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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詹姆斯,这是为你而做的》作者:[美] 杰克·迈克德维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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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林 译 

那部稿子是从气窗上面投进来的,和每周的几百份其他来稿一样。其中有来自默默无名的作者的论文集;有一开篇就谈论天气、在最初的两页纸里就出现三十位人物的长篇小说;还有某人祖母写作的让人没有丝毫阅读兴趣的厚重诗歌集。

来稿全都堆成一堆,留给筛选编辑们挑选,他们负责浏览稿件,然后贴上我们的拒稿表格,再把它们寄回去。

其实呢,我们只有一位筛选编辑。她名叫麦拉·奎斯碧,有一只眼睛是绿色的,另外一只则是蓝色的,拥有快速浏览大堆烂稿子的非凡才华。她挑选出那些偶尔会有可能发表的稿件,清除掉其余的。每天都如此。我我的工作,她总是这样说。我问她原因的时候,她说是因为我支付给她一大笔钱。

坦帕斯出版社并不是一家大型出版机构,不过我们经营得还不错。我们并不专门出版某一类型的书,坦帕斯出版任何看起来就会赚钱的东西。只可惜,我们看到的大部分稿件,都是已经从兰登书屋、哈泼克林斯①以及其他大型出版社绕过一圈淘汰出来的。有些稿件是由经纪人推荐过来的,不过那也不会影响我们对待稿件的严苛态度。除非我们认识那位作家,否则它们全都得堆在那一堆等待筛选的稿子里。

有时候我们很走运。我们去年出版了几本自助出版的书,销量非常好,还有一本关于诺亚方舟的长篇小说,也成为获得巨大成功的畅销书。

不管怎样,那部手稿到达的那天,天气冷潮湿,暖气系统又出了故障,我只好套上一件厚线衫取暖。

我刚刚打开办公室的大门、转身去取咖啡的时候,麦拉走进来,随身带着雨伞和一本手稿。这种情况可不常见。她通常不会把这些稿件带回家的。

“嗨,杰瑞,”她说,“我想我们找到了一位优胜者!”

“真的?”

她高兴得满脸发光,“没错。我昨天晚上一直熬到半夜才把它看完。”

她匆匆走到她的办公桌前,一屁股坐在我以为是另外一部手稿的东西前,其实那是那部手稿的其余部分。

“我的天。”我说,“看上去似乎有一千多页呢。”

她快速瞥了一眼最底下一页的页码,“一共一千两百一十二页。我只看完了其中几章,不过,如果剩下的部分也和我看过的一样——”

“真有那么好看,哈?”

“我根本无法释手。”啊,多么有魔力的字眼!我们很少看到那些能让人轻易无法走开的来稿。她一页页地快速翻动稿纸。“真是不可思议,”她赞叹说,“这家伙到底是谁啊?”

“讲什么内容的?”我问。

“书名是《漫长的战争》,内容是关于中东战争的。”

“哪一场战争?”

“我们卷进了多少场战争啊?我今天早晨没看新闻。”

“有人写过。”我说。

“和这本可不一样,老板。”她还在埋头一页页翻看着。

“是谁写的?”

“一个姓帕特森的家伙。”她摇摇头,“埃德华·帕特森。听说过这个人吗?”

对这个名字我很陌生,“附言上是怎么说的?”

她只花一分钟就找到了,“小说附上。”

“就那么多?”

“就这些。”

我们过去有一个筛选箱,她可以在箱子里存放那些可能会出版的来稿。可我们根本就没用过它,因为麦拉难得会把什么稿子放进去。所以,她把那部手稿拿到旁边,放在靠墙的桌子上。然后,她走回自己的办公桌,从那一堆稿子中再出另外一部,开始翻看。不过,我知道她其实是在等我,想让我拿起那部《漫长的战争》好好看一看。

“我回家前会看上一眼的。”我说。

她继续翻看稿件,叹息一声,敲了一下她的键盘。打印机打出一张新的拒绝表。“好吧。”她说。

我一直在忙着阅读《让道路变径直》,那是亚当·特仑特写的一本充满灵感的书。写作风格虔诚而可靠,里面充满奇闻逸事,显示不信教的人是如何受到惩罚的。你绝对不会相信他其他书的销量多么惊人。企鹅丛书的人一定会乐于拥有他的。

我一直在坚持看那本书,抵抗住诱惑不去翻看帕特森的宏大史诗。它有点像是史诗。手稿让桌子上方15厘米处的那块咖啡污迹显得不那么明显了,那让它显得更加正式。

现在,免得你误会我是那些只关心有多少本书可以出版销售的编辑们中的一个,让我来告诉你好了,尽管销售数字很重要,但我心中始终有一个野心勃勃的计划,想要发掘出一位新作家。喂,好了,我承认,其实所有的编辑都有那种想法的。但是,那是因为我们都很慷慨大方而且富有同情心。所以,当麦拉起身朝洗手间走去时,我忍不住还是看了一眼。

帕特森住在新汉普郡。

我翻开封面,匆匆瞥了一眼开篇的几行文字。那天晚上,我抱着它下电梯,整整一千两百一十二页手稿,把它带回家。

我在地铁上看它,在米洛餐厅吃晚饭时看它,整个晚上都在看,还把它带到上继续看。

在2001年的夏天,“我”和那位年轻的大学生男主人公一起走进军队的征兵办公室,与他一起战战兢兢地加入预备役军。

“我”开车与联合国调查员们同行,他们与伊拉克“护卫队”玩弄陈词滥调的套话,还试图用那些不怎么可靠的设备吓唬他们的主人。

“我”坐在总统参议会里,他的幕僚们正力劝他对萨达姆进行军事攻击,并编造出一套他们希望联合国与选民们会接受的合理论据。

一晚上的时间就这样悄悄度过了,当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到窗帘上时,我才合上眼睛睡了会觉。

几个小时之后,我打电话给麦拉的语音信箱,通知她我会晚一点上班。

然后到了九点左右,我又打了一次电话,告诉她我不去上班了。

它不仅仅是另外一部战争小说那么简单。没错,这部长篇小说拥有扣人心弦的悬念特色。不过,它还拥有更多其他的优点。它真实地再现战争。从小说主人公的视角出发,读者看到战争是如何发生的,紧紧抓住矛盾冲突的必然。无论是荷槍实弹地执行护卫,还是进入伊拉克费卢杰城一家接一家的房子里面搜查,作者清楚了解那些行动到底意味着什么。他还经历过与一个根本不畏惧死亡的敌人进行战斗的经验,那人想象自己被杀后将成为圣徒。

“我”把时间耗费在镇压一次次的起义暴动上,并开始了解到底是什么力量驱动他们起来反抗。

“我”携带担架从一家伊拉克医院正在燃烧的病房旁跑过时,身体被炸得支离破碎的行人们被抬进来。

最后,“当”我在俄亥俄州休假陪同母亲的时候,最可怕的消息传来了……

这部小说拥有透视的观点,拥有激情、恐惧以及让身居权力高位的男男女女明显暴露出自身缺陷、将事情恢复正常的决心,不断积累增加的挫折与打击,就如同那些从婚姻中解放出来后拒绝再抛情之花的人。

我手不释卷地一连阅读了六天六夜。外面的世界暂停下来,直到最后的炮弹爆炸,原子烟尘敲响政治的丧钟。

这是属于我们时代的“《战争与和平》”!

这可比我发掘出一位写作更加专业的、可以卖出几千本书的作家更棒。我已经寻找到一位新的赫尔曼·沃克②。

在一个下着雨、冷的傍晚,我看完整部小说,我坐在那里,从公寓窗户望出去,凝视外面繁华的波士顿市区,思考埃德华·帕特森。

那天晚上,只有我和麦拉知道他到底是谁。可是,用不了一年,整个世界都将知道他的大名。

他住在新汉普郡的拉哥尼亚镇,就在怀特山脚下。

现在是晚上十点十五分,打电话似乎有点晚。可换个角度想,那个家伙,至少我可以推断出来,从来没有出版过书。我还记得当年收到“槍与火药”出版社的明信片、通知我的第一本书即将出版的时候,自己当时的兴奋反应。

麦拉早就预见到我的想法,她已经把帕特森的电话号码从来稿信息上抄下来,干净整洁地打印在手稿的扉页上。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然后去拿电话。

“太好了!”他说,“贝克先生,那实在太棒了。你们真的打算出版它?”他的声音比我想象的要年轻一些。

“是的,帕特森先生。埃德,我可以直接称呼你埃德吗?”

“当然,可以,绝对没问题。你能等一会儿吗?”

“好的。”

他一定是用手遮住了电话听筒。可我知道那边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他正在把好消息与他妻子分享,也许是他的女友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我回来了。”

“很好。”

“贝克先生,你肯定不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可以推测出来。”我说,“埃德,你明天有空来一下波士顿吗?”

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叹息。“我是老师,”他解释说,“在教高中。”

“没关系。周六如何?”

我们周六一般不在办公室,但是这一次,我很愿意来个例外。

“我能来。”他说。

“很好。我会准备好一份合同,我们还可以一起吃午餐庆祝一下。”

事实是,我是想赶在他醒悟到《漫长的战争》究竟有多么出色之前,让他赶快签合同稿。如果他意识到自己手头有什么值钱宝贝的话,恐怕我就要打醒十二万分神去对付他的经纪人了。或者,甚至可能会与迈克米兰出版社进行出价大战。

他大约25岁。个子高挑,笑起来有点神经质。浅棕色的头发有些稀薄。脸颊略带菜色,总是泪汪汪的灰色眼睛。他身穿一件皱巴巴的夹克衫,肩膀上耷拉着补过的书包,里面装着一部膝上型电脑。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海明威。

他用修长纤瘦的手指翻动那几页合同,我想他并不是在检查合同条款,而是在充满敬意地欣赏它。

当他看到预付款那一项时,停下动作。

“两万美金?”他问。

我正准备说我很愿意把价格提高,因为我相当喜欢那本书。我本来是想把价格给得更高一些的,可是一般来说,最好开始时只给出一个保守稳妥的开价。你总是可以再往上加价的嘛。

“似乎是一大笔钱呢。”他又补上一句。

“嗯,”我开口说话时,试图隐藏好自己的惊讶,“坦帕斯出版社一向秉行慷慨大方的行为。”那其实并不真的重要。这本书将会卖出成千上万本,所以我们没有什么风险。

“您真是太好了。”他又微微一笑。他看上去就好像孩子们会在校园里戏弄欺负的那种家伙。而且,我怎么也无法相信他拥有创作出《漫长的战争》那种严峻的散文体著作的才华。

我告诉他该在哪里签名,向他解释我们还需要什么材料,我们希望可以使用他的个人简历与个人好描述,用来推广这本书,我们也许还会要求他邀请几位嘉宾出面。我并没有提醒他正在签署的合同包括所有的电视与电影改编版权,也没有提到他将给予坦帕斯出版社任何海外销售额的很大一部分份额作为提成,我们还会取图书俱乐部的75%的收益。当然,合同里其实是有选择权条款的。“这很正常,埃德。”我对他说,“我们希望能拥有对你下一部长篇小说的优先取舍权。”

“可是——”他突然看上去忧心忡忡。

“我希望能与你预先进行沟通,埃德。是不是会有一部续集?”

“续集?”他的眼睛布满影,“会有另外一本书的。”

“好的。实在太好了。坦帕斯希望能获得优先购买特权。除了《漫长的战争》之外,我们很乐意和你签署一份出版三本书的协议。”

他的眼睛紧紧闭上,我亲眼目睹到我曾见过的最幸福的微笑。天堂已经来到他身边。

“我们将为三本书提供七万五千美金的预付款。”

他摘下眼镜,凝视着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就什么也不要说,只要在那条线上方签名就好了。”我指给他看签字的位置。

我知道你们脑子里此刻正在想什么。其实,我们并不是在占我们的作者的便宜。我们正在为埃德华·帕特森提供一项重要帮助,我们正在给予他一次开展全新职业的机遇,摆脱他的教书生涯,完成毕生的梦想。当你们也在这一行业里做过一段时间之后,你就会明白,是毕生的梦想驱使一个人写作出一部作品的,尤其是一部伟大的作品。

他签署了合同,一共四本小说,一式三份合同。我将其中一份合同装进一个马尼拉大信封里,递给他。

“你的合同。”我说。

他高兴得容光焕发。

“现在我们去庆祝一下。”

我们穿过马路去马可餐厅。

那是一家安静的意大利餐厅,环境还不错。现在吃午餐还有一点早,所以那里几乎没有什么客人。我们点了一瓶红酒,我斟满两只玻璃杯。“敬你,埃德。”我说,“同时敬给《漫长的战争》。”

他笑得咧开大嘴。“谢谢,杰瑞。”他抿一口红酒,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放下酒杯。“味道很浓。”他说。

我喝完自己那杯酒,又重新斟满酒杯,“我必须要告诉你,埃德,《漫长的战争》非常出色。你写作那本书花了多少年时间?四年?五年?”

“我以为你会猜十年或十一年呢。差不多吧。”

“十年?那你就是自从……哦,十五岁就开始写那本书了?我说得对吗?”

“哦,不,杰瑞。我并没有写出那部小说,是迈克斯写的。”

“迈克斯?迈克斯是何许人?”

“啊,”他说,“那可是真正的成就。那让我都感觉诧异。”

我一口喝完第二杯红酒,“你并没告诉过我会有什么诧异的事情发生。”

餐厅侍者走过来,我们点菜。等他走开之后,我们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

“到底是什么诧异的事情?”我追问他,“是谁写了那本书?你是他的经纪人吗?”

“嘿,杰瑞,任何人都可以随随便便地坐下来写出一部小说。你所要做的,就是愿意和那本书在一起待上……哦,大约一年左右?我猜,也许要五年?耐心坐下来,愿意每天都写作。那就是写作所需要的全部条件。”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埃德?迈克斯是谁?”

他刚才就把膝上型电脑放在身边的椅子上,现在他把电脑放到餐桌上,打开电脑。屏幕闪一下之后开机,发出艳蓝色的光。

“它就是迈克斯。”他说。

我盯着看那台电脑,然后又盯住埃德。

那是一台普通的电脑,麦拉也有一部类似的。黑色的机身,品牌商标印在翻盖上。

“你说是迈克斯写了这本书?”

“是它写的。”

“迈克斯是一台电脑。”

“实际上,它是一个人工智能,杰瑞。”他身体前倾,屏住呼吸,“真正的人工智能。”

“电脑写出那本书。”

“它是人工智能AI。”他看着我,好像正等待我欢呼雀跃一样。我并没有那么做时,一抹云掠过他的脸。

“我不关心你到底怎么称呼它。”我说,“没有机器可以写出《漫长的战争》。”

那得意的咧嘴大笑又回来了,“可它确实做到了。”

“我不相信。”

“几年前,人们还说没有电脑可以和国际象棋大师比赛呢。你最近看到究竟谁是世界冠军了吧。”

我们坐在那里,彼此凝视着对方。

餐厅门打开,有几人陆续走进来。那是带着一个小男孩的一家人,那孩子拖着一个玩具。

“它花了四天时间。”他说。

“什么花了四天时间?”

“写出那部小说。”

一股寒意渗透进我的骨髓之中。我灌下更多的红酒。两盘菜肴被端上桌,匹萨是帕特森点的,意大利细面条配肉丸是我点的。可惜我的食欲早就消失到爪哇国了。

“四天。”我喃喃地说。

“是的。哦,也许时间要久一点,不过也不是久很多。”他做一个深呼吸,谦虚地笑笑,“我几乎花了同样长的时间来告诉他,我想要什么类型的书。”

“那不可能。”

“当然,那还不包括打印的时间。”

“你签署合同要写出另外三本小说的。”

“是的。”

“我想要的是世界一流的作品。”

“它们都将是最出色的。迈克斯已经酝酿好多年了,而且还用了相当长时间来分析那些伟大的名著。”

“多长时间?”我问。

“什么多长?”他正在咀嚼匹萨,显然自己吃得挺开心的。可惜他好像并不理解我为什么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多长时间它可以完成剩下的三部小说?”

“也许要两周时间。需要花一点时间来写作出来。”

“两周时间,就写出类似《漫长的战争》那样的作品?”

“两周写完全部三本书。不过,它们并不如《漫长的战争》那么卓越,尽管如此,品质也算得上是不错的。”他把椅子往后一推,试图让自己露出乐观的表情,“我们已经决定好下一部书的内容了,是关于权力以及宗教信仰减弱的题材。沿用《卡拉马佐夫兄弟》③的发展次序。当然,情节是不同的。完全原创。”

我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

是啊,对迈克斯来说完全没问题。你想要一部可以让人们忘却《战争风云》的作品?星期二就可以完成给你。

“你没事吧,杰瑞?”

“我需要呼吸点儿新鲜空气。”或许,我们应该要一位新的哈克·费恩④,这一次,我们将对反同恋歧视来一次艰难的认识。我把钱丢在桌上,朝门口走去。

“杰瑞,等等我。”他紧跟在我后面。

也许一本新的德莱塞⑤类型的小说,作者是迈克斯。

或者是以菲茨杰拉德⑥的手法写出的什么作品。

外面街道上的通很混乱。公共汽车、运货卡车,还有拥挤不堪的人行道。

“如果是迈克斯写出那本书,为什么上面要署你的名字?”我问道。

“法律原因。它并不是人,不能签支票,不能真的做任何事情。”他回答。

“除了写出了不起的小说。”

“你说对了。”

他站在我面前,露出一个夸张的露齿笑容。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这个孩子,显然他非常擅长于电子技术,可是他却抹杀了威廉·福克纳、梅尔维尔、威拉·卡瑟⑦等人的伟大功绩:在这个鬼东西的影之下,他们的作品还有什么存在价值呢?假设他真的可以写出《卡拉马佐夫》的话,他就能创作出一个全新的具有象征意义的名著,而且还是以詹姆斯·乔伊斯⑧的髓笔法写作的。就将这部小说命名为《阿基里斯》好了,在书中,一个男人的一生都被寻找控制的欲望驱使着。或许是将《追忆似水年华》⑨推下台的作品。整整八卷巨作,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货。

“我都不太确定它果真能做到。”帕特森说,“我没有读过那么多书。很少看小说。我不知道书写得到底好不好,我是指迈克斯写出来的东西。投给你们是一个测试,如果没问题的话,也可以把它的名字放在封面上。”

“迈克斯的姓是什么?”我问。

一辆公共汽车从他身边开过。那是一辆本地车,开往马萨诸塞大街的。它刚刚在街角那一站搭上几个乘客,看到前面车道有空位置,正在加速行驶。它从车流里超车出来。

特海文。迈克斯·特海文。”

“听上去很自命不凡。”

“我以为它听上去有文艺感呢。”

迈克斯·特海文正在他肩膀上晃悠呢。

我抬头瞥了一眼公共汽车司机,我发誓在我行动之前,埃德华就已经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在我飞快地猛推他之前,在那一瞬间,我从他脸上的惊恐表情中看出来了。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朝后一头跌倒。伴随着尖锐的急刹车声,人们尖叫起来,与此同时,我一边说一边默想:“这是为亨利·詹姆斯⑩而做的。”

我没沾上任何谋杀嫌疑。几个小时之后,CNN新闻里描述的凶手相貌听上去根本就不是我本人。新闻还报道说那个遇害的男人当时随身携带一部膝上型电脑,可惜电脑已经粉碎。警察在试图重修电脑,可是从此之后,我再也没听到任何有关电脑的消息了。

我很高兴地说,他并没有留下寡妇。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打电话时,到底是谁和他在一起。正如我们大家众所周知的,《漫长的战争》成为世界上销量最好的一本书。我们把支票寄给已故作者的母亲。

几乎每周都有文学界权威人士出现在电视屏幕上,谴责失去埃德华·帕特森这个拥有无与伦比才华的人才,假以时日,他本来可以成为杰出的文学大师。

注:

① 兰登书屋、哈泼克林斯:都是美国著名的出版机构。

② 赫尔曼·沃克:美国现实主义作家,其代表作《战争风云》与姐妹篇《战争与回忆》,是现代文学史上全景式展现二战真实进程的规模最大的作品。

③ 《卡拉马佐夫兄弟》:这是俄国大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1821-1881)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对各国许多文学流派、作家和读者都产生了极其复杂的影响。

④ 哈克·费恩:马克·吐的小说《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中的主角,一个顽皮男孩。

⑤ 德莱塞(1871-1945),美国著名小说家,代表作品有《嘉莉妹妹》《珍妮姑》《金融家》《巨人》《天才》《美国的悲剧》《悲剧的美国》等。

⑥ 菲茨杰拉德(1896-1940),美国著名小说家,代表作《了不起的盖茨比》奠定了他在现代美国文学史上的地位,成为20世纪20年代“迷惘的一代”代表作家之一。

⑦ 威廉·福克纳、梅尔维尔、威拉·卡瑟:威廉·福克纳(1897-1962),美国20世纪最重要的小说家和南方文学派的创始人,共写作了19部长篇小说和70多篇短篇小说,代表作品有《喧哗与动》等,1949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赫尔曼·梅尔维尔(1819—1891),美国作家,代表作《白鲸》;威拉·卡瑟(1869-1937),美国20世纪现实主义女作家,代表作有《我的安东尼娅》。

⑧ 詹姆斯·乔伊斯(1882-1941),尔兰意识流作家与诗人,20世纪最伟大作家之一,代表作《尤利西斯》。

⑨ 《追忆似水年华》:是法国现代小说家、意识流小说先驱马赛尔·普鲁斯特的代表作。

⑩ 亨利·詹姆斯(1843-1916),美国著名小说家、文艺评论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贵妇画像》《金碗》《鸽翼》《使节》等;中短篇小说《黛西·米勒》《阿斯彭文稿》《螺丝在拧紧》等。他关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试图发现并阐释一种新的文明社会,使人类能在更高层面上和谐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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