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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作者:马克·马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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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马克·马茨生活在加利福尼亚州,目前经营着国家的化妆品公司。他跻身于商业界,那么下面的故事他又是如何写成的呢?故事纯属虚构,它接近历史但又不同于历史,有时会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故事中的魔法在我们现实生活中是万难奏效的。因此,千百年来那些不相信科学而是信奉迷信的人注定了他们失败的命运。不可思议的是一些迷信思想在人们头脑中已经根深蒂固,它深深地影响了我们文明的一代。

尽管如此,无论一个人的职业与信仰如何,人们靠着自身的聪明才智和实事求是神得以幸存并一代代繁衍。具有极强说服力的文艺作品——对那些聪明果断、坚韧执着的读者具有深刻的教育意义。

她在破晓前离开了人世。我合上了正在看的书——埃斯塔维奥的道德教育故事——随后把它扔在椅子上的那堆书里。我慢慢地站起,走到窗前,拉开厚厚的窗帘。昔日的光如今已失去了往日的意义。最后,我来到她的前,久久地盯着她的躯体,然后我走过去换掉了弄脏的单,为她穿好衣服,把巾在水中浸一浸,轻轻地为她擦脸。我从头柜中拿出一把她喜欢的梳子,这是一把青龙木的梳子,粗绒的梳把上刻有神仙的图案——这曾是一件生日礼物——如今我用它为她梳理长长的白发。然后,我拽了一缎子被盖在她静静的胸前。做完这一切,我离开了房间。我没有回头。

当我走进拥挤的接待室时,夜幕已经降临。屋里已经按照职位的高低排列成行:前排是她的儿子和王室贵族,后排人数逐渐增多,职位逐步降低,有米斯特拉尔地区的贵族和贵妇人。我向她的牧师和医生点头示意,向她的长子乔万鞠躬致哀。他在悲哀的掩饰下,表情呆滞,然而从他的眼中可以看出他的野心在膨胀,我极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随着人流往外走。

我想,人们或是极度悲哀或是极度仇视无暇顾及我。当我走到人群的后面时,这是宫廷官员的行列,他们没有出身的优越感,有人抓住了我的肩膀叫住了我:原来是老将军。他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你怎么样?”他声音又低又粗地问。

我无奈地一耸肩。

“你把她服侍得很好。”

我苦笑地说:“有人说那是我唯一的优点。”

“他们是一些蠢才……你去哪,达米亚诺?”

我又耸了一下肩说:“不知道。”

他搜肠刮肚地说:“……下棋我失去了获胜机会。”

他扫视一眼王族们。他们已经进入了她的卧室,只有最小的洛伦王子在门口停住了,盯盯地看看我。老将军摸了摸下巴大声地说:“那么上帝保佑你和她。”

“啊……再见。”我回我的手溜走了。

我径直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弗里罗,我的男仆,塞满我的行李包走了。我没有责备他。我看着摆在窗台上的一排排花盆,察看了每盆花中的土壤,给缺水的花浇了水。之后,我从书架上挑了几本书。把它们塞入书包:有坎农·阿卡南和亚罗写的看旧的《植物飞船》。我照镜子把斗篷披好,提起行李,离开了曾是我的家。

我从大马棚中牵了匹圆形斑点的小马,策马向东来到了艾思山的山顶。这里可以听到大炮的阵阵轰鸣。远眺艾瑞尔,红红的屋顶在光的辉映下晶莹剔透,光彩夺目。这炮声伴随了她一生的光明。炮声过后,我策马下了山坡,只有傻瓜才会在此逗留。埃瑞尔已经没有我立足之地,无人会给女王的追随者留下一个栖身之所。

那天晚上,当我扎营露宿时,我想起了曾跟老将军说过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因为上帝赋予了我美貌,所以,在我生活中女人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从巫婆塞奇开始,那时我父母刚去世,她收留了我(有趣的是,当时我父母脸上留着黑疖子,被人用脏木板并排抬出去,直到今天我对那一幕仍然记忆犹新);后来又是莱拉,她是沃登的夫人,她丈夫去大都市享乐,她把我找去作伴;及至富于幻想的莱拉的妹妹,艾德里安娜,她把我带到了艾瑞尔;然后是刚从农在来的明的女侍从,她们口齿伶俐,会把你的卧室收拾得馨舒适;还有面带忧伤的伯爵夫人,萨拉,她把我带到了宫廷;最后是对我关心备至的女王。

所有这些人磨练鼓舞了我。而现在我却可以选择我自己的路。

这时,我听到了马的嘶鸣。在惨淡的月光下,我策马缓慢地走在黑暗中。我一边叹息一边燃起一堆篝火。来人已经离我很近了,我才看出来是洛伦亲王。他骑在骏马上,劈头盖脸地说,“我给你捎信来了。”

“什么时候亲王变成了传令官?”我声音颤抖地问道。

“信是有关你家族的。”他伸手去摸部。逃跑是无用的;我转过脸,准备面对他刺来的剑或射来的子弹。

“给你。”

我睁开眼时,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个卷轴。我接过卷轴把它展开;一个纸落入我的掌心,油色的犊皮纸上有几个字映入我的眼帘:

母亲指示我照顾你,封你一个令人尊敬的职位。她的意愿可以实现了。我以上帝赋予我的权利,代表米斯特拉尔地区的全体贵族,命名你为塞勒梯娜的总督,此官职可以一直伴随你终生。

乔万

我看看纸,白纸烫金并刻有红色的总督印章。“你知道这个塞勒梯娜在哪吗?”我问洛伦。

“在西北岸,”他慢慢地回答,“途经荒凉的卡泰尔纳沼泽地带。”

“在世界的尽头,”我嘟哝着,摸着出汗的马肋问,“我有选择的机会吗?”

“达米亚诺,我是乞求我兄弟履行女王的遗愿。如果你还迟迟不走,洛伦会对你下手的。”

“我知道。谢谢你,我的亲王。”

他使劲一勒马缰绳,那匹马突然后腿直立就地打转,“不要感谢我,感谢她吧。”他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回荡。

感谢她。她总是不同意封我土地和官职;却总是说:“噢,达米亚诺,我的王国比不上我对你的,封我的花匠为男爵,职位太高了……我始终如一地你。”

“我的花匠,”她总是这样戏称我。她根本不理解我对野生植物的那种感情。很简单如果我有了自己的领地和官职,我就会离开她。从某种程度上说,尽管她已经老了,但她仍然充满着朝气与活力。

我熄灭了篝火准备拔营。去往北部海岸的路还很远,但我相信洛伦的话。

沼泽和长长的起伏不平的沙丘旁是一片汹涌的大海。一块陆地弯曲形成了一个小海湾。船只停泊在码头旁。荒凉的山村坐落在山的背面,山顶上是一座残存不全的了望台,这就是塞勒梯娜,我叹息道。

当我骑马沿着海滩前往山村时,我碰到一个铜色头发手拿滨草的小孩。一定是我高高的个子把她吓着了,她扔掉了手里的一捆叶子,从我眼前飞速而过,站在远处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开口说道,“你是天使吗?”

我想笑,但又止住了。我留着长长的金色头发,光洒在我的肩膀上。我穿了一件紫色的衬衣和一件银色的斗篷。我在她那个年龄时,我也看见过天使。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查罗莉。”她撩开眼前的头发,声音颤抖地回答。

“查罗莉——小宝贝——不,我不是天使,我是新来的总督。”

她抬头看看我说:“这么年轻的总督。”

“对,总督。我听说过几位像你这样年轻的总督。”

她带着半信半疑的神态。但我非常真诚地说:“查罗莉,我发誓我就是新来的总督。”

我从马上跳下来,微笑地帮着她拣着淡绿色的滨草。“我们拣完这些,你带我去见你们村的人好吗?”

她害羞地点点头,拉着我的手,我们并肩前往塞勒梯娜村,那匹马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领神会地慢悠悠地跟在我们后面。

塞勒梯娜的村民很快便接受了我。他们最后的沃登上尉去世差不多有二年了,他的膝下无子,为此他们感到非常遗憾。

他们的生活非常简单:年轻人每天早晨出海打鱼,父亲和儿子、丈夫和妻子一起劳动,老年妇女照顾年幼的孩子还要编织篮子和草鞋,为数极少的老年男子缝补渔网,熏制鱼肉,给孩子们讲述大海的奥秘。

他们的头人叫佐达,这是一位格豪爽、身材胖大的妇女。在她谈褐色慈祥的目光中,无一可以逃脱。她处理塞勒梯娜的纠纷,负责把每天的收获分给孤儿、老弱病残和总督。多年来我一直服侍女王,所以我不知道一个人该如何独处。

老总督原先住在塞勒梯娜的最大的住宅中,二层半木制结构的房屋,窗板和窗框已经变成了灰色。我的女王会说,不太好但已经足够了……我把这幢房屋让给了佐达,我自己搬到了了望台。修复多年失修的了望台需要很多力,但我有充裕的时间,有时查罗莉帮助我打扫、清洗。我用一把破旧的锯子砍伐柏树,劈成木材、搬运石头。干这些活对我来说驾轻就熟,虽感觉腰酸背痛但也自得其乐。

一天,我们战战兢兢地爬上了望台开槍眼的碉堡。我们一边吃午饭,一边扔给燕鸥一些食物,燕鸥高兴地在地上啄食,我告诉查罗莉,这座了望台可能建于二百年前阿拉顿统治的王朝。

阿拉顿,太平国王,女王崇拜的祖先。在他统治期间,处处人民安乐,年年五谷丰登。有史以来,冬季暖融融,春季雨屿屿,王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五谷丰登,贸易往来频繁。我们用酒和香油兑换珍奇的珍宝:有来自遥远的坎大哈的大量珍珠,来自太岛的肉桂和丁香。

但阿拉顿并不肆意挥霍王国的财产,他非常赏识有才识的人,鼓励他们进行科学探索,这一切使米斯特拉尔变得更加富庶。在阿拉顿的工厂里,巴托洛圣人发明了木版印刷,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创造聪明才智的机会。随着地下矿藏的发现,给米斯特拉尔地区带来了源源不断的钾硝。炼金行会首先掌握了生产硫酸的方法,几年后又学会了生产硝酸。这些辉煌成就给贫瘠多山的西部各省带来了勃勃生机;卓越的印染和亮漆技术给手工艺人留出了无限遐想的空间;最重要的是,炸药的使用使阿拉顿和他的骑士们有效地肃清了边界的各种匪患。米斯特拉尔地区的人们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安居乐业的夏季。

这种富强康乐一直延续到“海龙船”的入侵。

他们的战舰疯狂地进攻我们。我们没有自己的海军;我们的炮兵足以抵御海盗的入侵。但装有铁甲的“海龙船”可以轻而易举地挡住子弹的进攻。我们的大炮可以摧毁他们的武器,击沉他们的船只,但是那些炮弹很笨重,而“海龙船”行动敏捷,杀伤力强,我们的炮弹很难击中他们。

直到晚年,阿拉顿才想出办法击退他们。炮弹制造厂的工匠们生产出一种轻便、可移动的大炮,它的速度完全可以同“海龙船”媲美。“海龙船”损失惨重、常常夹着一缕青烟溃败而逃,他们终于遇上了强有力的对手,最后撤退了。

也许是上帝的旨意让我们的炮兵击溃他们。但同时上苍又降给我们恶劣的天气;海上风暴,冰雹使王国变成了一片烂泥潭,过早降落的大雪掩埋了马匹。实际上,“海龙船”停止入侵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人们又遭遇了恶劣天气的袭击,王国已不再有阿拉顿统治期间的太平,人们的生活也失去了往日的安宁(但我的女王尽力争取和平与安宁,她费尽了心机……)。

我坐着他们的捕鱼船出海,那是长长的、浅底的小艇。我学着怎样随风使帆,怎样逆风使舵,怎样彻底地把网撒入水中。但是,哎,我总是不能适应颠簸起伏的大海,渔夫们却乐此不疲。

之后,我考查了塞勒梯娜的大部分地区的沼泽和盐碱地,发现了大量的藜科植物,我为此感到欣喜若狂。

“佐达,我想你的孩子都会游泳。”

她不经意地瞥了我一眼,“嗯?”

有一个孩子在水中奋力挣扎,“他快要淹死了。”我说。

佐达哼了一声把她第五个,也许是第六个儿子从洗衣盆里拖了出来。她用一条巾把孩子裹了起来,拍拍他的后背,小孩跑走了。她擦了擦手,给我做了一个屈膝礼。

“总督吗?”

“我找到一些藜科植物——实际上是一些猪菜和海蓬子——我看我们可以好好利用他们。”

她看看我并拿起一块肥皂说:“总督,我们已经利用它做肥皂了。”

“是的,但我们还可以用它做玻璃。”

“……玻璃?”

“玻璃,瓶子,茶杯,甚至可以做成彩色窗格玻璃来装扮教堂的祈祷室。”

我越说越兴奋:我们可以用它们做易。我需要一名助手,佐达,替我找一名身材魁梧,头脑灵活的年轻人,几年以后,我会给你创造出财富,至少要比现在的状况强得多。

佐达面带疑虑地问道:“噢,总督,你是怎样学会制造玻璃的,我想这种本领在宫廷是学不到的。”她说话时带着村民们一提到他们敬畏的东西:风暴,上帝,北极光,宫廷等时所特有的较高声调。她的疑问让我吃惊。塞勒梯娜的村民同其他人一样充满好奇心,对我以及我的过去了如指掌——每当提到我的过去,他们会对我表现出异常的彬彬有礼。

不管怎样,对我还是有一些流言蜚语。听查罗莉和孩子们说:“人们的共识是:我是一些大贵族的累赘,派我来塞勒梯娜是为了避免军事冲突。”

在艾瑞尔,我是王室的仆人。在那里,男人和女人都需要掌握一些技能:数学、舞蹈、语言,魔法和音乐。有一段时间,学一门手艺成了一种时尚,甚至贵族子弟也加入了其行列。噢,王子——不,君王——乔万都曾学着怎样去打马蹄铁。我选的是简单易学的,而制造玻璃正是我所感兴趣的。

佐达品味着我说的一切,似乎要分辨出其中的真伪,“我明白了。好吧,艾吉的孩子——他可以去帮忙。”

“他父亲不需要他帮忙吗?”我问。

她抿嘴笑了,“是的,他长得很像你——就这一点就足够了。”

“佐达,我需要的是一名能干活的人。而不是一名美少年。”

“总督,别弄伤自己了,”她关心地责备道,“我是说这个孩子也是文质彬彬的。”

我转过身去大笑起来,“早晨让他过来一趟。”

“总督?”

“佐达,是叫我吗?”

“为什么?”

我望着她淡褐色的眼睛,敏锐的目光,心想:“为什么是我,我要心呢?”我极力想找出我们俩都可以接受的答案。

“我们就说这是非常有价值,值得一做的事情。”

她点点头,这次轮到她把脸转过去大笑起来。佐达,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我对塞勒梯娜的女人总是一笑置之,直到有一天,我知道他们还保留着安慰寡妇的俗。如果一位到了生育年龄的妇女不幸丧夫,在她丈夫去世的周年,她要与领地的总督同枕共眠。村民们仍旧保留着这个古老的俗。

一次,一位妇女面容憔悴地来到我的住处,我们沿着沙丘步行,当夜幕降临时,我拿出了自己仅剩不多的泡有蛇麻子的白兰地酒让她品尝,酒下肚以后,我开始给她做起了魔术。玫瑰色的石英碎片在她眼前旋转升腾。低语几句后,她便酣然入睡。稀奇古怪的梦使她第二天一早仍忍俊不禁。

对于那些一心想追随他们丈夫的妇女,我的看法是,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大部分的夜晚,我都是孤身一人。我伴着微弱的烛光看书直到深夜。

几年的光转瞬即逝。

这是我在塞勒梯娜度过的第五个春季,我已近29岁,这时“海龙船”又发动了进攻。

起初,他们不时在沿岸发动突袭,制造一些乱。我们从过路的乞丐的口中得知了一些令人骨悚然的故事。夏季时,洪水泛滥了。

这次,他们的士兵携带着大批由动物角做成的弯弓,我们的士兵、炮手、神射手和魔术师在他们的疯狂进攻中纷纷中箭身亡。我听说洛伦在中秋之日死于一片荒野中……。

塞勒梯娜是幸运的。在那年可怕的夏季,尖头的战船几乎每个星期都出现在海面上,但它们并没有驶入海湾使村庄免遭了一次劫难。

乔万没有给我派士兵守卫了望台,仅有一盒照明弹可以显示帆船的方位;黄色代表东方,红色代表西方。

但我们并非免遭于难。一次,他们在岸边捕鱼,抓走了我们一些人,抢走了我们的船只,掳去了我们的人——我的人民。

在夏季的最后几天,我召集来塞勒梯娜的长者,我们聚在一起商讨对策,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们。

我们静静地坐在海滩上,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

法里奥,查罗莉的舅舅,着肿起的手指说,“只有傻瓜或是圣人才会在不熟悉的海域中撒网。”他关心地问道:“你认为你的办法会奏效吗?”

我笑一笑说,“你的伤处要坚持用药……法里奥,我的办法不一定高明,但目前来看,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最后,佐达开口了,“你不能一个人坐船去;他们不会相信你的。”她看看大家,大家点头表示赞同。“奥利加奥跟你一起去。”

年逾古稀的奥利加奥,只有半只右手——有人说那半只右手喂了鲨鱼,也有人说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的报应。但奥利加奥和他沉默寡言的妻子从不提及此事。他最小的孙女嫁给了佐达的第三个儿子。他着烟斗,凝视着海滩。

“他去,取胜的把握最大,他可以帮你掌舵。”

我走过去,坐在他的身旁。“你知道‘海龙船’不会抓你做俘虏。”

他在膝盖上敲了敲烟斗,烟灰像雪片似地散落在地。“总督,带些烟草好吗?”

“多带一些,够你的。”

“我们什么时候坐船出发?”

“明天。”

晚上,我给老将军写了一封信。盖好总督的印章后,我把信封好,这次我终于用上了这枚印章。我把一个纸投入信箱,佐达会取出并把它给我的继承人。我叫来了丽贝卡,这是一名年轻的寡妇,几年前,她丈夫把她带到内陆,自己在城堡里找了一份工作。她能读能写,是塞勒梯娜惟一的一名对外部世界有所了解的人。我把信递给她,向她待了任务,并给她一小袋硬币和我的一枚旧式的铜戒指。

“你能见到他吗?”我说,“把这封信和这枚戒指一起给他。将军手中有另一枚同样的戒指。”

丽贝卡点点头,接受了任务。当她离开时,转过头来面对着我。“那天,你不应该对我施用催眠术。”

这是我入春以来第一次开怀大笑。我从口袋里摸出石英玻璃,递给她说:“我们应该再试一次……。”

清晨,查罗莉在奥里加奥的船旁等我。她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她开口想说话,我用手堵住了她的嘴。

“我看上去还像天使吗?”我在她的耳边低声地说。

她的嘴移开我的手说:“是的。”

“小宝贝,我们还有机会见面。”我吻了她一下,“我上的那件银色斗篷送给你。查罗莉,祝你健康幸福。”

我转身登上了快艇。当快艇离岸时,我扯起了帆。小船乘风破,驶向钓鱼湾。我没有回头。

第三天后,我们的船停了下来。我和奥利加奥都沉默不语;他着烟袋,不时从嘴中哼出几个音符来。我再三检查装满草药的袋子,保瓶和一个小瓶子,尤其是那个紫色小瓶子。我们的收获很大,捕到了很多鳕鱼和鲭鱼。我们把吃不了的鱼放回大海。否则满满一货舱的鱼会引起“海龙船”的怀疑。

第八天,“海龙船”发现了我们。扬着洋红色帆的战船在晨雾中隐隐出现,随着桨有节奏的划动,战船瞬间来到我们面前。他们投下绞船索,我们的船被拽了过去。船上的人面目狰狞地盯着我们,然后不容分说飞来一叉,这一叉正扎在奥利加奥的要害部位,他一声没吭地栽入水中。

大海母亲,把他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一条绳梯扔了下来。我把袋子背上肩,顺着梯子爬了上去。前甲板上站着两名身材高大的士兵;他们我跪倒在地。其中一人翻我的袋子。

“这是什么?”他说着阿拉斯海语,一种古老的商贸语言。也许传说中的“海龙船”的确是一条被流放出来的船。

“草药,我是给人治病的。”

他迅速地拔出剑,做了一个防守的姿势。

“巫医!”

该死的,阿拉斯海语并不是我擅长的语言,其中有很多难发的音。“不,我能治病,能看护病人。我会医治伤口,嗯……便秘、发烧和疼痛……”

我的袋子被扔到了一边。

“抓住他!”一位个子高高的灰白头发的男人在战船的中部喊了一声。他敏捷地跳过一排排划船的人来到船头。

“你说你能医治伤口!’驰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蔑视和绝望。

“嗯”

“过来。”他的手像一把铁钳似地抓住了我,几乎是拖着我,经过露天的货舱,只见妇女们赤条条浑身伤痕累累地卷缩在一块舱盖布的下面,最后来到船尾,在天篷的下面,一个男孩躺在一堆昂贵的皮和地毯的上面。

“就是他。”

我跪在男孩的身旁查看他的伤口。他的左胳膊用绷带包扎着,血已经渗透了绷带,看上去伤口处已经用了一些泥炭苔,他们还是懂一些医学知识(我记得很久以前,塞奇给我讲过鹿有时会拖着受伤的小鹿来到一片长满苔藓的地方)。我看看这个男孩:豆大的汗珠滚落在脸上。他看上去不到15岁。我小心地解开他的绷带。他努力克制着疼痛。

他的肘部粉碎骨折。

“多久了?”我问。

“四天了。”那个男人回答。

我探回了身子。“对于骨折,我无能为力;最好的办法是截去胳膊。”我闭上眼睛,默默地祈求上帝赐教于我。

“不!我们是库尔德人,我的儿子必须肢体健全。”

这个男孩是他的儿子。我经过一番斟酌后开口说道:“为了保住这条胳膊,他也许会丢了这条命。或许他的胳膊保住了,但它却一辈子没有知觉。”

“他是一名勇士,而不是一个小孩,而他的胳膊是要拿剑的,他必须活下来并且完整无缺;那是我最关心的。履行你的诺言吧,否则让你葬身鱼腹。”

“希望能满足您的意愿,我的大人……?”

“莫格瑞。”

“莫格瑞大人,我需要我的袋子和一盆热水。”

“快去准备。”他开始在船上踱来踱去,然后停下来做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他叫乔纳森……”

我细心地把泥敷剂敷于他的患处;为了避免感染,挖去了伤口处的烂肉,用海索草、玄参清洗伤口,用一些雏菊把患处的脓血吸出来。我给这个男孩灌下了滴入20滴西番莲的欧椴茶用来止痛。

第一天,乔纳森处于昏迷状态,第二天,他的烧退了下来,第三天拂晓时,我知道他得救了。

在我被俘的第四天晚上,莫格端来找我,当时,我正睡在他儿子的身旁,他推醒我,把我拽到一边。他紧紧地抓住我的衣领,目不转睛地看看我。

“你不是渔民。”他低沉地说。

我咬紧牙关说:“我说过了,我是治病的,我跟随我祖父行医。”

他摇摇头,“我认识那些渔民;你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他抓住我的手,查看我的手掌,“不,你不是武士,也许你是一名巫医……这没关系,现在你是俘虏,库尔德人的俘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从此属于海龙的人了。你将做你曾为我儿子做过的一切。给我们治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点点头。他松开了我,忽然站在那里呆呆发愣。库尔德人,苏格兰高地人的主要部族。他要开始行动了。

海龙人生活在风景优美的地方:他们的家园建在金黄色石灰石的悬崖峭壁上,放眼望去,周围是一片茂密的常青林海和高耸入云的被白雪覆盖的山顶。沿岸密布着一些狭窄的海湾;每个海湾都停泊着二或三只战船。我们的船沿着海岸行驶了二天后来到一个狭湾。海冲击着并排停放的二十只战船。向上看的是一座城堡,它由一块巨大的石头雕刻而成,顶上巧夺天工地刻有一只展翅飞翔的鹰:这就是库尔德人的城堡。我们终于到了。

我和妇女们被带上岸。她们很快同我分开了,被赶着来到一个由栅栏围起的一块地方。在那儿,她们同其他战利品一样被清点数目,然后分给武士们。我没有再见到她们。他们把我带进城里,穿过一条长长的,弯弯曲曲的隧道,来到一个潮湿的、没有窗户的小房间旁,他们把我关在这间漆黑的房间里。第二天一早,二个男人来提我,把我带进一间屋子,只见屋里放着很矮的支架,支架上搁着木板。他们让我躺下,其中一个男人,用一块锋利的燧石,割断了我左脚踝的后腿。

后来,我知道他们对所有的隶和俘虏都是如此。他们不应那么残忍。有时文明人也像食肉动物一样冷酷无情。过了几天,我的伤口愈合后,莫格瑞让我去干活。

海龙人擅长接骨和医治一些外伤,别的不行。他们让我去医治一些常见的病,像发烧、伤风——而我的主要工作是医治库尔德年轻人中常见的脓疮,因为他们经常从事体育运动;或是仅配带着双面匕首去猎熊。

(一次,我发现我的病人又是乔纳森……孩子们为了显示自己的勇气,总是争强好胜!)

海龙的妇女们从不找我去看病。起初我以为这是因为男人们担心因为我的出现会使他们的女人滋生一种男女之情。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们并不认为我作为一名俘虏会对他们构成威胁,只是海龙的妇女们过着一种与男人隔绝的生活。我给武士们看病,却不许给妇女们治病。对于那些俘虏,只有当他们的孩子生命危在旦夕时,他们才会叫我,但往往为时已晚。

难以接近妇女,这就意味着当时机成熟时,我必须把握住;而时机不成熟时,我又不能轻举妄动。

我常常看见海龙的妇女们穿着掠夺来的长袍在城堡的走廊和长长的拱形大厅里走来走去。我知道她们看见了我。我注视着她们默不作声的一举一动:怎样站立,怎样走路,怎样举手抬足,怎样左顾右盼,怎样去应付地位低下的人和面对地位高贵的人。我把这一切记在心里,并请教了一些当地人。海龙的妇女们开始注意我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收获甚小,只限于表面这些。我开始发愁了,也许我应该去寻找机会。我开始把妇女的行动记录在案,我像一位天文学家似地记录下瞬间观察到的一点一滴的信息。我找到了一个可乘之机,但还不能最后肯定。有一位年龄较大的,体态胖大的妇女总是兴高采烈地东奔西跑。带有雀斑的皮肤和茶褐色夹带着灰色的头发,表明她不是土著海龙人。也许她来自内地一个部落,他们生活在白雪覆盖的山区。她经常出现在城堡的下等人中间,尤其经常去大厨房,她的名字叫布里格,是一名俘虏告诉我的,作为换她让我吻她一下。我看见布里格经常上气不接下气,有时呼吸短促,紧紧抓住她的左臂,表情痛苦不堪。我知道这种痛症。我的夫人萨拉就有同样的症状。我把手伸进我的百宝囊,谢天谢地我终于摸到了我需要的药片。

我搬进了一间较大的房间,屋里有一扇长长的小窗户,使我有幸享有一线光。屋里放着一个工作台和一些贮藏箱。我获得了一些自由,可以在冰冻到来之前去光普照的草地和凉爽的森林中采集草药和鲜花。当我出去的时候,我总是被带着一副长长的青铜镣铐,另一头铐着另一名俘虏,他帮我拿着百宝囊,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怕我逃跑,而是说我对莫格瑞非常重要。通常,被铐的是一名叫蒂尔的小男孩,他很坦诚,是一名库尔德人的后裔,他为此感到骄傲。他对我的家庭和我的过去毫无兴趣,并且,很快厌烦了整天陪着我去树林。但他喜欢谈,在我采摘于果仁或是植物时,提到的每一个闲聊话题,他都会兴奋不已。一个土著的俘虏可能知道很多事情,我从这名隶的口中了解了一些令人吃惊的事情。

蒂尔毫无保留地给我讲述了传说中“海龙船”的护胸铁甲板是怎样制成的。初春,人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海洋中捕到一条巨大的蛇,“海龙船”也因些得名,因为这些怪蛇吞下了巨大的蓝鲸,就像狼轻而易举地吞掉幼崽一样。怪物的牙齿和皮被剥了下来,用一块磨石,慢慢地把它磨成粉末。把这种粉末和树脂以及硬木树上的大量树液混合在一起,倒入铸模放进大窑中烧制就制成了“海龙船”的铁甲板。可怜的米斯特拉尔,虽然我知道了护胸铁甲板的制作过程,但这一切对我毫无用处,因为整个米斯特拉尔地区还不过仅有一小片硬木树,而且海蛇只是一个神话。

但蒂尔给我进述的最重要的也是我最想知道的是库尔德妇女。他给我讲述了约娜。

她是库尔德头领雷萨尔森的年轻妻子。他她,并非因为她的美貌、柔和身份,雷萨尔森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她是奇恩人,她父亲是黑山的领主——一位有权有势的盟主。她的梦可以预测吉凶祸福。雷萨尔森追随她的梦,因而变得强大无比。过去布里格是约娜的保姆,现在是她的贴身侍从。

忍耐和运气。我提醒自己,要有耐心,要等待时机。我的机会终于来了。那是一次告别寒冷冬季的盛宴,所有海龙的男人和女人们都参加了,他们要跳个通宵。库尔德的土著俘虏也可以参加这次盛宴。我静静地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那天晚上,我的眼睛紧紧地盯在布里格身上,尽管她已不年轻,体态也有些臃肿,但她还是在海龙人奔放的舞曲中疯狂地旋转着。我站在大厅的暗处,隐隐地看见一个穿着深绿色长袍的瘦小的女孩,美丽的淡棕色的头发飘撒在肩上,她正在人群中旋转着,欢笑着。

这时,我听到“砰”的一声。随着音乐戛然而止。我推开人群,来到布里格摔倒的地方。她平躺在地板上,已经人事不省。我曲膝,掰开她的嘴,把一粒药片放入她的舌下。我撕开她的上衣、听听心脏,然后连续猛击胸部进行紧急抢救。这时,有人想把我拽走,但莫格瑞吼叫着,我继续抢救她。

一个女孩跪在我身旁。我从余光中看到这个姑穿着绿色长袍。“你在做什么?”她对我大喊道。

“我在与死亡拼搏。”我把耳朵贴在布里格的胸前听一听,心脏的跳动很微弱。

我发现她颈下的脉搏在平稳地跳动“……赢了。把她抱到上,给她灌些茶水。”

“她是我的侍从,我照顾她吧。”

“赶快去办吧。”我转过身……

看到她淡紫色的眼睛我并不感到吃惊。她像一头受了委曲的小鹿,我感觉无法正现她的眼神。

她的身后站着莫格瑞,他的身旁是一位穿着带有酒渍的皮衣、留着银白须的男人。这个陌生人的头上戴着象牙和黄金制成的皇冠。我不甘心地但很敏捷地跪倒在地。“愿为您放劳。”

雷纳尔森开口了,“你是达米亚诺,我的族人已经告诉我了。你做得对。”

我仍然低着头。

“说话。”他命令道。

“感谢陛下。我可以继续照看这位受伤的妇女吗?”

片刻的寂静,然后一个轻柔的女人的声音:“雷纳尔森。”

“你可以照看我妻子的侍女。”雷纳尔森把手伸给妻子。“走吧,约娜,凌晨快到了,我们继续去参加盛宴。”她附头看看她的侍女后说话了。

“我的丈夫。”

“我说走!”她的声音像霹雳似地炸开了。她转向我,她的头发像瀑布一样飘撒在肩上。“好好照顾布里格。”

“我会尽力的……王后。”

一个月来每天早晨我都来到布里格的房间。她是一个令你满意的病人,对你充满感激,从不报怨。能挽救她的生命,我感觉心满意足。

约娜也每天来看望她,当我照顾她的老保姆时,她静静地注视着我。这时,我感觉还是保持沉默的好,我感到她的目光火辣辣的。

我发现布里格特别喜欢音乐,并藏有很多乐器。经她的允许,我在其中找到一把旧吉他。给她检查过病情后,我坐在她的边,拨动了琴弦,伴着琴声,我唱起了莱拉教我的歌。那是一首古老、伤感的情歌。布里格听不懂歌词;从她脸上的表情我可以读懂约娜的心情。

几天后,布里格能下了,她来到我的房间。她站在门口,望着我乱糟糟的房间,把我叫了出来。我赶紧把手洗了洗,跟着她穿过从未走过的走廊。路过持剑守卫的女兵。我们一直爬到城堡的项处,我的脚已经疼痛难忍。我们来到一扇青铜门前。这里没有卫兵。布里格打开门,把我引进屋里。

这是一个房梁低矮但很宽敞的房间。冷风从长长的台上吹来。房间里惟一的家具是一把豪华的真漆椅子(我想它是从米斯特拉尔的附属领地抢来的——我见过这种椅子)。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满了戒指、饰针和水梳,以及一面金色框架的镜子。上铺着貂皮。台的对面挂着一幅画,因为画面褪色,上面的人物看上去像幽灵一样。壁炉在屋角一阵阵地噼啪作响。约娜独自站在房屋中间,身穿一件紧身黄褐色长袍——既庄重又美丽。

布里格退到走廊,随后把门关上了。

“一定要当心,达米亚诺。”我心想,“一定要小心谨慎。”

“我要向你表示感谢,因为你救了布里格。”

叉着手指,摆弄着大拇指。

“这是她的命运,我只是帮了她一把。”

“对你的看法,她们是对的。”

“‘她们’是谁,我的夫人?”

“我的本族姐妹们。你以为库尔德妇女不知道谁在我们城堡中吗?”

“不,夫人,我从不妄加评论妇女。我想知道她们如何评价我?”

她走到挂毯前,摸着上面的图案。她面对着墙说道:“你像一首歌走入生活……不是一名勇士,但你却毫无畏惧。虽然我们从一艘渔船上找到你,但你的谈吐像一位王子,你用一双手与死亡抗争……你看——你像上帝的使者与我们共同来到这个世界。”

“你的才华比你的仁慈更值得敬佩,我的夫人。”

她迟疑了一会儿,看上去很吃惊,然后用同样的语气回敬道。“这种仁慈需要赋予真理……我需要你的魔法。”

“这不是魔法,我的夫人,只是一些知识与技巧。”

她笑了笑。“你不必对我掩饰什么。作为大海的子孙,我们库尔德人并不畏惧魔法。我们的山中蕴藏着很多古老的秘密——用你的智慧把它开发出来,我需要你的技巧与帮助。”

“为您效劳,王后。”

她在房间里踱步。当她离我最远时,她讲话了。“我十九岁,已经做了三年的合法妻子了……我还没有孩子……我必须得有一个儿子。”

“夫人,所有的妇女都会有自己的时间,自己的生活节奏和自己的孩子。”

“你不知道,我的丈夫,雷纳尔森已经不年轻了,而且他没有后代。我必须很快有一个孩子。”

“如果你没有孩子,雷纳尔森会再娶一个妻子,尽管你很漂亮,而且你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到那时,你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舒心。很抱歉,夫人,我想我帮不了你的忙。”

“你能够而且一定会帮助我——我的梦已经告诉我了,我梦见一个男人,他的头发像光一样,他独自站在森林中。他露的后背对着我。我走近他,看见他正用光秃秃的手砍伐木材,把折断的树枝种在雪中。一株绿油油的小苗便拔地而起。这很清楚,你救布里格的那天晚上,我知道那个男人就是你——我的梦从没错过。”

她离我很近地站着,越来越近。我不得不后退了一步。

“嗯……好吧,我可以为你们准备一种桧属植物汁。据说饮用它可以刺发欲,提高欲——”

“我的问题是不生育,而不是缺少尝试。”她的脸绯红,似粉红的薰衣草和淡粉的玫瑰。

“不,我肯定不会的。”我把眼神移开,看到了镜子。使我懊恼的是我无法正视她的眼神,面对她,我只能坦诚以待。我想起了查文莉,想起了塞勒梯娜,但事实是无论我的思绪在哪儿……”

“巫师进行的祭神仪式——它可以预示这块土地上的吉凶祸福。这里有真正的魔法和……”

“还有什么?”

“它需要你的参与。”

我的脸先红了。此时空气凝固了,似乎随时要爆发一场风暴。

“走吧。”她低声地说。

我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我知道她还会来找我;她关心的是她的需求和她的内心感受。让我整夜瞑思苦想的并非即将获得的成功,而是需要付出的代价。施展魔法容易,但要有一定的代价做基础,它是无法用黄金来衡量的。为了诞生新的生命,我们俩都必须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因为我有自己的追求,所以决不后悔。

她站在台上,背对着我:“两天后,雷纳尔森要去捕鱼,做好准备……时机一到,我派人去找你。”

我在一个大托盘里拿来了需要的东西,四根蜡烛,一枝粉笔,一杯药酒和两个碗——-一个碗里装着纯橄榄油,另一个碗里盛着羊血,他们根据我的意思选的是一只当年的小羊羔。

厚厚的窗帘把台遮上了。她坐在壁炉边的一把椅子上,她的脸在暗处。

“我该怎么做?”她的声音清晰而得体。

“把你的长发卷起来。”

她从桌子上拿起梳子,开始把她厚厚的长发向上卷梳。我用粉笔画了一个大圈。在圈上东南西北处各放一枝蜡烛,用火把烛芯点燃。我递给她一杯酒。

“这是做什么用的?”

“让你放松。”

她把酒倒入火中。

“把长袍脱掉,站在圈中心。”

她站着解开肩膀上的别针,长袍沙沙地落到她的脚上。烛光使她显得更加妩媚动人,我惊呆了,看到她走入圈内,我才恍然大悟。

她站在圈内,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用手指轻轻一推油碗。油碗便从托盘中升起,浮在她的头顶上。碗慢慢地倾斜,油从碗中涌出,倒在她的肩上、胸部、腹部和大腿上。随着油撒遍她的全身,她浑身颤抖着,但她紫色的眼睛并没有从我身上移开。

我调动着我的一切记忆,嘴里念念有词。一股神奇的力量灌注我的全身。首先是胸部,然后从胳膊,到达手腕、手掌、手指。我的指甲闪闪发光。我把左手浸入羊血中,然后走进圈内。

我触摸她的地方留下一火。她站着一动不动,像一尊美丽的雕像,又像一头受惊的小鹿。我触摸她的地方,从丰满的房到纤细的腰身,连成了一条火舌。我触着她的额头,在她的额上留下一颗星星。“想一想,说出你的心愿。”

“一个儿子。”

我用手指触摸她的唇,手指往下,触摸她的胸部。她呼吸急促,她身上的火变成了色彩斑斓的彩虹。

“完了。”

火舌像破晓时的薄雾一样慢慢地消失了。我退了出来,拣起她的长袍。“夫人,我们做完了。”

她走近我,把我的脸托在手中。“不,还没有完。”她的嘴找到了我的唇。

在布里格内心深处一定存在着忠诚与感激、与恐惧之间的尖锐斗争。这一切对她来说是多么艰难。这七天来,因为她的尽心尽力,才使我完全自由地来到约娜的住处。每天晚上她都随身关上房门,站着望风直到黎明。

我与约娜做好像每个晚上都是一生中的第一天,也是最后一天。有一段时间,我发现她有些怅然若失。

第六天晚上,当我们躺在她貂皮上拥抱时,她告诉我雷纳尔森两天后就回来了,我们只有这一个晚上的时间了。

第七天晚上,当我们躺在上时,我递给她一杯酒。她笑了,紧紧搂住着我的脖子。“有你的吻,我就不需要酒了。”

“你给了我生命,我要与你分享那种记忆。”

她坐在那里,她的房像丰硕的苹果在风中摇摆。“我要得到你的每一个部分。”她说。她把头一仰,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把她搂进怀中,抱着她直到她入睡。我注视着她,她的眼睑在抖动,她的腿像一名游泳运动员轻轻地打水。我知道我的魔法生效了。我把她的头发缕到耳边,轻声地对她说着珠宝、山脉和神灵。

在贝尔塔,春播后,海龙的首领们聚集在库尔德人的城堡前。计划下一步的行动时,雷纳尔森发布了两件重大事情。第一,所有的海龙人要携起手来去攻打靠近米斯特拉尔西海岸的位于月亮圣地的被云层笼罩的泰尔卡山。因为那是一块无人问津的领地,很久以前,阿拉顿把大怀维恩的财宝藏于那里。第二,约娜有孩子了。海龙人欢呼雀跃、整个城堡震撼了。

哭泣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翻身坐了起来,听见整个城堡哭喊声震天,当我肯定这一切时,我起,找到那只紫色小药瓶,我把瓶中的液溶入一些在水中,一饮而尽。我独自来找约娜,她正在等我,手中拿着一把双面匕首。

她用呆板的语调说着:“他们爬上了山,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把他们全部埋在了下面。雷纳尔森、莫格瑞和所有的士兵……米斯特拉尔人的槍炮声一时响作一,船只在大火中熊熊燃烧……

“我的梦从不会出错,虽然我没有听到这一切。告诉我,达米亚诺,那是怎么回事?我的梦从不会出错……”

我跌跌撞撞地来到台。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见海面上一只被炮击中的战船。桅杆打飞了,船尾已经烧焦了。

“你的梦没错,约娜。”

她跑过来,把我到墙边,在我的胳膊和肩膀上乱扎乱砍。她一次次地举起匕首,哭着骂着。但伤口并不深,我的内心一阵阵剧痛。当她住手时,眼里噙满了泪水。

她把匕首递给我。“杀了我,因为我不能杀掉你。”

“不,王后,我选择了另一条路。”我把她搂在怀中。她哭喊着、愤怒、悲伤和织在一起。

我的腿开始打颤。“请扶我到椅子上,约娜……”

她把我的头托在手中,紧紧地盯着我,她的脸突然苍白了“什么路?不,达米亚诺,不……”

“椅子……请……”

我倚着她走到椅子旁,我把椅子转了个方向,这样我可以看到天空,看到光。

她跟在我身旁。我待着她深红色的头发,我的手指渐渐失去了知觉。

“为什么?你一定知道我不能——”

“——我们不能。如果我们在一起,他们会知道内情,你会在孩子惨死之前眼睁睁地看着我痛苦地死去……。”

“……我不能忍心失去另一个……你会有一个漂亮的儿子。把他带到奇恩人那里,去大山……离开大海……”

她娓娓动听地向我倾诉着。

天变得越来越冷。

“我你,一如既往。”

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但我只能看到约娜的脸。

“……我可以永远为王后效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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