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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剂》作者:[英〕约翰·莱克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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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大能 译

憎一线之差,悲喜紧密相邻——这已经是尽人皆知的老生常谈。

成败也同样如此,至少在我身上是这样。我是个命中注定的倒霉鬼,换个人遇到我那些机会,早就与哈弗尔德和洛克菲勒一样名扬天下了。我什么都干过了:试过电子、机械制造、实用化学这些行业,搞过催眠疗法,当过商品推销员,甚至在一个演出季节,我还随一个杂技巡回演出过。目的是什么呢?无非是多赚几个钱,可是我没有一回能走运。

富莱德给我起了个绰号叫“厚脸皮”。不过,您了解了我以后,就不会奚落我了。现在我正和富莱德合伙,搞人们所说的“推广工作”。换句话说,我正在到处游说,让别人相信我们的货物是他们最需要的。请您看看我们的电视节目,简直棒极了。目前好像一切都如意。不过,我老担心会出问题。事情总是没有善终,我的遭遇历来是这样。坦率地说,现时我有一股变态的好奇心,我非常想看看这一回命运会让我吃什么苦果。

就是因为这个,富莱德管我叫“厚脸皮”。他这个人可与我不大相同,他是一个彻底的乐天派,想当年我也是这种人。不过现在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为这个痛哭一场。唉,我真不该把富莱德也拖到这桩事里来。他结了婚,家庭生活挞幸福,又有固定职业,用不着担心生计,还有一个不很重要的好条件:富莱德太太也工作,收入不少。

说实在的,我们的事业今天这么繁荣,全要归功于富莱德太太的灵机一动。所以也介绍她几句。一家大的妇女杂志没有一个不设情受害者服务部。她领导这个部,而且很兢兢业业。这里我想顺便批驳一种老朽的陈词烂调,说什么给那些受害者回的信,都散发着烟熏味,因为都是由留着连鬓子的绅士着大烟斗写的。这简直是说八道,至少这家杂志不是这样。这可是富莱德太太的工作。

真的,光写她一个人就可以写一整本书。我早晚是要写的,因为我简直让她给迷住了。不过你们一定要正确理解我的意思,我的感情完全是很圣洁的。她身材修长,亭亭玉立,满头黑发。最重要的是有着无数演员们所说的那种灵感。她的美貌的妙处就在于能一步步把你俘虏,可是她本人却天真无邪,而且还很固执。你从来没见过象她那样孩子气的天真的女人。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狡诈和欺骗,对人从不怀半点恶意。任何人都不忍心和她争吵。只有上帝才晓得,怎么会让她和富莱德配成一对。他个子矮小、生轻浮,好饶舌,脑子里总是能想出各式各样的歪点子。本过,就硬是有这么一对。正是这个原因我才要把两个月前一个星期六晚上发生的事告诉给大家。

我们三个人坐在客厅里,懒洋洋地看着电视,时不时地嘲笑一下蹩脚的电视广告。我们都感到有些空虚。

“脑袋里空得像个空桶”,富莱德哼叽着,好象他以此为怪。“难道我脑子里有过什么念头么?”

其实当时我也处在同样的状态之中。我们感到愁闷。富莱德太太坐在一旁编织什么,自然地流露出无限的柔媚、风韵和笑容。

“你们俩贪多嚼不烂。”她小声说道,“看我祖父,他是个怪老头,总是把自己的想法都记下来。他常说如果动动脑筋,然后把想的写出来,那么就有了一定的基础。他认为这样就能积累东西。这观点挺怪,是不是?”

“我倒觉得有些道理。”我反驳她,“大多数人都认为写下来的东西才有说服力。咱们不是总听别人这样说吗:‘这可是白纸写黑宇。我读到过。’于是人们就另眼相看了。”

“祖父就认为自已是天才,”她说,“不过他也真是个发明家。富莱德,你还记得那人造虹吗?现在大家都知道人造虹了,虽然很少有人懂得它的原理。他是利用了频闪效应,这我知道得很清楚。蒙上一层这种色彩的表面用普通电光线照射,在五十赫电流频率下就变成灰色。再加上频率就可以得到光谱上的任何颜色,从红外光线到紫外光线。好莱坞利用它可做了一笔大生意。这种东西可以做舞台背景或者是其它灯光效果,在伦敦所用的剧场都可以看到。”

“唤,你们家就是这么发财的啰!”富莱德惊叹起来。现在他已经全神贯注了:“你祖父是不是还发明了什么玩艺儿?”

“当然啦!”她做做一笑,“不过他没有拿出去卖。他说,如果谁真需要什么,就让他自己去发明吧!但是他把自己的想法都写在本子里。这本子我向你们提到过。他往往是想出什么就往本子上一记。等你再去看,他已经又去搞别的了。老头子挺怪的。”

“你知道那本子在哪里吗?”富莱德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她朝他莞尔而笑,站了起来。

“我把它和其他旧东西放在一起了,如果您想要,我马上就拿来。”

她飘然走出房间。

富莱德身子并没动,可是我知道他神情很激动。

“安静点,朋友,”我劝他,还递过去了一支雪茄。“当然我尊敬您的祖父,这没说的。不过,我觉得,他是不是有点……有点太迷恋于……”

“可是他总归是发明了人造虹呀!”

“是的,达可是世界上最难理解的东西。我曾经打算搞明白它的公式,可最后我的结论是:公式没法理解。”

“不管怎样,虹造出来了。要是我的事能这样我就满足了,亲的。我听到不少关于这位老先生的传说。到了晚年,他的心理全变了,搞起了玄学和灵魂流术等等怪玩艺。不过牛顿晚年不也是这样吗?话说回来,他总是搞出了人造虹。咱们没资格挑三拣四……”

富莱德太太拿着一个本子走了进来。这是个厚厚的皮面本子,散发着霉味和烟熏味,每一页上都写满了密密麻府的蝇头小字。这样的字我这辈子还从来没看见过,富莱德说的还是有些道理,我们确实没资格说三道四。不过,我一看那些字母就哼哼起来了。那些字母就像是沾了墨水的苍蝇的足迹,我仔细看了半天,总算看明白是用多种语言写的,我东一点西一点看出来有拉丁文、德文、法文、还有一些不懂的文字。页边上有不少英文的插话,写在需要近一步改进的地方,都是些给自己打气的话。

很快我就被这些鼓舞士气的话给弄烦了。我找到了两三个公式,可是它们复杂的文字解释部分是用法文写的,对法文的兴趣我中学一毕业就消失了。不一会我就失去了耐,接着去看电视,留下富莱德一个人去受罪。他的法文水平和我是半斤八两。可是他还是硬着头皮看下去,一会儿琢磨那些蝇头小字,一会儿自言自语。

过了一会儿他说:“喂,你认为rajuster是什么意思。读起来有点像readjust——‘改正’这类意思。”

“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如果我没弄错,这儿有一个公式与它有关。你来看看!”

如果我现在把这公式列给你们看,你们一定比当时的富莱德太太还天真。总而言之,我们出了不少汗,绞了不少脑汁,争吵了不少次,翻了不少次那本专门买来的廉价小册子,最后总算搞出来了一个类似译文的东西。富莱德还真说对了。这是一个能“改正”东西的化合物的公式。也许是一种专利药品?一种万能药品?总之随便叫什么都行。

“都清楚了,富莱德。这纯粹是说八道。”

“人们对人造虹也是这么说过。”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知道吗?假如咱们能搞出这种东西,准供不应求。它的公式还是很正规的嘛。我看,它的成份里没有毒药。不错,其中有些成份相当奇怪。我们可以从哪个大实验室里搞到这种化合物。”

一开始什么都很平常。那公式也确实很正规。其中没有任何怪东西,比如疯子的叹息、坟地上跛足家免的右后腿之类。不过现在我已经变得非常小心谨慎了。

“富莱德,公式里有没有抗毒素?”

他只是使劲地吭了一声。我不让步,坚持让他解读,于是我俩就抠起来。我不像富莱德太太的祖父那样,把所有的思想都记录下来。不过,这丝毫不意味着我没有思想。我们花了许多时间,直到最后发现法文的coxtrepoisen就是抗毒素的意思。可我们原来还以为“抗毒素”这个词本身就是法文呢。这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我知道许多人认为“菜单”这个词是法文。

总而言之,我们把一切有关第二个公式的材料都翻译了出来。公式看起来还很正规,所以我就把两个公式都记在笔记本上。这个公式还有一些吓人的计算结果,不过这方面我不是行家,所以就把它甩掉了。富莱德是我们这伙人里的数学天才。只要拿一个数学题远远地朝他晃一晃,他就会死盯着你,连帽子也忘了戴。可是这一回他什么事都征求我的意见。行了,我就冒汗吧!

干这些事我用了一个星期。现在要考虑怎么才能配制出足够试验用的试剂。我们不打算找那些到处钻营的化学家。我已经上过当,这一次我一切都事先预计到了。

我把公式分了开来,而且分开配制。这样作保险,只要那几样东西不混起来溶进水里,就不会出什么事。

最后,我终于配制了三瓶灰绿色的粉剂。每瓶各重十二盎司,上面分别标着“A”、“B”、“C”。我计算过,如果把它们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起来就可以产生所需要的东西。

这一段时间,富莱德没完没了给我打电话,不断向我提出各种花样翻斩的广告宣传方案。而这些粉刑是否真顶用,他倒反而不关心。就连我那位凛柔和的女房东菲根斯太太也流露出不满的情绪,因为每隔半个小时她就得上楼来叫我去接电话。

我为人小心谨慎。我首先想证实这三种粉剂是可以混合在一起的。作到这一点第一步就算成了。如果一切顺利,往下我就要进行实际试验,对象是女房东的猫,这是一只肥肥的懒家伙,整天卧在唯一不见光的那层台阶上。每回我上下楼都得跨两阶台阶迈过它,弄不好我就会跌断脖子。就是这个蒂比(这是它的美名)将成为科学的殉难者。

我把一个盛过香酒的空罐子放在洗手池里,把三种粉剂倒了进去,然后打开龙头让自来水细流下来,同时用玻璃棒不停地搅伴着。我边搅拌边观察,一开始液体是深红色的,水增添多了以后就变成了玫瑰色。什么怪事也没发生。忽然液体不声不响地变成了透明色,咕嘟咕嘟顺着泄水孔流走了。我还照样用玻璃棒机械地接着搅……可是液体已经流光了。因为那个盛过香酒的空罐子已经无踪无影。

我像个大傻瓜,在那儿楞了足有五分钟。其实我本应该撒腿就跑,因为我估计马上就会爆炸,水管会崩裂。可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我尽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好好思考思考。

首先我认为空罐是让液体给“化”了。就这一条已经使我惊愕不己。后来我发现手里还拿着完整无损的玻璃棒。这又证明我刚才猜的不对。可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是鬼给偷走了吗?!

我终于想通了:干脆再试验一次,不道这次的溶液要配得稀一些。粉剂少放一些,罐子要大些。我那个破天平很不好使,只能秤比头一回少两倍这么个数量。可是比原来大两倍的罐子我自己又没有,于是只好去找菲根斯太太。

她给我拿来了一个大盆。(至于它原来的用途,我可不敢去想)。上面画着花朵、神和已经模糊不清的标记‘布列克蒲尔留念’。

我先向女主人打了个招呼,说这个盆可能弄坏,也可能整个毁掉。她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的孩子,”她说,“到今年八月我家整整用了它三十年了。说真的,有好几回我真希望能失手把它摔坏。只是良心不忍就是了,因为我的阿别尔特过去曾经用过它。可是我又实在看不下去那付破烂样。我过去也摔过不少回,可就是摔不碎,亲的,你就别担心啦,我永远看不见它才好呢!”

我把半份粉剂放进大盆里,放进水,然后离得远远的,把胳臂伸直了去搅动它。什么事也没出。这种玫瑰色的液体我搅了足有半个小时,它散发出一种消毒用的松节油的味道。搅的时候我还一直怕自己干劲不足。后来我实在没了耐,就把液体倒掉,把大盆刷干净,然后把它送还给菲根斯太太。是她首先发现了问题。

“你瞧你!”女主人喊出了声,同时手里拿着盆反复打量。“简直是神了,它变成全新的了。”

我也察觉到描金的地方重又闪闪发光,彩绘重又鲜艳悦目,就连原来碰掉了磁的地方也不见了。一句话:这个盆一下子变成全新的了。

菲根斯太太的眼珠子睁得圆圆的,使劲地瞪着我。

“我现在正在搞一项小小的发明。”我赶忙嘟囔了几句,“还未搞好……暂时保密……菲根斯太大,请您对谁也别讲。”

我像个登月宇航员摇摇晃晃上了楼,心里在琢磨我们这一回算搞出了个什么名堂。是万能修复剂?好象是又好象不是。它把什么都修复得过份了。可是我们还以为是找到了仙丹妙药。这个老家伙为什么不用普通的英文写呢?不过,我很快就冷静下来。那盛香酒的罐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真是个伤脑筋的问题。解决它只能靠我自己。突然我醒悟到不是这么回事。我有个伙伴呀!干嘛我一个人喝这杯苦酒呢?我本来事就够多了。

我把六份粉剂装到六个小管里,就是那种装止痛药的小玻璃管。这种管子我多的是。然后我就去找富莱德。

他住在郊区一所令人喜的古老的房子里。还有一块自己的花园,好象是富莱德太太接受的遗产。我穿过花园的小路,边走边想,富莱德同意和我搭伴可算是倒了霉。我照例自问自答。说他一点也不傻,反正事情成与不成对他都没有多大关系。我就大不相同了,我得靠干事赚饭吃。于是我又想起了那可诅咒的香酒空罐头。

我详详细细对富莱德讲了,一开始他也很惊讶,就像我原来一开始那样。可是富莱德太太只是坐在那里听着,就像一位情的母亲怀着忧虑之心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在淘气。我简直是着了迷。

“可能是度起了作用。”富莱德这样推测,同时愁眉苦脸地摇晃着一个小管子,“可能头一回水被堵住,又加了热,或者是这类事情。”

“那又怎么样呢?”

“咱们用热水调一份粉剂,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算了,咱们用一个大容器就行了。在一般正常条件下,度会加快反应。当然如果这东西能反应的话,何况我还不敢保险它准能起反应……”

最后,思路向来宽广的富莱德建议用澡盆。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可这点子对他只不过是顺手拈来。

我们往澡盆里放了一满盆热水,又倒了整整一管粉剂,水很快就变成了玫瑰色,我们阅到一股松针的气味。

稍过了一会儿,失望的富莱德开始提各式各样的方案。能不能找到舍得扔到澡盆里的破东西呢?看看它熊不能变成新的。

我没有这样的东西,除非是我自己的脑袋瓜,不过,虽然我的脑袋瓜很健忘,我还是舍不得它。还是让他在家里找点什么破东西吧。

“我家里什么也没有。要不咱们就尝尝盆里的水?”

我坚决拒绝了这个建议。说实话,我连这味也不喜欢。让我喝,那就根本别想。

盆里的水逐渐凉了,可是我俩的关系却热了起来。富莱德已经准备拔塞子放水,嘴里还嘀咕着什么话,反正绝不是夸奖我就是了。

富莱德太太一直默默地站在旁边,看我们试验。我刚要拿他丈夫开玩笑,说他真想亲自喝上一口,她忽然插了嘴。

“我有个想法。”她嫣然一笑,“可能祖父搞的是询肤水,洁尔净这一类的东西。这液体发出的味像是消毒水,”

“那又怎样呢?“我俩异口同声问道。

“我现在想洗澡。”

诸位处在我们的地位会怎样做呢?

我俩又哀求,又咒骂,又吵闹,又抗议。就差动武了,总不能把一位娇媚秀丽的女士从她的浴室里拖出来吧。起码我是不能这样做的。

她的建议没有商量的余地。澡盆里灌满了暖和的水。而且每天这个时候她都要入浴,液体散发出馨香。她那可敬的祖父决不会想出有损于人类的花样,这一点她是坚定不移的。

我听到她的这套推论,差点没吼叫起来。她的那位祖父显然是个神病患者。可这话又怎么对她讲呢!

当然,最后是她胜利,我们失败了。

更糟的是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当一位妙龄女子入浴的时候,是不能站在旁边作实验记录的,这是明摆着的事。

我们现在已经感到,科学实验也有它的界限。尽管嘴还很硬,身子已经不得不退了出来,留下富莱德太太自己去掌握自己的命运。我们慢慢走下楼去。

“富莱德”,我绝望地说道,“咱们再看看老家伙的笔记,咱们可能漏掉了什么东西。说不定一下子就找到关键。他的,他自己总该清楚。”

我们刚迈下最后一层楼梯,富莱德就一把抓住我的手。

“安静!”他下了命令,“你听到什么没有?”

我仔细一听,“啊,像是个小孩在哭!”

“是在哭。”富莱德得意地微微笑着,“好像是要宰他似的……”

我们屏住呼吸,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点。这所宅子是独门独院,附近没有邻居。这就是说,哭的小孩就在屋里,在楼上,在浴室里。

富荣德撞开门的时候,我只比他差一步。我知道我不该冲进浴室,可是我还是随着他冲了进去。

看到洁净透明的水里,颤颤巍巍地站着一个九个月的小姑。她为了不跌倒,两只手死命地抓住挂着的肥皂盒,拼命地嚎叫着。

我和富莱德都呆住了。随后他伸手从浴盆里把小姑捞了起来,我用巾把她包好。

下一个镜头我看得非常清理,那个小丫头攥起了小拳头,照着富莱德的鼻子就打了过去,显然是有意的。

如果说我还怀疑小丫头的身份,这一拳把我最后的一点怀疑给打掉了。

“你和我想的一样吗?”我们走进客厅的时候,富莱德嘴里嘟囔着(他现时完全象是一个慈祥的爸爸)。“这是富莱德太太?对吗?”

我不得不表示同意。

“象是她。澡盆里又没有别人,我又是亲眼看见……这当然不可思议,不过……”

我耸了耸肩。小家伙又嚎了起来。

“现在该怎么办呀?”

“我也不知道。咱们还是看看这本可诅咒的书吧。”

我们刚一打开书,就发现我们错在哪里了。您会说,这是下意识在起作用。现在我已经明白无误地看出上面写的不是rajuster而是rajfeuniv。一查字典,才知道意思是“返老还童”,真是活见鬼。

我骂富莱德,他骂我,然后我俩联合起来骂她的祖父,还骂他那可恨的笔迹。现在,笔迹搞清楚了,那数字也就清楚了。她祖父根本就不是写他用了二十五年来完善自己的发明。我们原来可是这么认为的。闹了半天,他写的是他的药剂能把东西返回二十五年前的样子这类意思。没错,我知道再过两个月富莱德太太将满二十六岁。

富莱德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后,头发差点一下子就愁白了。

我也一下于想起了contrepoison这种抗毒剂。因为一向谨镇多谋,所以以前就把它准备好了。这种抗毒剂由A粉和C粉组成,都分别融化在饮用苏打水里。由于我已经分辨出祖父的古怪笔迹,我就弄明白了这种抗毒剂对活组织的钠离子有非常强烈的浓缩作用。现在我是把握在手,胜券稳了。

我向富莱德解释了三两句,就往家跑,把手里抱着“孩子”的富莱德甩了下来。

回到我的房间,我马上就把那种神秘药剂装满了所有的玻璃管。然后拦住一辆出租汽车,朝富莱德家飞驰而去。

已经快到深夜了。我只离开了两个小时,可是就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明显地老了。不过,倒没发生什么惊人的事情。

“你肯定这是我的妻子么?”他哼哼着问我,同时把脸上和手上被咬和被抓的伤痕指给我看,“她的脾气可真大!”

他的领带扭到耳朵边,头发乱成一。他有生以来头一次显出一副怕老婆的样子,而且是个小孩老婆。

“可能长大以后脾气就会改好的。”我开了个玩笑。

可是富莱德连笑都没笑。其实我也没什么心思笑。

我们上了楼。我打开了水龙头,用胳臂肘试了试水,这是我从小说里学来的,然后就把抗毒剂倒进了浴盆。

这一回水发浑了,呈现金黄色,还散发出一股碘味。

富莱德把小孩紧紧地搂在怀里,他犹豫了。我没批评他。可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他打开巾,两手伸得直直地把小家伙放进水里。小家伙拼命挣扎。忽然响起了拍打水的声音和哭喊声,紧跟着就变成了喝水的咕嘟咕嘟声。

“我把她丢到水里去了。”富莱德嚎叫了起来,同时拼命把孩子捞上来,“她会淹死的……”

我把手巾一甩就冲过去帮忙,可是结果却后退了一大步:富莱德太太站在浴盆里,两眼愤怒地瞪着我们。我还从来没见她这么气忿。

“你们敢碰我一根毫!”她尖着嗓子大声喊跃同时不停地大口喘气。

水从她披散的头上流了下来,我们一直没搞清富莱德太太当时还要骂我们什么,因为这时她已经发现自己全身赤地站在齐膝深的清水之中。她马上蜷缩成一藏到水里,全身从头顶到脚后跟都羞愧得通红。

我们二话没说就跑出了浴室。

当她全身湿淋而又怒气冲冲地走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把她的事给忘了,我们总算搞清了笔记本里数字的意思。我早已经告诉诸位,富莱德是一位天才的数学家。现在他已经埋下头来,全神贯注地用铅笔写划个不停,鼻子里还不时地哼些什么。

这次实验的结果确实是惊人的。为了方便起见,我们把药剂中的一种叫做“减剂”,另一种叫做“加剂”。它们融不融水效果都一样,只不过作用不同。或者是向后退二十五年或是向前赶二十五年。可是如果把他们混合在一起又会怎么样呢?

“我们已经可以在时间上向前移动了,你明白不?”富莱德现在神焕发,我也分享了他的激情,“假如我们能掌握好适当的比例,我们就可以在二十五年的期限之内运用自如。”

就在这时,富莱德太太迎头泼了我们一大众冷水。

“你们这两个傻瓜,”她火气十足,“我刚才差点淹死,可你们还无动于衷……”

我真奇怪她的脾气怎么突然改变了。富莱德满脑子大事,所以没察觉。

“够了。”他不客气地打断了她。“你最好还是动动脑筋。你去找一些制作的日期不同可是大小一样的东西来,这样才能把作用期限订准。期限就应该是各种各样的。快去!”

富莱德像皇帝一样下达了命令。她马上驯服得像个绵羊,不一会,快得出乎我们预料地就把所要的东西拿了来,要找到许多制作的日期不同但是大小一样的东西……我一千年也想不出找什么,可是她十分钟之内就抱来了一大堆报纸,日期是从昨天到三个月以前。然后我们从餐具橱里拿出了一套古老的水晶玻璃容器。这是一些刻了姓名的祖传物品。这种东西保证不会被融化。

我们先过秤,然后把粉剂按一定数量放进水晶玻璃器皿里,最后很庄严地把自来水倒进去。假如此刻有人看到我们,他们一定二话不说就把我们送进疯人院。不过这都无所谓。

然后最重要的工序开始了。我们把一块最旧的报纸放进最强的一份溶液里。这溶液很快就变成玫瑰色,然后变得清沏透明,而那块报纸却不见了。随后我把同一期的一块报纸给富莱德,他把它放在第二份溶液之中,报纸保留了下来,可是上而印的字全部都消失了。

“这就有点价值了!”富莱德微笑了起来。

我们轻松地喘了一口大气,可是富莱德太太惶惑地抓住自己织的一块手巾。“这下子行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发明出漂白印刷油墨的漂白剂呢。来,往下搞……”

我们就接着搞了下去。

天亮以前我们已经搞出了两套合格的溶液。一种可以使任何东西更新一个星期、另一种可以更新一个月。我们的眼睛熬红了,腿也累得站不住了,但是我们胜利了。我们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不过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一想这个问题,我就怀疑起来。

“这些溶液到底可以有什么用?”我问富莱德。

他咧开大嘴笑了,然后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告诉我:“化装美容用!你想如果雪花膏里含有咱们的更新剂……女人往脸上一抹,马上就年轻一个月。当然啦,不是马上就见效,而是逐渐的。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我越琢磨,心里就越喜欢。我的脑海里已经形成了一个推广这种溶剂的广告宣传计划。现在就剩下一个问题没解决:说服药剂师相信我们的溶剂是无害的。

可是富莱德太太却冷冰冰地说了话:“富莱德,你真是个大傻瓜。我历来就有怀疑,现在可明白了。变成女中学生的皮肤?好极了。我可以告诉你,女中学生的鼻子总是闪闪发亮,满脸粉刺,这没错,我当年就是这样。你们让广告给迷住了,连自己也信了这一套。可是祖父的粉剂是真正的东西,而不是商品推销员的说八道……”

“算了吧!”我气坏了,“那你想搞成什么东西呢?是想搞增进紧张剂,还是想配洗澡用的苏打水?”

真糟糕,我根本不该提洗澡这件事。我话刚一出口就后悔不已。富莱德太大一听就翻起我的老账,一口气数落了我十分钟,我也一直在忏悔。

最后她还是以傲慢的口气严肃地宣布:“这是更新剂,对不对?好,你们就按更新剂卖就是了。你们把它和洗涤剂混在一起,就说用它可以使汽车、漆布,退了色的颜色等等返新。东西看起来可以和新的一样。明白了吗?”

当然,我们一切照办了。

从那时起刚过了两个月“更新剂”粉剂就已畅销各地。这是理所当然的,它确实可以使旧变新,至少有个新的样子。当然,我们给买主都附了说明,“仅供更新旧物用”。此外,我们投入市场的只是“一个月期限的粉剂”。现在富莱德正在考虑向某些工业部门推广我们的粉剂。这可不大容易。把时间往后退,这涉及到许多复杂的问题。

我这是指什么?是呀。请稍等,我接个电话。

我早就知道会如此。刚才是富莱德来的电话。他说我们的办事处里堆满了买主愤怒地提出的要求赔偿的信件。例如,一个女买主用“更新剂”洗了自己的新漆布,新漆布一下子就消失了。另一个买主用它刷洗刚刚买来的新出厂的汽车,而现在汽车已经变成了一堆不成型的钢铁。还有一些妇女用桶搅拌“更新剂”,那桶的结局也和我盛香酒的罐子一样。在我们这个年代,新货源源不断地送进商店,那里会有陈货呢!

这还只是开始。我可以担保,抗议会越来越厉害。诸位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吗?

我正在洗一种特殊的澡,因为对未成年人是不能起诉的。

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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