是间接的,她只用暗示,而不会直接说出来。午饭后,我们在起居室刚喝完咖啡,事情就到达了高xdx潮。我正在批评一块漆得极亮的山棒木上刻的一个人头──那是件很奇怪的事。凯若琳说:“那是一位年轻挪威雕刻家的作品,安雅和我都很喜欢他的作品,我们打算明年夏天去看他。”

这种表示拥有的口气实在让莎受不了,她绝不放过任何挑战,一两分钟后,她用清晰、稍微有点过于强调的声音说:“这个房间要是好好安排一下的话,一定很可。现在的家具大多了。等我住进来之后,要把所有废物拿走,留一两件好的就够了。我要换古铜色窗帘,我想──这样夕陽才会从西边那扇大窗照进来。”

她又转身看着我,说:“你不觉得那样很可吗?”

我还来不及回答,凯若琳就说话了。她的声音又柔又细,却非常危险。她说:“你想买下这里?莎。”莎说:“我用不着买。”

凯若琳说:“你是什么意思?”这时,她的声音已经一点都不柔和了,既严厉又冷酷。

莎笑着说:“何必假装呢?好了,凯若琳,你明明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凯若琳说:“我不懂。”莎说:“别学驼鸟一样,假装看不到根本就没用。安雅和我彼此相,这不是你的家,是他的家。我们结婚之后,我就要跟他一起住在这里!”

凯若琳说:“我看你是疯了。”

莎说:“哦,不,我没疯,亲的,你也知道这一点。我们要是彼此坦诚相待,事情就简单多了。安雅和我彼此相,你早就看得很清楚了。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漂漂亮亮地放他走。”

凯若琳说:“你说的半个字我都不相信。”

但是她的声音却无法让人相信,沙显然已经让她起了警戒心。

这时,安雅-柯雷尔刚好走进房里,莎就笑着说:“要是你不相信我的话,问他好了。”

凯若琳说:“我会问的。”

顿了顿,她说:“安雅,莎说你要娶她,是真的吗?”

可怜的安雅,我真替他难过,任何男人碰上这种场面,都会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他涨红了脸,咆哮地问莎,她为什么不能保守秘密?

凯若琳说:“这么说,是真的罗?”

他没有回答,只站在那儿把手指放在衬衫领口里。每次碰上难题,他就会这么做。

最后,他才尽量用威严的声音──事实上却办不到──说:“我不想谈这个。”

凯若琳说:“可是我们已经在谈了!”

莎插嘴道:“我觉得应该告诉凯若琳才公平。”

凯若琳平静地说:“是真的吗?安雅。”

他看起来有点惭愧,男人被女人得没办法的时候都会这样。

她说,“请你回答我,我一定要知道。”

他这才昂起头,像斗牛场上的牛一样,用吼叫似的声音说:“是真的──可是我现在不想谈。”

说完,他大步走出房间。我也跟着走出去,免得跟那些女人在一起,我在陽台赶上他,他正在大声咒骂,我从来没看过那么生气咒骂的人。

后来他咆哮道:“她为什么不能闭上嘴?为什么不能闭上她的狗嘴?现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我还是得画完那幅画──你听到了吗?菲力浦。那是我所画过的最好的画,我这一辈子最好的画。可是那两个该死的蠢女人却想把它毁了!”

然后他平静了一点,说女人一点都不懂事情的轻重缓急。

我忍不住微笑一下,说:“好了,就算她们该死,也全都是你自作自受。”

“我难道不知道吗?”他说着呻吟了一下,又接着说:“可是你得承认,菲力浦,碰上她男人实在忍不住会昏头,就连凯若琳也应该了解。”

我问他,万一凯若琳坚持不肯离婚的话,他怎么办。

可是他这时已经出了神,我又重复一遍问题,他心不在焉地说:“凯若琳绝对不会怀恨的,你不懂,老弟。”。

“还有孩子呢?”他握住我的手臂。

“菲力浦老弟,我知道你是好意一可是别像乌鸦一样叫个不停,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不会有问题的,你等着瞧吧。”

这就是安雅──一个不通情理的乐观主义者。他愉快地说:“让她们都下地狱去吧!”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几分钟后,凯若琳像一阵风似地穿过陽台,她头上戴着一顶深褐色的怪帽子,挺漂亮的。

她用一种完全若无其事的口气说:“你的衣服上都是颜料,快脱掉,安雅,我们要到麦瑞迪那儿喝下午茶呢,你忘了吗?”

“喔,我真的忘了。对,我……我们当然要去。”

她说:“那就快去把自己打扮得像样一点。”

她的声音虽然很自然,但眼睛却没有看他。她走向一丛大丽花,把一些快枯萎的花拔掉。

安雅转身缓缓走进屋里。

凯若琳开始跟我聊天,她说了很多话,例如那种天气还会维持多久,不知道附近有没有鲭鱼,还有安雅、安姬拉和我愿不愿意去钓鱼等等。

她实在很让人惊奇,我真服了她。

不过我觉得,这正足以说明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她的意志力很强,非常有自制力,我不知道她这时是不是已经下决心要杀他──如果是真的,我也不会觉得意外。她能够十分冷静无情的安排她的计划。

凯若琳-柯雷尔是个很危险的女人,我早就应该想到她不会就这么罢手。可是我却像个傻瓜似的,以为她认命了,或者她认为只要装得若无其事,安雅也许会改变心意。

一会儿,其他人也都出来了。莎一副旁苦无人的胜利表情,凯若琳没去理她。倒是安姬拉打开了僵局,她一边走出来,一边和威廉小姐争辩道,她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人特地去换裙子,她说她身上那件已经够好了──对亲的老麦瑞迪来说已经够好了,反正他从来也不注意什么。

最后我们终于出发了。凯若琳和安姬拉一起走,我和安雅一起走,莎独自一个人满面春风地走。

我本身并不欣赏她──她那种人太激烈了一一可是我必须承认,她那天下午真是美得叫人难以相信。女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就会特别美。

我没办法清楚地一一记得那天下午发生的事,只记得者麦瑞迪出来迎接我们。我想我们大概先绕着花园走走,我还跟安姬拉谈了很久训练(geng)捕鼠的事。她吃了好多苹果,并且劝我也多吃些。

后来,我们在大杉树下喝茶。我记得麦瑞迪看来很不安,可能是凯若琳或者安雅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一下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凯若琳,一下又盯着莎,仿佛担心极了。凯若琳当然希望麦瑞迪能助她一臂之力,他是个柏拉图式的忠诚老友,永远、永远也不会太过分。

她就是那种女人。喝完茶后,麦瑞迪匆匆跟我 谈了一下,他说:“听着,菲力浦,安雅绝对不能那么做!”

我说:“算了,他已经决定了。”

“他不能离开妻儿,跟那个女孩走。他比她大多了,她顶多才十八岁。”

我告诉他,葛理小姐是个非常世故的女孩,已经二十岁了。

他说:“无论如何,还是大小了。她不可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怜的老麦瑞迪,永远是那种有侠义神的真正绅士。

我说:“别担心,老哥。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喜欢这么做!”

我们只有机会谈这么多。我想麦瑞迪也许很担心凯若琳成为弃妇,一旦离婚之后,她也许会希望他娶她。这种事对他一厢情愿的心实在大多了些,我觉得这倒挺有意思的。

很奇怪,我对我们到麦瑞迪那个臭房间的事不大记得了。

他很喜欢向人展示他的嗜好,我老是觉得好无聊。我想他在发表有关毒芹硷的长篇大论时,我大概也和其他人在一起,不过我不记得了。我没看到凯若琳偷那东西。我说过,她是个很伶俐敏捷的女人。不过我记得麦瑞迪念那段有关苏格拉底的死的文章给大家听。我觉得无聊透了,古典文学者让我觉得好烦。

那天其他的事,我不记得什么了。我知道安雅和安姬拉吵得非常厉害,我们其余的人倒是有点欢迎他们这样做,这么一来,反而避开了其他难题,安姬拉最后在一阵谩骂中上了 。她说第一,她会报复他;第二,她希望他死;第三,她希望他得麻风病而死;第四。她希望他鼻子上会粘上一条香肠,永远拿不下来,就像神话故事里一样。她走了之后,我们都忍不住捧腹大笑。

一会儿,凯若琳也去睡了。威廉小姐跟在她学生后面走了,安雅和莎一起到花园去,于是我独自出去散步,那是个可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我很晚才下楼,起居室里没有人,我记得我吃了味道很好的腰子和醺肉。腰子很好,是用芥末烤的。

后来我四处走走,看看人都到哪儿去了,我走到门外,没看到人,吸了一支烟,碰到威廉小姐到处找安姬拉。安姬拉这时应该做女红的,但是却溜掉了。我回到大厅时,发现安雅和凯若琳正在书房吵架。他们吵得很大声,我听到她说:“你和你那些女人啊!我真想杀了你,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安雅说:“别傻了,凯若琳。”

她说:“我是说真的,安雅。”

我不想再听下去,就走了出去。我朝陽台另外一边走,迎面碰到莎。

她坐在一张长椅上,椅子就在书房窗口正下方,窗子开着,我想书房里说些什么她一定听得一清二楚。她看到我,非常沉着地站起来走向我。

她微笑着拉住我的手臂,说:“真是个可的早晨,不是吗?”

对她来说当然是个可的早晨,相当残酷的一个女孩!

不,我想她也许只是心直口快,缺乏想象力,只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们站在陽台上谈了大约五分钟,我听到书房门用力拉开,安雅-柯雷尔走出来。他的脸非常红。

他很没礼貌地抓住莎肩头,说:“好了,你该去坐着了,我要画画。”

她说:“好吧,我上去拿件衣服,有点冷风。”

她走进屋里。

我以为安雅会跟我说什么,但是他只说了一句:“这些女人!”

我说:“高兴点,老哥。”

接着我们都没再说什么,等莎又从屋里走出来,他们就一起到贝特利园去,我也回到屋里。

凯若琳站在大厅里,我想她大概根本没注意到我。她有时候就是这样。我只听到她喃喃自语道:“大残忍了……”

说完之后,她就从我身边走过,上楼去了,好像还是没看到我──仿佛心事重重,正在想象什么。我现在想她可能是上楼去拿那玩意儿。也是那时候决心做她所决定做的事。

(不过我当然没权利这么说,你知道。)这时,电话响了。因为我常到奥得柏利,就像是他们家的一分子,所以也没等仆人去接,就自己拿起听筒。

对方是我哥哥麦瑞迪,他的声音很不安,说他发现实验室里的毒芹硷瓶子空了一半。

这件事太使人意外了,我也傻乎乎地被吓着了。麦瑞迪又在电话那头颤抖不已。我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就简单说要他马上过来。

我也过去跟他碰面。我说明一下,两栋房屋之间最近的通道,是划过一条小河,我打算走到停船的地方,所以又经过贝特利园,听到莎和安雅一边 谈一边作画。他们似乎很高兴。毫无忧虑。安雅说天气真是太热了,莎说她摆姿势的城垛上有凉凉的海风吹过。又说:“我摆姿势摆得都快麻木了,可不可以休息一下?亲的。”安雅大声说:“绝对不行,坐好,你是个有能耐的女孩,我现在画得非常顺利。”莎说:“讨厌鬼。”

又笑了笑。后来我就走远了,没再听到什么。

麦瑞迪刚好从那边划船过来,我等他把船系好,走上楼梯。他脸色苍白,显得很担心。

他对我说:“你的头脑比我好,菲力浦。我该怎么办呢?那东西太危险了。”

我说:“你肯定没弄错吗?”

你知道,麦瑞迪一向有点迷糊,也许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没把这件事看得很严重。他回答说他非常肯定,瓶子昨天下午还是满满的。

我说:“你一点都想不出会是谁偷的吗?”

他回答说是的,问我有什么看法。会不会是仆人偷拿的?

我说也许是的,可是我觉得很不可能。他不是一向都把门锁着的吗?他说的确一向都锁着,但是他发现窗户底下打开了几英寸,也许有人从窗口溜进去偷拿。

“是顺手牵羊?”我不相信地问:“麦瑞迪,我觉得有几种很卑鄙的可能。”

他问我有什么想法?我说要是他确实没有弄错的话,可能是凯若琳偷了想谋杀莎,要不就是莎拿去,想除掉凯若琳。

麦瑞迪颤抖了一下,说那太可笑、太戏剧了,不可能是真的。我说:“好,那么东西明明不见了。你又怎么解释呢?”

他当然没什么理由。其实他想的和我完全一样,只是他不敢面对事实罢了。

他又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说──我真是个该死的傻瓜一“我们一定要仔细想想。你要是不当着大家的面坦白说出毒药丢了,就最好单独和凯若琳谈谈,要她把东西还给你。要是你肯定她跟这件事毫无关系,就对莎采取同样方法吧。”他说:“她那种女孩子不可能偷东西的,”我说我不那么有把握。

我们一边谈一边朝屋子走去,接下来,我们沉默了一会儿。走到贝特利园时,我听到凯若琳的声音。

我以为是他们三个人在吵架,但他们却是在谈论安姬拉。

凯着琳说:“那对那女孩太残酷了,”安雅不耐烦地应答了一句话。

我们走到花园门口时,门刚好打开,安雅看到我们似乎有点意外,凯若琳正要走出来,她说:“嗨,麦瑞迪,我们正在谈安姬拉上学的事,我不知道这样做对她到底好不好。”安雅说:“别替她担心,她不会有事的。她走了真好。”

这时,莎从屋子那边跑过来,手上拿着一件猩红色的上衣。安雅大声说:“快过来,坐好,我不想费时间,”他回到画架前面,我发现他脚步有点蹒跚,心想他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处在这种尴尬的环境,男人免不了会喝点酒。他喃喃抱怨道:“啤酒热得要命,咱们为什么不在这里摆点冰块呢?”

凯若琳-柯雷尔说,“我给你拿点冰啤酒来。”安雅说:“谢谢了。”

于是凯若琳就关上贝特利园大门,和我们一起回到屋里。

我们坐陽台上,她走进房间。大约五分钟之后,安姬拉拿了两瓶啤酒和一些杯子过来,天气很热,我们也乐得喝点冰饮料。我们正在喝酒时,凯若琳从我们面前走过,她手上又拿了一瓶啤酒,说要拿去给安雅,麦瑞迪自愿替她拿去,她却坚决要自己去。我以为──我实在大傻了──那只是因为她太忌妒,受不了让他们而人单独留在那儿。她刚才已经用不愿安姬拉离家上学的牵强理由去过一次了。

她沿着曲折的小径下去,麦瑞迪和我目送着她离开,我们还没决定采取什么行动,安姬拉就吵着要我陪她一起去做日光浴。麦瑞迪看来不肯一起去,我就简单跟他说:“吃完午饭再说,”他点点头。

於是我就和安姬拉一起去做日光浴,我们先在小河里来回游了一趟,然后躺在岩石上晒太陽。安姬拉有点不想说话,这刚好符合我的心情。我决心吃完午饭就马上把凯若琳拉到一边,单刀直入地指责她偷了毒药。让麦瑞迪做是没用的,他太懦弱了,不行,我一定要亲口跟她说,要她把东西还给麦瑞迪。就算她不肯,也一定不敢用了,我相信是她偷的,莎大敏感、太冷酷了,不会冒险去偷毒药。她头脑明,会小心护自己,凯若琳却不──她很不平衡,非常冲动,也很神经质。不过你知道,我心里还是觉得,麦瑞迪也许弄错了。也可能是仆人摸进实验室,不小心打翻了一些,却不敢承认,你知道,毒药实在太戏剧了,叫人不大敢相信它是真的──一直到出事之前。

我看看表,发觉时间已经很晚了,就和安姬拉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回去吃午餐,大家刚刚就坐──不过安雅没来,他留在贝特利园。对他来说,这是家常便饭。私下里,我也觉得他今天这么做很对,要不然大家又要吃一顿尴尬的午饭了。

饭后,我们在陽台上喝咖啡。我真希望自己记得凯若琳有什么表情,做了什么事。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激动,在我印象中,她很平静,而且有点悲伤,那个女人真是像魔鬼一样!

只有魔鬼才会狠心地毒死自己丈夫。要是她用手槍一槍打死他,那倒还可以谅解。可是她却冷酷、蓄意、报复的毒杀……而且又那么冷静镇定。

她站起来;用最自然的态度说要拿咖啡去给他。其实她明明知道──她一定早就知道了──这时候去他一定已经死了。威廉小姐和她一起去。我不记得是不是凯若琳提议的了,我想应该是的。

她们两人一起离开。一会儿,麦瑞迪也走开了。我刚找了个借口跟着他后面走,他就从小径跑回来了。他脸色灰白,喘着气说:“赶快找医生:……快……安雅──”我跳起来。

“他病了──死了?”麦瑞迪说:“恐怕是死了……”我们一时忘了沙,可是她忽然尖叫一声,像是妖在哭泣。她喊道:“死了?死了?……”然后跑出去,我从来没看过任何人像那样行动──像只鹿一样──像是后面有人在鞭打她──也像是愤怒的复仇之神。

麦瑞迪喘着气说:“快跟住她,我去打电话。快跟住她,谁也不知道她会做什么。”

我立刻跟着她出去──幸好我跟了去,否则她很可能会杀死凯若琳。我从来没有看过那么深切的悲痛和激烈的仇恨。

所有教养全都抛开了,你可以看出她父亲还有祖父母曾经做过工人。失去了人,她变成一个野蛮的女人。她用力抓凯若琳的脸,扯她的头发,要是她能,甚至会把她摔过栏杆。她以为是凯若琳用刀杀了他,她完全弄错了──这也难怪。

我用力把她拉开,然后威廉小姐接了手。我必须承认,她很行,不到一分钟,她就控制住了莎,叫她安静下来,不能这样闹下去。那女人真是够凶悍的,可是她成功了,莎安静下来了一只是站在那儿喘息颤抖。

至于凯若琳,她的假面具马上就戳穿了,她非常平静地站在那儿──也许可以说是很茫然。但是她的眼神却露出了马脚──在观察四周,什么都知道,静静地观察着。我想,她大概开始害怕了……

我走过去跟她说话,我的声音很低,我想另外两个女人都没听到。

我说:“你这个该死的凶手,你杀了我最好的朋友。”

她猛然退后一步,说:“不──不──是他──他自己自杀的……”

我紧紧盯住她的眼睛,说:“你把那套故事去跟警方说吧。”

她是那么做了——不过他们并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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