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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油大王》作者:理查德·厄黛安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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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星空下,一只小平底船悄然地划行在湿气浓重的沼泽上。

船头坐着的人长得虎背熊腰。立在船尾的人则显得瘦削,他正在挥动着一根长竿试探着撑船。

“水只有两英尺深。”他说道。

“你真不累吗,迪克西。曼?”船首的大汉问他。

“是的,索尼。”他说,“我很好。”

索尼着双手,眼睛在夜幕之下巡视着,佛罗里达星空下的水道恰似新铺上了一层油亮的焦油。索尼有着浅黄色的头发和黑色的须,双手粗壮,显得力大无比。他正在倾听夜语:胭脂鱼雀跃出水面,猎鹰在天空滑翔,小船吱哑着划行着。

索尼已经冒险买进了一条高速海洋走私船,并且在船上加筑了一些红木,这样他和迪克西。曼就有了一条伪装的大船。由于布朗桑事先告诫他们这条大船不适合载他们到达约会的地点,因此索尼带上的这条旧木船现在派上了用场。

“你认为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达会晤地点?”迪克西。曼问他。

“快了。你已经撑了半个多小时的船了。”

迪克西。曼身材瘦长,皮肤黝黑。虽没有索尼高,但显得更结实。从迪克西。曼那懒洋洋的南部腔调,索尼揣测他可能是露易斯安娜人,但不敢确定,除了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是查理以及他是一个了不起的潜水员之外,索尼对迪克西了解甚少。秘密通常被保守到最后一刻。很少有人坦露自己。索尼对迪克西的了解不多于眼前所看到的。

布朗桑已经通知他们到棉树岛西北五十海里处的一个多沼泽的小岛会合。在那里布朗桑设有一个基地。索尼勉强接受了这次会晤,尽管以前索尼曾卖给布朗桑一些燃料,但他还是不信任他。

索尼心里一直纳闷。布朗桑安排的这次会晤,特别关照要躲过其他海岛霸主的耳目,这其中必有它非同一般的理由。

“在某个地方肯定发现了储量颇丰的燃料。”迪克西突然说道。

“是的,你我不谋而合。布朗桑约会我们不会有其他理由的。”

“这事肯定他的相当危险。”

“我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

“见鬼!如果太棘手了,就连汽油大王也不会插手的。”迪克西肩顶着撑篙说道。

索尼轻轻一笑,“倘若给相称的报酬,会有人干的。是这样的,否则我们就不会来这鬼地方了。”

“我一直奇怪为什么在这里开路?”

“为了防御。浅水区域不适合大功率船只航行,这样就保证了布朗桑不受侵害。如果我不冒险行舟,那么再没有人乐意这样做了。”

“是的,是的,”迪克西应着,“你说对了,如果知道无人能奈何得了你,那么此地就易守。”他停止撑船,让它逐波飘浮。

月色中,索尼发现在左侧的水平线上有一条长长的影,影之上影影绰绰是一个人的轮廓。突然一道白光划破黑夜,明灭一次之后,紧接着又快速闪动了三次。索尼赶快抓过自己的信号灯,打了两长两短的回应信号。

“就停这。”索尼吩咐迪克西,“我想我们到了。”

我们来到一个小小的、摇摆不定的、由糙的圆木和劣质的木板搭就的码头。信号兵抓住了索尼扔过来的缆绳。此人身着一件宽松的黑衬衫,他看起来像来自老人岛。索尼手撑码头,轻巧地落在木板上。

“大人物真是举动非凡啊。”码头的那一边传来一个人的赞叹声。

“布朗桑,你真让人起鸡皮疙瘩。就连女人也这么认为,不是吗?”索尼看不清布朗桑,夜色淹没了他肥硕的躯体。

“让我们到一个舒服点的地方,说说你对这笔易的打算。”

“没问题。”

“但他得待在这。”布朗桑指着迪克西补充道。

“要么我们一起去,要么一同离开。”索尼那斩钉截铁的声音透出丝丝凉意。大约六个月之前,布朗桑想雇迪克西当他的潜水长。迪克西骂他痴心妄想,“要我替你办事,除非太打西边出来。”为了报复,就在同一天晚上,布朗桑打发他的一个打手从背后袭击迪克西。结果第二天这笨蛋的首被人发现倒吊在树上。

一时双方陷入了沉默。布朗桑刺啦一声划着了一根火柴。

借着黄晕晕的光,索尼发现这鬼才油腻腻脸上长满痘疮,睑上的肉都打稻子了,他的身后立着几个保镖。

“好,好。”他说话时,雪茄的红光在浓重的黑暗里上下弹跳。“这边请。”

索尼和迪克西被领下码头,穿过一片细窄的海滩。一名打手在前边用手电筒指路,另外的几个尾随着他们。不久,他们来到一座巨大的临时军营帐前。前面的那位为他们掀开了门上悬挂着的一毯。这座军营显得空旷幽暗,光源是屋子中央的煤油灯,微弱的灯光摇曳不定。

桌子旁边有两把椅子,黑色的影子投落在墙上及破旧的沙发上。在靠近角落的地方,索尼看到地板上铺着的被子上,坐着布朗桑的一个女人。被子上有污点,有的地方还沾着污血。显然这被子除了用来坐倚之外,还能派其他的用场。女人的面前放着一根燃着的蜡烛。露出的细长的大腿上面有青肿的伤痕。她长着浅黄色的头发,如果不是因为她脸色疲惫不堪,她会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双颊深陷,眼睛充血。她嘴上叼的东西看起来与布朗桑的雪茄一样大。索尼猜测她可能就是靠此物来延续着自己的生命。

打手们在屋子的另一边落座。迪克西也在他们的对面坐了下来。迪克西穿着破旧的绿色防弹衣,只有索尼知道在它下面藏着一把带肩套的重型自动武器。索尼不希望双方发生冲突,但有迪克西在旁,他心里有底。

“请坐,请坐!”布朗桑用一只胖手示意索尼就座,他显得殷勤了。“朗姆西,来一杯如何?酒是好东西,味道不次于老人岛的。”

索尼摇头坐下。他不敢喝酒。对他来说,布朗桑太刁滑了。他需要集中全部力与智力来对付这只老狐狸。他知道酒会使这个海岛头子健康的。索尼想尽快地结束这次会晤,回到自己的岛上去。

女人拿着一个烟褐色的酒瓶和两个酒杯,溜到桌前,斟满酒杯,放下酒瓶,又悄无声息地引退。索尼没有瞧眼前的酒。

“生意如何?”布朗桑一边喷云吐雾,一边问他。

“不错。当我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潜水,去寻找一个完整的燃料基地。我能够自力更生。”索尼是一个独立的潜水员,一名潜海探测石油者,他在这方面是独一无二的专家,因此得到“汽油王”的绰号。索尼独立工作,他喜欢这种方式。他不与任何海岛头子有瓜葛。

“你已有了一班人马,是吗?”

“对,这儿就坐着一位迪克西。”

“有女人吗?”充满欲望的布朗桑身子前倾。索尼回敬地一个苛毒的笑。“拉蒂娜会把你像剖胭脂鱼一样,切开你的胸膛。如果你聪明点的话,就不要去碰‘炸弹’,她会把你,一并你的海岛炸个稀把烂。”整个佛罗里达海岛普遍有着一种对海上女人的忿恨情绪。但索尼的女队员却很少招致这种情绪。

拉蒂娜是一位黑头发的哥伦比亚人,她尤其擅于制造机关槍。

“炸弹”是一位身材苗条、衣着整洁,有着蓝色眼睛的金发女郎。她得到这样一个绰号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因为她是索尼迄今所看到的最出色的爆破手。

索尼的话没有破坏布朗桑的兴致。他倒了一些酒,继续吐着烟圈。

“还有三位吧,谁是新来的?”

“我新招募了一个海地人,他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海员,也是一名可怕的勇士,名字叫亚当斯。”索尼在说这些的时候,身子向后靠坐着。对于亚当斯,索尼不像对其他队员那样有把握。在他看来,亚当斯既黑又瘦而且也太安静了。索尼是在一场战斗中才见识了他的可怕一面。那次战斗是在他们占领一个加油站之后,一些海盗妄图夺走战利品。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但索尼却从亚当斯的眼睛里看到了凶恶的火焰,他从杀人行径中获得了快感。

索尼看到那边的迪克西倚在角落里,神态悠然。他手捋须,正朝这边眨眼。索尼会心一笑。

“行了,让我们谈正事吧!”

露齿而笑的布朗桑展示了他的满口蛀牙。“哈!不耐烦了?”

“不,厌烦了。我还有其他更好的事情要做。这总比与你那令人作呕的保缥同处一室舒服得多。”

“别动气嘛,‘汽油王’。我们马上谈易。是这样的,我想组织一次潜海探测行动。我有充分的证据断定这是一个完整的燃料基地,油地里面大约有十万加仑的燃料。”

“数量不少。你怎么敢断定是完整的?”

“我自有办法。”

“你确定它没有被宣布占有权?”

布朗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允许,以得到我想得到的。”

索尼心中不快,“还有谁参加?”

“我让马娄领导护航任务。”他回答。“两周前我帮了他一个小忙,他欠我人情。”

索尼起先没应声。他了解马娄,一个沉溺于纸牌赌博者。

他猜想着布朗桑能帮他什么忙呢。

“他又输船了?”

布朗桑只是一个劲地笑,吐着烟圈。

“如果你已让马娄参与此事,那就是说需要一艘炮艇了。

你还需要其他重家伙吗?“

“听着,我是一个行事谨慎的人。”

“不是谨慎,战争打响的时候,你早没了影。”

布朗桑忍气咽下了索尼的侮辱。

“基地在哪儿?”

“不远,不远。”

“听着,布朗桑,我根本用不着来这。要知道我是名震海岛的‘汽油王’。我要求自己应得的一份。你意下如何?要么,我走人。听明白了吗?”

布朗桑品着雪茄烟。“这是一个古老的易地。里面有许多油管、柴油机、汽油。也有一些煤油。”

“而且某人认为是他的领地,不是吗?”

“想清楚了,索尼,这可是你说的。”布朗桑的眼睛眯在一处,脸也涨红了。

“在哪?”

布朗桑卖上了关子。他朝一个贝壳制成的烟灰缸里弹着烟灰,又慢腾腾地斟满酒杯。

“在南部。”

“布朗桑,我可真厌烦这桩狗屁易了。南部的海域非但广大,而且又有许多实力雄厚的海岛军阀。”

“我不也他的势利强大吗?”布朗桑鼓突着双眼,愤怒地说。

“是的,每个军阀都自以为如是。你强霸一方海岛,组建了自己的舰队,并且肆无忌惮地掠夺他人。自从海水浸延之后,世界就变成这样了。”

“只是些幸存下来的东西而已。”布朗桑反驳。在这沉寂闷热的屋子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拔高了不少。“海面上升,淹没一切,我只是拿了一些留存下来的东西罢了。”

“而且现在你心存疑虑。”索尼说。

“你在想,假如有人得到燃料,他会不会投靠你。”布朗桑没吱声,索尼知道他言中了。

“布朗桑,你将发动一次战争,我还没下定决心插手此事。”

“我会分给你一万加仑的燃料。”布朗桑手夹香烟,身子向后靠过去,脸上挂着笑,好像他的馈赠会让索尼受若惊似的。索尼摆出一副刻板生硬的面孔。一万加仑可不是个小数目,他这么大方,想必是找不到其他的人选来办这件事了,也或许是因为有失去命的可能吧。冒险极大的行动往往获利极高,索尼喜欢这样的事。但他决定继续与他周旋下去。

“够了,布朗桑。鬼把戏该结束了。现在告诉我真正的开价吧。”

“我已经说了,就它了。”

“除了要我搭上我的船及全体船员的命为你去冒险之外,你还说什么了。你倒便宜,渔翁得利。我们总得谈点别的,不是吗?”

“让我来告诉你。你探测出燃料基地的位置,潜水下去,把燃料到我的油船里,然后我们就凯旋返航,到那时要多富就有多富。”

“是的,那时我们离死神也不远了。”

“瞧,他的,如果你竟惧怕一次小小的战斗……”

“他们的战船可是你想象中的五倍,人员也在十倍以上。

况且你现在需要我,你确实需要我,否则你就不会进行这笔易了。“

的,我能找到很多汽油探测者。”

“还有谁?”

“呃……梅肯特士、查姆伯斯,还有那个瑞典人。他叫什么来着?对了,亚历克斯。”

“嗨,机会多着呢?梅肯死了。查姆伯斯中了槍子,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亚历克斯生意破产,他失去了太多的队员。”

“这关你什么事?好似你成了最后一张王牌了。”

“你要求的事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做到。而你也相当清楚梅肯、查姆伯斯、亚历克斯他们三个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我。我一直探测燃料,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布朗桑气愤地说:“那么,什么?你要什么?”

索尼正了正脸色,毫不含糊地说:“分给我百分之二十五的燃料。”布朗桑给噎住了,差点把雪茄给咽到肚里。

“还有一支两千响的M60S自动槍。提供掷弹筒,为我的船只提供备用设备。”

“简直是趁火打劫!”

“不,布朗桑,这是商谈易。你要我搭上命和船只,而我要告诉你,我的命很值钱。怎么样?成吧。”

布朗桑不是一个轻易就范的人。他们在这燥热的屋子里讨论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商谈出一个结果来。索尼盯着面前这个对刚才的开价捶胸顿足,叫苦不迭的霸主,心里开始厌烦了。布朗桑纯粹属于暴发户,卑鄙又狂妄自大。所以只需设一个圈套,就会不费气力的置他于死地,而设置圈套者则安然无恙。索尼想这有点荒谬。

布朗桑肘支在桌面上,手掌托着前额。他的这种姿态已持续了五分钟。突然,他猛地抬起头来。嘴角咧开一些。在索尼看来,他简直就是一只垂头丧气的癞蛤蟆。

“这女人怎么样?”布朗桑问他。

“你说什么?”

“狗养的,你可以把她作为易的一部分。”布朗桑手一挥,那女人立刻来到他身边。他一边揽住她的腰,一边抚摸她的大腿。

“一个尤物,你可以要她。”

“不,我不感兴趣,布朗桑。”

“看着她。脱光了。”

“不必……”没等他说完,这女人就朝他敞开衣衫,挺着丰胸,就像登台表演一样,她绕着桌子晃着身子,扭动着屁股,手托着脱落的衬衫下摆。她在索尼的右侧站定,盯着他的眼睛。浅黄色的低领胸衣勾勒出她的丰胸。她微皱双眉,好像正在下决心。然后她开始解开胸衣。

索尼头扭向布朗桑,“一个晚上,不算在易之内。”

“谁说就一晚上的?她是你的。”

“我可不是傻瓜”

笑意从布朗桑的胖脸上消失了。

“索尼,你真令我发怒。”

“我已受够了。”索尼站起身来。那个女人已经退到角落里。“我们走!迪克西。”

“等一等!等一等!”布朗桑突然焦急起来,他伸出手去,忙不迭地示意索尼坐下。“我们再商量商量。”

“好吧,但是谁也不许再来了。”索尼坐下,他的眼的余光扫向迪克西,只见他持槍的手松弛下来。

“要价吧,‘汽油王’。”布朗桑拧紧双拳。站在他面前。

“百分之二十的燃料,什么都行。四千响的M60S,三板条箱手榴弹。并且你要负担所有的消耗:油、弹药和船的损坏。”

布朗桑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索尼也想他的过份要求已经破坏这次易了。他知道他的要求着实过份。但他想看一看布朗桑到底肯出多少。从这他能更多的了解这次行动的危险,这总比从布朗桑嘴里获得的多。

“好吧,”布朗桑开口了。索尼简直不敢相信。布朗桑几近绝望:“但是燃料在运送过程中,可能会招致争夺,你可要保证看护好它。”

“你了解我,布朗桑。我还从未做坏过一笔易。”索尼皱着眉头,品着雪茄。

他们又花费了一个小时,详细探讨了这次行动的具体细节。它包括护航的人员及船只,协调行动的路线。估算来回航程的时间,燃料的消耗。索尼了解到将动用五艘船舰参加此行动:马娄的炮艇、两艘油船和两艘烟盒式战舰,就与索尼的一样,它们将守住侧翼。

“为什么就这几艘?”索尼不禁问道:“你不至于就这几艘船吧?”

“是的。但我认为较小的目标不易引起敌人的注意。布朗桑回答,索尼点头表示赞同。布朗桑说对了,假如他们被发现了,战斗将会非常激烈。他们又停顿了一段时间。

“就这样了吗?”索尼问。“我能从马娄那拿到我所需要的,对吧?”

“马娄已经说过要与你联系一下,共同商讨具体行动。”布朗桑答。

索尼干笑一声:“那么我确定接受这笔易喽?”

“索尼,你并不比这的任何人强到哪去。你也是为了同一个原因而接受这笔易,那就是燃料。”

“他的,算你说对了。”索尼的笑脸几乎要转为怒骂了,紧接着又缓和下来。“我们该走了。”

索尼站起身来。那边的迪克西也赶紧站起来。索尼瞥了一眼坐在被子上的女人。她没有看他,她的脑袋里是空洞而麻木的。索尼想她真是一架机器,由布朗桑遥控的机器。他们俩掀开挂毯,走了出来。

索尼感觉到岛上的紧张气氛。走到了海滩,迪克西才开口讲话:“讨厌的家伙!”迪克西咬牙切齿地说。

“不错。”

“我们能相信他吗?”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他会送来弹药和其他的设备,他不得不这样做,否则易破产。但我期望他会遵守诺言。”

“你认为他能派人帮助我们?”

“或许,但我也有些怀疑。这将意味着正面的冲突。且他还不想孤立我或其他的汽油探测者。除此之外,他十分清楚拉蒂娜和”炸弹“是出色的爆破手。他尽管粗鄙丑陋,但不至于是一个傻瓜。”

他们走下海滩,踏上码头。先前的那个信号兵还站在原地,好像压根没动过。

“一头笨猪!”索尼骂道。但此人依然故我,仿佛没听到,这样索尼也再没说什么。他跳上船,摆稳船之后,迪克西也上来了。迪克西撑篙推船,离开了码头。他们摆到来时的红树林里的隐密地点,在那里停泊着他们的盒式战舰。

“生活真是疯狂,不是吗?索尼?”

“你指什么?”

“与一个像布朗桑这样的刺头做易。”

他们陷入了一场沉默。

“迪克西,布朗桑的走狗把你怎么了?”

迪克西静默了一阵。即使在夜色里,索尼也能感觉到他面部的表情很生硬。

“那龟孙子逮住我,逗弄着我,他沉浸于此种游戏,但也费了时间。就像那次亚当斯拿刀于顶住我的喉咙,玩的把戏一样。他们都玩得太久了,拖得时间太长了,这就是我得手的原因。”迪克西的沉默加深了厚重、潮湿的夜色,索尼也没再强迫他。

他们来到藏在缠绕一处的树枝、苔藓和红树林里的盒式战舰,一切安然无恙。他们登上甲板,解开缆绳,拿下伪装在船身的网。

“哎,索尼!”

“什么事?”

“你以前干什么?”索尼犹豫了,关于“过去”的话题太久远了。

“我经营乘船巡游服务,也就是为游客提供在海岛上寻求冒险刺激的机会,我有一艘相当漂亮的帆船。”

“我父亲和我在马拉孙肯拥有两艘注册的船。我们打渔,兼作载客游览。”迪克西也说。接着怪笑了一声:“真滑稽!你我以前竟做同一营生。”

索尼没有过多地沉缅于“往昔”。他曾有过帆船这件事,就连他的船员也不知道。他不愿回忆,变化太大了,太多的人已经不在了。

海水上升,漫延开来。没有人知道这事是怎么发生和如何发生的。有人归咎为臭氧,有人咒骂俄国人,而牧师则说这是上帝的旨意。但对索尼来说,一切都无所谓了。

索尼永远记得那一天。那天他在一个码头靠岸。这个码头在迈阿密海滩,通常是富人停泊船只的地方,他在那靠岸是为了运送一批到格兰巴哈马的游客。在码头上有一个他非常喜欢的酒吧。

当时他正品着一杯啤酒。他看到了第一个海。他注意到海冲向大海,水的波纹一直延伸到他目及之处。接着海一波接一波地涌出,就像一波接一波的步兵一样。它们一波高于一波的高度和一波快于一波的速度令他瞠目结舌。吐着泡沫,排山倒海的海在船的四周翻滚,船被掀了个底朝天。他手里的啤酒杯也不禁滑落在地。一艘小型的巡洋舰在水墙上撞得粉碎。看到这一切,索尼拔腿去抢救自己的帆船。

水已漫过码头,索尼扑腾着奔向帆船。船正摇摆得厉害。

但没有损坏。他疯狂地拖着缆绳。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太是这么明亮,白云又那么飘逸,从陆上来的风又那么和。索尼还曾为拥有这样一个好天气而感谢上帝,但一瞬间就变成这样。会是一场海啸吗?索尼怀疑。这巨大的,破坏极强的海看起来是由地震或火山爆发引起的,而且海不是瞬时生成的,要有海啸的话,肯定会事先预报。这些海不知自哪涌出的。

索尼清除了船里的海水,将船调过头来。这时他把看舵轮的手已经冻僵了。他看到海里又涌起一道又高又长的绿色水墙,喷着死亡的泡沫,朝着他的船压过来。船桅断了,但帆船的发动机尚好。他朝着尖驶过去,他心里非常清楚船覆则人亡。头突然劈头盖脸地向他打来,索尼从未见过如此排山倒海的阵势。海把他顶起很高、很高。接着又用力把他直摔下去,就像电梯从高空滑落下来。索尼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桥墩和码头已无影无踪。他刚才还在里面喝酒的酒吧也不复存在了。一艘四十英尺高的双桅船在一套公寓的楼顶抖动着,它的双桅已被扯掉了,到处是海水,索尼尽全力驾着船驶向公海。

索尼在船上留着两台无线电。中波频道正在播报紧急消息:戴迪和布罗沃德两个县已经被淹没在水平面以下十英尺处,并且马拉孙肯也从陆上消失了。大量的救援行动已经在迈阿密、福特。劳德戴尔、新奥尔良、波斯顿和纽约等地展开。但水来势凶猛,无休无止,成千上万的人被淹死了。索尼刚听到这,播报消息的无线电就失灵了,这样他与大陆彻底失去了联系,也只能猜测之后的情形了。

他试图利用无线电与幸存在海上的船只取得联系,但从无线电传来的只是模糊不清的嘈杂的声音,不得已,他只好放弃了。

巨大的海还在蜂拥而来。但逐渐地好像变小了点,且大与大之间有了一些间歇时间。索尼逐波驶着船,他努力使远去的海岸线保持在他的视觉之内。白天、黑夜;白天、黑夜;又是白天,又是黑夜。索尼靠用塑料布接来的雨水解渴,靠生鱼充饥。现在船完全是机械地爬上波峰,又滑到波谷。

当船通过佛罗里达的时候,索尼看到佛罗里达只不过是绵延向东的一带岛屿。它周围还有许多的岛屿,那曾经是乔治亚和阿拉巴马洲。佛罗里达岛(现在该称为岛屿)就像天空的悬月一样远离了地球的陆地部分。索尼不知道美利坚合众国是否还存在。

侥幸生存下来的人没有命名这场灾难。过去,海水上升,现在,以后-一这就是全部。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灾难带走了许多人的命,它不需要命名。

当索尼转舵轮的时候,迪克西收起了用来伪装船的网。盒式战舰滑出隐蔽处。索尼稍稍地拧松节流阀,当他们驶过浅滩之后,盒式战舰和足马力向公海驶去。战舰那细长的成V 字形的船体,原是为走私者设计的。后来这种船体用于海上竞赛,再后来就用作飞机的外形了。战舰的马达震动甲板,以致于震得索尼的牙齿发麻。战舰破前进,现在是它参与冒险行动的时候了。

二、行动

初升,东方的天空被染成粉红色和桔黄色。海面上波光振荡,好像是远处台风造成的波纹。盒式战舰在波峰与波峰间跳跃着穿行,索尼坐在舱轮的后面,他的棉夹克系得严严实实以抵御寒冷,从早晨湿冷的空气看不出将要随之而来的炎热。

其他的船员正在甲板下的船舱里抓紧时间睡觉。索尼知道,在这以后的二十四小时里,睡觉将会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他们已经航行了大约两个小时,此番前去会见护航的船队和马娄船长。然后他们再一起到潜水地点。检查了一下罗盘,索尼向左转舵,以正航向。转舵时他前臂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他的头发泛白,那是一层海水干了之后形成的盐渍。海风将他的头发呼啦啦地吹向脑后。

迪克西出现在舱口。他犹豫了一下,接着他摇晃着来到索尼面前。

“睡不着?”

“不”

“其他人都在睡吗?”

“实际上,只有亚当斯。他正在右舷船舱里打鼻酣呢。拉蒂娜和”炸弹“正在严肃地谈论着。我,则再也呆不下去了。

“紧张吗?”

“恐怕是这样。前面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

索尼也已经在考虑将要面临的行动。这次行动有几处危险。索尼必须率船在大部队之前出发,为护航队伍打前锋7 他要带领自己的手下,把一种特殊的连接器连结到油船上,以准备在其他战舰到达时就向油船里油。少费时间就意味着减少一分被发现的危险,而行动的速度是惟一可使他们避免战斗的东西。索尼和他的船员没有保护,极易受攻击,但他们能够为护航船队赢得时间,同时,单独行动也有一个有利的因素,就是他们不易被大岛屿的战船发现。计划就是快速地插进去,然后迅速地拔出来。但索尼怀疑行动计划的顺利程度。

这种油船是由旧的拖捞船改进的,主要用来运送燃料。这种船舰空着的时候速度还可以,但一旦装满燃料,它就会变得笨重,行动迟钝缓慢。在索尼看来,这是首先的危险。因为如果被大岛屿的战船发现了,他们就不能快速逃脱,他们将不得不与之火,甚而弃燃料逃生。但没有人愿意选择后者。

另一个问题在于潜水地点本身。索尼从未在那潜过水,而且他也没听说过有谁在那潜过。他不知道在水下要面对怎样的灾难和危险,简直是无法预想,而且海的巨大冲击力能使船毁人亡。还有可怕的鲨鱼,不知何因,鲨鱼的数量在海水上升之后激增,危险其是无处不在。

“船簸簸得厉害,看样子要拼全力才能见到护航的队伍。”

迪克西挂着笑说。

“不成问题。我们先要与马娄会面,然后再驶向潜水地点。

无论船出现什么故障,我们都能通过油船得到我们需要的东西。“

“你曾与马娄打过道吗?”迪克西问他。

“有两次。他办事利落。”

“他最好再利落一些。”笑容已经从迪克西的脸上消失了。

索尼看得出他得相当地紧张。

“你不是在跟我吹牛吧,迪克西?”

“我们已经一起潜过许多次水。索尼,你没有理由这样说话。只是这一次,事情有些棘手。”

“我知道。”

“见鬼!要挪到过去,则轻松多了。”迪克西摩茬说着。

舱口处闪出了一张脸。“炸弹”出现在甲板上。她穿着一条白色油彩的裤子和一件桔黄色宽大的运动衫,上面写着“Tampa Bay Bucs”。她那长长的金发在脑后束成马尾辫。细腻光滑的面颊、线条优美的下颌、薄薄的双唇、巧的鼻子。

她新化过妆,面部皮肤很光洁,闻起来有一股椰子树的味道。

“嗨!伙计们!”

“早晨好!‘炸弹”,你睡得好吗?“索尼向她打招呼。

“眯了一会。”“炸弹”举起胳膊活动了一下体,她的活动幅度很大,前胸鼓起。“炸弹”一个很随便的动作就能吸引男人们的注意。以前索尼见识过“炸弹”的调情,她撩拨得男人欲火中烧,然后又冷静地弃他们而去。但她从未这样逗过索尼的手下。她是受过职业训练的,是索尼见过的最出色的武器制造者。索尼不下一百次地惊讶于像“炸弹”这样的女人,她是在哪里钻研会了这么复杂的武器和爆炸技术?

怪事在水面上升之后接二连三地发生着。

“重武器准备如何了?”迪克西问她。

“我们干得不错。”她说。“一流的M60S退壳器出了点小病。所以我昨天换了一个新的,其他的重型武器就像我新制作出来的一样完美无缺。怎么?要挑病吗?”

索尼笑了。“不必提醒我。当我们利用它们时,也就找到它们的缺陷了。”

“假如不是某些人外行地使用它们,它们或许能被保持的更好。”“炸弹”玩笑似的了一下迪克西的肋骨,接着又说:“你们不要指望我的投弹筒!”

“天哪!该死的。我没有低毁你!你要多可就有多可。”

“我创造了它们,它们是我的宝贝。”她朝他们俩个嫣然一笑。掷弹筒杀伤力极强,“炸弹”将多样机械装置焊接在一起,制成了一件极具毁灭威力的重型武器,她很为之自豪。

这时,他们的前方传来了声音。亚当斯出来了。他背靠着防水壁,手臂叠着放在胸前,他是海地人。细长足,身材细长瘦削,穿着一身蓝色的绒衫和破旧的牛仔裤。他长着大大的发光的酒糟鼻,厚嘴唇一笑就露出了像白骨一样的牙齿。尽管他懂三种语言,但他很少讲话。他的部挂着一把插入皮鞘的长长的匕首。就有一次索尼看到他用这可怕的匕首,那是一次在马纳特岛的酒吧里发生的争斗中,他从未见过这么敏捷的身手,也从未看到过像亚当斯这样心满意足、神态从容地在死人的衣衫上擦拭刀锋的人。

拉蒂娜站在他的身后。她身材适中,晒红的皮肤、高高的颧骨、小巧的嘴唇、健康的体形,非常迷人。她的身上隐藏着残忍,这令索尼感到不舒服。同时,她又那么迷人,索尼不知道她的迷人之处在哪里。她自命情高,从来不信任任何人。索尼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其他的人也不知道,只是一致称她拉蒂娜。

拉蒂娜长着一头瀑布似的黑发。头发也束在脑后。她走到舵轮前,索尼一下子被她的眼睛给震住了,他掉转不开自己的视线。她的眼睛是这样的幽深,以致他几乎辨别不出哪是瞳仁。但这不是震撼他的地方。她的眼睛是一堵墙,切断了与外界的接触。这使得所有注视她的人敬而远之。同时,她的眼睛又是这么迷乱人心,这使得索尼不得不提醒自己,她只是他的一名手下。

“离护航船队远着吗?”拉蒂娜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提高嗓音问他。

“我们应当尽快看到他们。”索尼回答。

“快看!”迪克西喊道:“在右侧。”他指向船舷右侧的海面。索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海面水平线处显现出战船的影子。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船舵的航向,朝远处的战船驶过去。

当索尼驶到这些候着的战船近前时,他心里大为放心了。

同时他又感到十分惊奇。在他的面前列着一艘刷新的海岸警卫快艇。它速度极快,富于机动灵活,高强的火力。还有两艘油船,它是由打捞船装加上圆筒状的大容器改造而成的。

另外还多了一艘盒式战舰。这样一共有五艘战船。索尼驾船驶近炮艇,并排着停靠下来。他拿出一只牛角,对着嘴吹响了。

“哞……”这声音听起来像金属碰撞发出的声音。

“嗨!是你吗?”说话者是马娄。他是一个较为年长的人,一个参加过无数次战斗的老兵。灰色的头发,大腹便便,他大部分时间生活在海上,索尼信任他。

“你他的还在观望什么?”索尼问他。

“难道他们没有告诉你这个龟孙子该干什么吗?”

“是的,你省省力自己干去吧!”

“你是怎么卷入这次行动的?”

“布朗桑需要一名会作战的船长。不论报酬是多少,老家伙通常对这种游戏没有胃口。我吗?可他的贪心。”

索尼听到这,咧嘴一笑。他没有出他纸牌赌输了这档子事。“我们的计划有没有改变?”他问。他和马娄虽然已经商讨过行动计划的详细步骤,但他还想确定一下行动计划有无欠妥之处。

“按照布朗桑的部署,你打前锋。潜水下去将一切准备好。

我估计在你们到达三个小时后,我们才能到达。要知道这些油船的速度特见鬼的慢。我们一到达,就开始往里燃料,然后,我们把吃饱的油船开出隐蔽处。“

“哪里是躲藏地?”

“不要问!开好你自己的船。我们插进去的速度越快。我们脱身的速度也越快。”

“我听你的。等我们凯旋归来,我请你喝酒。”

“看你,索尼,你又来了。”

当索尼和马娄正热烈地谈着的时候,快艇的甲板上出现了十多个男人,他们朝着这边的女人吹着口哨,起着哄。拉蒂娜没有看他们。“炸弹”大笑着。回敬着他们。一些男人更加起劲,说着一些下流的话。一个男人摸着自己的胯部,呻吟着。“炸弹”也回敬了一两句她自己的下流话,两艘船上的人都大笑不止。

“开航!”索尼命令道。他关闭节流阀用力转舵。他回头扫了一下快艇甲板上的那些男人,心里想着不知在这行动之后,还能剩下几个人。

索尼心想,这是怎样的激动啊。潜了这么多年的水,这种感觉依然。当他刚开始穿戴潜水服,系牢氧气瓶,戴好潜水帽时,激动的感觉就产生了。而且这种感觉会随着潜水的“进行而增强。索尼仔细检查了自身潜水的装备,又最后审视了潜水的计划和策略,激动的感觉在体内增涨。索尼极力自制。但它反而更加强烈了。他不得不提醒自己要时刻注意节约时间,确信把每件事情做得完美无缺。如果是因为疏忽大意而造成错误,他是不会原谅自己的。最后,索尼纵身一跃,撞击水花,氧气一下子涌进嘴里,海里涌起了无数个小气泡,索尼感觉到周身激动的震颤。悬在水里的那奇异的感觉,就好像在一个未知的世界里漂浮一样。每当潜水的时候,人就感觉到彻底地放松与自由。远离了水面上的丑陋和肮脏,人在水下变得这么地优雅,这么地心情愉快。水下的世界有它的一套新法则,这虽不利于那些空气呼吸者,但能获得这样优雅愉快的心境也值得他们去冒险。每次索尼潜水下去,他都与大海融为一体。

索尼摆动着双腿,远离了海面,远离了海面的光亮,远离了海面的气泡。他熟练而有节奏地伸缩着双腿,径直地朝水下潜去。迪克西在他前面几英尺距离处,拖着一大卷缠绕一处的绳子。索尼伸出手去,抓住了绳子的一端,帮他把缠绕在一起的绳子理顺。迪克西回过头来,朝他挥手致谢,接着又回转头,继续下潜。索尼花费了一段时间才把缠绕的绳子解开。等确信再没有打结的地方了。他才随着迪克西向海洋深处潜下去。

海平面以下是这么的平静。没有波,也没有明显的暗流。四周是幽蓝的海水和幽暗的海底。而且周围的景物变得越来越清澈了。索尼已经能够辨别出海底的那个绿色的土墩就是卡车集散地。

索尼和迪克西在将近中午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索尼已经查过布朗桑给出的坐标,而且他还查看了自海水上升之前传下来的破旧的旅游手册,以此来确定了潜水的目的地。

旅游手册上有一张阿莫科车站的图片,大约占地两英里。

上面有各式各样的卡车及品种多样的机械装备,四周还有客车。从这个土墩的外形看,这曾经是一个正方形的建筑物,一层楼高,但占地面积很大。它是由坚固的烧砖砌成的。没有了门和窗户,但坚固地矗立在海底。旅游手册上介绍说,这里面曾有一个酒店,里面有客房、餐厅、酒吧,也有供驾驶员冲洗用的淋浴室,甚至还有一家为来此地游玩的美国人购物用的纪念品商店。但索尼感兴趣的不是这些,而是那些埋藏在地下的充满了油罐和输油管道的燃料。输油管道围着这幢建筑成一个人形。从外观上看,建筑物前面的四个绿色小土墩原是用作汽车加油的。建筑物旁边也有六个小土墩,是用来向卡车加油的。索尼推断油罐肯定并排地被掩埋在附近。

他们俩人立时潜水过去。他们打算先到建筑物的正面去,建筑物的西南角与绿色的小土墩在一条直线上,间距大约五十公尺。而且这几个小土墩都并行排列着,间距也是五十公尺。如果他们找到了一个油罐,其余的找起来也就容易多了。

但油塞太难以被找到,它们都被埋在地下。索尼的手擦过别在他皮带上的金属探测仪。这些油塞子都是由铸铁制成的,所以得利用金属探测仪来寻找它们。但索尼也担心地下也有一些类似于油塞子的金属,这样就会妨碍工作的进行。找到了油塞,就能立刻用一种特殊的联接器连接上油罐,专等着油船的到来。

其他的船员在水面协助水下工作。他们担任警戒任务,监视着船只和鲨鱼,负责更换氧气瓶。亚当斯纵着潜水艇。这艘潜水艇是一个大大的充气筏子,带引擎。他的工作是向索尼、迪克西运送工具和所需设备。更重要的是运送连接油罐和油船的联结器。显然,上升的海水席卷了一切,建筑物的天篷已经没有了,现在还用不着点亮海底探照灯。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鲨鱼没有出现,这使索尼松弛了一下绷紧的神经。索尼和迪克西都在利用一种特殊的工具开路。这工具的前端装有一把二十口径的机关槍膛。他们瞄准那些挡路的柱子、腐败的物件达达地开着槍。这种槍威力无比,即使用来对付鲨鱼也相当厉害。索尼以前曾多次使用过这种武器,但他不喜欢利用它们。

随着俩人的继续下潜,这幢建筑物的外形变得越来越清晰了。这个卡车集散地被生长繁茂的绿色植物包裹起来,周围有鱼群游来游去,有的从破碎的窗户里游进游出。这个地方一片死寂,好像陷在一大块冰里,已被冻僵了千万年。

迪克西拿起扎紧在他身上的升降索,把它绑在靠着建筑物的一个结实的铁柱上,他朝索尼伸出大拇指,然后他急转身游进了建筑物,他急切地想进去看看。索尼也随后游了进去,他也同样很好奇。这座海底的废墟强烈地吸引住他,很多东西让他惊叹不已。但他知道,他们没有时间来欣赏这海底奇观。建筑物里面漆黑一片,没有出口。迪克西想开他皮带上挂着的海底探照灯,明亮的灯光瞬时照亮了整个屋子。他们处在一个大大的饭厅里。这个房间相当大,里面散落着破旧的桌子。窗户已经走了样,海水已经占据了这个地方。地面上堆积着沙子,就像铺着地毯一样。到处丛生着水生植物。

明亮的光线惊动了成千上百的小鱼。空落的柜台和桌椅好像在恭候着驾驶员和游客的光临。索尼仿佛听到了女服务员在大声向厨师叫菜。索尼不禁耸了一下肩,尽管周围是海水,周围没有骨,海水和海里的生物已经把他们给清除掉了。

索尼抓住迪克西的肩,示意他得走了。迪克西点了一下头。他们两个从破旧的窗户游出来。索尼从迪克西的肩上拿下一圈绳子,把它绑在一根铁柱子上,然后他们朝油管游去。

迪克西随后,他抖动着绳子以防它打结。

油管不难找。尽管油管被杂草和水生植物掩盖着,但它是惟一笔直的东西,它们就像站得笔直的哨兵一样。索尼把绳子的另一端绑到第一个绿色土墩上,这样,它可以充当救生索。

水流不强。索尼几乎感觉不到它的阻力。“一切尚好”,他心想。水流很缓,这样他们在工作时也不用系救生索了。他们着手行动起来,身上没有系绳子,索尼很高兴这次潜水的顺利。

索尼拿出他的金属探测仪:短、结实、顶端是一个平盘,从顶端到处安装着防水电池。他指向迪克西,舞动着胳膊指向右边。迪克西点头,开始搜寻,鼻子几乎贴着海底,索尼也到左边开始搜寻起来。

海底覆盖着几英尺的沙子,除此之外很少有障碍物。索尼从容地、毫不费力地一边游,一边用探测器贴着沙子搜寻。

突然,探测器的顶端闪亮了。索尼停下来,拿出刀于开始向下挖起来。挖出来一个松动了的门的活页。被腐蚀成绿色,他把它扔进沙于里。这是好兆头,索尼埋头搜寻下去。

几分钟后,探测仪的顶端又亮了。这次亮光稳定没有闪烁,索尼知道这意味着下面是一大块金属。拿起刀子,他挖进沙子里,他能感觉出这是油塞子的形状。他用手拨拉开沙子,找到了它,这是一个在水泥地上人造的小孔。他挪开盖在上面的盖子,很满意地发现螺丝帽完好如初。他将一个充气的气球标示物绑到指路绳上,然后看着它浮向水面。

索尼看到那边的迪克西朝这里游过来,他示意迪克西他已经找到了第一个油罐,并示意他去找第二个。迪克西重重地点着头,然后快速游向第二个土墩。

不久,索尼就看到潜水筏暗影朝气球标示物移过来。待它停止移动不久后,他就看到连接器在下沉。起先看起来很小,然后变得越来越大。连接器不久就漂到近前。索尼游过去,抓住它,把它联结到油罐上。这种连接器外形像十字架,大约两英尺长,两端宽大,在中间有一个很大的阀。一端是一个螺丝钳,是用来连接油罐用的,另一端是一个刺刀似的联接器,用来钩住连结油船的粗大的吸管。在中间便是控制阀装置,这是两块间隔大约四英尺的横隔板,看起来像两片三明治。

索尼把连接器的一端插进油罐的螺纹接口,用扳手把螺丝拧紧。妥当之后,索尼检查了一下阀装置,以确定阀的上部拧紧、下部开着。然后他用手指轻弹控制杠和连接在联接器上的一小瓶压缩空气。这样水就被从阀里挤压出来。现在索尼准备打开油罐的螺丝帽了。

索尼拿出一根T 形棒。它的外形类似于一个自动耳钳。

他小心地插进T 形棒,当插进去之后,他拧了一下T 形棒中心的按钮,这样从T 形棒里伸出三齿耙子样的工具,它的外形像手,索尼用它钳住螺丝帽,然后夹紧了它。这时恐惧一下子攫住了索尼的心,短暂而强烈,这是到目前为止最危险的一项工作,差错和恶运都能要了他的命。

假如这样,假如那样,索尼心想怎么有这么多该死的“假如”。假如压强太大,假如连接器不是那么配套,假如有未知的情况存在着,那么拔开油塞子无疑于引爆了一颗炸弹。

除了这些需要冒的险之外,油罐也有可能被淤塞住了,或是空油罐,那么一切工夫都白费了。他抓住T 形棒的,深吸了一口气。他开始用力拧。当盖起动的时候,他听到一种熟悉的使他放心的吱吱的声音。这样地继续拧下去。拧开后,连接器里的气压使得罐里的燃料没有外溢。索尼尽快地拿出T形棒,然后关闭了阀的底端,另一端则密封住连接器,水泡嘟嘟地冒出来。索尼挪开了T形棒和螺丝帽。

已完成一个了,索尼想。也许还有十个,抑或十五个等着他们呢。他转过身来,朝着下一个油罐游去。他看到迪克西正在把连接器连到他找到的油箱上去。索尼游过他身边,继续搜寻下去,手里握着探测仪。

索尼的手把在升降索上。这时海面的人示意他可以上来了。索尼从容地穿游过水面的水泡区,一下子闯进光中。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头上方的拉蒂娜的脸。他爬上铝梯上了甲板,梯子在他摸来感觉烫手。拉蒂娜毫无表情地帮他卸下身上负载的工具。他一屁股坐到迪克西旁边的坐位,大口大口喝着塑料杯里的水。

“你们又多搞到了几个?”“炸弹”问他们。她正在用干净的抹布擦拭着一把英格拉姆机关槍,身上穿着三点式比基尼,惹眼的红色,褐色的皮肤在太地里显得发亮。拉蒂娜则穿得非常保守,一身翠绿色的套装。索尼看到她行走起来动作优雅,充满活力。

“多了三个。”索尼回答她。甲板上很热,几乎没有风。

“很容易找到的,这三个油罐彼此挨着。”

“那一共几个?”

“加上这三个,一共十四个。”

“听起来数量可不少啊!”拉蒂娜说。

“我感觉布朗桑低估了这里的油量。”迪克西言道。除了亚当斯之外,每个人都点头称是。这个高大的海地人离开他们一段距离站着,正在用一架高倍望远镜监视着海面的动静。

“实在没有办法估量出下面有多少油罐。”索尼从身边的托盘上拿起一个桔子,边吃边说。

“一些油罐已经干了。我想布朗桑也不知道这个卡车集散地的确切面积。他还以为他拿到了大部分的燃料呢。”

“他不可能认为我们傻吧。”“炸弹”说,她正重新用力地擦着槍,脸上的焦虑是显而易见的。“我是说,他是一头笨驴。”

“笨驴就是笨驴”,迪克西咧着嘴大笑着说,“你们知道吗?

有一次我听说布朗桑……“他话还没说完,只听亚当斯尖叫起来。

“船!船!”亚当斯指着右边。所有的人都跳起来,并立刻讨论开了。索尼喊着让他们安静。

“在哪?”索尼问。

“在那!东北方向。”索尼一把抓过望远镜,压到眼上。

“是护航舰船吗?”拉蒂娜问。

“不会有机会了。”索尼回答,望远镜没有拿下来。这高倍望远镜看得很远,也很清楚。索尼看到这是一艘带高塔台的中型船只。或许以前是用来海上钓鱼用的船。船上看不出有什么武器装备。船长似乎依赖船速和距离来保证船的安全。

在船的塔台上,索尼看见一个衣着卡其布军装的人。这时一道强烈的太光线反射到望远镜上,索尼低了一下望远镜,点着头微笑着说:“游戏该结束了。”“炸弹”从他手上夺过望远镜向海上望去。

“东北方向?见鬼!”迪克西迷惑地拍着大腿。

“该死的!打开无线电,看看他们是不是正在发送信号。”

索尼吼着。拉蒂娜赶紧拧开无线电。她调频道,找到了信号。

船员们静静地聆听着这发报信号,没有听懂一个字,但他们也知道这信号意味着什么。

“他们在说哪国话?”拉蒂娜感到奇怪。

“管他呢!”迪克西挠着头发说。

“那么到时候了。我们在游戏结束之前,得有一场战斗。”

“炸弹”说。

“但,为什么他们还不向我们开火?我们只有一只船哪!”

拉蒂娜身体前倾,双手拧在一起。

索尼用手一指。“他们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他们目前不会进攻。为了获得燃料,他们将调来自己的油船。当马娄和护航舰到时,他们就逃脱不掉了。到那时,他们也没有充足的时间来集结力量以对抗我们威力无比的快艇。”

“你认为他们要干吗?”迪克西问他。

“我认为他们任由我们干完工作,然后等我们到海上之后,他们再攻击我们。”

“我不这样认为。”拉蒂娜说:“我认为他们向自己的海岛发报以增加槍炮。”

“显然,他们在向总部汇报,但我认为他们没有时间来获得外援。从大岛屿到达这儿,需要四个小时,另外他们还需要两到三个小时来围截我们。他们没有时间,而且如果他们对我们下手太早,反而于他们不利,他们也不会这么干的。”

“那么我们怎么做?”迪克西问。

“我们不用理会他们,只管做完我们的工作。”

当护航舰队出现在海面上的时候,索尼他们正在吃着食物。索尼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站起身来。

“这么久才到。”迪克西愤愤地说。

“别这样,迪克西,马娄自己说过,这些油船速度特慢。”

索尼劝迪克西。

当舰队近前时,他们看到油船显得缓慢,呆头呆脑。而炮艇则细长豪华,杀气腾腾。无线电传出响声,索尼抓起麦克风,他与马娄联系上了。

“不奇怪。”可能是因为传送信号弱的原因,马娄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模糊。但声调硬邦的,好像他的航行也不太顺利。“我们在东部二十海里处,也遭遇了麻烦,但让他给逃了。”

“海上钓鱼船吗?有高高的塔台?”

“就是它。”

“他现在盯上我们了。我们确定他已经与总部取得了联系。”

“噢,这可不是好消息。”

“马娄,迪克西和我已探测到水下的燃料,你派潜水艇来配合我们。”

“你找到多少?”

“十四个”

“上帝!”

“油船的容量够不够?”

“我他的怎么知道?我是一个水手,不是水力学工程师。”

“好吧,水手。”看到那些气球标示物了吗?那就是油船要去的地方。“

“看到了,索尼。然后就脱身?”

“‘完事就脱身。”索尼放下麦克风。

从油船上下来的潜水员干起活来很熟练,效率也很高。很顺利地就把连接器钩到油船上用来油的吸管上了。迪克西率领几个人负责建筑物前面的几个油罐,索尼负责侧面的。迪克西先完成工作,他过来帮助索尼这边工作,不一会事情就办完了。

当索已和迪克西回到自己的船上时,夜幕已经降临了。船上的拉蒂娜,“炸弹”,“亚当斯”正忙碌着准备,船也在准备护航了。

“油船吃饱了吗?”索尼问。

“是的。”拉蒂娜回答。紧接着她又说:“我们在油船上标了油线。我确定油被过滤过了。”

“很好。上帝知道在下面的油罐里有什么样的油垢。”

“炸弹”轻轻地打着口哨。“看那些油船,如果它们再向水下沉一点的话,就成驳船了。你估计有多少加仑?”

“这是好消息呢?还是坏消息?”索尼在甲板上拍着脚问。

他闭着眼睛计算着。突然他咋了一下舌:“大约有十七万三千加仑燃料。”这使得‘炸弹’和拉蒂娜震惊不已。

“但正如我所说的,这也是一个坏消息。”索尼指着油船。

“这些吃饱的笨家伙都撑得走不动了。”其他的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油船在水面上浮动着。他们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炸弹”离开扶手。到挨着她的一个弹药箱里摸出一个家伙。

“喂,索尼,接着!”索尼抬头一看,本能地接住。

“这是什么?”她抛给他的家伙像一个容器,大约有一个小牛罐那么大,正好握在手里,在顶上有一种弹簧装置。这容器里发出液体轻轻晃动的声音。

“手榴弹。”

“什么。这……”

“而且它完全无害。当你们在忙乎油罐时,我制作了它们。”

“它们是什么?!果真如此?”

“手榴弹”,特殊的毒气手雷。“”炸弹“走近前来,拿起手雷,开始解释它的构造。

“这里面有一品脱的汽油”她拍着手雷说。“顶部是弹簧引火装置系统。一把手槍的导火线被装在这里,就在下面是点火机械装置。当你向上抛它时,手雷就会翘起来,这样它的顶端会先落地,接着弹簧弹出,扯断导火线,轰!轰!倾刻间,你就成了一只烧猪。”

“刚才怎么没爆炸?”

“别逗了,你这家伙。看这,里面还没装导火线呢。就是有了导火线,还要看这个安全。看这,在手雷点火之前,它要上抛。”

“我懂了。这有点像杀伤手榴弹,直到安全掉了,它才会爆炸。”

迪克西走过去,拿起一颗手雷,掂量着。“这个”他停顿了一下,把这武器轻轻地翻转过来。

“你知道这些汽油会有多大的破坏力吗?”

“今天下午,我可没试过。”

“你是专为那些不速之客准备的。”索尼说,他的声音里透着兴奋,“但愿我们的客人不要出现。”

三、战斗

护航舰队在黑暗里行驶着。没有灯光,除了发动机持续的嗡嗡声,周遭一片寂静。马娄命令在归途中不要使用无线电,索尼同意这种做法。从敌人的鼻子底下逃脱,可不能暴露自己的位置。

上弦月挂在天边。银色的月光洒下来,将周围的景物染上一层淡淡的蓝色,就像一盏廉价的荧光灯。借着这微弱的光线,索尼能够看到他的船员,也能辨别出位于盒式战舰右侧的隆隆前进的油船那黑色的影。这两艘油船引进在护航队伍的中心,并排前进。两艘盒式战舰在它们的两翼护航。索尼的战舰位于一艘油船的右侧。炮艇殿后。它们以四分之一的速度向前驶去,而油船则拼全力才能赶上。尽管海面平静,但吃饱的油船行驶起来还相当吃力。就好像一个胖子的手缚在背后在游泳。

索尼希望今晚满月。这样天空明朗,他才能看得清楚一些,这才能使得他感觉好一点。在暗夜里战斗可是一件费脑筋的事。他望着无云的天空,天上的星星像米汤一样调。索巳心想,至少我们不用心老天爷与我们作对。他的手变得汗津津的,他心不在焉地在裤子上擦了擦。

船员们忙个不停,他们正忙着最后再检查一下已检查过无数遍的武器。“炸弹”和拉蒂娜穿着防弹衣,头戴旧式国家警卫盔,正在对M60S重型武器作最后的鉴定。亚当斯和迪克西神态严肃的低声谈着,嘴上叼着的烟卷的红光在闪烁着。

索尼看到那把攻击型步槍横陈在迪克西的腿上,看到这一点,索尼努力止住了要冲出喉咙的笑。迪克西在这最后的两个小时里肯定已把这只槍擦拭过五遍了。

亚当斯和迪克西坐在第二支M60S的旁边。亚当斯坐在一个装满弹药的铁盒子上。“炸弹”的引以为豪的爆破筒靠着左舷堆积着,差不多到了索尼的位置。索尼一手纵驾驶盘,一手轻拍着大腿。他的手碰到某个硬硬的,像金属似的东西。他把眼睛移过去,只见他旁边的靴子里插着一把12口径的半自动机关槍。它的外形很奇怪,那是“炸弹”特为他改装的。这把武器不是传统的槍托,而是安装着一个手,而且“炸弹”又在槍上增设了一部分。这部分是由烧铸的玻璃纤维制成的。增设的部分刚好达到索尼前臂的下半部分,而且它还能像衣袖一样的滑上滑下。三根结实的皮带供索尼把武器绑在身上,这样他能够同时掌舵和进行射击,他的屁股后面也别着他的0.45口径的小自动手槍。

索尼感到肩膀被碰了一下,他打了一个机灵,猛地一转身,拉蒂娜站在他的左侧,脸上挂着隐去一半的笑容。

“我吓着你了?”

“不,不。我知道是你。我只是有点神经过敏。”索尼很高兴处在黑暗中,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脸现在烧得通红。

“很好。”她说。索尼知道她相当清楚。拉蒂娜的手放在他的肩上,这使索尼感到奇异的高兴,同时又不舒服。除了有一次在甲板下的尾舱里由于船的颠簸,他们两人偶然碰撞过身体之外,拉蒂娜还从未碰触过他。

“这该死的油船能要了我们的命。”

“是的。”索尼说,“这也是我们来这鬼地方的原因,我们需要燃料。”

“布朗桑需要这些东西来控制海岛,我们需要它来……来寻找更多的燃料。真滑稽!”

“我们需要它不仅仅是这个原因。燃料就是金钱。”

“也是力量。这就是布朗桑不顾一切要得到它的原因。这个下贱的东西!”

索尼奇怪地耸起眉。“我不知道你我有相同的评价,布朗桑得罪过你吗?”索尼的兴趣增加了。拉蒂娜还从未主动谈到过自己,即将到来的战斗。她主动地抚他的肩,这着实令索尼惊奇。

她没有看他,眼睛盯着船首。索尼盯着她的侧面。“在我遇到你之前,也就是在海水刚漫过地球不久,布朗桑想把我从我丈夫的手中买过来。他换给我丈夫食物,朗姆酒和毒品,我丈夫正要把我送给布朗桑。在他这样做之前,我发现了。”她停顿下来。长长的黑发被掖进头盔里,有几缕跑了出来,在风中飘拂着。

“在他把我送给布朗桑之前,我发现两天了。起先我不相信,后来我确信了,我想杀了他。”

索尼感到她的指甲抠进他的肩里。她仍旧没看他。她的下巴扬了起来,即使是在月光中,索尼也能看到她眼里的愤恨。

“最后一个晚上,他要了我。或许他知道在布朗桑得到我之前,这是他的最后一晚了。尽管我恨他,我还是满足了他。

我有一把刀子,当他进到我体内的时候,我真想杀了他。“

“你把他杀了?”

她垂下头来,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能,尽管刀子在我手里。后来,在他睡着之后,我下了,穿上衣服。他总惯在边放一把手槍,我拿起槍,对准他,但我不能杀他,即使在他做了这一切之后,我也不能杀他。”

“你肯定很他。”

?”她扭过头来,迷惑地盯着索尼。“不,不,不是

杀了他就是谋杀,那是犯罪。我杀死过许多人,有男人、女人。但我从未谋杀过任何人。“

“对于布朗桑这样的人呢?你能像这样的为他卖命而不恨他?”

她大笑着说:“布朗桑是我鞋底刮掉的污泥。”索尼也会心地笑了。他这才发现他的胳膊已经环在她的腰间,而她没有躲开。

突然,水手长尖厉的口哨声惊动了索尼。他朝左后方快艇的甲板上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身影立在舰桥前方狭窄的过道处。

“拉蒂娜,你来控制舵轮。”她困惑不解地望着他,迟疑着。“我知道你以前没动过这玩艺儿,但你看到这个罗盘指针了吗?只要使指针保持稳定就可以了。”索尼站起身来,拉蒂娜坐了下去。他伸进衣兜里,拿出自己的口哨,吹了起来。他吹了两声长长的哨声,这是让大家高度警惕。然后他抓起他的红外线望远镜。

那边吹哨子的人是一个年轻人,子刮得很干净。透过红外线望远镜的镜头,索尼看到他神色惶张。他手里拿着信号旗,当他开始打旗语的时候,挥动的信号旗增加了他的慌张程度。索尼数着信号旗的运动,头脑里翻译着旗语。旗语不长。

索尼放下望远镜,眼睛仍看着快艇和甲板上的信号员。他吹了一下口哨,只见信号员消失在舰桥上。他回过头来,看见拉蒂娜埋头控制着驾驶盘。他用手抚着她的脖颈,她看着他,有疑问地望着他,并且在驾驶盘前面为他让出一个地方。

“我们要突围出去。船长马娄在监视屏上发现了许多船只,他们在两边朝我们驶过来。”

“什么?要堵截我们吗?”这是迪克西的声音。只见他紧握手中的机槍,身于像一个拳击手一样前后摇摆着。亚当斯也跑了过来。“炸弹”靠在楼梯井旁。

“我不敢确定。但是他想让我们和另一艘盒式战舰作一次侧面的调整。我们向前开快一英里,这样当其他船进攻时,我们也能够往回跑并且攻击他们的侧翼。

“等一会,”“炸弹”喊,“我们要对付多少敌人?”

“不知道。让我看一下是否能发现他们。”索尼把他的雷达显示屏打开,船员们都聚了过来。

“什么也没有。”亚当斯说n 他的声音硬梆的像石头。

“这不能说明什么。”索尼回答。“这套雷达装置不甚先进,马娄的那一台才是一流的。”

他们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每个人都迅速地回到自己的战斗岗位。拉蒂娜在前,手里握着M60S后面是亚当斯和“炸弹”,她的手里是爆破筒。迪克西拍打着自己的机槍槍身,坐在“炸弹”和亚当斯之间。

索尼打开节流阀,提高速度。他们的战舰快速地向前开去。很快的另一艘战舰和油船就被甩在身后的黑暗里。索尼把节流阀打开了好长一般时间,直到他确信自己距离油船有一英里了,然后他又把船控制到四分之一的速度处。他检查了船的航向,调好航程。

绿色的雷达屏幕上出现了他们自己船的尖头信号。但没有马娄看到的船的雷达信号。但索尼知道马娄的信号不是错误信号。马娄不会喊“狼来了!”索尼在黑夜中控制着战舰的航向,等待着。

船首稳定地轻拍着海水,索尼像数心搏一样默念着船首的起伏。

突然,在雷达屏的边缘处,索已看到敌船的第一道尖头信号,在护航船队的两侧各有大约一打敌船,目标对准油船。

“他们来了?”索尼大喊道,以使其他人能听到。迪克西一下子跳到他旁边。

“我的天啊!”迪克西的嘴张得老大。“上帝,瞧他们,怎么这么多?”

“我也不知道。看,敌船的尖头信号与我们的比起来很小。

敌人没有带炮艇。“

“那也不管用。他们数量比我们多,槍多。”

“很管用,迪克西。因为油船的缘故,他们不敢用炮艇对付我们。否则,一发流弹就能毁了这些燃料。他们也像我们一样非常需要这些货物。”

“我想他们不相信自己的炮手。”“炸弹”离开自己的位置斜靠着迪克西说。“或许其他的人也是糟糕的槍手。”拉蒂娜和亚当斯仍坚守自己的岗位,没有说一句话。但索尼感觉得到他们在听。

“这些龟儿子要干什么?”迪克西问。

“再等一分钟看看动静再说。”索尼说。他的声音听起来沉着。“这些敌船似乎想要在我们的两侧成钳形包抄过来。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瞅准时机。这样我们就能在敌船发现我们之前,击中朝我们开来的最后一只敌船。”

“有点像约克中士。”“炸弹”说。

“谁?”迪克西问她。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约克中士,”“炸弹”回答。“战斗英雄。他单槍匹马地杀死或者俘虏了一个德兵纵队。”

“是的。我记着。”索尼接着说:“德军朝他进攻一次,他就先打死最后一名德军,然后再倒数第二个,倒数第三个,一直到前面领着冲锋陷阵的军官。”

“我打赌他是惊呆了。”迪克西笑着说。

几声急促的、低沉的重击声从护航船队那边传过来,而且刺眼的光亮晃得他们睁不开眼睛。马娄点燃几颗照明弹,护航船只被桔黄色的光亮照得清清楚楚。照明弹打得很高,光亮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索尼能够看到敌船越来越近前了,但索尼仍旧保持着原来的航线。

“都回到岗位上去,”他命令。实际上这样的命令也没有必要。他等了一会儿,然后看到第一发炮弹从炮艇的甲板的大炮里破膛而出。索尼把战舰的方向盘用力地打了个圆周。

索尼想,如果他有一打船,那么形势就会完全不同了。如果船多,那么他就能在敌船接近炮艇前挫败他们的进攻,击溃敌人。而现在只有一艘船,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在敌船靠近护航船舰前截断其中几条敌船,而且要尽量保持机动、灵活,要尽可能快地保持船的运行,这样形势或许会有很大区别。他希望另一侧的盒式战舰也能这样做。现在,他还用不着担心。

红色、黄色,绿色的光像通灯一样照亮了船头和船尾。

这样那边的炮艇能够借助于这些彩灯看到他们,而不至于向自己人开火。

索尼仍旧保持在左侧护航,同时朝着敌船开去。这时甲板上的战炮开火了。他看到炮弹击中其中的一艘敌船,顷刻间敌船就倾覆了。索尼的嘴此刻紧绷成一条线。

时机和运气都相当好。索尼发现敌船纵队末尾的那艘船,看起来破旧,速度缓慢,是一条捕鱼船。船上没有大炮和机关槍炮塔。敌船纵队前面那些速度快的船打前锋,以摧毁挡路的槍炮。后面的这艘攻击敌船,负责扫荡和占领油船。于是索尼把节流阀压到极限,全力堵截敌船。

拉蒂娜的第一发炮弹像一只手一样一下子扫过敌船的前甲板,迫使敌人后退。她的第二发炮弹击中舰桥,炸得木板和玻璃碎片四处迸飞。船上的敌人胳膊像痉挛一样搐着。亚当斯和迪克西也在射击,打得敌船晕头转向。索尼的战舰在海面上打着穿过敌人的船首,所有的船员也随之调整射击方向,保持着火力。索尼成大圆弧形地驶着船,这样能够为“炸弹”提供发挥威力的机会。这时鱼船减速,并且对着索尼的舰船连珠炮地齐射。“炸弹”也投射了三颗手榴弹。第一颗击中敌船的中部,炸弹了舰桥和船舱。第二和第三颗炸在船尾,而且炸出一个大豁口,恰巧在水面以下。

一会,又一次新的爆炸,而且炸开了鱼船的油箱,一时热和火焰冲天而起。索尼禁不住捂住脸,他感到强烈地冲击力。他眼睛眨了一下,才看清鱼船已被劈成两半了。

索尼绕着这艘已经裂为两半的船行驶着,亚当斯在朝着它狠狠地开火,扫射还残存在甲板上和火海里的人。

“亚当斯!别打了!”索尼朝他大吼着,但他的声音被M60S的响声给淹没了。亚当斯还在射击,槍的反坐力使他的胳膊像活塞一样抖动。他脸上的神态一片混乱。

索尼急推驾驶舵,将船用力打到右弦。他敲着亚当斯的后背,让他停止射击,然后他没有看亚当斯,加足马力驾船掉头驶向护航队伍。

到处是火焰,在这桔红色的火光中,索尼看到敌船就像苍蝇一样围着一条狗。一只敌船正在靠近炮艇,索尼决定作一次尝试。虽然船有很大的机动空间,但即使这样这也是不太容易的尝试。

那艘正在靠近炮艇的敌船已转过身来。索尼驾驶战舰在另一艘敌船的船头处,对准了它,然后熟练地冲向前。船上的拉蒂娜、亚当斯和迪克西全力射击。敌船也回敬了密集的扫射。子弹穿进船身,在装甲板上跳飞着。索尼低下子躲避着飞向他的有机玻璃碎片。这时他看到敌船上的舵手正试图着继续驶船,而身子却像湿浴巾一样抖动着,然后一下子栽到水里。

当盒式战舰转变方向时,拉蒂娜、亚当斯和迪克西瞅准机会,对准敌船一阵猛烈致命地射击。由于离敌船太近了,“炸弹”放下爆破筒抓起一个毒气手榴弹,手雷在空中划了一个高弧度,击中敌船。

“打它,索尼!”她尖叫着。盒式战舰炮声轰鸣着。敌船解体了,热和震动力扑向他们。

正要搜寻下一个攻击目标,索尼发现其中的一只油船周围聚集了许多敌船和敌人。敌军已经在第一侧得手了。

“嗅!的!‘驰吼道。”前面的那条油船已被敌军得手了。“

他向船员大喊道。他利用膝盖稳稳地控制住舵轮,手起机关槍;前臂靠紧槍的玻璃纤维增设部分,手掌握着槍,扯紧皮带;把他们拉紧到一个凹口处。索尼知道这武器有强烈地反坐力和高杀伤力。

他们驶近油船,并击中最近的一只敌船。没等船上的敌人回过神来。船员们持续地火力就把他们打倒在地。索尼也扣动扳机,一下、二下,大号的铅弹爆炸着,把一个敌人炸到船舱壁上,另一个打到海里。“炸弹”在充分利用着她的手榴弹和爆破筒。她和迪克西两人的火力席卷了敌船的甲板。

突然,敌军从他们的身后压上来。迪克西和“炸弹”摸到甲板下面。拉蒂娜在甲板上用火力掩护。槍里的子弹打空了,当她正往槍里装子弹时,战舰的发动机中了一弹,船失去了动力。索尼朝着近处而来的敌船一阵猛扫,打空了槍膛里的子弹,敌船上的敌军倒地一片。

“没有了发动机,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索尼心里想。

“掩护我,亚当斯!”索尼冲到船首,拿起一根绳子,毫不迟疑地收紧双腿,然后凌空一跃。他在油船的甲板上碰撞着,翻滚着,手里还紧紧握住绳子。一般敌船上的机关槍槍手瞧见索尼,朝他开火。子弹在索尼的周围嗖嗖作响,把舷窗打得粉碎。当舷窗的松动部分突出来的时候,索尼拿起绳子把它绑到上面。绳子绷紧了,这样就能拖着失去发动机的战舰了。

他拿出手槍开火,一槍、二槍,然后尽可能快地压上自动手槍的子弹。对面的机关槍槍手压低身子,继续扫射。当他再次抬起身子时,亚当斯给了他一槍,这一槍就送他上了西天。

索尼又纵身一跃,膝盖落到战舰的甲板上。他抬起身来,飞快地跑到舵轮前,这时,左侧第三艘敌船又近了。他一把抓过迪克西的微型14手槍,压空了槍膛的子弹。

“拉蒂娜!亚当斯!”他一边低身找弹夹,一边嘶喊着。他的手触到一个软、湿热的东西,低头看去,只见“炸弹”侧身卧在那,双眼紧闭。

“天啊,宝贝!”索尼叫嚷着,他压弹上膛,对着近的敌船一阵乱打。拉蒂娜和亚当斯也转过来,补充火力。但尽管敌船转向了,却也越来越近了。铤而走险地,索尼拿起“炸弹”的一颗毒气手榴弹,他心里清楚,这么近的距离不适合用它,但还是投了它。

“击中它!”他大嚷着,身子伏到甲板上。登时,刺眼的火光和灼热的气包围了他,耳畔是一片敌军的尖声。索尼跳起身来,看到敌船船头着火了。所有的机关槍槍手都被烧成了炭。一个敌人正舞着手臂在甲板上奔跑着,尖叫着,身上是一火焰。索尼又在他的前胸补了两槍,结果了他。

油船仍在不屈不挠地行驶着,把战船拖离开燃烧的战船。

索尼牙关紧咬,心提到嗓子眼,他只顾射击着,没有明显的目标,只是朝着那燃烧着的一扫射着,一直到他打空了子弹,他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恐惧。

战斗基本上结束了。眼前只是几艘烧着的船,耳畔也只有几声稀疏的槍声。他朝油船看去,只见上面的人移动着,走出自己的战斗岗位。索尼心想,真是奇怪,怎么没有注意到油船上的船员开火呢?

最后一束火焰熄灭了。索尼跑到迪克西面前,关切地问他:“哪挂彩了?”

“腿,但没有伤着骨头。我已经包扎好了,但需要缝几针。”

索尼抬起头来,看到拉蒂娜俯在“炸弹”的身上,她已经脱下“炸弹”的防弹衣,帮她包扎。他走到她们身边。

“她这边吃了一粒槍子。”拉蒂娜说。“或许是肺部,她需要医生。”

索尼沉默地点点头。他站起来。回头拿来一条毯子和一个空板条箱。他把她裹起来,然后把她的腿搁到箱子上。

“拉蒂娜,你怎么样?”索尼问她。

她抬起左胳膊,给他看一条长长的口子,伤口很浅,不严重,甚至也不需要缝合。她朝索尼微笑着,然后又低头看“炸弹”。

“亚当斯!”索尼喊道。他看见这个高高的海地人,正在绑扎胳膊,用牙齿打着结。听到喊声,他朝索尼点点头,继续打完了绷带。

索尼走向舵轮。他抓起无线电,开始发信号:“这是FLA-I07385,我们有两位受伤的船员急需医疗援助,还有备用品。”他放下它,焦急地等了几分钟。在几乎想要再发一遍的当口,马娄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们听到了,FLA-I07385,你还能行动吗?”

“不能。我们的发动机被炸坏了。”

“上帝!你需要它们,是吗?但我们一到位置,会派一只小快艇过来。他们伤得怎样?”

“炸弹”伤得最重,已经休克了。迪克西需要缝几针和打一点吗啡。其他的人呻吟着,但无伤大妨。“

索尼开始向马娄描述他这边的战斗。当他讲着的时候,他看到油船后面的炮艇驶了过来。海上的火焰已完全熄灭了。索尼能够辨别甲板上的活动,等他们过来,不会太久的。

“你们那边怎么样?”索尼问。对方沉默了一会。

“我们有两个人伤势严重,损失了一条盒式战舰,在敌船发起第一次猛攻时,他们就撞向这艘战舰。这只油船也被击中。我已经把它拖在后面。炮艇没受多大的损伤。但军医在上面忙碌着。”

“我们损失了许多燃料吗?”

“有一些,但不多。朝我们开火的只是机关槍。这些孔,我还能修补。”

“你认为他们还会反攻吗?”

马娄哼了一声:“!他敢!”索尼大笑不止。

索尼坐在黑暗里,眼睛盯着战舰尾部发着红光的余火。余烬的烟刺鼻,令他有些头晕目眩。但尼古丁使他安静,他需要它。

这一次,索尼听出是拉蒂娜走近前来的声音。当她把手放到他的背上时,他没有跳起来。他回过头来。脸靠她的脸很近。

“我不知道你也拍这种东西。”拉蒂娜换芽了一件短裤子和一件男人的工作服,衣角在前面打了一个结。她新梳了头发,在微风中飘动着。索尼把手放到她露的小腹部。

“如果不是经常潜水的话,潜水不是一件坏差事。”

“你认为它们好玩吗?”

“在我看来,毫无疑问。”索尼说。他是真这么想的。“炸弹”失血过多,但有了血浆和供血者,她就会好的。索尼的右胳膊处贴了一个棉球和一块胶布。他为”炸弹“输过血了,这就是大多数人能够死里逃生的原因。鲜血就是生命。

“那个迪克西,在医生为他打了一针吗啡之后,他还想喝。”拉蒂娜笑着,把双手放到他的肩上。“他一杯接一杯的要酒,最后他们给不起了,给他一杯甜甘蔗酒。迪克西刚了一下,就吐了出来,他要喝威士忌。”

“亚当斯还在睡吗?”索尼问。

“他在下面,眼睛闭着。但你从不知道他是否在睡。”她停顿了一下,眼睛移开,声音低了下来。“我一点也读不懂他。”

索尼没有再谈论亚当斯。

当他们谈的时候,天空开始发白了,不久黎明的第一丝光辉就染红东方,粉红、金黄。第一次,他才看清了船,看清了它的破坏程度。在右舷处有一大块黑色的污渍,那是毒气手榴弹的火舌过后烧焦的地方。索尼的眼睛移到“炸弹”和迪克西曾经躺过的地方,那里有一滩铁锈色的血污。

“你在想什么?”拉蒂娜问他。“我们不久就回家了吗?”

“快了,我敢说再等几分钟,就能看到陆地了。”她迟疑了一下,身子转开。然后她猛地转过头来,大胆地看着他说:“卡门。”

“什么?”

“我的名字叫卡门,但只能你知道。”

索尼望着她的黑眼睛。卡门,能够知道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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