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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无需提示,那位收到这封信的年轻女子惊呆了。在这一天其余的时间,她对伦敦的许多景观都感到索然无味——确实没有什么兴趣,以至于她那满头大汗的父亲开始去幻想他可的得克萨斯,而且曾一度满怀希望地提议早点回国。这个主意被接受了,不过是冷冰冰的,这明白地告诉他上错了路,于是他叹了叹气,到酒吧去寻找安慰。

这天晚上,两位得克萨斯人去了国王剧院。那里正上演萧伯纳的一出新剧。这位聪明的尔兰人要是看到一位可的年轻的美国人漫不经心地看他的剧作,一定会恼怒成羞。这位美国人在午夜退了场,急切地盼望着早晨的到来。

她没有失望。当她的侍女,一位呆头呆脑的英国女人,星期六一早出现在她身旁时,带来了一封信。她将信递过来,鼻子向上翘着,一副只是帮忙但并不情愿的样子。姑迅速撕开了信。

的得克萨斯小姐:我在写这封信时已快到傍晚了。太在花园的草坪上投下一道长长的黑影,整个世界是那样的光明,那样的一如往常,以至于我不得不设法要自己相信,我经历的那个悲惨之夜所发生的确确实实是真事。

今天早晨的报纸更有助于把全部事情搞得像一场梦,我找不到与此相关的一句话、一个字。我想到了美国,想到假如这件事在那里发生,记者会怎样地蜂拥而至把我们的住宅围个水泄不通。想到这些,我真是感到格外地吃惊。不过,我对英国报纸算是有所了解。伟大的政治家J·张伯伦在前一天晚上十点钟去世,而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有一家报纸首次披露此事——还大呼小叫地说什么抢到了头条新闻。没错,是抢到了头条新闻。不同的国家,不同的作法。

对布雷来说,不让这些记者知道此事也许并不困难,所以他们拙劣的报纸出来时只字未提亚达菲街发生的不同寻常的故事。由于奇缺真实消息,他们开始暗示一场大规模战争的风云就要临头。由于摇摇欲坠的奥地利已经向弹丸之地的塞尔维亚宣战,由于德国皇帝今天带着他最出色的戏剧效果匆匆赶回柏林老家,所以他们认为全欧洲不久将被血洗。炎热的白天,难眠的夜晚产生了一场恶梦!

然而,你想听的无疑是亚达菲街发生的事情。这场悲剧的续集又上演了,使整个事情更加神秘莫测。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了这一个秘密。不过要从头说起:

今天清晨我给你发信回来,一夜的紧张使我感到非常疲劳。我上睡觉,但是却难以入睡。越是想到我的处境极为不利,越是让我心情不安。我不喜欢布雷巡长看着我时的目光,不喜欢他盘问我如何住进这里时的口气。我告诉自己,只有找到杀害不幸的上尉的真凶我才会平安无事。因此我开始琢磨案件中少的可怜的线索——尤其是紫苑、领带夹和霍姆堡毡帽。

就在这时我想起了布雷不感兴趣而随手扔进废纸篓里的那四份《每日邮报》。在他看报纸时我曾在他身旁扫了一眼,曾看到凡份报纸都是一个叠法,我们喜的栏目——广告栏——处在最显眼的位置。碰巧我桌子里有上个星期的《邮报》。你会理解这是为什么。

我站了起来,找到这些报纸,开始读报。正是在这个时候我有了惊人的发现,就是我刚才说的发现。

有了这种发现之后,我一时间惊呆了,所以想不到任何行动步骤。最后我决定,要做的事情是等上午布雷回来,向他指出他忽略《邮报》是个失误。

布雷到来时是上午八点钟左右,几分钟之后我听到另一个人上了楼梯。这时我正在刮脸,但是我匆匆地把脸刮完,穿上了浴衣,急忙去了上尉的房间。上尉的弟弟昨晚负责把这不幸男子的体送走了。除布雷和几乎与他同时到达的那位陌生人之外,还有一位睡眼惺忪的警察,再也没有别人了。

布雷的问候显然是别别扭扭的。但是,那位陌生人——一位身材高大的壮汉——极为热情地向我介绍了自己。他告诉我说他是休斯上校,是死者的一位亲密朋友;还告诉我说他极为震惊和悲伤,来到这里是想问一下有什么事他可以做。

“巡长,”我说道,“昨晚在这问房里你手中拿着四份《每日邮报》,你认为毫无价值就扔进了这个废纸篓。我是否可以建议你把它们捡回来?因为我要澄清一件极为令人震惊的事情。”一位尊贵的长官怎能屈身去翻废纸篓,他向那位警察点头示意了一下。警察把报纸拿了过来,我从中选了一份,在桌子上铺开。“七月二十七日这期,”我说。

我指向登在私人启事栏中间的一条消息。我的小姐,如果你恰好也留下了一份,你可以在你那里自己读。这条启事读来如下:

“仰光:坎特伯雷花园中的紫苑正在盛开。开得特别漂亮——尤其是白色的紫苑。”

布雷咕哝着,睁开了他的小眼睛。我拿起了下一期——二十八日:

“仰光:我们迫不得己卖掉了父亲的领带夹——他从开罗买回家的甲虫形绿宝石领带夹。”

此时我引起了布雷的兴趣。

他喘着气,笨重地向我靠过来。我极为兴奋地在他眼前展开了二十九日的那期:

“仰光:霍姆堡毡帽一去不复返了,被一阵风刮进了河里。”

“最后,”我对巡长说道,“最后一条消息是在七月三十日那期——弗雷泽,弗里尔死前十二个小时左右可以在大街上买到。看!”

“仰光:今晚十点钟。评议员大街——Y.O.G。”

布雷沉默不语。

“我相信你知道,巡长,”我说道,“弗雷泽·弗里尔过去两年驻扎在仰光。”

他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狡黠的小眼睛看着我,看得我开始讨厌这双眼睛。他终于尖刻地说道:

“你是,”他盘问道,“如何碰巧发现这些消息的?昨晚我离开之后你有没有到这房间来?”他愤怒地转向了那位警察。“我下过命令……”

“不,”我插嘴说,“我没来这个房间。我凑巧在我的房间中存了这几份《邮报》,是极其偶然地存了几份……”

我意识到我已经说漏了嘴。毫无疑问,我发现这些消息实在是太巧合了。怀疑再一次落到我头上。

“非常感谢,”布雷说道,“我会记住这些的。”

“你同我在领事馆的朋友联系了吗?”我问道。

“联系了。就到这儿吧,早安。”

于是我走了。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大约二十分钟之后,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休斯上校走了进来。他是一位和蔼可亲的人,大概四十出头,皮肤被光晒得黑黑的,不过不是被英国的光晒黑的,两个鬓角已经灰白。

“我亲的先生,”他开门见山地说道,“这是最骇人听闻的事情!”

“绝对没错,”我回答说,“你坐下好吗?”

“谢谢。”他坐下来,直率地盯着我的眼睛。“警察,”他又意味深长地说道,“是最怀疑人的——往往毫无道理地怀疑。你碰巧卷进了这件事,我感到很难过,因为我相信你绝对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我是否还可以说一句:你要是需要朋友的话,我愿随时听你召唤!”

我被感动了。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他才好。他的语调是那么富有同情心,那么和蔼可亲,尤其是那么诚恳,以至于我不知不觉地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他——阿奇和他的信,我怎样喜上了这座花园,我怎样吃惊地发现上尉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位表弟,以及我后来的不利处境。他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我想,”他说道,“谁也不会拿着一封未封口的引见信不打开看看怎样对他大加赞扬。这是人的本——我经常这样做。我是否可以冒昧地问一句……”

“是的,”我说道,“信没有封口,我确实看了。这不过是一封推荐信,可是我感到它太长了。信中对我用了许多热情的词儿——我与恩赖特不过是萍水相逢,这些词儿用得未免不合情理。我还记得他谈到他在因特拉肯住了有多久,而且说他将在八月一日左右到达伦敦。”

“八月一日,”上校又重复了一遍,“那就是明天。那么,如果您够朋友的话,请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把这个悲惨的夜晚所发生的事情又大略讲了一遍——争吵;楼厅中沉重的身影;从那扇很少使用的门逃走。

“小伙子,”休斯上校起身要走时说道,“这出悲剧的线头扯得很远——一些扯到印度,还有一些扯到一个我不愿说出它的名字的国家。我可以坦率地讲,我对此事比上尉的朋友兴趣更浓,而且还有其他兴趣。目前,此事要极为秘密地在我们之间进行。警察并无恶意,但是他们有时会走漏风声。你是说你有几份登载这些奇怪消息的《邮报》吗?”

“就在我桌子里,”我说。我给他拿出报纸。

“我想我应该拿走这些报纸,如果可以的话,”他说道,“当然,你不要把我这次短暂的拜访说出去。我们后会有期,再见。”

他拿着这些登有向仰光发出的奇怪信号的报纸走了。

不晓得为什么,他的来访让我感到心情极为舒畅。从头天晚上七点钟到现在,我第一次开始再度自由呼吸了。

那位喜欢神秘的小姐,一九一四年七月最后一天的下午,事情就是这样,再没有什么进展。

我将在今晚发出这封信。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三封信,它带着同第一封信一样的梦想,这梦想已是第三次了。因为这梦想不仅出现在明月照亮小院的夜晚,而且出现在光明媚的白天。

是的,我心情极为舒畅。我才意识到,自从昨晚在辛普森餐馆吃完饭到现在,除了从沃尔特斯发抖的手中接过一杯咖啡外,我什么都没有吃。我现在要去吃饭了。我要先吃葡萄柚。我发觉我突然非常喜欢葡萄柚。

说这多庸俗——我们在许多方面情趣相投!

以前的草莓男子

她的广告栏通信人第二封信让这位住卡尔顿饭店的可的年轻女子心中产生了兴奋和紧张,第三封信的到来更加剧了这种兴奋和紧张。星期六上午她接到信之后,在房间里坐了很长时间,反复琢磨着亚达菲街这所住宅发生的神秘事件。当她第一次得知印度军弗雷泽·弗里尔上尉被匕首刺人心脏而死亡时,这消息让她震惊不已,就如同失去一位亲的老朋友。她急切地希望抓住凶手,脑子里反反复复地考虑着白色紫苑、领带夹以及霍姆堡毡帽可能产生的线索。

也许这位姑之所以如此急切地盼望抓住罪犯是因为她那位颇有风度的年轻朋友——一位她不知姓名,而且确实从未同他讲过话的朋友——极为危险地卷入了这场事端。因为,从她对杰弗里·韦斯特的了解来看,从她在餐厅中那漫不经心的一瞥来看,而且还有他的来信更是起了重要作用,她绝非一般地喜欢他。

现在第三封信到了,他在信中讲述那顶帽子,那个领带夹以及那些紫苑同《邮报》中那个让他们进行第一次往的栏目的关联。碰巧,她也有这个星期前四天的报纸。她走到她的起居室,找到了这些报纸,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星期一的报纸的广告栏中,那些给仰光写的神秘用语,那些关于坎特伯雷的一座花园中的紫苑的难解字眼儿,直瞪瞪地看着她。在其他三期报纸中,她找到了相同的信息,也就是她的草莓男子所引证的那些信息。她坐下来深思了一阵子;事实上,她一直坐到一位饿急了的父亲愤怒地敲响了她的房门。她的父亲在楼下的大厅中等着她一同去吃早饭,已经等了整整一个小时。

“喂,喂!”父亲经她允许之后走了进来,边走边低沉有力地说道,“别在这里坐一上午。你不饿我还饿呢!”

她赶忙道歉,准备同他下楼。当她筹划他们一天的活动时,她毅然决定绝不再去想亚达菲街的事情。她的决心究竟落实了多少,可以从这天晚饭前父亲同她说的一番话中判断出来:

“你不会说话了吗,玛丽安?你就像一位新当选的官员那样沉默寡言。如果你还是让我们的这次远行死气沉沉,那么我们干脆收拾行李打道回府。”

她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答应一定会改正。但是他却是一副情绪低沉的样子。

“不管怎样,我认为我们应该走了,”他接着说道,“在我看来,这场战争会像野火一样迅速蔓延。德国皇帝昨天回到了柏林。他将在今天签署动员令,这是千真万确的。上个星期,在柏林证券易所,加拿大太平洋股一跌再跌。这意味着他们期望英国进入股市。”

他对未来的看法一片灰暗。对一位美国政治家来讲,他对欧洲政局的掌握似乎不同寻常。其原因很简单,他同卡尔顿饭店的擦皮鞋人已经谈过。

“是的。”他突然决定说,“星期一一早我就去订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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