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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驾驶的接尸车》作者:[日] 小林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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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坡路上,迎面驶来了一辆殡仪馆的接车。

新开看到这辆接车时,咋了一下舌头,停止了跑步。接车这么早开出来,倒也是少见的,但是,他为了健康而练长跑,一开始就遇上了接车,真是个不祥之兆。

新开站在路边,瞪眼望着接车。接车可并不了解他那种心情,还是慢吞吞地从斜坡路上开过来。新开无意中向驾驶室内望了一眼,不由得目瞪口呆:驾驶室内空无一人。

他想:也许是眼睛的错觉吧。此刻,车子已开到了新开的面前,于是他仲长了脖子,窥视车内,别说司机,竟连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一根黄色的金属棒竖在那里。这辆无人驾驶的接车,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原来是辆无人驾驶的接车。”新开嘟哝着,他一下子感到茫然了。

车在他面前开过,缓慢地下了坡。尽管没有人纵方向盘,汽车还是平平稳稳、慢慢悠悠地行驶,始终保持着一小时30公里的速度。

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新开捉摸着,目送着接车驶下了长长的斜坡,向左拐了个弯,从视线中消失了。他眨巴着眼睛,环视四周,时间刚过清晨5点。在这多摩丘陵上开辟的新兴住宅区一带,还没有车辆往来,也看不到一个行人。

在看到奇怪的东西,情绪受到冲击之后,他失去了继续跑步的念头。为了防止中年发胖,他一下子心血来潮,刚从三天前开始练晨间长跑。今天早上,他穿上了昨天才买的运动衣,还着惺松的睡眼,就从家里跑了出来。正当他跑到斜坡路上,就碰上了这辆无人驾驶的接车。他像被泼了冷水,在折返到自己家里之后,心里还感到懊丧。妻子腾免不了数落他几句。“你的意志也太脆弱了,一套运动衣就花了13000元哩!”

于是,新开只得又跑了出去。他在哪一本周刊上读到过,进行长跑健身,必须杂念全无,这才能见效。而在今天早上,他并没有做到这一点。那辆无人驾驶的接车,总在他的眼前晃现,人虽在跑步,心里却是乱糟糟的。昨晚,他喝了不少酒,40岁才出头的人,还不大抵得住酒劲。或许还有醉意吧,那看到的肯定是幻影了。奇怪的是:无人驾驶的汽车下到斜坡的尽头后,还向左拐了个弯,可那里是建筑工地,是没有房子的,而接车向没有住家的工地驶去,简直有点荒唐了!

“不,我倒要等着瞧!”新开紧皱眉头,自言自语。他确实听妻子说过,那边工地附近,原有一些无人祭祖的坟墓,施工之前,请来僧徒给超度了一番,这才迁走坟墓,让推土机推平了墓地。那辆接车会不会是灵魂招来的呢?新开一想到此,全身像浸在冷水里一样。或许是坟墓拆迁后,那些无人祭祖的游荡着的鬼魂要另觅安息之地,这才叫来了接车的吧?既然是从曹地府叫来的接车,没有司机就并不奇怪了。呵,原来是一辆从冥府开来的接车。“真会有这样的事吗?”新开苦笑着。

新开是在川崎公司所属的通信器材厂计算机研究室工作的,

是个理论者。除非这是飞碟之类超现实的东西,否则,这种奇怪的反常现象,很难使人相信。但早晨的事,总有点蹊跷。他草草地结束了长跑,回到了家里,把早上目睹的怪事告诉了妻子。

“别做梦了,你不是去跑步的吗?”腾毫不介意地笑着说。

“这样的事,我可没听人说过。”

新开被挫伤了自尊心,可还是被那目睹的情况纠缠着。

“总有什么原因吧。”他坚持着说。

“你急于练长跑,神经太紧张了。”

“不过我确实是亲眼目睹的。”

“那就一定是个隐身人,驾驶着那辆接车了。”

“你不相信吗?”

“当然不相信。”

“可我还是相信。”

“你别再说八道了。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可要恼火了。”膝换了衣服,走进厨房去准备早餐了。她有低血压病,早起总感到不舒服,心情也不好。两个孩子,大的小学六年级,小的三年级,为了他们上学,她每天都得早起,现在正歇斯底里地骂着他们。关于那辆无人接车,要再说下去,她会歇斯底里大发作的。

新开独个儿冲了杯咖啡,在客厅里看起晨报来。报纸的字里行间,不时出现那辆无人接车,扩大到了整个版面。喝罢浓咖啡,他小声地自言自语地说:“毫无疑问,我看到的确是一辆无人驾驶的按车。”

早晨7点50分,新开出了家门,乘上了开往新百合山的公共汽车。他要从新百合山换乘小田原快车去登户,再从登户换乘南武线到武藏小杉车站下车,然后,步行5分钟,就到他工作的公司了。他站在新百合山车站的站台上时,听到身后有一个年轻女子在招呼他。

“早上好!”

新开回头一看,心中一阵激动。那是近野良子。她住在附近的一幢公寓里,从新百合山车站步行10分钟就到了。和新开同在计算机研究室工作,上班途中经常碰面。一个妇女,能从国立大学的物理系毕业,可数凤麟角了。这样一个人才出众的女,却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她鹅蛋脸,滑润的肌肤,独具一股熟透的水蜜桃般的魅力。该有30岁了吧?但看上去要年轻五六岁,还是姑独处。她浓妆艳抹,花枝招展。

“有什么心事吗?”良子问道,用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新开。

“不,没什么。”

“在考虑什么吗?”良子用唱歌一般的调子说。

“不,不。”新开否认。但在略一思索后,他说:“今天早晨,我遇到了一件怪事。”他吞吞吐吐地说了那辆无人接车的事。

“噢,这事情嘛,倒是真的。”良子说。这倒是出乎新开意料的回答。

“还有谁看到过那辆无人接车吗?”

“这事情嘛,我也是听来的。”

“哪儿听来的?”

“大概是从我隔壁房间的新婚夫妇那儿。”

“新婚夫妇又是怎么看到的呢?”

“不。是公寓里的什么人看到的,那位新夫人听说了。不过,看到的时间不同,据说是在深夜。”

“哪一天?”

“大概是在一星期之前。”

“原来如此!”

“从隔壁新夫人那儿听说这事,我还以为她在逗我玩哩。”

“这么说,那真的有人看到了?”

“真有趣。”良子的眼睛,出人意外地闪动着光亮。

是不是还有别的目击者呢?新开想着。这时,开往新宿的快车已经驶进站台了。两人一起上了电气列车。车厢内座无虚席,他们挤到了一个角落里,紧挨着站在那儿。在新开的眼前,是良子明亮的眼睛、柔软的嘴唇和圆溜溜的下巴。随着电气列车的颠动,他们的胸脯会偶尔相挨。他感到,一挨到良子的房,总会激起一阵难言的颤动。新开几乎感到了窒息,接车之类的事,草已忘得一干二净了。他一心体味着挨到良子房的刹那间的感受。同妻子松弛的房相比,良子的房是富于弹的,只要稍挨一下,就像有一股电流,丝丝地流遍了全身。

“也许……”新开想着,一个意念活动起来了。

他开始练长跑,要说是为了健康,不如说是为了让那挺出来的便便大腹瘪下去,使自己漂亮些。他意识到,在这种内心活动中,还怀着对良子的关注,不禁脸也红了。

他记得,近野良子搬进车站附近那幢公寓,是去年岁尾的事。那是一幢8层的白色漂亮大楼,建造在一所小学的后面。到今年年初,他们在站台上偶然碰面时,他才知道她乔迁新居,买下了那幢公寓底层的一间房子。从那时起,他们每周总有一二次相遇,同去公司上班,而他也总会莫名其妙地关注起她来。在站台上遇到她时,心里也总是七上八下的,感到自己的神经和细胞都活跃起来,越发生气勃勃了。他决心练长跑,大概是一星期之前的事,当时妻子藤香到他刚出浴的身躯,认真而又惋惜地说:“你已经上了年纪,变得大腹便便啦!”但那时在他的脑海里。却掠过了近野良子的丽影。她有没有情人呢?

现在,新开从侧面看了她一眼。这次上班途中,他们亲切谈,他了解了良子的身世和生活。良子生于长崎,念高中时就好数学和物理,还一年一度去海外旅行。她现在所住公寓的房间,是底楼第10号房间,在大楼的最北面。她偶尔会跑到学生时代的同学在新宿开的酒馆里喝酒,深夜乘了出租汽车回来。可以想象,作为一个末婚妇女,良子过着自由自在、任情欢乐的生活,但那至关紧要的同异往,她却总是避而不谈。与其说是她矢口不谈,倒不如说是新开怕难为情,不敢把这个话题引出来。新开忽而一本正经地想:这么个富有魅力的女,即使拥有一两个情人,那也不足为怪的;要是没有情人,倒是难以使人理解了。正当他下决心要提出异问题时,良子却说“也许,今天新开先生给什么鬼魂缠上了,一清早就碰上了接车。”良子的两颊浮现出了嘲弄人的微笑。

“有人说不吉利,我看倒也末必。”新开有点扫兴,半开玩笑地说。

“我听说过,碰上接车,还是大吉大利的哩。以前我在什么书上读到过,美国大联盟棒球队的名教练约翰·马古洛说过,去棒球场之前要是碰上接车,球队一定旗开得胜。对于那位名教练来说,接车就是胜利女神的象征……”

“竟会是胜利女神的象征?”

“是的。记忆或许有误,但据说有一年,约翰·马古洛率领的那个棒球队,参加了世界棒球锦标赛。队长一心想取胜,竟从殡仪馆借来了一辆接车,同从自己家里开往球场的约翰·马古洛的车子错开过。结果,球队在世界棒球锦标赛中拿到了冠军。”

“你倒说得怪有意思的。”新开附和着良子的话,越来越感到她的魅力了。名教练迷信接车的话,本来是无稽之谈,但她能说得如此有声有色,不得不使他随声附和,感到亲切。他妻子的态度又怎样呢?恰好相反,一口咬定是不祥之兆。他妻子深居简出,对外界态度冷漠。他们夫妇间偶尔谈及的,也无非是工资低,以及某地一个小学生自杀之类的令人沉闷的事情。

电气列车到了登户车站。过了换乘南武线的检票口,新开毅然问道:“难道你是个独身主义者吗?”

“也想着结婚,我是女人嘛。可是,我想结伴的人,不是已有夫人了吗?”良子结结巴巴地说。

“结伴吗?”新开瞟了一下良子的脸,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良子的唇边浮现出了奇妙的微笑,她说:“新开先生不是已经有两个上学的孩子了吗?大的叫阿悟,小的叫鸿二。”

“你倒了解得很清楚嘛。”

“因为关心嘛。”

“那……”新开语塞,凝视着良子。

“不谈这些了吧。”良子说着,声音柔和而娇媚。她那吸引人的强烈的香水味,直刺新开的鼻子。转瞬之间,他感到一阵轻微的头晕目眩,视界也似乎变得明朗而开阔歹。“我今天早上看到那辆无人接车,说不定还是个吉祥之兆哩。”

一星期之后。

新开乘上了从新宿开往小田原市的最后一班电气列车。他在下班后来到新宿,大学时代的一位同学约他一起喝酒,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那位在钢铁总厂工作的同学,突然给新开工作的公司打来了电话,把他叫去。“我有事想和你谈谈,晚上7点,我在歌舞伎街‘大草原’酒家等你。”

那位五年不见的同学,同厂里一位年轻的女同事酿成了暧昧关系,现在正在考虑同自己的妻子离婚,在这件事情上,他想听听新开的意见。那位情妇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而同学的妻子发现丈夫有了外遇,态度异常强硬,坚决不同意离婚。新开听了,倒也没有当做与己无关的事。那位同学已经大腹便便,官气十足。他在去年被提拔为科长,而现在却蜷曲着臃肿的身躯,连声叹息:“左也难,右也难,真不知道怎么办。要是处理不当,会弄得家破人亡的。”

“唉,最后还得由你自己拿主意呵。”新开给下了一个不痛不痒的结论,然后就告别了那位同学,搭上了最后一班电气列车。

他拉着车内的吊环,考虑着。“这样的事,明天也许要轮到我自己了。”

昏暗的车窗上,似乎晃动着良子白皙的脸庞。新开望着这张脸,展开了想象的翅膀,良子也许对我怀着好感吧?要不然,为什么要了解我的家庭情况呢?要是我深陷在她的情网中,结局又会怎样呢?他曾在下班回家途中,顺便到过她的公寓,在底楼10号房间内,消磨了一段时间。回到家里,脸上装得若无其事,似乎在哪儿也没有耽搁过。要是妻子察觉到他与良子的往,又会怎样呢?她可是个泼辣的女人,离婚也就更麻烦了。顶头上司黑泽科长要是知道他与良子的关系,也会大发雷霆,说不定还会把良子调往大皈分公司什么的,于是他将妻离子散,而且还会破公司辞退,也得上大阪去另谋职业。

想象的翅膀借着酒的醉势,漫无止境地仲展着。实际上,他为人谨小慎微,心里一清二楚,可不能干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来。从那天到现在,已经在站台上同良子碰过两次面了,但是下班后从没有邀请她去吃饭。此刻他的头脑中,同每天一样,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思乱想。

新百合山车站到了。

已经过了午夜零点,最后一班公共汽车,也早已在两小时以前开走了。由于是新兴的住宅区,车站前也叫不到出租汽车,他只能徒步回家了。乘公共汽车只有10分钟的路程,步行却要半个钟头。约莫走了5分钟,行人完全绝迹了。这一带,有点像美国西部影片中出现的荒地,荒凉而沉寂。到处可以看到人家的灯火。和西部影片中的荒地不同的是。由于是从丘陵削凿而成,这里的地势富于起伏,路面七高八低,坡度升降无常。

远远可以望见公寓的灯火。那是良子居住的公寓。良子已经进入梦乡了吧?他把视线投向公寓,但良子在底楼的房间被小学的校舍挡住了,看不见。一看到她那幢公寓,他又无意识地触发了联想,想起了那辆无人接车。她那公寓中的什么人说过,曾在深夜看到过接车在公寓附近行驶。新开又想,要是那么说,从那时候以来,不会没有人再看到过无人接车的行驶吧?他不能放弃早上的长跑。他是为了良子,为了使自己变得瘦一些,漂亮一些,这才每天早上都不间断地练长跑的,但是再没有碰见过那辆无人接车。

“我看,那还是从曹地府开来的接车。”他忽而又这样想。他收回了视线,叼上了一支烟,在街灯下打亮了打火机,点上了火。正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他不由得回头看去,只见一辆黑色汽车,从斜坡上吃力地爬上来。汽车形状奇怪,车篷安装成屋顶模样。

“接车?”新开低声叫了出来,全身一阵寒颤。他吓得缩着身子,停留在斜坡的中途,望着那辆接车。车子缓慢地向他驶来,同那天早晨看到的一样,时速约为30公里。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驾驶室,里面一片幽暗,什么也看不清楚。接车驶近来了,相距只有十来米了。驾驶室里仿佛有人,纵着方向盘,还是个男子。既然车内有司机,新开也就放心了,如果还是上次看到的那辆无人汽车,那可真要把他吓破胆了。

车放慢了速度,发动机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将要从新开的面前驶过去了。在街灯的光环下,驾驶室里看得很清楚了。新开看清楚那个握着方向盘的男人时,不禁骨悚然,“啊”地叫出声来。驾驶室内坐着的,原来是黑泽科长!白色细长的脸上戴着眼镜,而他最明显的特征,是有一个日本人少有的鹰钩高鼻子,而驾驶室内那男人的鼻子,形状也像鹰嘴。至少,从侧面看过去,此人很像黑泽科长,甚至是一模一样。当然,这不过是转瞬之间所看到的,而且是在街灯下的依稀一瞥。

“决不会是错觉。”新开想,仍然横叼着烟卷,死死盯住了接车。驾驶室内的人目不斜视,身子一动不动,只顾注视着前方。一会儿,接车爬上了斜坡的顶端,接着就被吞没在黑暗中,但仍然可以微弱地听到发动机的声音。新开仍然站在那儿,猛着烟,在闪烁着的红色火星中,黑泽科长的脸又浮现出来,又隐去了。他的醉意完全消失了。

“黑泽科长会来驾驶接车?”他责备起自己来,这是荒诞不经的想象,算了吧。黑泽科长应该住在自由山,他怎么会在深更半夜,到小田原快车线上的新兴住宅区来驾驶接车呢?

“难道是他的灵魂在驾驶汽车吗?”新开这样想时,他那夹着烟头的手指微微地哆嗦起来了。一种难于名状的寒颤向他袭来。他突然感到,在黑暗的斜坡上,仿佛有人的样子,站在那里,一股劲地向他这边打量。

“谁?”新开突然发问,只见一个高个子男人慌慌张张地逃跑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迈开了步子。那个酷似黑泽科长的接车司机的脸,形象鲜明地贴附在他的脑海里。他每天都同黑泽科长见面,总不至于会把他的脸同别人混同起来吧。

“我的神经反常了吗?”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突然,一股亮光闪进了他的头脑,留下了令人窒息的感觉。“难道黑泽科长驾驶着接车,到良子的家里去了吗?”这种突如其来的想象一闪而过,他被这个念头纠缠住了。他打算给良子的住所打个电话。

一番犹豫之后,他借用附近的报警电话,给良子的住所挂了电话。一会儿,良子来接电话了。

“我刚才看到了接车。那个驾驶接车的,看来同黑泽科长一模一样。科长是不是上你家去过了?”新开连自己都感到说得颠三倒四,言不由衷,不禁嘲笑起自己来。然后他对良子单刀直入地说:“黑泽科长是开着接车来的吗?”

良子哈哈大笑,说。“我的新开先生,哪儿会有这样的事呢?”

“噢……”

“你大概喝过酒了?”

“是的,喝了。”

“我看你还是早点睡吧。”良子笑着说。

“我知道了。无缘无故给你打电话,实在抱歉。”

“没关系,我没事。你早点休息吧。”

“那再见了。”

新开只听“喀嚓”一声,电话挂断了。但是,“你早点休息吧”,这娇柔的声音,在他步行回家的途中,不时在耳鼓中萦回着。他想。“也许我真的醉了。”

第二天早晨,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在自由山名叫“繁荣的多米尔”的公寓背后的路上,发现了黑泽科长的体。“繁荣的多米尔”就是黑泽科长居住的公寓。

新开从早晨电视的新闻节目里得知这消息后,简直吓昏了。

电视是这样报道的。今天凌晨2时左右,碑文谷警察分局的两名警官到自由山一带巡逻。于“繁荣的多米尔”公寓背后,发现一名倒毙的男子,经验,确认该男子系被人掐死。死者带有身份证。据此获悉,名黑译和男,39岁,住“繁荣的多米尔”903室碑文谷警察分局认定,此系凶杀案件,当即进行侦破。据推定,黑泽被害时间当在午夜零点至一点左右。

“推定死亡的时间是在午夜零点至一点之间!”新开望着荧光屏上出现的黑泽科长的面部照片,发出了近乎悲鸣的惊呼。

“如果说,是在午夜零点到一点……”他搜索着自己的记忆。那时候,黑泽科长正在新百合山车站附近的斜坡路上,驾驶着接车。他目睹的时间,大概是在午夜零点10分至15分之间。

“如果警察的推定没错,当时黑泽科长说不定已经被掐死了,我所看到的,不就是黑泽科长的亡灵吗?那是被害的科长的亡灵,在深夜驾驶着接车,在多摩丘陵的新兴住宅区徘徊了一通之后,再回到他家所在公寓背后的路上,在那儿成为体而倒下了。”他不得不这样考虑。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用常识的尺度无法衡量的怪事。或者说,死人驾驶接车这样的事,不管你同谁说,都是不会有人相信的。这件事,究竟怎样才能做出合乎情理的解释呢?新开陷入了思想混乱。

他想过,也许,黑泽科长生前过近野良子,他在自由山的公寓背后被谁谋害之后,从体出窍的灵魂就驾驶着接车,为了会见良子,才从都内的自由山来到她在川崎新百合山公寓的住所。而他就在科长返回自由山的途中,目睹了科长的身影。从自由山到新百合山,不管车行如何迅速,也得45分钟。被推定的死亡时间与接车从自由山开到新百合山所需的时间,两者是有很大出入的,但是亡灵开车的速度,也许比我们设想的要快得多吧。

他又想,接车是开得很慢的,即使科长在午夜零点被害,从自由山到新百合山,必须在10分钟之内赶到,然后又必须从新百合山迅速折返自由山,那是因为,他在新百合山目睹科长驾驶接车的时间,正是在午夜零点10分至15分之间。但是,汽车要以那样缓慢的遮度折返自由山,足足需要一个钟头。

新开的思想越来越混乱了。杂乱思考的结果,得出了一个结论:他看到了黑泽科长的幻影。不作这样的解释,这个奇怪的谜是无法解开的。他又想,他在清晨和深夜两次看到接车,那是千真万确的事,第一次无人驾驶,第二次是由死人驾驶。

新开的心情很不平静。今天早晨,他比往常提前一刻钟离家,赶往新百合山车站。他想在站台上找到良子,向她提出各种疑问,两人共同来解答。她是个头脑清晰的人,说不定会像快刀斩乱麻那样,为自己把谜解开的。但是良子并没有在站台上出现。他等了几列电气列车,仍然不见她的倩影。他怀着焦虑的心情,来到了公司。因为等人,迟到了10分钟,这是他第一次上班迟到。

良子已经上班了。她看到新开,还是一如往常的样子。去上班时,在不惹人耳目的电气列车内,她可以对你异常亲热,而一旦跨进公司大门,又会对你冷若冰霜,只管一心埋头于工作。这就是作为一个职业妇女的自豪感吧。他已经惯于她这种变化了,今天也不感到奇怪,但总认为她的脸上缺乏生气,像一只走了水分的水蜜桃,肌肉显得干巴巴的样子,眼角的皱纹也很明显。即使这样,同妻子藤相比,仍然显得年轻而有魅力得多。

新开下了决心,今天下班回家时,一定请她去吃饭。

这时,研究室的负责人后藤部长过来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按照部长的示意,他走进了隔壁的会客室。室内,坐着两个陌生男子,一个满脸苦思焦虑,50岁左右;另一个皮肤黝黑,面色威严,年龄同新开相近。他们认定了新开后,两人同时站了起来。

“我们是碑文谷警察分局侦破总部的。”那个年龄与新开相近的刑警说。他一面让新开坐下,一面继续说。“你同近野良子很接近吧?”

“晤……”新开含糊地回答,非常狼狈。这同黑泽科长之死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噢,你别那么拘束。”年龄和新歼相近的刑警苦笑了一下,正视着新开的脸。“关于黑泽科长的情况,你从近野良子那儿听说过没有?”

“没有。”

“一次都没有?”

“是的。”

“是这样吗?”两个刑警相互看了一眼。

良子同科长的案件有关系吗?侦破总部把她看成杀人的嫌疑分子了吗?新开心里这样盘算,嘴上却没有说出来。

“最近,近野良子的态度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那个稍年轻的刑警插嘴问道。

“没有什么。”

“昨夜……说确切些,今天凌晨零点十二三分左右,你给近野良子的住所打过电话,有这事情吗?”

“有……有的。”

“她是不是立刻来接电话?”

“来接电话的。但是,这个电话……”新开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从两个刑警的脸上看出来,他们想了解的,并不是昨天夜里他看到了什么情况。那两个人都是眉宇紧锁,显出一副困惑不解的表情。

“她确实来接电话的吗?”年龄和新开相近的刑警咋了一下舌头,再一次提问。

“不错。”于是,新开把他昨晚在新宿的酒店里会见大学时代的同学,乘上从新宿去小田原的最后一班电气列车,到新百合山车站下车,又在步行回家途中心血来潮,给她打了个电话等等,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通。尽管如此,他还是隐瞒了一个事实。他目睹了一个像黑泽科长的人驾驶着接车。幸亏刑警们并不想询问电话的内容。那个与他年龄相近的刑警,询问了在新宿一起喝酒的同学的姓名及工作单位的电话号码,在小本子上作了记录,然后对新开说:“麻烦你了。”他的声音有些沮丧,缺乏生气。

新开暗暗舒了一口气,问道。“请问,昨夜我给近野打电话的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是听她说的,再来向你核实一下。”那个年龄较大的刑警简单地回答。这么说,是在对她进行不在现场的调查了。新开领悟到这点时,他的脸色变了,因为良子被确定为杀人嫌疑分子了。为什么要怀疑她呢?新开考虑着,茫然若失地望着窗外。

星期日下午,新开带上次子鸿二乘上公共汽车,来到百合山年站前。比之新百合山车站,百合山车站离新宿更近一站。车站附近,由于十年前已经建成了新村,作为住宅区来说,已经规模具备了。车站前的商业区,也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他搀着鸿二的手,在商业区东游西逛,漫无目的。往常星期日,他总是躺在长沙发上看电视度过的,但是最近,妻子腾的泼辣劲更厉害了。他感到成天泡在家里,实在百无聊赖,心情郁闷。即使你想带着孩子外出,也会频频遭到她的挖苦。大孩子阿悟明春要投考中学了,正在请人辅导,由于成绩不好,近来妻子的歇斯底里又有点升级了。新开受了妻子的气,还没有消气。为了逃避妻子的歇斯底里,才同鸿二离开了家,而心里仍然感到沉闷。

“爸爸,你这几天不练长跑了?”鸿二抬头望着他,问道。

“嗯……”新开有点答非所问。

“不是才练了一星期吗?意志不坚强。”

“别像你那样来挖苦人!”

“那你的肚子又要挺出来啦!”

“不要紧。”新开苦笑着说,“好看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中年人发胖,对身体有害,也不会讨女人的欢喜。”

“不喜欢也好嘛。”

“你会惹人欢喜的,爸爸。不过,像爸爸这样的矮胖子,要练长跑,也是够麻烦的。”

“你不也是个矮胖子吗?”新开说,“啪”地响了一下手指。

在他的眼前,又映出了近野良子的面容。公司内已有流言蜚语,说长期以来,她是黑泽科长的情妇。她也许是被黑泽和男的高个子、小白脸迷住了。有人说,她进公司后不久,两人就陷入了暧昧关系,但表面上看不出来。可见两个人的手段都非常巧妙,是动足了脑筋的。

随着黑泽的死,两人的关系一下子水落石出了。实际上,黑泽科长对良子有过誓约:要同妻子分手,同良子结合,但是后来他又不打算离婚了。她几次催促黑泽履行誓约,以致最近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出现了裂痕。黑泽不仅有妻室,还有两个孩子。何况,妻子又是公司常务董事的外甥女。他禀优柔寡断,缺乏当机立断的能力,与良子的关系迟疑不决,若即若离,拖延竟达七年之久。

侦破总部把良子拟定为破案的目标。但是,良子却具备了不在现场的确凿证据,就是说,午夜零点十二三分左右,她是在新百合山的公寓里。尽管也怀疑她在家里杀了人,再把体用汽车运到自由山,但她没有驾驶执照,更没有汽车。也考虑过有同谋犯,但是调查的结果表明,良子的周围并没有这样的人。

另一方面,案件发生的当夜,黑泽科长在午夜零点左右曾打电话给妻子,他说:“我现在在涩谷,半小时以后回来。”

黑泽科长究竟在涩谷的什么地方,同谁在一起,这些都不清楚,但他常到涩谷去,倒是事实。黑泽是个道貌岸然的人,也是个对谁都不想得罪的人。

就这样,案件显得曲折离奇,错综复杂了。近野良子却处之泰然,一如既往地工作。但是新开即使在站台一同她照面,也是对她敬而远之,再也不敢亲近她了。

在新开的脑海里,总被两次目击接车的事实纠缠着。那辆接车,究竟在哪一点上同科长的死者有密切联系呢?他搜索枯肠,还是得不到解开接车之谜的材料。他叹了口气,对鸿二说。“我们上茶室去好吗?给你吃咖啡和油蛋糕。”

“爸爸说对了,我正想吃点东西哩。”鸿二高兴地说。

他们进了一座大楼二楼的茶室。开叫了咖啡。

“你会叫人欢喜的,爸爸。”他的耳朵里又响起了鸿二的声音。他一面倾听鸿二重复这句话,一面喝着端来的咖啡。他感到咖啡苦得厉害,就让那浓厚的液体在舌头上滚来滚去,好像要多尝尝咖啡的苦味似的,同时又考虑起接体的事情来了。他最初目睹的那辆接车是无人的,后来看到的那辆,却由一个已死的活像黑泽科长的人驾驶着。这两辆接车,是不是同一辆呢?不管哪一次,他看到时都是大吃一惊,以致都没有对它仔细地进行观察.。车身是新是旧,都不能确定。他总感到,这两辆接车是同一辆。

在两辆接车的画面上,又叠现出了一张水蜜桃般的脸庞。他想,这个水蜜桃已经熟过了头,内里因为过熟而腐烂了。他煞有介事地认为,这个“水蜜桃”不是快属于自己了吗?为此,他才那么卖力气,天天早起练长跑。可是在他得知良子与科长有关系后,练长跑就泄了气啦。仙不得不讽刺自己是个只图眼前实利的人。车也好,近野良子也好,归根结底,都像一场谜梦。

他一面自我解嘲,一面喝着咖啡。

“爸爸,我想买样东西。”鸿二开口说,满嘴嚼着油蛋糕,上翻着眼珠儿,瞅着他爸爸,“我想买个无线电纵的直升飞机,爸爸带的钱够吗?”

“无线电纵的直升飞机?”

“不是有一种直升飞机玩具吗?西德制造的,会上升,会转弯,那家伙是由无线电纵的。”

“无线电纵的?”新开轻声哼了一下,反问了一声。他顿时感到,在他的脑海里,好像有一个目标慢慢地活动起来了。“难道是由无线电纵的吗?”他鄙咏着,眼睛里闪着光,心中那个活动起来的目标豁然开朗了。

那家殡仪馆在车站前商业区的后街上。新开翻查了电话簿知道,在这一带,包括从百合山到新百合山,殡仪馆只此一家,名叫“安本殡仪馆”。

新开推开了殡仪馆营业部的玻璃门。

“您好!”一个壮年男子在店堂口接待了他。

“是老板吗?”新开客气地问。他走进殡仪馆,还是生平第一次。经营者知道来客忌讳,来客也不像走进茶室或弹子房那样,可以轻松愉快地问长问短。

“我是老板。”粗脖子男人不动声色地回答。

“那么,您是外面招牌上写的安本幸吉先生吗?”

“是的。”

“冒昧得很,我想打听一下。”新开怯生生地开口说。“是关于接车的事,想稍许请问几句。”

“接车的事?”安本反问了一句,有点惊讶。“是敝店的接车吗?”

“是的?”

“接车怎么啦?”

新开觉察到,安本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片影。

“事情是这样的,有人看到,贵店的接车在清晨和深夜都开出去过。”新开稍微点了他一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安本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他眼皮低垂,下陷的小眼睛内射出了怒火,粗壮的脖子微微发红。这突然的变化倒使新开有点胆怯。“你是说敝店的接车有什么病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又是什么呢?一个人做买卖,总可以挑出什么病来的。”安本大发雷震,“你给我快滚!”

“别发火,老兄。看到贵店的接车开来开去,生意兴隆嘛,这不是件好事吗?”新开言不由衷地奉承说。

“刚才你不是说,敝店的接车是在清晨和半夜开出去的吗?那样的时间,接车怎么会上街行驶呢?”

“贵店的接车有几辆?”

“只有一辆。”

“只有一辆吗?”

“是呀。你快给我回去,别惹得老子再发火!”

“以前用旧了报废的接车,有没有卖给什么人过?”

“怎么会有这种吃饱饭没事干的家伙呢?”

“那么,在年轻人中间,会不会有这种吃饱了饭,成天瞎折腾的家伙呢?”

“年轻的家伙?”安本发出了呻吟,凝视着新开。他的脸色显得有些狼狈。他是个色厉内苒、但心地还不坏的人。

看来,那辆接车的出处,就是这个殡仪馆了。新开下了结论。深信不疑了。

那天,他从鸿二的话中受到启发,马上奔进了一家书店,站着翻阅了一本《无线电纵入门》,这才知道有一种无线电装置,呵以遥控汽车和直升飞机。一般来说。使用无线电遥控有一定的条件。电信管理局对非法电波是实行监管的,要是捕捉到了非法电波,当即逮捕有关人员。但是,如果频率和输出功率在限制范围之内,谁都可以自由使用,这就是所谓“一般民用电波”。这种电波,在市区约可到达五百米远的地方。在发射机上装天线,用纵杆对汽车或直升飞机进行遥控,天线越长,遥控的距离也越长。

掌握了这些知识后,新开就给汽车经销公司打了个电话,提出了询问。技术服务部的主任这样答复:接车使用的是“皮由克”、“卡迪拉克”和“王冠”等牌子的高级轿车。要使接车能够自动控制,必须具备两根纵杆:左边一根纵齿轮的三级变速及返回,右边一根纵制动器、加速器和左右转变。这就是说,在接车上,如果装上接收机,能够接收发射机发出的电波,遥控就能实现了。

新开想,无人驾驶的接车,就是一辆远距离纵的汽车。

黑泽科长的死,也可能被那辆接车利用上了。他正是为了寻找接车的出处才到殡仪馆来的。

“我说老兄,贵店的接车上,有没有无线电控制的装置?”

新开干脆打破沙锅问到底。

“别开玩笑啦。运载死人的接车是神圣的东西,亵渎死人的事,我们怎么干得出来呢?你别给我扯淡啦!”老板气势汹汹地嚷了起来。

正当这时候,一个男子走进店来。这是个高个子年轻人,身穿斜纹布工装裤,蓝色薄衣。他的跟睛里,发出一种执拗倔强的光芒,但在瘦长的身躯上,又浮现着一种小青年特有的哀愁。

他的年龄在20岁左右。

“昭一,快到里边干活去!”安本看来像在斥贡年轻人,实际上却在窥视新开。他刚才那股凶相已经消失了,脸上浮现出卑躬屈膝、不知所措的笑容,看来使人啼笑皆非。

“有事吗?”昭一向安本瞟了一眼。

“快到里边去!”

“现在我不是才从补班回来吗?”

“别缈嗦,到里边去嘛!”

昭一是个没考上大学的人。新开和安本父子相互看了一眼。

这时候,在新开的记忆中,就像电影中的闪回镜头那样,同时出现了驾驶接车的黑泽科长及昭一两个人的身影,而这个昭一,就是当夜在接车开走之后,在坡道上向自己窥视的那个高个子男子。

昭一在回看了新开一眼之后,脸色刷地变得紧张了。他像逃跑一样地往里边去了。

“喂,等一下!”新开叫住了昭一。

昭一有些跌跌撞撞,转身回来了。

“驱动无人接车的,就是你吧?”

昭一的脸色大变,安本也是一副尴尬的表情。

“这是闹着玩儿的事吗?”新开问道。

“你知道了吗?”安本也问昭一。

昭一低下了头,弯着腰,承认自己干了作非为的事情。

“不过,刑警先生,”昭一头也不抬地说,“驱动接车,无非是玩玩的。我两次报考大学,都是名落孙山,心烦意乱,闲得无聊,就在一辆报废的接车上安上了无线电装置,只想让它出去走走,吓唬吓唬人家,让别人在酒后茶余去谈狐说鬼,不是也很有趣吗?我只是这样想的。”

“那辆安上无线电装置的接车呢?”新开问道。这个补班学生竟把新开当做刑警了。

“在后面的车库里。不过,从那一夜以来,没有再让它开出去过。”

“那一夜你又怎么样了?”

“把死人装进接车驾驶室的。可不是我啊。”昭一继续说。

“不知是谁,知道了那辆接车的频率,就用发射机把接车引导过去了。频率是很容易知道的。在接收机上,根据频率的不同,装置着红色或黄色的天线。只要频率一致,对方的输出功率比较强,就能够把车子引导过去。那天夜里,接车是向新百合山的方向开的,但是突然,它在小学校的后边消失了。我连忙摇动纵杆,五六分钟之后,接车又循原路,从小学后面开回来了。可是我一看车子,吓得我魂不附体。驾驶室内坐着一个男子。我仔细端详,那男子竟是个死人。”

“是这样吗?”新开湿了嘴唇,问道。

“昭一,你别说了。”安本用严肃的声音打断了儿子的话,接着说下去。“把接车召回来之后,昭一浑身发抖。我一听情况,感到接车上有死人,怎么办呢?我们是惯于处理死人的,一检查,从身份证上知道,死者名叫黑泽和男,住在自由山的一个公寓里。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被害,但是想叫他在家属的身边升天,于是就把体塞进别的车子,特地在当夜运到了那个公寓附近。在搬运体的时候,我都没让昭一碰一碰,免得留下指印。”

“仍然是用接车吗?”

“殡仪馆嘛,还是有轿车的。”

那么杀害黑泽科长的,还是近野良子。新开这样想,不禁深深地吁了口气。

那天夜里,黑泽科长确实到了良子的公寓,他给家里打过电话,谎称他在涩谷,这是良子给他设下的一个圈套。实际上,良子肯定目睹过那辆无人接车。在女中,像她那样通机械与无线电的人是少有的,她马上识破了无人驾驶车的机关,还进而把它利用到杀人的诡计中去。她把频率调到同无人接车相一致,再用较强的输出功率把车子召唤到公寓附近,把杀死的人飞快地装进了驾驶室。接车的主人发现车上装着体,大吃一惊,这才把体运到别的地方,把它处理了。良子记得,她在什么杂志上读到过这样的话,杀人时,与杀人的方法相比,体的处理更为困难,但她却轻而易举地处理了体。而且,在装置无人接车的当事人和良子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当事人在抛弃了来历不明的体之后,怕后果不堪设想,一直未向警察报案。

那天夜里,新开偶然给良子打了个电话,根据这一点,她不在现场这一条也就成立了。结果是,特地把体运到他家附近的安本父子也好,新开也好,可以说,都成了由她牵线的傀儡了。

结局呢?对于蹂躏了自己青春的科长,近野良子并没有饶过他。

新开这样想,感到了一种依稀的悲哀。看来,良子是个理智而聪明的人,在她的身体内流动着的,仍然是同普通妇女相同的血液。对于这一点,他表示了感慨。

这些事情,要不要去报告警察呢?新开这样想,现在更重要的是,为了向殡仪馆的父子表明自己并不是刑警,他伤透了脑筋,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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