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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历险记》作者:[美] 斯坦利·G·温鲍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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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月祥 译

《火星历险记》主要讲的是“艾里斯号”飞船载着四名探险队员前往火星的离奇经历。在火星上空,贾维斯奉命乘小型火箭拍摄照片,因机器发生故障,被迫在火星降落。在设法返回“艾里斯号”途中,救了鸵鸟——火星人特威尔的命。特威尔为报答救命之思,陪同贾维斯同行。他们遇到各种怪物,进行了惊险搏斗,并于途中发现了治癌灵药。在最后一次受到妖物围攻的千钧一发之际,另一名探险队员乘火箭赶到,救起了贾维斯,回到了飞船。

◇◇◇◇◇◇

贾维斯在艾里斯号总部狭窄的房间里尽可能舒适地伸展了一下。

“能吸到空气了!”他喜悦地说,“呼吸过外边那稀薄的东西,空气就好比浓汤似的有味!”他朝着火星点了点头,在越来越靠近月球的亮光中,透过洞窗玻璃可以看到火星平坦荒凉的景色展现在眼前。

另外三个人——工程师普茨,生物学家莱罗伊,天文学家兼探险队队长哈里森——以同情的目光凝视着他。迪克·贾维斯是化学家。

艾里斯号这些著名的探险队员是第一批踏上地球神秘的邻居——火星——的人。这当然是往事;它发生在美国狂人多赫奈不惜牺牲生命完善了原子冲击波之后不到二十年的时候,发生在另一狂人卡多萨乘上冲击波飞往月球之后仅仅十年的时候。

艾里斯号的这四个人是真正的先驱者。除去六次月球探险,以及旨在进入富有魅力的金星轨道但不走运的杰兰西号飞行而外,他们是第一批感受到地球以外引力的人,当然也是第一批成功地离开地球——月球体系的人。

他们经受了种种困难和不便——在返回地球时,在适应舱内度过的那几个月,学会呼吸象火星上那样稀薄的空气,在由二十一世纪古怪的反应发动机驱动的小型火箭内接受真空的挑战,更主要的是,面对一个对它全然无知的世界,考虑到这些,可以说,他们的成功是当之无愧的。

贾维斯伸展了一下子,用手指抚着擦伤脱了皮的霜冻鼻尖。他满意地又叹了一口气。

“好啦,”哈里森突然大声地说,“我们要不要听听事情经过?你好端端地乘坐辅助火箭出发,我们十天不见你的人影,最后普茨把你从疯狂的蚁冢里拣了起来,还有一只畸形鸵鸟作你的伙伴!Spill①吧,伙计!”

“Speel?”莱罗伊迷惑不解地问道。“Speel什么?”

“他是说Spiel,”普茨从容不迫地解释道,“意思是‘讲’。”

【① Spill是美国俚语,意为“泄漏秘密”。莱罗伊是法国人,把Spill听成Speel(意为“爬”),因此困惑不解地问:“爬?爬什么?”;普茨是德国人,把Spill解释成德语中的Spiel,此处作“讲”解。作者有意把这三个语音相近的词凑在一起,构成有趣的插曲。】

贾维斯迎着哈里森逗趣的目光。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对,卡尔,”他严肃地同意普茨的解释。“我讲吧!”他轻松自在地咕哝着,便开始讲述。

“根据命令,”他说,“我注视卡尔从这里往北起飞,接着我进入火箭往南飞去。你还记得,队长——我们得到命令不得降落,只是寻找有趣的目标。我把两架照相机咔嚓咔嚓开动,匆匆飞去。飞得很高,大约有二千英尺。这有两个理由:第一,给照相机一个较大的视野;第二,如果飞低了,下射式喷气发动机的射流深入到他们这里叫做空气的这种半真空中,会搅起灰尘。”

“这些我们从普茨那里已经听过,”哈里森咕哝道,“可是你要能保全胶卷就好了。胶卷抵得上这次遨游的费用;记得吗,当时人们多么争先恐后地去观看第一批月球的照片?”

“胶卷没有问题,”贾维斯反驳说。“是啊,”他接下去说,“我刚才说了,我以相当高的速度匆匆飞去。我们估计到,在这样的空气中,以每小时少于一百英里的速度飞行,机翼升力不足;甚至我那时也不得不使用下射式喷气发动机。

“因此,由于速度和高度以及下射式喷气发动机引起的污迹,明晰度就不太好了。可是我完全可以看得清楚,我们所飞过的地方尽是些象我们着陆之后整个星期考察到的那种灰色平原——一样的粘乎的生长物,一样的无穷无尽遍地爬行的小植物动物,也就是莱罗伊把它们叫做生物节肢的东西。我一面往前飞,一面按指示每小时汇报我的位置,不知道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哈里森猛然地应了一声。

“往南过了一百五十英里,”贾维斯冷静地继续说,“火星表面转变为一种低高原,只见沙漠和桔红色的沙。我估计当时我们的猜测是对的,我们降落的那个灰色平原确乎是西拇里姆海①,由此推论我见到的桔红沙漠就是叫做赞瑟斯的区域。如果我估计得对的话,那么再飞二百英里,我应该找到另—个叫做克劳尼姆海的灰色平原,另一个叫做赛尔一或赛尔二的桔红沙漠。而我确是找到了。”

【① 天文学上的“海”,不是指一般的海,而是指平原。——译注】

“普茨在一个半星期以前就核实了我们的位置!”队长咕哝着说。“闲话少说。”

“来了!”贾维斯说,“进入赛尔二十英里——信不信由你——我越过了一条运河!”

“普茨拍下上百张照片了!让我们听些新鲜事吧!”

“那么他也看见一座城市了?”

“如果你把那些烂泥堆也看做城的话,那么城市就多得很了!”

“好吧,”贾维斯说,“从这里开始我就讲些普茨不曾见到的东西!”他擦了擦刺痛的鼻子,接着说,“我知道在这个季节有十六小时是白昼,因此从这儿飞出八小时——也就是八百英里之后,我决定返航。我还在赛尔上空,深入里面不超过二十五英里,是赛尔一还是赛尔二我不能确定。就在那里,普茨的小发动机停止了!”

“停止了?怎么会?”普茨担心地问。

“原子冲击波减弱了。我开始失去高度,突然砰地一声落到了赛尔中间!鼻子也在窗上撞被了!”他沮丧地擦了擦受伤的部位。

“你也许试用过硫酸冲洗燃烧室?”普茨问道,“有时导管会再次发生辐射。”

“好了!”贾维斯厌恶地说,“我可不愿意试,当然——不愿意试上十来次!此外,冲按压扁了起落架,击破了下射式喷气发动机。如果我把这玩意儿发动起来了——那会发生什么事呢?如果底部发出的冲击波把我抛出十英里,我就会完全把我下面的地板熔化掉了!”他又擦了擦他的鼻子。“对我来说幸运的是,在这里一磅只重七两,否则我准得粉身碎骨了!”

“我能修得好!”工程师突然说道。“我敢说情况并不严重。”

“或许如此,”贾维斯讽刺地同意道,“只是它飞不起来。没有什么严重的事,但是我只能或者等待把我拣起,或者设法走回来——走八百英里,或许在我们必须离开以前走二十天!每天走四十英里!可不是,”他最后说,“我选择了步行。这与被你们拣起的机会相等,但它使我忙得不亦乐乎。”

“我们会找到你的。”哈里森说。

“很可能。不管怎么样,我用一些座位带凑成一根背带,背上水箱,拿了左轮手槍和子弹带以及一些罐头食品,出发了。”

“水箱!”小个子生物学家莱罗伊叫道,“它有四分之一吨重呢!”

“水箱不满。在地球上大约重二百五十磅,在这里重八十五磅。此外,我自己体重二百一十磅,在火星上只重七十磅,所以水箱和其他一切算在内,重一百五十五磅。在我决定每天步行四十英里时,我考虑到了这一点。噢——当然我还带了一只热膜睡袋,以便应付那些寒冷的火星之夜。

“我出发了,相当快地向前弹跳。白昼八小时意味着走二十多英里的路程。当然这使人疲劳——在软绵绵的沙漠上赶路,什么也看不到,就连莱罗伊的爬行的生物节肢也看不到。但是约摸过了一小时,我走到了那条运河——那只是一条宽约四百英尺的干枯渠道,就象铁路公司地图上画的铁路线那样直。”

“可是这里曾经有过水。渠道覆盖着看来象是漂亮的绿色草坪样的东西。只是待我靠近时草坪离我而去!”

“嗳?”莱罗伊说。

“是啊,它是你的生物节肢的一个亲戚。我抓到了一个——一个草一般的小片,大约有我手指那么长,有两条多梗的细腿。”

“他在哪儿?”莱罗伊渴望知道。

“被放走了!我得赶路。在我向前走去时,那些会走路的草向两旁分开,等我走道以后又合拢起来。接着,我又踏上了赛尔的桔红色沙漠。

“我埋头赶路,诅咒着使我行路疲劳的沙土,偶尔也诅咒卡尔你那古怪的发动机。就在黄昏以前,我到达了赛尔的边缘,眺望着灰色的克劳尼姆海。我知道要越过克劳尼姆海还有七十五英里的路程,接着便是二百英里的那个赞瑟斯沙漠,还要再走差不多的路程才过西梅里姆海。我难道会高兴吗?我开始诅咒你们这些家伙不来搭救我!”

“我们试过了,你这傻瓜!”哈里森说。

“那不解决问题。好了,我想我不妨利用白天还剩下的一点时间爬下围绕密尔的悬崖。我找了一个方便的地方爬了下去。克劳尼姆海与这个地方一般模样——古怪的无叶植物和一群群爬行物,我瞥了它们一眼,打开了我的睡袋。一直到那个时候,可不是,我在这个半死的世界上没见到任何值得担忧的东西——就是说,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你没见到过?”哈里森问道。

“我当然看到了!讲下去你就知道了。嗯,我刚要睡觉,忽然听到一种最野蛮的Shenanigans①。”

【① Shenanigans在美国口语中意思是“鬼把戏”。普茨不解其意,莱罗伊从发音推测,以为是法文Je ne saisquoi,即“我不知道是什么”。】

“什么叫Shenanigans?”普茨问道。

“他说‘Je ne sais quoi’,”莱罗伊解释道,“就是说,‘我不知道是什么’。”

“对了,”贾维斯同意道。“我不知道是什么,因此我就偷偷地过去想探个究竟。只听到一片喧闹声,好象是一群乌鸦正在吞食一群金丝雀——尖声、哈咯声、呱呱声、啭鸣声,什么声音都有。我绕过一个树桩丛,特威尔就在那里!”

“特威尔?”哈里森口说。

“特维尔?”莱罗伊和普茨说。

“就是那只古怪的鸵鸟。”讲述者解释道。“至少,如果我不急促地发出这个音的话,特威尔是我所能发出的最接近的音。他叫起来有点象‘特特特威威尔尔’。”

“他在干什么?”队长问道。

“他正在被吞食!当然在尖叫,人人都会这样。”

“被吞食?被什么吞食?”

“后来我弄明白了。当时我所能见到的是一群黑色绳状的手臂缠住看来是一只象鸵鸟的东西,就象普茨给你们描述过的那种东西。自然我不打算干预;如果两只动物都危险,拼掉一只我也好少担忧一些。

“但是那象鸟样的东西在奋勇搏斗,在尖声中用一只十八英寸长的嘴狠命地回击。此外,我有一两回瞥见那些手臂顶端是什么玩意儿!”贾维斯打了个寒颤。“但是决定的事实是,我注意到一只黑色小袋或者容器悬挂在象鸟样的东西的颈间!它是聪明的!我断定它是有理智的,或者是驯服的。不管怎么样,这位我作出了决定。我拔出自动槍,朝着我能见到的它的敌手身上开槍射击。

“敌手一阵慌乱,喷出一阵黑色污浓,接着那东西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吸声响,把身子和手臂拖入地上的一个洞中。象鸟样的东西发出一阵阵啪嗒声,摇晃着身子,支撑身子的腿大约有高尔夫球棒那样粗细。它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我。我手握武器准备着,我们俩相互凝视着。

“说真的,火星人并不是鸟。连鸟也不象,只是第一眼看见时有点象。它确乎有一只鸟嘴,以及少许羽般的附属物,但是鸟嘴也并非真的是鸟嘴。鸟嘴有点灵活;我看到嘴尖能向两旁弯曲;它几乎象是鸟嘴和象鼻的混种。它有四只脚趾的脚,有四只手指的一种你只得把它们叫做手的东西,躯体稍带圆形,一根长脖子上是一颗小脑援——还有那只鸟嘴。它站起来时比我高一英寸左右,以及——对了,普茨看见的!”

工程师点点头:“对!我看见的!”

贾维斯继续说下去:“对了——我们相互凝视着。最后那动物发出一阵咯咯声和吱吱声,向我伸出了双手,是空手。我把这个看作是一种友好的姿态。”

“也许,”哈里森提出他的看法说,“它看着你的鼻子以为你是它的兄弟呢!”

“嘿!你不说话已经够滑稽可笑了!不管怎么样,我举起槍说‘啊,不用谢,或者诸如此类的话,那东西走了过来,我们成了伙伴。

“到那时,太已经很低了,我知道我最好生个火或者钻进我的热膜袋里去。我决定生个火。我选择了赛尔悬崖脚下的一个地方,那里的崖岩在我背后散发着余热。我动手折断干燥的火星植物,我的同伴领会了我的意图,也捧来一大把。我伸手摸火柴,但是火星人用手探入袋子取出了象是灼热的煤块样的东西;那东西一碰柴草堆,火就熊熊地燃烧起来——你们都知道,在这种空气中生个火该是多么费劲的事!”

“他那袋子好极了!”讲述者接着说,“那是个制成品,我的朋友们;按一下端头迅即弹开——掀一下中央就完完全全地合拢来,合得连缝也看不见。胜过拉链。

“我们一起凝视了一会火焰。我决定与火星人进行某种形式的思想流。我指指我自己说‘迪克’,他马上抓住要领,伸出一只多骨的爪子抓着我,也说了声‘蒂克’。接着我指指他,于是他发出那种我称之为‘特威尔’的啭鸣声;我模仿不出他的腔调。事情进展顺利;为了强调我俩的名字,我重复了‘迪克’,然后指指他重复了‘特威尔’。

流到这里难住了!他发出某种听来象是否认的咯咯声,说了声象是‘泼泼泼鲁特’的什么。而那仅仅是开始;我总是‘蒂克’,可是他——有时是‘特威尔’,有时是‘泼泼泼鲁特’,有时是一种别的声音!

“我们就是流不起来。我试了‘石头’,我试了‘星’、‘树’和‘火’,还有天知道别的什么东西,但是,不管我怎么试,我一个字也没弄懂!连续两分钟没有对得上号的,如果那能说是语言,那我就是炼丹术士了!最后我放弃试验,叫他特威尔,那似乎还行得通。

“但是特威尔紧紧抓住我的某些单词。他记得其中几个,如果你惯于一种边走边编造的语言,在我看来是一大成绩。但是对于他说的话,我一窍不通;或者是我没有领会某个微妙之点,或者是我们的思维方法根本不一样——我倒是相信后一种看法。

“我还有别的理由相信后一种看法。过了不久,我放弃了语言那玩意儿,试试算术。我在地上划了2+2=4,并用石作了说明。特威尔再次心领神会,告知我3+3=6。我们似乎又一次在思想上有所靠近。

“在了解到特威尔至少受过文法学校的教育以后,我画了一个表示太的圆圈,先指指画的圆圈,再指指太的余辉。接着我又在图上添上水星、金星、我们居住的地球以及火星,最后我指着火星,用一种概括的手势向四周挥动,表示火星就是我们身在其中的环境。我逐渐地让他领会我的家是在地球上。

“特威尔完全理解我的图解。他把嘴指着图,在不停的啭鸣声和咯咯声中,他给火星添上了德莫斯和福博斯两颗卫星,然后又把地球的月球划了进去!

“你们看出那证明了什么?那证明特威尔的种族有望远镜——证明他们是文明的!”

“证明不了!”哈里森竭了一声。“月球作为五等星在这里是看得见的。他们用肉眼就能看到它的运行。’

“月球,是看得见的!”贾绍斯说,“你没有了解我的话。水星是看不见的!而特威尔知道水星,因为他不是把月球划在第二行星位置上,而是划在第三行星位置上。如果他不知道水星,他会把地球放在第二,把火星放在第三而不是第四了!明白吗?”

“哼!”哈里森说。

“不管怎么样,”贾维斯摇着手说,“我继续给他上课。情况进展顺利,看来似乎我能使他明白我的意思。我指指图上的地球,又指指我自己;为了让他明白无误,我又指着自己,又指着差不多已在天顶闪耀着鲜绿色光芒的地球。

“特威尔发出一种非常兴奋的咯咯叫声,因此我断定他是懂了。他上窜下跳,突然指指他自己又指指天空,又再一次指指他自己指指天空。他指指他身体的中部,又指指阿克特勒斯;指指他的头,又指指斯皮卡,指指他的脚,又指指六颗星,我目瞪口呆地瞧着他。突然他纵身一跃。伙计,这一跃有多高呀!他笔直地射入星光中,差不多有七十五英尺高。我看见他侧映在天空中,看见他转身,头朝下地向我飞来,并象标槍似地啪地一声嘴尖插地!一点不差地戳在沙土中我画的太圆圈的中心——靶的中心!”

“傻瓜!”队长说。“真是傻瓜!”

“我也那么想过!正当我张口结舌注视他的时候,他把头拔出沙土站了起来。我揣想他是没有了解我的意思。于是又把话原原本本地唠叨了一通。结果还是一样,特威尔把鼻子插进我图画的中心!”

“这或许是一种宗教礼仪。”哈里森提出他的看法。

“或许是,”贾维斯含糊其词地说。“是啊,就此搁住。我们只在某一点上能彼此流,后来——就不行了!在我们身上有种东西不一样,联不起来;我不怀疑特威尔觉得我疯了,正如我觉得他疯了一样。我们的脑子是从不同的观点来看待世界的,或许他的观点和我的观点一样地正确。但是——我们就是碰不到—起,就这样。然而,尽管困难重重,我还是喜欢特威尔,我有一个奇怪的念头,相信他也喜欢我。”

‘傻瓜!”队长重复说。“真疯了!”

“是吗?等着瞧吧。有几次我曾想过或许我们——”他顿了一顿,又继续他的叙述。“不管怎么样,我最后放弃试验,钻进我的热膜袋子睡觉。那火焰并不使我感到很暖和,倒是那糟糕的袋子起了作用。裹在里面五分钟就发闷了。我打开了一点——嘿!零下八十来度的空气袭击了我的鼻子,正是那时我因贪图一点舒服,在火箭坠毁时被撞破的鼻子上增添了霜冻。

“我不知道特威尔对我的睡觉是怎么想的。他就席地而坐,但我醒来时他不见了。可是,我刚爬出睡袋就听到啭鸣声,原来他来了,只见他从三层楼高的赛尔悬崖上飘然而下,落在我身旁嘴尖插地。我指着自己又指向北方,他指指自己又指向南方,当我整装待发时,他随我而去。

“伙计,他行路多快呀!纵身一跃便是一百五十英尺,活象一根梭在空中游去,接着嘴尖插地。他看我吃力地行走显得惊异,但过了不久又落到我身旁,他这种腾跳,每隔几分钟才作一次,在我前面一大段路的地方把鼻子插入沙中。接着他会迅速回头向我飞来;开始见到他那尖嘴梭镖似地向我射来我有些紧张,但他总是落在我身旁的沙中。

“我们俩就这样尽力地穿超克劳尼姆海。一个模样的地方——一样的疯狂植物,一样的在沙中生长或者是离我而爬开的绿色的小生物节肢。我们谈过话——这不是因为我们彼此了解,可不是,而是因为结伴同行。我唱过歌,我疑心特威尔也唱过歌;至少他的某些啭鸣声有着一种微妙的节奏感。

“还有,为了丰富路途生活,特威尔会显示他学到的那几个英语单词。他会指着露出地面的岩层说‘石头’,又指着一块石再说一遍;或在他会触触我的手臂说‘蒂克’,又再亚复一遍。对于同一个词接连两次表示同一事物,或者同一个词能应用于两个不同的物体,他似乎感到极其有趣。这使我想起或许他的语言与地球上某些人的原始语言有点相象——可不是,队长,比如象身材矮小的黑种人的语言。他们没有统称的词语,没有表示食物的词,没有表示水的词,也没有表示人的词。只有表示好的食物和坏的食物的词,表示雨水和海水的词,表示强壮的人和瘦弱的人的词——但没有表示统称的名字。他们原始到不能理解雨水和海水乃是同一事物的不同方面。但特威尔的情况并非如此;那只是我们之间有点莫名其妙的不一样——我们的脑子不一样。然而——我们彼此喜欢!”

“发疯,就这么回事,”哈里森说。“因此你们两个那么彼此喜欢。”

“那么,我喜欢你!”贾维斯恶狠狠地反击说,“不管怎么样,”他接着说,“别以为特威尔有什么疯颠乖僻。事实上,我肯定他是能在我们至高无上的人类智慧面前露一两手的。喔,我想他不是知识超人,但可不要小看他设法理解了一点我的思维活动,而他的思维活动我就连一点影子也不曾摸到。”

“因为他根本没有思维活动!”队长提出他的看法时,普茨和莱罗伊聚会神地眨着眼睛。

“等我讲完以后你再下结论吧,”贾维斯说。“那一天和第二天两个整天,我们都在吃力地横跨克劳尼姆海。克劳尼姆海——时间之海!啊呀呀,到达行程终点时,我心甘情愿地同意斯卡帕雷利①的这个命名!全是一望无际的灰色平原和神秘植物,丝毫没有一点别的生命迹象。单调极了,因此,第二天接近黄昏时,我甚至高兴见到赞瑟斯沙漠。

【① 意大利天文学家(1835~1910)。】

“我已经疲力竭,可是特威尔看来依然很有神,尽管我从未见他喝过水或吃过东西。我想凭他一跃就是一大段的鼻子插地飞行术,他本来可以花两小时就能跨过克劳尼姆海的,但他坚持与我同行。有一两回,我请他喝点水,他从我手中接过杯子把水吸进嘴里,接着小心地把水全部喷回杯子,严肃地退还给戎。

“正当赞瑟斯或者说环绕它的悬崖在望时,刮起了一阵狂暴的沙云,虽然没有我们这里碰到的那样厉害,但迎面走去不好受。我扯起热膜睡袋的透明盖子把面部掩住,设法抵档一阵。我注意到特威尔用它的嘴根边一些长得象髭须的羽般的附属物盖住鼻孔,并用一些类似的茸掩护眼睛。”

“他是沙漠动物!”小个子生物学家莱罗伊突然说道。

“喂,为什么?”

“他不喝水——他适应沙暴——”

“证明不了什么!在这个叫做火星的干燥球体上,哪儿都没有足够的水可以费。可不是,这整个地方在地球上我们会把它称作沙漠。”他停了一下。“不管怎么样,沙暴刮过以后,一阵阵小风不时拂面吹来,风力之小不足以搅起沙尘。但是,突然间有些东西从赞瑟斯悬崖上飘落下来——那是些透明的球体,完完全全象玻璃乒乓球!但是很轻——差不多轻得甚至能在这种稀薄的空气中飘浮起来——而且是空心的,至少我砸破了两个,里面没有东西,只冒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我问特威尔这是什么东西,但他只是说,‘不,不,不!’我认为他是在说他不知道是什么。它们就那样象风滚草或者肥皂泡似地弹跳而去。

“我们朝赞瑟斯继续前进。有一次特威尔指着一只水晶球说道:‘石头’,但是我因过于疲劳没有同他争辩。后来我发现他指的是什么。

“我们终于来到赞瑟斯悬崖脚下,这时日光所剩无几。我决定如果可能就睡到高原上去。我推想任何危险的东西更可能是从克劳尼姆海的植物中而不是从赞瑟斯的沙漠中暗地里钻出来。除了缠住过特威尔的那只长着绳状胳膊的黑怪物,我没见到什么威胁的迹象。显然,那黑怪物并不四处觅食,而是引诱它的牺牲品进入埋伏,捕而食之。它都能在我睡觉的时候引诱我,尤其是特威尔,好象根本就不睡觉,而是耐心地整夜席地而坐。我不知道那怪物是怎样使特威尔落进圈套的,但也无法向他问个明白。这个原因我后来也找到了,那是鬼迷心窍!

“再说,我们沿着赞瑟斯环形山脚缓慢地行进,寻找一个好攀登的落脚点。至少我是如此!特威尔可以轻而易举地跳上去,因为悬崖低于赛尔——或许才六十英尺。我找到一个地方开始攀登,诅咒着系在我背上的水箱——除了爬高,它并不使我感到添了多少麻烦——突然,我听到一种我觉得我识别得出来的声音!

“你们知道,在这种稀薄的空气中,声音是多么容易使人误解。打槍的声音听起来就象开个瓶塞,呼地一响而已。但这声音是火箭的嗡嗡声,果然是我们第二个辅助火箭在往西大约十英里处,在我与夕之间的上空飞行!”

“是我!”普茨说。“我在寻找你。”

“是啊,这我知道,但对我有什么用处呢?我攀住悬崖大声呼喊,一只手挥舞着。特威尔也看到了火箭,他发出一阵啭鸣声,跳到屏障顶上,其后又跃入高空。当我注视着的时候,眼看火箭嗡嗡往南飞去,连踪影也消失了。

“我爬到悬崖顶上。特威尔还在兴奋地指指点点,咯咯啭鸣,往上一跃直窜入天空,头足颠倒地俯冲下来把嘴插入沙中。我指向南方,又指指自己,他说‘是——是——是’;但不知怎么地我猜想他以为那飞行物是我的一个亲戚,或许是母亲。或许我对他的才智评价不当;我现在想来评价确是不当。

“由于不能让人注意到我,心里深感失望。我拉开热膜睡袋便往里钻,因为已明显地感觉到夜晚的寒冷了。特威尔把嘴插入沙中,缩起臂、腿,看上去活象那边一种无叶的灌木。我想他整夜就是那样呆着的。”

“防护拟态!”莱罗伊突然叫道。“明白吗?他是沙漠动物!”

“早上,”贾维斯继续说,“我们再次出发。在我们进入赞瑟斯还不到一百码路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可疑的东西!对这东西,我打赌,普茨没有拍过照!

“有一长列小角锥体——体积甚小,其高不过六英寸,横跨赞瑟斯,一眼望不到尽头!这是些由小砖块构成的小建筑物,中间空而顶部平,或者至少是顶端破碎而内中无物。我指指它们问特威尔‘是什么?’,但是他发出一些否定的啭鸣声,我认为其意是他不知道。由于角锥体往北延伸,而我正走向北方,所以我们沿着它们排列的方向往前走去。

“伙计,我们跟着那一行东西走了几小时!过了不久,我又注意到一桩奇怪的事情:角锥体渐渐变大了。每个角锥体内的砖块数目相同,但是砖块大了些。

“晌午时分,角锥体齐肩高了。我察看了几个——全部一样,顶端破碎而内中空空。我也检查了一两块砖;它们是硅石,但都跟宇宙一样地年代久远!

“它们已经风化—一棱角已经磨光。硅石即使在地球上也不易风化 何况在这种气候——!”

“你认为有多少年了?”

“五万年——十万年。我怎么说得出呢?比我们上午见到的小硅石年代还要远些——或许古老十倍。在演变成粉末!要多少年才能变成这样!五十万年?有谁知道?”贾维斯停顿了一会。“对了,”他继续说,“我们沿着硅石向前走去。有一两回,特威尔指指它们说:‘石头’,但这之前他曾多次这样说过。再说,他这些话或多或少是说对了。

“我试着盘问他。我指着角锥体问:‘人们?’并指指我们两人,他发出一种否定的咯咯声说:‘不,不,不。不是一一二。不是二二四。’他一边说一边擦他的腹部。我只是凝视他,而他又把那玩意儿重演一遍。‘不是一一二。不是二二四。’我只是目瞪口呆地凝视他。”

“这就证明了!”哈里森叫道。“傻瓜!”

“你这样想吗?”贾维斯讥讽地问道,“我可不是这样想!‘不是一一二!’你当然不明白,是吗?”

“不懂——你也不见得明白!”

“我想我心中明白!特威尔是在用他知道的少数几个英语单词说明一个非常复杂的意思。试问,数学使你想到什么?”

“呃——想到天文学。或者——或者逻辑学。”

“这就对了!‘不是一一二!’特威尔告诉我,角锥体的控造,并非人们——或者说,建造者并不高明,不是理动物!懂吗?”

“嘿!见鬼!”

“你或许会。”

莱罗伊插嘴说:“为什么他擦他的腹部?”

“为什么?因为,我亲的生物学家,他的脑子就在那个所在!不在他的小头里——而在他的腹部!”

“简直不可能!”

“在火星上是可能的。这种动植物非同人间事物;你的生物节肢证明了这一点!”贾维斯咧嘴笑了笑继续往下讲。“不管怎么样,我们费劲地穿越赞瑟斯,下午三点光景又出了怪事。角锥体到了尽头。”

“到了尽头!”

“对。奇怪的是,最后一个角锥体——这时角锥体己是十英尺高的东西了——顶部盖有东西!注意到吗?造它的东西还在里头;我们是从五十万年前的源头跟踪它们到现在。

“特威尔和我几乎同时注意到了它。我迅即拔出自动槍(里面装有一夹子搏兰炸裂弹),而特威尔犹如变戏法一样手法敏捷地从袋里掏出一支古怪的小小的左轮玻璃槍。它很象我们的武器,只是稍大些,便于他的四指手拿把握。我们一面持槍以待,一面沿着空角锥体的行列偷偷过去。

“特威尔首先发现动静。顶部一层砖块开始起伏和摇晃起来,突然轻轻轰地一声从四边滚落而下。接着——有样东西——有样东西出来了!

“一只银灰色的长臂出现了,其后拖着一个装甲的躯体。所谓装甲是指装有色彩暗淡的银灰鳞甲。手臂将躯体从洞中撑了起来,那野兽轰地一声倒在沙上。

“那是一只难以形容的动物——躯体象只大灰桶,一边长着手臂和一个嘴样的洞口,另一边则是一条挺直的尖尾巴——没别的了。没有别的肢,没有眼睛、耳朵和鼻子——什么也没有!那东西向前拖了几码,将尖尾巴插进沙中,挺直了躯体就此坐着。

“特威尔和我注视它十分钟以后,它才又移动。接着,随着一阵吱嘎声和沙沙声——哦,象弄碎硬纸的声音——它的手臂伸向嘴洞口,取出一块砖来!手臂小心地把砖块放到地上,那东西又静止不动了。

“十分钟以后——又是一块砖。正是大自然的一位砌砖匠。我正要溜开向前走去,特威尔指指那东西说,‘石头’!我‘嘿?’了声,他又说:‘石头’。接着他曝鸣几声说‘不——不——’并作了两三次陆呜呼吸。

“啊,我懂他的意思了,真没想到!我说‘不呼吸?’并示范了这句话的意思。特威尔快活极了;他说‘是,是,是!不,不,不呼吸!’说着纵身一跃飞到离怪物一步左右的地方鼻子插地停住!

“我吃了一惊!你们可以想象,那手臂正举起来取砖,我估计自己会看到特威尔被抓住,被砸伤,但是——没有出什么事!特威尔朝那动物猛力敲打,那手臂拿起砖块齐整地把它放在第一块砖的边上。特威尔又叩击它的躯体,又说:‘石头’,我这才鼓起勇气亲自走过去察看。

“特威尔又说对了。那动物确是石头,它并不呼吸!”

“你怎么知道?”莱罗伊插嘴说,他的一双黑眼睛闪耀着感兴趣的光芒。

“因为我是化学家。野兽是硅石造的!沙里一定有纯硅,它是以此为生的。懂吗?我们,特威尔,以及那里的植物,甚至生物节肢是碳元素生命;这东西是以另一套不同的化学反应为生的。它是硅元素生命!”

“多安静的生活!”莱罗伊叫道,“我有过猜疑,现在有证据了!我必须去看!我应该——”

“好啊!好啊!”贾维斯说。“你可以去看。不管怎么样,那东西在那儿,是活的又不是活的,每隔十分钟移动一次,只是取出一块砖来。那些砖块是它的排泄物。注意到吗,弗伦奇?我们是碳,我们的排泄物是二氧化碳,这东西是硅,它的排泄物是二氧化硅——是硅石。而硅石是固体,因此是砖块。它把自己盖在里面,被全部覆盖以后,再移动到别处重新开始。难怪它吱嘎作响!这是一只话了五十万年的动物!”

“你怎么知道它的年岁?”莱罗伊激动地问。

“我们沿着它的第一个角锥体开始跟踪,是吗?如果这不是原来那个角锥体的构造者,那末在我们找到它以前,一系列角锥体的尽头会在别的什么地方,是吗?——结束了,然后再从小角锥体从头开始。道理十分简单,是吗?

“但是它繁殖,或者试图繁殖。在第三块砖出来以前,有一种沙沙声响,尔后就蹦出一连串小水晶球。它们是孢子或者种子——随你叫它们什么。它们弹跳着穿越赞瑟斯,就象它们在克劳尼姆海弹跳于我们周围一样。我也很想知道它们是怎么繁殖的——这是为你提供情况,莱罗伊。我觉得水晶硅壳不象蛋壳仅仅是个防护罩,起作用的原理是其中的气味。这种气体对硅起浸蚀作用,如果壳子在靠近硅元素存在的地方破裂,某种反应便会开始,最后发展成为那样的一种动物。”

“你该试试看!”小个子法国人叫道。“我们必须打开一个看看!”

“是吗?我试过了。我在沙地上砸破了几个。请你一万年以后回来看看我是否栽培了一些角锥体怪物?到那时你就有话可说了!”贾维斯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天哪!多怪的动物!你想象得出吗?陷的,聋的,没有神经.没有脑子—一只是一个机械装置,然而——是永生的!只要有硅和氧存在,就能造砖,构造角锥体,甚至结束以后也只是暂时停止。它不会死去。如果一百万年中出现偶然事件,又给了它食物,它便会活过来,再次开动机器,而到那时智慧和文明则成了往事的一部分。古怪的动物——不过我还碰到一只更怪的动物呢!”

“就算碰到,也一定是在做梦!”哈里森吼叫着说。

“给你说对了!”贾维斯冷静地说。“多少给你说对了。确是梦兽!再没有比达哭恰当的名字了——它是人们想象得出的最残忍可怕的造物!比狮子危险,比蛇险!”

“讲给我听!”莱罗伊央求着说。“我一定去看!”

“这种魔鬼看不得!”他再次顿了一下。“可不是,”他继续说,“特威尔和我离开了那只角锥体动物继续穿越赞瑟斯。我累了,由于普茨没有能把我拣起,我有点气馁,特威尔的啭呜声和他的鼻子插地飞行都使我心烦。所以我只是闷着头赶路,在那单调的沙漠中走了一个又一个钟点。

“接近晌午时分,我们看到地平线上一条低低的黑线。我知道是什么。那是运河;我乘坐火箭在它上面飞越过,这意味着我们刚穿过赞瑟斯的三分之一。愉快的想法,是吗?但我坚持按计划行事。

“我们慢慢地走近运河,我记得植物就丛生在这条运河的两旁,泥堆城就座落在运河边上。

“我说我累了,我不时地想吃一顿美味的热餐;接着又忽然陷入沉思,在这个疯狂行星呆过以后,那伯博厄奥也显得象家那样地美好,接着想到古老的纽约小城,转而又想到在那里认识的一位姑——范赛·朗。你们认识她吗?”

“想入非非,”哈里森说。“我已经将她拨入频道。白肤金发碧眼的漂亮女郎——在耶巴梅特节日时间唱歌和跳舞。”

“就是她,”贾维斯说这句话时语法不通。“我和她非常熟——只是朋友,明白我的话吗?——虽然她来艾里斯号给我们送行。我可想她呀,感到寂寞孤单。这时候我们在朝着一行橡胶似的植物走去。

“接着——我说,‘见鬼了!’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范赛.朗就在前面,一点不假地站在一棵古怪的树下,向我微笑着,挥着手,就象我们分手时我记得的那个样子!”

“这下子你也成傻瓜了!”队长说。

“老弟,我是差点儿变成傻瓜了!我凝视着,拧一下自己,合上双眼,再凝视着——每一次范赛·朗都在那儿微笑着,挥着手!特威尔也见到了什么,他咯咯啭鸣起来,但是我几乎没有听见他。我在沙上朝她奔过去,惊奇得甚至没有向自己问几个为什么。

“在离她不到二十英尺的时候,特威尔一个飞行跳跃将我拦住。他抓住我的手臂用刺耳的尖声叫道,‘不——不——晌’我力图甩开他——他轻得象竹子造成似的——但是他把爪子攫进我的手臂尖叫着。后来我神智清醒起来,在离她不到十英尺的地方停住了。她站在那儿,看上去就象普茨的脑裳那样千真万确!”

“什么?”工程师说。

“她微笑着,挥着手!挥着手,微笑着。我就象莱罗伊哑巴似地站在那儿,特威尔则吱吱地叫个不停。我明知不可能是真的,然而——她确实在那儿!

“最后我说,‘范赛!范赛·朗!’她只是继续微笑着,挥着手,但是看上去很真,好象我没有距离她三千七百万英里似的。

“特威尔掏出玻璃手槍对准她。我抓住他的手臂,但他把我甩开去。他指着她说,‘不呼吸!不呼物’我理解他的意思是说范费·朗这东西并不是活的。伙计,我晕头转向了!

“然而,见到他把武器对准她叫我心惊胆战。我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那儿注视他仔细瞄准,但我就是这样做的。接着他紧压武器手;冒出一小阵蒸汽,范赛·朗连踪影也不见了!在她站立的地方翻滚着一只生有绳状胳膊的黑色怪物,就象我救特威尔时杀死的那种怪物!

“原来是梦兽!我头晕目眩地站在那儿,在特威尔的啭呜声和尖声中看着它死去。后来他碰了碰我的手臂,指着那扭曲的怪物说,‘你一一二,他一一二。’他把这句话重复了八次或十次,我这才明白。你们有谁明白吗?”

“明白!”莱罗伊尖声说。“我——这个我了解!他的意思是,你在想什么,梦兽是知道的,于是你使看见什么!一条狗——一条饿狗,他会见到一根粗的肉骨头!或者闻到肉骨头的味道一对不对?”

“对!”贾维斯说。“梦兽利用它的牺牲品渴望得到某种东西的急切心情来设圈套进行引诱。鸟在筑窝季节会见到伴侣,狐狸寻觅食物时会见到绝望的兔子!”

“他怎么会做到这点呢?”莱罗伊问道。

“我怎么知道?在地球上,蛇是怎样诱使鸟儿进入它的嘴巴的?不是有些深海鱼能诱使牺牲品掉进它们的口中吗?天知道!”贾维斯打了个寒颤。“你们看出那妖怪有多险?我们现在有所警惕了——但是今后我们甚至不能信赖我们的眼睛。你们也许见到我——我也许见到你们中的一个——可是背地里却可能埋伏着又一只那样的黑怪物!”

“你朋友怎么会知道?”队长突然问道。

“特威尔吗?我不知道!或许他在想的东西根本引不起我的兴趣,当我开始奔跑时,他认识到我看到了什么异物,因而有了警惕。或许梦兽只能显现单个映象,特威尔见到了我见到的东西——或者看到了我设法问他的什么东西。

“但这恰恰再次证明他的智慧与我们的智慧等同,或者略胜一筹。”

“他是愚蠢的,我告诉你!”哈里森说。“你凭什么认为他的才智与人类的才智并驾齐驱?”

“理由多着呐!先说那只角锥体动物。他以前没有见过;他也这样说。但是他识别得出那是个既死又活的硅自动装置。”

“他可能听说过,”哈里森提出反对意见说。“要知道他是生活在这块地方的。”

“那么语言呢?我对他的想法一个不曾摸透,而他倒学会了我的六七个单词。你认识到他用区区六七个单词表达了多么复杂的思想吗?再说角锥体怪物——和梦兽!他只用一个片语告诉你其一是无害的自动装置,其二是致命的催眠术者。那怎么说呢?”

“嘿!”队长说。

“你要高兴你就嘿吧!单凭六个英语单词,你能做到这点吗?再进一层说,你能象特威尔那样告诉我另一个动物有着与我们截然不同的智慧,因此不能理解——比起特威尔和我之间的了解更难以理解吗?”

“嗯?那是什么意思?”

“慢慢再说。我的论点是,特威尔和他的种族值得我们与之友好相处。在火星某地——你们会发现我是对的——有着一种与我们等同的文明和文化——也许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他们与我们之间存在通讯的可能;特威尔证明了这点。这也许要作多年耐心试验才成,因为对他们的思想我们陌生,但是比我们接下来遇到的另一种思想——如果是思想的话——就不那么陌生了。”

“接下来遇到的另一种思想?什么是另一种思想?”

“运河边上的泥城人。”贾维斯皱皱眉头,又继续讲下去。“我以为梦兽和硅石妖是我们可以想象得到的最奇怪的动物,但是我错了。这些动物比起我讲到过的任何一种怪物来更为陌生,更不能理解,它们远比特威尔难以理解。和后者友好相处是可能的,甚至通过耐心研究也可能流思想。

“对了,”他继续说,“我们离开了正把自己缩回洞中的、行将死亡的梦兽,朝着运河走去。那种地毯般会走路的草,在我们走去的路上慌忙溜开。当我们到达岸边时,看到一种黄色的潺潺流水。我在火箭上注意过的泥冢城就座落在往右一英里左右的地方,好奇心驱使我要前去看看。

“上次,在这地方瞥上一眼时,似乎一片荒凉,万一有动物潜伏在内——不要紧,特威尔和我都有武器。顺便说一下,特威尔那支水晶武器是个有趣的装置;梦兽插曲过后,我看了一下。它发射一种我认为有毒的微型玻璃刺,我猜想里面至少有一百根玻璃刺。发射物是蒸汽——纯然是蒸汽!”

“蒸汽!”普茨重复了一声。“蒸汽,来自何方?”

“当然来自水啰!你能从透明的槍里看到水,以及另一种大约一及耳粘稠的淡黄液体。当特威尔紧握槍——它没有扣机——的时候,一滴水和一滴黄色液体就喷入火室,水蒸发了——呼!——就那样。这不难理解;我想我们能够悟出同样的原理。浓缩硫酸能使水加热到几乎沸腾的程度,氧化钙也是如此,还有钠钾——

“当然他的武器在射程上不及我的武器,但在这种稀薄空气中顶用了,它确似西部影片中的牛仔槍,颇能抵挡一阵。它也有杀伤力,至少对火星生命来说是如此;我试过一下,朝着一棵疯狂的植物开槍打去,如果那植物不应声枯萎迅即崩溃,那才怪呢!因此我认为玻璃刺有毒。

“不管怎么样,我们拖着脚步往泥堆城走去,我开始疑惑起来,运河是否是泥城建造者开凿的。我指着泥城又指指运河,特威尔说‘不——不——不!’并打手势指向南方。我觉得其意是说创造运河系统的另有别的种族,或许是特威尔他们的人。我不知道,也许在这个行星上另有一个或者十来个聪明的种族。火星是一个奇怪的小天地。

“在离城一百码的地方,我们穿过了一条算是路吧——只是坚实的泥土小道,突然过来了一个泥冢建造者!

“伙计,这种动物说来稀奇古怪!看上去活象一只桶,在四条腿和另外四只手臂或者触手支持下奔走。它没有头,光是身体部分以及围绕身体有一排眼睛。桶体的顶端是横膈膜,绷得象鼓面一样紧,就这些。它推着铜样的小车,象谚语中所说的蝙蝠逃离地狱那样在我们身旁疾驶而过。它甚至没有注意我们,虽然我觉得它经过时靠我这边的一些眼睛移动了一下。

“一会以后又一个推着空车过来了。老样子——在我们身旁一闪而过。我不要受这些积木玩具火车般的桶体的冷遇,因此第三个过来时,我就把身体挡在路中——当然,如果那东西不停住,我准备好跳开。

“但是它停住了。停住以后从顶部的横膈膜发出一种打鼓声。于是我伸出双手说道,‘我们是朋友!’你们猜猜那东西作何反应?”

“我敢断定它说了‘见到你很高兴’!”哈里森提出自己的看法。

“如果它这样说,我要惊叹万分了!它在横膈膜上咚咚敲打,突然发出隆隆声说,‘我们是朋朋朋友!’,并把手推车朝我恶意地来!我闪过一旁,当它离开时,我沉默地凝视着它的背影。

“过了不久又匆匆来了一个。这一个没有唱歌,而是发出隆隆声说,‘我们是朋朋朋友!’说着疾驶而去。它怎么知道这句话的呢?难道所有这些动物相互之间有什么通讯联系不成?难道它们是一种有机体的各个部分?我不知道,虽然我想特威尔是知道的。

“不管怎么样,这些动物在我们身旁驶过时,个个都用一样的话向我们致意。这多有趣;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凄凉的球体上会找到达么多朋友!后来我对特威尔打了一个表示迷惑不解的手势。我猜想他明白我的意思,因为他说,‘一一二——是!二二四——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哈里森说。“这是火星人的儿歌。”

“对!对特威尔的符号表示法我有点惯了,我是这样猜想的。‘一一二——是!’是指这些动物有智慧。‘二二四——不!’是招它们的智慧不用于2+2=4一类。也许我没有领会他的意思。或许他是指它们的思想是低等的,能算出简单的东西,即‘一一二——是!’但算不出较为困难的东西,即‘二二四——不!’但是我觉得从我们以后所见来看,他指的是后一种意思。

“不久以后,这些动物急冲冲地回来了——来了一个,又一个。它们的手推车满载着石子、沙、大量橡胶似的植物以及诸如此类的垃圾。它们一面嗡嗡地发出听起来并不那么友好的友好致意,一面往前冲去。其中第三个我猜想是我第一个相识,我决定和他再攀谈几句。我再次踏入他的去路等着。

“他过来了,隆隆地发出‘我们是朋朋朋友’的声音,停住了。我看看他;他的四五只眼睛看着我。他又试了一遍口令,并把车朝始猛推一下,但我挺立不动。于是这该死的动物伸出一只手臂,用两只手指般的钳子掐我的鼻子!”

“哈”哈里森大声叫道,“也许那些东西具有审美观点!”

“笑吧!”贾维斯说。“糟糕,我的鼻子已经撞破而且霜冻。不管怎么样,我喊了声‘哎哟!’便跳过一旁,那动物则一窜而去;但是从那以后,它们的招呼语便成了‘我们是朋朋朋友!哎哟!’奇怪的动物!

“特威尔和我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到离我们最近的那个泥冢。动物们来来往往,对我们丝毫不加注意,只是忙着搬运它们运来的垃圾。道路就这样伸入洞口,象老矿井那样往下倾斜,飞快进出的桶兽们用一成不变的话招呼着我们。

“我朝里看去;底下什么地方有光,我非常想看看这个东西。要知道,它看来不象火焰或者火炬,而是很象文明灯,我想我可以得到一些关于这些动物发展的线索。因此我走了进去,特威尔紧随在后,不过,他不时啭鸣或吱吱地叫几声。

“那光很奇特;它象老式的弧光灯毕剥作响地闪耀着,但是光却来自装在过道地上的一根黑杆子。毫无疑问它是带电的。这些动物显然相当文明。

“后来我又看见一种光,在一种亮晶晶的东西上闪耀着,我走上的去观看,但只见一堆发光的沙。我转身往入口处走去,打算离开时,见鬼,入口处不见了!

“我猜想过道是弯曲的,或者我跨进了叉道。不管怎么样,我朝着我认为进来的方向走回去,但我见到的尽是灯光更为暗淡的过道。这地方真是个迷魂阵!到处是曲曲弯弯的偶尔光亮的通道,不时有一个推车的或不推车的动物在那里奔过。

“起先我并不怎么担心。特威尔和我进入入口处才几步路。但是以后我们每走一步似乎都把我们往深处引。最后我试着跟一个推空车的动物走,满以为他会走出洞口运垃圾去,但是他毫无目的地到处乱跑,打一个通道进去,从另一个通道出来。当他象一只跳华尔兹舞的日本玩具老鼠开始绕着一根拄子迅速打转时,我放弃了尝试,把水箱扔在地上,坐了下来。

“特威尔与我一样茫然。我向上指指,他发出一种无可奈何的啭鸣说‘不——不——不!’我们无法得到那些动物的帮助。它们根本不注意我们,只是向我们保证他们是朋友——哎哟。

“天哪!我不知道我们在里面徘徊了几小时,徘徊了几天!因为解疲力尽,我睡过两次,特威尔似乎不要睡觉。我们试着只走向上的过道,但是它们总是先往上坡跑而后又弯曲向下。在这见鬼的蚁冢里度不变,你分不出白天和夜晚,第一次睡觉以后,我不知道我是睡了一小时还是十三小时,所以我看了表也说不出是半夜还是中午!

“我们看到许多奇怪的东西。有些过道里有机器在运转,但是它们似乎并不在干什么——只是轮子打转而已。好几次我看到两只桶兽之间长着一只与之相连的小桶兽。”

“单殖!”莱罗伊狂喜地说。“象郁金香那样通过芽接进行单殖!”

“大概就象你说的,弗伦西,”贾维斯同意地说。“这些东西除去象我说的用‘我们是朋朋朋友!哎哟!’向我们致意而外,从不注意我们。它们似乎没有任何形式的家庭生活,就是忙忙碌碌地用于推车把垃圾运进洞里。后来我发现它们要垃圾干什么用。

“总算运气,我们找到了一个向上倾斜一大段路的过道。我正感到这一下我们可以接近地面的时候,突然过道进入了一个圆顶房间,这样的房间我们只见过一个。伙计!——当我看到从房顶裂缝里透进来象是日光的东西时,我真想跳舞。

“房间只有一台——一种机器,就一个大轮子慢慢地转动着,一个动物做着往机器下面倾倒垃圾的动作。轮子嘎吱嘎吱地磨着垃圾——把沙、石子和植物全部磨成粉末以后再筛到别处去。正当我们注视着的时候、另一些动物鱼贯而入,动作相仿地作一遍,看来这就是全过程。整个玩意儿莫明其妙——但这是这个疯狂行星的特征。还有一桩事也是怪得几乎难以置信。

“有一个动物倾倒垃圾以后,把车子往旁边砰地一甩,镇定自若地投身于轮子底下去!眼看他被碾得粉碎,我是呆若木鸡地不能作声,过了不久,又有一个效法他!这件事它们做得也是有条不紊;被抛在一边的手推车由无车的动物接管过去。

“特威尔似乎并不惊奇;在我向他指出了第二个自杀行为以后,他只是象人似地耸耸肩,仿佛是说,‘我有什么办法呢?’对于这些动物他一定多少有所了解。

“接着我见到了另一样东西。那东西在轮子那一边,在一个低低的垫座上闪着光。我走了过去;原来是一个鸡蛋大小的小水晶体,在强烈地发射荧光。发射的荧光犹如静电光束一般刺痛我的双手和脸皮,接着我又注意到另一个有趣的事情。记得我左手大拇指上长着一个肉赘吗?你们看!”贾维斯伸出他的手。“它干瘪脱落了——就那样地妙!还有我撞破的鼻子——说来也怪,痛疼魔术般地消除了!那东西具有深度克司光或者伽马射线的能,甚至超过它们,它破坏病变组织,但使正常组织不受伤害!

“我正想着把那东西作为特好礼物带回我们居住的地球的时候,一阵喧闹打断了我。我们赶忙转到轮子的另一边,恰好看见一辆手推车被碾得粉碎。看来这是有些自杀者的粗枝大叶所造成。

“突然动物们把我们围住,发出隆隆声和打鼓声,这些噪音显然具有威胁质。其中一群朝我们蜂涌压来,我们朝着我认为是我们进来的通道后退出去,它们隆隆地跟在我们后面,有的推着车,有的不推车。疯狂的畜生!它们异口同声地喊着‘我们是朋朋朋友!哎哟!’我讨厌这个‘哎哟’;它颇带暗示意味。

“特威尔掏出玻璃槍,我甩掉水箱以便行动自由些,也拔出了槍。我们沿着过道后退过去,桶兽们尾随在后——大约有二十个。奇怪的是,推着满车进来的动物与我们擦肩而过也无动于衷。

“特威尔一定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突然抓出他那灼热煤块雪茄打火机,触了一下车上的植物枝叉。呼地一声!满车的东西烧了起来——而那推车的疯狂野兽仍然马不停蹄地往前奔去!这在我们的‘朋朋朋友’中引起了一阵乱——这时候我注意到烟雾打着旋涡飞过我们,原来到了入口处!

“我抓住特威尔就往外冲,二十个追赶者紧随不放。日光犹如天堂,但我看出太差不多已经下山,糟糕了,我怎能不套上热膜睡袋在火星上过夜呢——至少,没有火不成。

“事情一下子变糟了。它们把我们进两个土冢间的夹角中,我们就在那儿站着。我没有打槍,特威尔也没有打槍,激怒畜生们无补于事。它们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停住,开始发出友谊和哎哟的隆隆声。

“后来事情更糟了!一只桶兽推了一辆车出来,它们一齐伸手往里抓,抓出一把把一英尺长的铜箭——看上去锋利的铜箭——突然一支铜箭在我耳边飞过——嗖!再不开槍就等死了。

“有一阵子我们干得很漂亮。我们干掉了紧靠手推车的那几个,设法把射来的箭压低到最小限度,但是突然传来了一阵雷鸣般的‘朋朋朋友’和‘哎哟’的隆隆声,它们倾巢而出了。

“伙计!我们完了,在劫难逃!后来我认识到特威尔不要紧。他能不费吹灰之力跃过我们身后的泥冢。他是为我而耽着!

“可不是,当时有时间,我真能大哭一场!我打开头就喜欢特威尔,但是我能否做到象他所做的那样来感激他呢——如果说,我曾经从第一只梦兽手里救过他的命,那么,他不是已经同样地救过我吗?我抓住他的手臂说,‘特咸尔’,并向上指指,他理解我的话。他说,‘不——不——不,蒂克!’说着用他的玻璃槍打出去。

“我怎么办呢?太一下山,我就坐以待毙了,但是我无法把这一点给他解释清楚。我说‘谢谢,特威尔。你是了不起的人!’我感到我这样说算不了对他的称颂。了不起的人!愿意舍己为人的人天下少有。

“因此我砰砰射击,特威尔卟卟开槍,桶兽们接连向我们掷箭,在一片隆隆的朋友声中,准备冲垮我们。我本来已经放弃希望。突然天使般的普茨从天而降,他开动下射式发动机把桶兽们打得稀巴烂!

“哇!我大喊—声便冲向火箭;普茨开门让我进去.我笑呀,哭呀,叫呀!过了一会我才记起特威尔,我环顾四周,正见他来了个鼻子插地飞行,跃过泥冢而去。

“我苦苦说服普茨跟踪!等到我们把火箭升高,夜幕已经降临;你们知道这里的夜幕如何降临——象关灯一样。我们在沙漠上空飞行,降落过一两次。我放声大喊‘特威尔’,估计喊了上百次。我们无法找到他;他能疾风般地行进,我所能听到的——要不就是我的想象——是由南方飘来的一阵阵微弱的啭鸣声。他已经远走高飞,真该死!我恨不得——我恨不得他不曾远去!”

艾里斯号的四个人沉默了——连喜欢挖苦人的哈里森也不吭声了。最后小个子莱罗伊打破了这寂静的场面。

“我想看看。”他低声说。

“对,”哈里森说。“那种能治肉赘的药。可惜你没有把它弄到手,这也许是人们一个半世纪以来梦寐以求的癌症特效药。”

“哦,你说那个东西,”贾维斯忧闷地咕哝着说。“挑起这场战斗的就是那个东西。”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件闪光的物体。

“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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