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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不那么做了》作者:[俄] 尤里·布尔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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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民 译

啊,我亲的、可怜的猫!现在,当你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禁不住感到十分惊讶:当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怎么会对你表现得那么铁石心肠、无动于衷!难道我不知道你吃的就是“基提·凯特”牌家免罐头吗?难道说,经常给你买这样的食品就会使我的经济开支出现严重的赤字吗?这是什么问题?是自私自利吗?如果稍微影响我自己的舒适,我就不愿,或者说不能够理解别人,是这样吗?真的。买点“基提·凯特”算不了什么……

陨星,这些从没有生命的宇宙飞到我们地球来的、没有生命的石头,有谁需要呢?不过是些光秃秃的、烧焦的圆石而已。但是我的一生正是献给了这些起初灼热、后来冷却的天外来客。也许,正是它们把我打造成如今这个样子的。

我记得,当我下班回来的时候,你总是喵鸣——喵呜——地叫着来迎接我,用腮帮子在我的鞋子上磨蹭……我有没有总是对你说上几句馨的话语?有没有总是把你抱起来,把我到家后的头几分钟献给你?不,根本没有。当然有时我也会这样做,但更多的时候我都没有给予你必要的关心。而是自个儿步入房间或是澡堂,忙自己的事去了,要不然就是继续对带回来的石头进行当务之急的研究。我们仔细查看那些石头的时候,我们究竟在找什么?一个成熟的科学家不会打诳语,也不轻易吐事实。他常回答人们说:“研究的目的就是研究本身。”研究的使命就是扩充人类的知识积累,从这个角度来说,任何结果都具有同样的价值……这话很圆滑,但它却是经过多年无效劳动才得出来的。最好是问一问科学家,他幼年时代幻想过什么,他头脑里刚刚产生要研究这些石头的念头时,他究竟想从石头里找到什么。要那样,也许他会说实话的。当然他想要找到智慧的痕迹,至少要找到生命的痕迹,因为在这个地球上,我们大家都已经惯于孤单了,只有在幼年时代我们才会幻想改变这一现实。

这不,下班后我带回了一块现在就需要研究的宇宙飞石。我已经好久没有埋头于这种石头之上了。这飞石历经数百万光年的远征,忍受了数百万世纪的孤独,才到达地球。我只是坐在桌前面对已经开启的显微镜,你就跑到我的膝盖上来喵鸣——喵鸣——地对我说着什么,好像是说,你已经使我免受这么长时间的孤独之苦了。只是我当时不懂你说的意思。

“是这样的,”我问,“我们这儿有什么东西吗,灰猫?那东西有什么特点能使我们高兴吗?怎么总是什么特点也没有?就像你一样,只有斑纹而已吗?它同样又是灰色的……我怎么也搞不懂,你在我这儿怎么会是灰色的。我向来都渴望有一只火红色的猫啊……”或者,这一类东西身上就有什么特点。而你却老是在打呼噜,好像抱怨你听不懂我的话似的。其实,你没什么可抱怨的……有时你会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碰碰桌子上的什么东西,碰碰我手里的水笔,或是电脑的键盘,那时我就大声地向你呵斥:“滚开!……”

但是,有一次……

是的,就是有那么一次。

我还没有说过我醉醺醺地回到家里的情况。通常我只是微醉而已,但有时也会大醉。为什么不会呢?为什么一个单身汉回到家里除了一只猫之外,没有任何人等待,在下班之余,就不可以和同事们一块喝上两杯呢?特别如果他还有更加重要的理由,那为什么可以呢?理由就是,我们试验室一连几个月研究的不是落到地球上来的陨石,而是在地球附近的“斯提拉-212宇宙空间站捕获的碎片。这可是得到国际组织同意付清了费用的国家定购的物品。实际上我们当中大部分人为了争取进行这样的研究都已经做好了补付费用的准备。

要知道这完全是一些别的东西:当一块陨石进入大气层,烧到灼热的时候,或者当它被吸进真空的时候,它就可能脱离它的母星。最终.我们在块石头上发现了一层像孢子或者霉菌一类的东西。我们幼年寻找地球外生命的幻想就在这一天变成了现实。这一层孢子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在当今的技术条件下,我们可以认真考虑到,我们的生物学家是有能力让它复活,克隆外星生命。

就是这一天,我回到家里。鞋都没脱,就跺着脚进了厨房,马上去翻冰箱。因为,酒一醒我就感到饿了。

“喵呜。”你叫了一声,表示你的存在。

“怎么,小猫咪,你也饿啦?”我埋怨地问道,一边在冰箱各层架上搜寻了一阵,“瞧。你应当懂得,你要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你吃煮马铃薯吗?不吃?为什么?为什么你的主人可以吃煮马铃薯,而你……就不吃?讨厌吗?哦?”

这时我刚好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点火腿,你就特别卖力地蹭我的脚。

“闻到啦,”我确认道,“你不怕长肥吗?再说我买这点火腿的价钱可不菲啊,那可是我用勤恳、细心的劳动挣来的哦。这点火腿我可是要就着马铃薯吃的哟。可小兄弟,你不劳动。不去捉老鼠,却净想着吃火腿。”

“喵呜。”你说道,或许是你认可了我对你的责备;或许是相反,不认可。

“行了,行了,”我边说,边把冰箱关了,接着切了一小块火腿给你,“拿去吃吧……人们这样劝我是对的:你养一只狗吧,它会成为你的朋友的。而猫,则是一些自命不凡的寄生虫……”

你只顾低着头去吃,做出一副什么也没有听见的样子。哦,天哪,回忆起这些来,我真感到羞耻!当然,我完全不是吝啬鬼,我从来没有饿过你。说那些话只不过是醉意中的愚蠢表现而已。

我也嚼起火腿来,我是就着马铃薯一块吃的。而分给你的那一份你很快就吃完了。然后你就坐下来,信任地望着我。

”还没有吃饱吗?”我故作斯文地问,”唉,把你送给富贵人家就好啦。可谁需要你昵,那么贪吃的一只大猫?……大家要的是火红色的猫啊……”

我知道,下一步你会怎么做:你会说“喵呜”。所以我决定抢在你之前。

“喵呜!”我抢先说了。你动了动耳朵。在你的目光里流露出些许惊诧。

“喵呜!”我稍微用劲地重复了一遍。你把头转了过去,显然对这个没有意义的玩笑完全失去了兴趣。于是我使劲尽量模仿你的同类拖长声音再次叫道:“咪-嗷——喵……”

这一次你闪电式地回过头来,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你不知所措,惊讶不已。这一点我十分清楚地看出来了。如果有一天家狗见到我不像通常那样“汪——汪”叫,而是“——”叫,那我也会像你一样地惊讶不已……从你的眼神里,我还看出,你好像是在说:“主人,停止吧,我害怕。你是一个人。人是不应该像猫那样说话的……”

你的恐惧传给了我,我出了一身冷汗,全身湿透,酒也醒了。问题还不仅在于恐惧,而是在于,此时此刻我清楚地意识到即使是偶然的、唯一的一次,我不懂“喵”为何意,但已能说猫语,那就是说,这种语言是存在的。也就是说,跟我在一块生活的是一个智慧并不比我差的生物,只不过我从来没有试过安排与它实际沟通。

你委屈地站起来,走到房间里去了。这使我相信自己的分析是正确的。你认为,继续再讨吃的将有损自己的尊严。好像你已经把我说的话视为一种具有侮辱质、极为不妥的玩笑。并打算原谅我。我想弥补自己的过失,尽力来把我们的关系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我切了一块火腿,放到地板上,并且呼喊着“咪咪,咪咪……”,可是你并不过来。事情很明显,难道我还能和你保持原先的关系吗?

我不能强迫自己去找你重新“谈谈”。但是我开始完全按另一种方式来对待你。我开始仔细地观察,迄今为止,已发现了许多可以证明你的绝对的明智的蛛丝马迹。

有一天夜里,我被轻微的响声惊醒。我睁大眼睛往半明半暗的响声发源处看去。我看到,你从桌子上跳下来,用牙从地毯上叼起一个什么东西,就朝门那里走去。我毫不费力地就猜到,你拿的是什么东西。从前,你有一个怪癖——偷自来水笔。你坐在我的膝盖上,就观看那支在我手里动来动去、闪闪发光的漂亮水笔,看还不够,想去“拿”它,但是我不容你这样做。于是你就在夜里不断地把自己毫不现实的动物本能升格为偷盗。我很不愿给你这种行为去寻找另外的解释。你终归是一只猫,而不是一个不明来历的动物,这一点并没有使我感到不安。

我已经不止一次地从你那里夺回水笔,但你终究还是“带走”了两支,而且至今没还。好在水笔值不了几个钱,我也就没心思去找了。而这一次,我跟以往做法不同。最跟踪你,看着你怎样得意地叼着水笔走过走廊,进入客厅,钻到壁柜里去。我的旧资料就保存在那里,但我很少、很少去光顾。

我等了5分钟,仍不见你出来。我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回到卧窒,躺到上,竭力不弄出一点声响。我决定等到你睡着的时候,再去看你在那儿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记得,当时我思绪万千,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我思考着你,思考着,如果我对你的理智的猜测没错的话,我在自己的家里能够感到平静吗?我还想到宇宙,想到,我们能够在“斯提拉-212宇宙空间站捕获的碎片上发现些什么。石头上有机体残留的基因密码已经破译,现在友邻试验室里真的已经培养出地球外生命。这种生命是一种硅菌群落。我在显微镜下看见过,它是一些细细的、浅蓝白色的纤维。我考虑过沟通,考虑过,我与外星智慧生物会见的童年幻想可以突然实现,而且完全不是在别的星球上,而是在我自己的住宅内实现。

“为什么需要它们,”我想着那些浅蓝白色的纤维。倘若那种生命是没有智慧的,那它对我们来说,或许是无益的,甚至是有害的。从出现在地球上的、像一种霉菌似的纤维身上还能找到什么东西呢?这会是科学的最伟大的成就,宇航员英雄主义的成果,采用最新宇航技术,在生物学领域的最新研究成果吗?“不,一点不是。”我回答自己,“问题不在于,我们需要的正是这类生物品种,而是在于,我们在宇宙中目因此不再是孤单的了。另一种生命的存在就意味着,宇宙中,存在着我们能与之流信息、思想、感情的另外的智慧。”

“而我们真的需要这点吗?”我又一次反驳自己,“我们真的需要这种流吗?”比如,我和我的猫数年来同住在一所住宅里,我甚至一次都没有试着和它沟通。也许我们在宇航中寻找的是自己,仅只是自己吧?虽然我们从来就没有必要认识霉菌在想什么,但是我们却过早地准备认定,它是非智慧生物。其根据仅仅是它不会建造房屋。可是它并不需要房屋呀!我们以自己的‘创造活动’而自命不凡,我们自命为创造者,但须知,我们与上帝有别。我们从来都没有虚无缥缈地创造出什么,我们永远都是加工某种东西。陶瓷工人总是以自己能用黏土制造出相当美的盆罐而自豪。但是某种更自然、更具天赋的动物并不需要这种盆罐,而是把制罐的行为视为对黏土的破坏。黏土本来是清新、柔软,并有机地渗入大地的,然而现在却被烧结、变硬、裹了一层外套,被剥夺了自然的本色……”

我已经记不得我是怎么睡着的了。我只记得,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的脑袋一片混乱。占据我脑海的完全不是我们研究的项目,完全不是。

在我头脑里兴奋不已,由于好奇而燃起了激情的火焰,就是这么一个问题:“你用偷走的水笔在干些什么?”

请原谅,尽管我现在已经清楚地意识到,我的水笔也就如同是你的,可我还是使用了“偷走的”这个词语。我的住宅是你唯一的星球,住宅对你来说就是唯一的现实,而我和住宅又是配套的。如果把水笔视为被你偷走,那么你睡的沙发、你走路的地板、喝牛的碟子……也就应当视为被你偷走。因为所有这些按照我们人类的法律规定都是属于我的。但是根据什么要涉及你呢?如果沙发、地板不算偷,那么根据比法律更高的权利,水笔就应当属于你。我们并不认为,我们利用土地、树木、石油和水是偷窃,我们只是在我们生活的地方获取这些东西而已。

我一直耽误到很晚才回家。回到家,我轻轻地打开了门。

你真的睡着了。当然喽,你熬夜,在壁柜里秘密地干了一个通宵嘛。我看见你在放下了窗帘、半明半暗的客厅里躺在沙发边上。那姿势完全不像猫的样子,比如,没有缩蜷做一,而是伸直后腿,把头枕在前爪上。

过去我一直没有注意这个问题。但是现在我愣住了。久久地看着你的姿势,我感到。这种姿势印证了在我睡觉前长久痛苦思考的问题。

我悄悄地走过你身旁,轻轻地打开了壁柜的门,往里看,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大堆多年没有整理过的文件。但是我明白,我所要找的东西必定就在里边,它躲开了我蓦然的一瞥。

果然不出所料,我把文件挪开之后,马上就看到,那后面有两支水笔和几页发黄的格纸。看得出来,那是从一本古老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这几页纸就在我刚挪开的那一叠文件和柜子壁之间的空隙处。

我记得,当我小心地把这几页纸取出来的时候,我的手在发抖。我听到你在动,我向你那里看了一眼,我看到,你把头转过来,鼻子对着我,有一只爪子在沙发上搭着,现在你把腮帮也放在沙发上了。这个姿势不是猫的,这惊得我发慌,我差点就放弃了我在干的事。但是我控制住了自己,手里拿着纸页悄悄地走进了办公室。

假若我没这样做会怎样呢?这样做了,我未必会感到好一些,因为我已经不能像对待一只普通猫那样对待你。而且在追究出真相之前,我是平静不下来的……

我想到,猫的嗅觉发展要比人的好得多,为了不在纸页上留下我的气味,我把纸页放到桌子上,我还配备了一把镊子。

我打开了桌灯,仔细地查看了一张发黄的纸页。它上面什么也没有。我把它翻过来,也同样是光光的。我松了口气,接着又看另外一页……这一次,我看到了满满的一面不太清楚的痕迹。我兴头来了,忙把它放到显微镜下,打开了显微镜的灯。

纸上用很细很细、几乎是颤抖的波式的线条写满各种符号,符号与符号的间距很小,几乎是一个紧接着一个写的。我打开了电脑投影机,所有这些符号就马上被一个一个地分别被拷贝到分为数十格的页面上。之后,我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把纸页收好,就回到客厅。

你换了一个姿势,又睡着了。这一次,你的睡姿就完全像一只猫的了:你侧躺着,身子微弯,后腿收紧。

我细心地把你写的纸页整理好,放到原处。然后,把自己的杂物放回格架上,把柜子门关好,回到了办公室。

我完全清楚,我是不能独立地破解我所发现的这些符号的。我把复印件给了几位宇宙语言结构学专家。他们研究过许多系统破译规则。再借助电脑,他们就有可能破译所接到的材料……

“愚蠢的玩笑。”语言学专家小组领人把一叠标准A4打印纸递给我后,警告说,“你要是再如此开玩笑,我就要向头儿汇报了。”

我紧张地坐到我的办公桌跟前,开始读起来。

窗外倾盆大雨

烈风猛力击树叶

我知道啊它要把树枝折断

可我一次都没有到过那里

窗外另有天地

(原诗没有标点符号)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说,这是我那只猫写的?是那只我还没有功夫给它取名的猫写的?那只灰猫居然会写诗……

我一口气接着读下去。

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疼痛啊!

你着我的面又谈起了其他的猫

谈起了一只火红色的猫

哦我最恨的就是者一点!

你说我只是出于误会才跟它在一起

你既残酷 又可

我有许许多多委屈 但主要的是

当人们中止你的

特别表露出冷漠的时候

我就只有等待着月亮升起

我就只有向它倾诉

街上飞来采一只蝴蝶

意味着盛夏的来临

这是我生命的第三个夏天

我捉到了那只蝴蝶

我在想我一生中会不会有一只母猫

当你表示 我不感兴趣的时候

当你冷漠地对待我的激情的时候

当你说要把我转让给他人的时候

我还有别的委屈

你既残酷 又可

柜子后面结满了蛛网 落满了灰尘

童年在那里既美好又安全

童年的气息在那里留驻

但是我却不能返回

我永远不能返回童年

生活所迫 我惘然若失

惘然若失 伤感不止

我觉得我好像已经完全不能进食

但这会使什么人不安呢?

整整一夜水从龙头一直流淌

有个人站在玻璃窗外面的

我吓了一跳 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冲着他嘘了几声,几乎把他赶到了大门口

他吓得急忙溜走

我感到满意和自豪

从前你一来,马上就坐下

细看石头 跟我嬉戏

或许那时我还是小孩 我比较可

茸的尾巴?亮丽的斑纹?

可现在你却当着我的面用粗话骂人

我独自一人心情反而好

街上寒风呼啸

屋里暖和宜人

已经表白得够多 但我仍旧幻想

盼它终归到来

(原诗只有惊叹号和问号)

这种多愁善感的诗有好几十段。我把它们全都读完,心情许久不能平静。

后来我匆匆赶回家里。从车站到家我几乎是一路小跑,但在路上我还是拐进一家小店买了一听“基提·凯特”牌家兔肉。我冲进了自己的住宅,一心想着,现在我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但是,没有谁来迎接我。好生奇怪,然而我没有打颤,我几乎马上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我来到客厅,那里通风小窗大开着。我又去了办公室、卧室……“咪咪,咪咪……”我惊慌地呼喊着,“小灰!小灰!……”可是没有回应。

我冲到街上,嘴里不停地呼唤着你,围着院子一直找到天黑,我最后确信再找下去已经没有意义,这才回到家里。

我走进办公室,坐到桌前。我立刻发现,桌上有几页从日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格子纸。我确实记得,我并没有把它们放在这儿。

我又客厅去翻柜子。当然,你写的诗已经不在那儿,它们和你一同消失了。

我回到办公室,仔细地看了一页纸。纸上勉强看得出一条细细的线,长度不到一厘米。

我打开了显微镜,复制了这个符号,然后我就像昨天一样,用电子邮件把它发给了语言学家,让他们试试能不能翻译。

夜里我几乎没有合眼,羞耻、良心的谴责折磨着我,替你的担忧折磨着我。当然我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你最后留下的便条能帮助我找到你。

第二天清早刚上班,我就闯进宇宙语言结构学主任办公室。

“那里写着什么?”我开门见山地索要答案。

“我已经警告过你……”主任说,“再说你杜撰的是一种相当特殊的代码系统。因此我们还得采用某种特殊设备。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列个清单,你自己去办理一下使用发明专利特许证的手续吧。我不明白,你干吗迷上了结构语言学。”

“您到底译不译,还是请译一下吧,求您啦,请译吧!”我坚决要求道。

“你是想说,所有这些都不是你自己杜撰出来的吗?”主任终于摊牌,“那么到底是谁编的呢?是你的某个熟人吗?他,算什么东西——一个疯疯颠颠的诗人?但是,语言学家才是天才。真有意思,他干吗要用编码?怕有人偷走他的天才诗吗?”

“请译吧……”

“唔,好吧,好吧,”他终于同意了,“我这就去译。”

他起身离开,到实验室去了。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手里拿着那张纸。

“给你,拿着。”

我接过纸,目不转睛地看着它,看着那条弯弯扭扭的小蛇。那里只有唯一的一个词。是唯一的一个词,但它的的确确刺痛了我的心——

“卑鄙”

镊子没用吗?气味向你说明了一切吗?

大家都说我完全变了。至少我辞掉了原来的工作。那些瓶瓶罐罐于我何干?或者说,那些使我的大部分同事激动不已的硅有机纤维于我何干?也许我是唯一会相信,就智慧而言,它们并不亚于我们人类。它们与我们的区别仅仅在于,它们不强求流。

我过去的一位老同事带了一瓶白兰地来我家里做客。他讲述说,似乎那些菌种在一定的发展阶段就开始放射出某种波,自我们的语言学专家把这种“波发送”译为:“你们归根到底该停止啦!”对此大家只是置之一笑。

我们都认识什么叫智慧,但是我们为什么就如此相信这种认识?为什么我们要如此顽固地寻求接触,而不考虑一下对方是否愿意呢?原则上讲,如果对方不需要接触,那么我们的寻求又是否符合起码的礼貌原则呢?倘若我们到森林里去拾蘑菇,我们自然很高兴,但是如果森林突然跟我们说起话来,硬要跟我们朋友,我们会怎么样呢?

语言学部主任认为,我被魔星弄得有点神失常。出于对我这名伪天才的尊重,他应我的要求把你笔迹的原形打印了一份给我。

我多次把那些笔迹拿给其他的猫看。问题不在于,和它们沟通于我有多重要,而是在于,它们也许能帮助我找到你。可是它们当中没有任何一只表现出任何一丁点儿的兴趣。难道说这种文宇是你自己发明的。或许,它们都比你更狡猾、更隐蔽吧?没准,你不是一只普通的猫,而是某种外星来客猫?

不,最近以来我一点不信,最终于认识了你的猫母亲,她就住在我一位熟人的别墅里。难道说,你也“被魔星弄得有点神失常”了?要那样,你简直就是我的孪生兄弟了。但不是这么回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请你回来吧。不会再有任何沟通了。

回来吧,留在我这里,作为一只普通的猫。

我再也不那么做了,这是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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