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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光的人》作者:本·博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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逯怿  译

约翰尼·多纳托俯伏在稀疏的草上,仔细地观察着外星人飞船。

飞船停在沙漠上,在新墨西哥州明亮的光下闪闪发光。巨大的飞船是圆形的,就像一只金球,也像太本身。它轻轻地飘落在沙漠上,犹如一只充氦的大气球。实际上,约翰尼很难肯定,飞船是否与地面直接接触。

但这些人决不可能来自我们太附近的星球,这一点约翰尼是知道的,他们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星球世界。

约翰尼知道,他应该感到激动,或者感到恐惧,但他现在只感到好奇,还感到热。太直射在旁边的岩石上,照着他臂的手露和腿上。他惯于沙漠里的太,对他没有什么威胁。

今天,约翰尼感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的病又发作了,他的病有时使他感到又热又虚。但是,这不是他的病发作的感觉。他是有病,而且这种病无人可治,无药可救。他现在的感觉与平时发病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现在体内的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也许,正是这种感觉使他父亲会怒吼——自从父亲失业之后他经常会狂吼怒叫。一部分出于愤怒,一部分也许由于羞愧,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感觉。

飞船是三天之前着陆的。“着陆”一词实际上并不确切,它轻轻飘落下来,犹如白云飘过山头。沃纳警官也看到了,当时,他正开着警察巡逻车在公路上行驶。飞船出现了,他瞪大眼睛注视着飞船,车子差一点驶进路边的涵洞里。

那天天黑之前,军队的几百辆卡车和坦克沿着公路拥来。他们包围了外星人的飞船,不让任何入靠近它。

现在,约翰尼可以看到由钢铁和槍炮组成的一圈围墙,士兵们肩上背着自动步槍在坦克间慢慢走来走去。他知道,那些士兵们全身大汗淋漓,又抱怨又诅咒,好像这样能使他们感到凉快些似的。士兵们还戴着钢盔,这无疑等于头上套了一只锅,烧烤着他们的脑袋。

自从飞船着陆后,每天正午,三个外星人从飞船里走出来,至少,镇上人们是这样说的。报纸上没有关于外星人的任何报导,只是头版刊登着新闻界抱怨的文章,他们抱怨军队不让新闻记者、电视摄影记者接近飞船。

三个外星人每天都走出飞船,在外面逗留几分钟。约翰尼想和他们谈谈,也许——只是也许而已——他们能治好他的病。他看过的所有的医生对他的病只是摇头,说他们无能为力。约翰尼活不到成年。但这些陌生人,如果他们能从遥远的星球世界来到这儿,他们也许能治好地球上的医生所治不好的病。

约翰尼想到这里,心不由得怦怦跳。他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在自己的病治好之前,他对自己说,你首先得与那些外星人谈谈。而要想和他们谈谈,你首先得从那些士兵的眼皮底下溜过去。

公路上扬起的尘土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辆警车正向军营开来,很可能就是沃纳警官。约翰尼想,此时此刻,他母亲一定知道他逃离了家,并报了警要求警察帮助找到他。所以,他现在又面临一个新的问题:他得设法躲避警察的追寻。

他转过头来再次看着飞船。突然,他紧张得气也透不过来,三个外星人正站在飞船前。飞船没有开什么舱门,也没有任何动静和声响,三个外星人就出现在前面,只是在一刹那之间就突然出现了。

他们身材高大修长,体态优雅;他们都穿着装束简朴的衣裤相连的工作服,闪闪发光,就像他们的飞船一样。

他们站在那儿,没有在沙漠上投下影子!

三个外星人在那儿站了几分钟,又消失了。

约翰尼从山脊上退下来,坐着捡点他所带的东西。在这儿,士兵和警察都不可能发现他。他有一满罐水,皮袋里装着两个临时做好的三明治,还有几只桔子。另外,他还带了—条毯,沙漠里夜晚是很冷的。

沙漠上没有影,火辣辣的太烧得肌肤生痛如针刺。约翰尼站起来慢慢走向灌木丛。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亲。

他父母亲现在可能急出病来了。

约翰尼记得彭伯顿大夫红润的圆脸,他总是笑嘻嘻的。但他对约翰尼父亲说话时,神情严肃地摇着头:“你并不富有,花那么多钱是愚蠢的,白血病是无法治好的。你可以把孩子送到某个研究中心去,他们也许会在他身上试验新的治疗方法,但这也救不了你的孩子。此病无药可救。”

办公室的门只露开了一条狭狭的缝,但这已足够让约翰尼听到里面的谈话了。

约翰尼父亲说话了,声音听起来十分震惊:“可是……他看上去很好,他自己也说感觉不错。”

“我知道,”彭伯顿说话的声音沉重,就像他那胖得滚圆的身子一样沉重,“但事实是严酷的,孩子活不了一年,病已经很重了。幸运的是,患这种病的人大部分时间都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到后期才……”。

接着,约翰尼听到他父亲哭了,哭得很伤心。

他和父亲一起乘车回家。第二天早上,他母亲看上去哭了整整一夜。但他们对约翰尼只字未提,约翰尼也不告诉他们听到了彭伯顿大夫的谈话。

也许,如果他有兄弟姊妹与之谈谈,心情就会好些。但他不能告诉学校里的同学或邻里的朋友,如果你对他们说:“嗨,尼科……我圣诞节前后就要死了。”他们会怎么说呢?

不,约翰尼不能那样做,他保持沉默,就像阿帕切人①一样。他常常梦想自己是个阿帕切人。他越来越少和朋友们一起玩了,而越来越多自己一个人独处。

【① 美国西南部一印第安部族名。】

这时,外星飞船出现了。

这飞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的吧!从外星球来的飞船总不会偶然停在你的后院吧!

外星人为什么要到地球上来呢?

没有人知道,约翰尼也不想知道。他所需要的是有机会和他们谈谈,要求他们治好他的病。也许能治好——谁知道呢?——也许,他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找到他,并给他治病!

他背靠树干感到瞌睡了。空气热得发烫,连一丝微风都没有。天黑之前,约翰尼不能有什么作为。约翰尼百思不解,想得头脑发涨,眼皮也越来越重了,最后他终于睡着了。

“约翰尼·多纳托!”

这一声喊叫犹如雷鸣,一下子把约翰尼惊醒了。

“约翰尼。多纳托!我是沃纳警官。我们知道你就在附近,从你藏身的地方出来吧!”

约翰尼立即伏倒在地上四下张望,枯树四周灌木茂密,他们不可能发现他。环顾周围,也看不到沃纳警官和其他人的影子。

这时,声音似乎渐渐远去。约翰尼意识到,原来州警官是在用手提式扩音器喊叫。

约翰尼慢慢爬到山顶上,他尽量贴近地面并藏在稀疏的草丛中。

在他右边几百码的地方,沃纳警官正在发烫的沙漠上慢慢走着。他把警官帽推在脑后,全身衬衫都被汗水浸透了。他把手提式扩音器放在嘴上喊叫着,所以约翰尼看不清他的脸,而他戴的太眼镜闪闪发光,遮住了他上半部的脸。

警官正在远去,但仍不断地呼喊着:“见鬼,约翰尼,我知道你就在附近!难道还要我再叫警车和直升机来找你吗,你这不听话的孩子!”

直升飞机!约翰尼皱起了眉头。就是来十几辆警车他们也找不到他,可直升机就另外一回事了。

他大汗淋漓地爬进坑里,又把食品袋和水罐也放进去,然后在自己身上盖上毯。

毯是棕色的,直升飞机也许无法发现。约翰尼躺在毯下,把自己想象成阿帕切族的战士,正在躲避军队的搜捕。

他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说话声又吵醒了他。这次不止一个人在讲话,而且非常近。

“你认为他一定藏在附近吗?”

“一个小孩子离家出走,还能跑到哪儿去呢?他母亲说,三天来这孩子的谈话三句不离那神秘的飞船。”

“可是,沙漠这么大,我们不可能见到他会站在这儿罗罗嗦嗦谈什么飞船的。”

“把军队的探测仪对着飞船方向,孩子上这儿来,无非想接近飞船。我们不必用仪器去探测整个沙漠……我倒想出了个办法。”谈话声越来越低了。

“哈,我懂了!”另一个人说,“把飞船当做捕鼠夹中的诱饵。”

他们两个人都笑了。

约翰尼静静地躺在沙坑里,他开始体会到一只饥饿的老鼠的处境。

又过了好久,约翰尼已听不到说话声或直升飞机的轰鸣声了,天气闷热,全身冒汗,他两眼直瞪着头上方的毯,感到外面的天色正在逐渐暗下来。

快下山了,他想。

尽管他很警觉,但还是又睡着了。当他再次醒来时,天已黑了。

他推开毯子坐了起来。天气已变凉了。

但约翰尼笑了。

如果他们把探测仪都对着飞船,约翰尼自言自语地说,那么,这儿附近就不会有人,那我就很容易溜进军队的帐篷里躲起来。也许,我能找个暖和的地方,还可找到点吃的东西!

但头脑里同时又出现了另一个想法,那又怎么样?怎样才能接近飞船和外星人呢?

“船到桥头自会直。”约翰尼轻松地吹了声口哨。

他把毯裹着双肩又一次爬上山顶,沙漠上刮起的夜风已经很冷了。

他慢慢站起来,悄悄向军营方向走下山去。他尽量避开灯光,绕过卡车和坦克,走在影里。他要找一个没有卫兵站岗的地方,以便溜进一辆卡车里。

突然,他看到一个没有卫兵站岗的暗处!约翰尼发现影处没有人,帐篷里也没有露出灯光。

约翰尼稍稍犹豫了一下,就走到帐篷背面,看看四周无人,就走进帐篷间的暗处,他身子紧贴塑料帐篷布,仔细听听周围的声响。除了远处夜风的低吟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周围静悄悄的。他站在暗处,周围杳无人影。

他站在那儿,好像过了好几个小时。他知道,躲在这儿很安全。但他肚子饿了,很想到帐篷里面找些吃的东西。

对,里面还可能有人呢!约翰尼想。

约翰尼用鼻子闻了闻,夜色笼罩下的空气中传来了肉香味和热汁调料的气味。

约翰尼舌头,溜出拐角处,钻进了帐篷。

里面黑糊糊的,但外面透进来的灯光足以使约翰尼看清这间帐篷似乎是个工作室。两张长桌子横贯帐篷,一张桌子的尽头堆满了文件,上面压了一个金属镇纸器。两张桌子上都放满了各种仪器和设备,什么显微镜啊,照相机啊,计算机啊等等,好多东西约翰尼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堂。

桌上就是没有食物!

约翰尼皱了皱眉头,向帐篷前门走回去。

这时,他肚子已饿得咕咕直叫。

他把帐篷的塑料门帘稍稍掀开一点向外张望,有一群人正向帐篷走来。

约翰尼并不感到害怕,跑回里面钻到长桌底下去了。事实上,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供他躲藏。

讲话的几个人真的向帐篷走来,并打开了灯。

“你得睡一会儿了,埃德。没必要再熬夜了。”

“对,我会睡的。不过,我还想把今天中午的录音再听一遍。”

“还是先睡吧,这对你身体有好处。”

“我知道……好吧,明天见。”

“晚安!”

从桌子底下,约翰尼见到一双穿着沙漠靴的脚走进帐篷。

“你从桌子底下出来吧。”那人说。

约翰尼僵住了,他大气也不敢出。

那人蹲下来笑着对约翰尼说:“好了,孩子,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小时候也好几次从家里出走。”

约翰尼别无选择,只得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他慢慢站起来,突然感到浑身发僵和发痛。

“你一定饿坏了。”

约翰尼点了点头。

“我去餐车那边给你拿点吃的来,你在这儿等我回来好吗?”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带警察来呢?”

那人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你会等我回来呢?”

约翰尼无话可说。

“好了,孩子,”那人说,语气更和了,“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迟早也得回家,不过,你想吃东西,还想跟我谈谈的话,你就别走。我不会告诉别人说你在这儿的。”

约翰尼当然希望能相信他。那人没有笑,他似乎对这件事非常认真。

“好的……”约翰尼犹豫不决地说。

“我叫吉恩·贝尔登。”他伸出了手。

约翰尼也伸手和他握了一下,“我叫约翰尼·多纳托。”吉恩的握手很有力。

“很好,约翰尼,”吉恩笑了,“你等在这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来。”

五分钟后,吉恩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只军用塑料餐盘,上面的食物还在冒热气,另外还有一大杯冷牛

有这么几分钟,约翰尼专心致志吃着东西。吉恩走到另一只桌边,去摆弄着看上去像是录音机的东西。

吃完东西,约翰尼问道:“你是个科学家?”

“可以这么说吧,我是个语言学家。军队到大学里来找我,要我帮助他们弄懂那些外星人的讲话。”

“外星人?”

“就是飞船上的那些人。”

“你懂他们讲些什么吗?”

吉恩笑了,可这次是苦笑:”一点也不懂,他们只是每天正午从飞船里出来,在外面站几分钟。我们向他们讲话,然后他们就回到飞船上。我认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听我们讲些什么,而且,甚至连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在他们眼里,我们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吉恩让约翰尼听录音,看看他们是怎样设法与外星人谈的。

约翰尼戴上了立体声耳机,听到了一个军官的讲话,另一个人吉恩说是从华盛顿来的科学家,他也讲了一些话。此外,他能听到的就是风声,还有就是一种像电话一直没挂掉后听筒里发出的呜呜声。“他们发出的唯一的声音,就是那呜呜声。声音是从飞船上发出来的,军队的一些工程师认为,那是某种发电机的声音。”

约翰尼心里感到乱极了,他真想哭:“那我怎么能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什么?”吉恩问。

约翰尼终于克制了自己的感情。“没什么,”他说,“没什么。”

吉恩走上来,一只手放在约翰尼的肩上:“那你想自己挺过去,是吗?”

“你说什么?”

吉恩笑了:“听着,孩子,你离家出走,偷偷溜进军营,决不会是闹着玩的。开始,我只是以为你对外星飞船有好奇心。但现在……我知道,你心里好像藏着什么大事。”

约翰尼没有回答。可是——说来也怪——他感到吉恩可靠,他不再怕这位语言学家了。

“我活不了一年了。”约翰尼说。

吉恩的笑容一下于消失了:“什么?”

约翰尼把事情经过都对吉恩说了。吉恩默默地站在那儿,神情十分严肃。

“确实很不幸!”他最后说。

“所以我想那些外星人——也许能帮什么忙,也许能治好我的病……”约翰尼的声音越来越低了。

“我懂了。”吉恩说,他的声音显示出他内心确实很痛苦。

“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吉恩突然振作起来:“不,我们不应该放弃努力!一定会有什么办法的!”

“什么办法?”

吉恩用手摸着下巴,下巴上长满了黑黑的子。“是啊……也许他们听懂了我们的话,但他们不感兴趣;也许,他们只是到这儿来旅游,或作科学考察;也许,他们看到我们,就像我们看到动物园里的动物,就像我们看到地里的牛一样……”

“可我们不是动物!”约翰尼说。

“等一下,”吉恩说,“也许他们对我们不感兴趣——到目前为止,他们见到的只是成年人,成年男子,而且大部分是军人。如果我们让他们看一个孩子,就是你,并明白地告诉他们,你快要死了……”

“你怎么能使他们听懂呢?”

“这值得一试。我们进行了各种尝试,至今一无所获。也许,这次会成功的!”

吉恩把约翰尼带到另一个帐篷,里面有和厚厚的军用毯。

“你得睡一会儿,你一定很累了。”他说,“我会告诉州警察,你一切都好。你想和爸爸、通话吗?我们可以用‘大哥大’……”

“以后再说吧,”约翰尼说,“你看我很好,这就行了——现在我不想打扰他们,等我们与外星人谈过后再说吧。”

吉恩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帐篷。约翰尼在上坐下,踢掉了靴子,把毯拉到脖子下就马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吉恩用托盘给他带来了早饭。约翰尼一吃完,穿上靴子,吉恩就把他带出帐篷领到一辆大篷车里。

大篷车里,空调器调节在最高档,凉得约翰尼发抖,但哈克特将军还是满身大汗。他身材笨重,两颊胖鼓鼓的,嘴边叼着一支黑色的细雪茄。他坐在一张大桌子后面,虽然雪茄还未点着,但约翰尼还是能闻到一股酸酸的雪茄味。围着桌子坐着州警官沃纳,几个平民和两个军官——都是上校。

有两张椅子空着,约翰尼和吉恩分别坐了下来。

“我可不喜欢这样。”哈克特将军摇着头说,“全世界都为这些外星人发狂了。那些报纸和电视记者拼命想进入营地,而现在我们却毫无办法,只能让个孩子来为我们办事。我可不喜欢这样!”

沃纳警官好像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向约翰尼方向瞪了一眼。

吉恩开口了:“这样做我们没有任何损失。过去三天来我们的一切努力都毫无结果,也许,一个小孩子会引起他们的兴趣。”

有一个穿便衣的人摇了摇头,一个上校用拳头在桌上一击说:“他的,给他们轰上一阵大炮,他们就会兴趣了!向他们开几炮,要他们明白,我们不是在开玩笑!”

“那他们可以把我们彻底毁灭!我们能冒这个险吗?”另一个穿便衣的人说,他声音尖利,就像一只高音喇叭发出的怒吼声。

“他们能毁灭我们?就凭一只小飞船?三个人?”

“就是这只小飞船,”那科学家解释说,“所飞越的距离比我们最强大的火箭所能飞行的距离大亿万倍,而且,还可能不止一艘飞船。”

哈克特将军从嘴里拿出了雪茄:“行了,行了,我们不能向他们开火,除非我们确实发现他们有敌意。”

他转向吉恩:“你真的认为他们会对孩子感兴趣,从而会与我们对话吗?”

吉恩耸了耸肩:“值得一试嘛!”

接着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最后,哈克特将军说:“行——就让这孩子与他们谈谈看。”

他们向外星飞船走去,经过整齐地停在那儿的一排排卡车、吉普和大篷车。他们穿过大大小小的坦克,坦克的炮口都对着飞船,走过一排排站着的士兵,他们手里都握着槍,准备随时开火。

越向前走,约翰尼越感到孤单,这犹如宇航员走出飞船去舱外活动。他在空间飘浮,离开了飞船,失去了联系,再也无法回到飞船上。

当他们走近飞船时,吉恩对约翰尼微笑着:“我这是第四次走近飞船了,可感到越来越可怕,双膝也在发抖。”

约翰尼也承认说:“我也是。”

这时,他们突然发现,三个外星人站在离他们约十码远的地方。

约翰尼非常仔细地观察起这三个外星人来。他们看上去完全像人一样,高大漂亮,宽阔强壮的肩膀,下巴方方的,脸部轮廓清晰得像电影明星一样。三个人相貌非常相像,好像同胞兄弟一样。他们穿着没有装饰的银色连裤衫,在光下闪闪发光。

他们互看了一眼,好像在开口讲话似的。约翰尼能听到的唯一的声音,就是昨天晚上在录音机里听到的那种呜呜声。

但当他仰起头来从眼角里看他们时,这些外星人却在闪闪发光,并在咝咝地冒出热气。这时,约翰尼猛然记起来有一天在学校里看电影的情景。那天他的位置是在前排的边上,他看不清银幕上的画面,但可以看到银幕上的闪光。

他们不是真的!

约翰尼一下子明白了,他们看到的只是图画,某种影像,而不是真人!

他脑子迅速转动起来。这就意味着,那些外星人并不像我们所看到的那种样子!

“这是我们的一个孩子,”吉恩在对外星人说,“你们可以看到,他还没有长大,他生了一种病,他要……”

约翰尼不再听吉恩讲话了,他直盯着外星人。当直视他们时,他们看上去完全像真的:当斜视他们时,就会发现他们在闪闪发光,就像电影里的影像一样。

约翰尼不再多想,突然向外星人飞跑过去。

他穿过他们三人,躺倒在地。

“约翰尼!”

约翰尼在沙地上坐起来,发现三个外星人——或者说是三个外星人的影像——仍然站在那儿,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吉恩张开嘴巴,双眼瞪大了,一脸惊恐的表情。

外星人的影像一眨眼不见了,他们就这样突然消失了。

约翰尼站了起来。

“你怎么搞的?”吉恩问,他走上前去抓住了约翰尼的手臂。

“他们不是真人!”约翰尼激动地高喊着,“他们只是图象……他们不是长得像我们这样的。他们还在船里!”

“等一下,慢慢说,”吉恩说,“我们看到的外星人只是影象,也许是全息图?啊,对了,这就可以解释……”

越过吉恩的肩膀,约翰尼可以看到十多个士兵正向他们奔来,哈克特将军正站在敞篷车里拼命挥舞着手臂。

约翰尼明白,一旦哈克将军的士兵抓住了他,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与外星人谈话了。

约翰尼一咬牙,用力挣脱了吉恩,向旁边一跳,立即向飞船猛冲过去。

“嗨!”吉恩大叫,“约翰尼!不!”

飞船像一只圆球在光下发出暖的光芒,它看上去好像在搏动,就像一颗正在跳动的活的心脏。这不是一颗血肉的心脏,而是一颗黄金心脏。

约翰尼直奔飞船,在飞船前双手一伸就跳了上去。当他快要碰到飞船闪闪发光的外壳时,他闭上了眼睛。

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他想睁开眼睛看看,但怎么也睁不开,也无法活动手脚,甚至感觉不到他心脏的跳动。

我死了!

一线金光慢慢透过约翰尼的眼睑,就像闭着眼睛躺在沙漠上,强烈的光透过了眼睑一样。

他张开眼睛,发现自己真的躺着,不过不是在野外,周围的一切都金光灿烂。

约翰尼的头昏昏沉沉的。他知道,自己在外星人的飞船里,但这艘飞船与他听说过的或电影里看到过的完全不一样。飞船没有墙,没有任何仪器设备,只是发出金光,就像进入了一颗星的内部—或进入闪闪发光的黄金世界。

约翰尼也不知道他睡在什么东西上面,那东西很软,摸上去暖洋洋的,但不像是。他发现,如果用力一按,那表面会稍稍陷下去,就像用手指压在沙土上一样,不过这东西又软又暖和。

他坐起来,看到的只是四周一片模糊的金光。

“喂,你们在哪儿啊?”约翰尼叫起来,他的声音听上去在发抖,尽管他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我知道你们就在附近!”

两个闪闪发光的圆球出现在约翰尼面前,圆球发出的亮光使约翰尼几乎无法正视它们。它们像两颗小太,大小像篮球,悬在半空中,金光闪闪,但并不发出热量。

“我们来了。”

“你们在哪儿?”

“你正看着我们。”声音平板,毫无感情,“我们就是你看到的两个闪闪发光的圆球。”

“你们为什么不愿和其他人谈话?”他问。

“我们为什么要和他们谈话呢?我们来这儿并不想要和他们谈话啊!”

“那你们来这儿干么?”

“我们的目的你们是无法理解的,你们的头脑还没有发达到掌握那种概念。”

在约翰尼的头脑里,出现了一幅图画,画中的大猩猩试图理解电脑的工作原理。这幅画是他们放入我头脑里的吗?约翰尼想。

过了一回儿,约翰尼又说:“我是来想请你们帮助……”

“我们来这儿也不是为了帮助你们,”那声音说。

另一个声音补充说:“事实是,如果我们干预你们的世界,其后果是十分危险的,对你和对你们人类都是危险的。”

“可你们不知道!我并不要求你们改变什么,只是——”

“我们知道。我们在你失去知觉时,检查过你的思维,你要求我们延长你的生命。”

“对!”

另一只球说:“我们不能干预你们世界上生命的正常进程,这会改变你们历史的全部进程。”

“历史?”约翰尼感到困惑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和你们其他人都以为我们来自另一个星球,从其种意义上来看,也可以这样说。但我们也是时间旅行者,我们来自你们几百万年后的未来世界。”

“未来世界?”约翰尼感到无法想象。“几百万年后?”

“事实是,我们错过了原定的时间坐标至少有10万年——这是按你们的时间标准算的。”

“错过了?”约翰尼不禁也跟着说。

“是的,”第一只球又说,“我们停留在这儿——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是为了测定我们所在的位置。要不是你撞入飞船的防护屏幕,我们早就离开了。”

第二只闪光的圆球又补充说:“你的行动是十分愚蠢的,防护屏幕会致你死命。我们从未料到你们的人会这么失去理智来向我们进攻。”

“我不是向你进攻,”约翰尼说你,“我只是想和你们谈谈。”

“这我们已知道了,我们把人带进船里救活了你我们就知道了。不过,你这么做是十分愚蠢的!”

“现在,”第二只闪光的圆球说,“你们的人真的在向我们攻击了。他们以为你被我们杀死了,他们的武器正在向我们开火。”

“噢,不……”

“别担心,小家伙,”第一只圆球似乎高兴起来:“他们那些原始的炮弹和火箭都没有爆炸就掉在地上了,我们十分安全。”

“可他们也许会用原弹,”约翰尼说。

“原弹也不会爆炸。我们来这儿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愿自己受到伤害。”

又有一个新的念头钻进了约翰尼脑袋瓜里:“你们说,你们的防护屏幕会致我死命的。你们又说,你们把我带进飞船救活了我。那么说,我……我死过了?”

“你的心脏停止了跳动,”第一个外星人说,“我们也发现你身体的化学结构有些其它病,现在我们都给你纠正过来了。但我们没有设法延长你的正常的寿命,你将活到80岁或100岁,这是你们这一时代的历史告诉我们的。”

80到100岁!约翰尼惊喜得简直难以置信。他们纠正了我体内化学结构上的一些其它病——他们治好了我的白血病!

约翰尼一时对此还是难以置信。他正想笑,又想哭,那第一只圆球又说话了:

“我们得走了,希望能找到适当的时间和地点。我们将把你安全地送回到你的朋友们那里去。”

“不!等一下!把我带走!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这不可能,小家伙!你的时间和地点是在这儿,你们的历史明明白白显示了这一点。”

“可你们告诉了我这么多事情,就把我丢下走了吗?你们可以想到哪儿就去哪儿,想去什么时间就去什么时间,而我只能被关在这儿、这个时间,我不干!我要像你们一样!”

“将来你们也会像我们一样,小家伙。从前,我们也像你们现在这样。随着时间的过去,你们的种族也会发展成我们现在这样——能在时空的宇宙中遨游,能直接从星星的能源中获得生存的一切必要元素。”

“但这要几百万年之后才能实现!”

“对。你们进入太空的第一步已经迈出了,在你一生中,你也许可以踏上离你们地球最近的几个星球。”

“也许吧。”约翰尼说,心里深感失望。

那闪光的圆球似乎在微笑,“不,小家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记住,我们来自你们的未来。一切已经发生了。”

“再见了,小家伙!”两只闪光的圆球同声说。

约翰尼发现自己坐在沙漠上,离哈克特将军的指挥车只有几码远。时值下午,光炽热地照射着沙漠。

“孩子在这儿!他还活着!”

上百名士兵向他奔来。约翰尼慢慢地站起来,回头看了看外星飞船——时间飞船。

飞船一眨眼消失了。

一星期过去了,一切都深深地印入了约翰尼的脑海里。

这一星期简直是疯了。军官们不断地询问他,医生们想找出白血病的因子,报纸和电视记者不断地来采访他,问了成千上万个问题。他父母高兴得哭了——他们的孩子不但没事,而且病也治好了——这真是疯狂的一周!

约翰尼学校里的小朋友们在他家的屋子周围走来走去,从外面看着军官和新闻记者从他家拥进拥出。约翰尼向他们招招手,他们也向他友好地挥手致意。他们完全能相互理解。大小报纸和电视都报导了约翰尼的事,包括治好了他的白血病。现在,孩子们都理解了,为什么最近几个月来约翰尼一直郁郁寡欢,离群索居!

总统打来了电话,邀请约翰尼和他的父母赴华盛顿。他们乘上空军的双引擎私人飞机去了,吉恩·贝尔登博士也同机前往。

约翰尼看着新墨西哥州的沙漠渐渐消失,面前开始呈现出巍峨的落基山脉的山峰,他开始真的理解了闪光的圆球对他说的话:

“你将活到80或100岁,这是你们这一时代的历史告诉我们的。”

飞机越过落基山脉,进入了一望无际的中西部绿色的农场,约翰尼却一直在沉思,这时,他记起了闪光的圆球对他说的另一番话:

“在你一生中,你也许可以踏上离你们地球最近的几个星球。”

这时,约翰尼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生活中这激动人心的事件并未结束,恰恰相反,这仅仅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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