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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斐迪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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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庭中,经常可以看到,孩子们的外貌和内心,有时具有父亲的特征,有时具有母亲的特征。有时还有这样的情况,孩子们以一种特殊的和令人惊讶的方式,与父母的本相联系。 一位名叫斐迪南的年轻人,就是这样一个例子。看一看他的修养,就会想起他的父母。我们可以把他的气质与他的父亲进行确的比较。他具有父亲轻浮、乐天的情,贪图眼前享受,他的某种激情只在某种情况下能够自我克制。但从种种迹象看,他又具有母亲的冷静、正义感和为别人牺牲的神。从上述介绍我们很容易看出,与他打道的人,往往不得不求助于一种假定,来解释他的行为,那就是这个年轻人大概有两颗心。

我不由得回忆起他小时候的一些情景。这里只介绍能说明他的整个格和对他的生活起决定影响的事情。

他小时候过着富裕的享受型生活:他的父母很富有,并且按照这类人培养和教育自己的孩子。父亲在社中、娱乐场上和着装方面的花销非常大。母亲是个好管家,知道怎样限制这种经常的花销,使收支总地保持平衡,从不出现缺钱用的现象。因此,作为商人的父亲感到很幸运,时而进行投机,他在这方面是很大胆的。他在做生意时乐于往,乐于助人,所以联系很广。

天生追求上进的孩子们,在家庭中通常选择他们认为生活范围最广、享受最多的人为榜样。他们把享受生活的父亲当做他们衡量生活方式的决定尺度。他们从小就养成了这样的观点,所以通常在家庭的力量基本平衡中进行追求。他们很快发现到处有阻力,每一代新人除了老的要求外,都还有新的要求,而父母亲通常都防止孩子们享受他们过去享受过的东西,他们认为以前每个人过的都是较简朴的生活。

斐迪南是怀着不愉快的情绪成长起来的。他经常得不到他的小伙伴们所得到的东西。他不想在衣着上、生活的自由度上和派头上落后于他人,想照父亲那样生活。他每天都以父亲为榜样,而父亲在他面前更是作为双重典范出现:一重是作为儿子所偏的父亲,另一重是儿子所看到的过着娱乐和享受型生活,受人尊重和戴的男子汉。很容易理解,斐迪南经常为此与母亲争吵,因为他不想穿父亲穿过的衣服,而要穿适合自己身材的时装。他就是这样长大的,他的要求随着他的年龄增长,到了18岁那年,他便感到再也忍受不住现状了。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负债,他的母亲最怕他取得别人的信任,采取不正当的手段来满足自己的要求,或者摆脱小小的困境。不幸的是,已经到了这样一个时候,他长成了一个小伙子,对外界越来越注意,对一个非常美丽的姑产生了感情,进入了较大的社圈,不仅想与别人平起平坐,而且想出人头地,讨人喜欢,因而感到行动比以前更受约束。母亲不仅不满足他的要求,而且要求他对她采取明智、良知和依恋的态度,她虽然进行说服,但未能改变他的思想,这样就使她感到格外为难。

他虽然没有失去他如生命的东西,但未能改变他的处境。他从小就同这种处境进行斗争,又与他周围的一切共同长大。他没有中断他的任何联系、社活动、散步和娱乐,没有损伤一个老朋友、一个小伙伴、一个受尊重的新,也没有损伤最宝贵的情。

如果人们知道,她还迎合他的情欲、思想、虚荣心、热切的希望,就很容易理解,他对自己的感情是多么重视。全市最美、最富有的姑之一,给他以许多追求者之一的优厚待遇,至少暂时给以这样的待遇。她允许他在她面前吹嘘他为她所效的劳。他们互相表现出对把他们拴在一起的锁链感到自豪。现在,他把随时随地跟随她、为她花费时间和金钱作为义务,他还用各种方式表现出,她的感情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她是多么不可缺少。

这种往和追求使斐迪南付出了比其他情况下理所当然要付出的多得多的代价。她父母不在本地,她是由一个非常奇特的姑抚养成人的。把奥蒂丽娅这颗社界的明珠推入社界,需要一些手腕和特殊的体。斐迪南尽一切力量来使她享乐,这是她非常乐意的,她对懂得怎样追求她的每一个人都提出这种要求。恰好在这个时刻,他敬的母亲要求他履行质完全不同的义务,他从母亲方面得不到使他感到负债可耻的帮助,负债也使他的被大家看作富有和慷慨的状况难以维持下去,每天都感到钱吃紧,迫切需要钱用,他那种年轻的,受情驱使的感情因此陷入极其狼狈的境地。

他以前在心灵上只是稍有感触的某些概念,现在更加牢固了,原来只是偶尔使他不安的一些想法,现在长时间地飘荡在他的心头,一些忧郁的心情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痛苦。过去他还把父亲当做榜样,现在他把他放在次要的地位。儿子所需要的,主要是父亲所拥有的东西;父亲所害怕的,正是儿子认为无所谓的。他所谈论的,不是大家所必需的东西,而是每个人都可能缺少的东西。儿子认为,为了享受,父亲有时也应该是缺少的。父亲的看法完全相反,他是那种允许自己做许多事情,而拒绝为有赖于他的人做事的人。他答应给儿子一些东西,并要求儿子详细汇报,甚至经常汇报。

人们在受到限制时,眼光才变得极为锐利。因此,女子比男子聪明得多。下级除了重视对他发号施令的上司外,不会注意别的人,用不着事先举例给他们听。因此,儿子对他父亲的一举一动都记在心上,对与花钱的有关的事情尤其如此。如果有人谈论父亲在赌博中输了或者赢了钱,他听得更加仔细。如果父亲不允许自己享受珍贵的东西,他会更严厉地责备他。

他自言自语地说,父母亲一切都享受过了,他们任意挥霍偶尔获得的财产,却不让儿女们享受任何东西,哪怕是廉价的东西。因此,年轻人对这些极为敏感,就不足为怪了。他们有什么权利这样做?他们是怎样获得这些权利的?难道偶然事件能够决定一切,难道偶然事件起作用的地方,权利才是这样?要是把孙子当做儿子看待的祖父还健在的话,我的处境会好得多。他不会让我缺少所必需的东西。我们在受教养和出生的环境中所需要的东西,难道不是必不可少的吗?祖父决不会亏待我,也不会允许父亲挥霍。他要是活得长一些,一定会认识到他的孙子也是值得享受的,因此他也许会在遗嘱中给我早一些的幸福。我甚至听说,祖父死得太快,没有来得及思考他的最后的愿望。我失去我早期的这份财产,也许纯属偶然,如果父亲继续这样管理下去,我可能永远失去这份财产。

他在最不愉快的、寂寞的时候,由于缺现金不得不拒绝聚会或愉快的社活动,会经常探讨关于财产和权利的种种诡辩术,探讨是否需要听从法律,是否需要不让人们说话的机构的问题,探讨在多大的范围内,人们可以不动声色地背离民法。他已经费过他所拥有的有价值的小东西,他平常得到的零用钱根本不够用。

他的情绪变得很坏。可以说,他在这个时候是不理睬母亲的,因为母亲不能帮助他;他恨父亲,因为他认为,父亲到处为他设置障碍。

在这个时候,他有了一次引起他不满的发现。他发现他的父亲不仅不是一个好管家,而且是一个不认真的管家。他经常从写字台的屉里迅速地取出一些钱,并不清点,有时也清点一下,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因为钱箱里的钱不对数。儿子多次观察到了这一点,当父亲从中拿走一大笔钱的时候,他变得更敏感了。

一个特殊的偶合导致了这种情绪,这次偶合给了他一个诱人的机会来干那种事,他感到那只是一次暗地的、不很重要的冲动。

父亲给他一项任务,检查和整理一个装旧信的箱子。一个星期日,他独自打着它穿过放着写字台的房间,写字台里有父亲的钱箱。箱子很重,他扛得不大对劲,想放一放,或者说想靠一靠。他没有扛稳,重重地碰撞了写字台的一个角,台面便飞了起来。他看到所有的纸卷撒满一地,对这些纸卷,他平常只能斜视一眼。一个卷从父亲平常随便取钱的一侧滚了出来。他把写字台重新盖上,想往边上推,每推一次,盖子能飞起一次,就好像有一把开屉的钥匙一样。

他热切地试图寻找他以前不能得到的各种乐趣,更卖力地追求他的美人,更加随欲。他的活跃和优雅变成了暴烈,近乎野蛮。他这样做自己并没有恶心的感觉,但别人都讨厌。

火药装进了槍膛,这是热恋的机会,每一次违背良心的恋都促使人们过分地使用体力,采取很难从外部掩饰的野蛮行动。

斐迪南的内心矛盾越大,他编造的论据就越不能自圆其说,他的行为就越大胆,越没有节制,他也就感到自己被越来越紧紧束缚在某一方面。

在这个时候,各种无价之宝变成了时髦。奥蒂丽娅打扮。他为她找到了一个获得珠宝的途径,她自己并不知道这些礼物从何而来。她猜测是他老伯伯送的。这样一来,斐迪南分外高兴,一方面她的美人对他的礼物感到满意,另一方面又让她的猜测转移到伯伯身上。

但是为了使自己和她都愉快,他不得不又好几次打开他父亲的写字台,他干这种事越来越有恃无恐,因为他父亲在不同的时间里把钱放进去,又取出来,并没有记载。

奥蒂丽娅不久要去看父母亲,要去几个月。这对年轻人感到极为沮丧,因为他们要分开了,而且还有一个情况使得他们的分离更为重要。奥蒂丽娅偶尔听说,那些礼物是来自斐迪南,她找他谈话,他承认了,看来她感到很不满,坚持要退回,这个过分的要求使他感到极其痛苦。他向她解释,没有她他是不想活下去的。他请求她维持他们的恋关系,并且发誓,只要他成家立业,就不会让她手头缺任何东西。她他,深受感动,便答应他的要求,在这个幸福的时刻,她以热烈的拥抱和上千次甜蜜的吻来表达她的诺言。

她走后,斐迪南非常孤独。他为了看她而常去光顾的那些社体,因为缺少她而对他失去了吸引力。他只是出于惯才偶尔拜访一下朋友,只是为了应付开支才动用一下父亲的钱箱,这已不是由热情驱使。他经常独自一人,良心看来占了上风。在冷静思考时,他对自己感到吃惊,怎么会想起关于法律、所有制、对他人财产的要求等方面的诡辩术,怎么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归为类别,用这样冷酷的和歪曲的方式为所欲为,并且以此美化不能允许的行为。他越来越明白,只有忠诚和信仰才能使人受到尊重,好人应该按自己的方式活着,别人绕开法律或利用法律给自己谋取好处,那是所有的法律的耻辱。

在对这些真正的和良好的概念完全明白和作出决定之前,他还有几次紧急动用了禁止动用的财源,但没有一次不是违心的,就好像牵动魔鬼的头发一样。他终于振作起来,决定首先停止那种行为,向父亲报告了那把锁的情况。他做得很巧妙,扛着装有整理好的信件的箱子当着父亲的面穿过那个房间,开始时故意做得不灵巧,使箱子撞击写字台,父亲看到盖子打开,吃了一惊。他们俩检查了锁,发现锁钩年久失修,已经用坏,绞链是活动的。一切很快就修好了,斐迪南看到钱保管得很好,再也没有去溜一眼。

但是他认为仅这样做还是不够的,又立刻行动,凑足了他从父亲那里花费掉的、他还记得起来的数目,用各种方法归还给父亲。现在,他开始严格地生活,将零花钱尽量节省下来。与他往日的花销相比,这个数目当然是很少的,必须省吃简用。这样做的结果,数目看来已经很大,这只是纠正他的不正当行为的开头。当然,最后一个存起来的塔勒与第一个支付出去的塔勒的差别是很大的。

他在这条路上没有走多久,父亲就决定送他去经商,去熟悉远处的一家工厂。派他去的目的是,在一个基本需求和手工劳动力非常廉价的地方,建立一个办事机构,并派一个股东到那里去,把目前还在别人身上的好处争取过来,并且用现金和信贷手段使工厂扩大。斐迪南要仔细地进行研究,写出内容广泛的报告。父亲给了他一笔差旅费,规定只能靠这点钱维持生活,钱是够用的,他没有抱怨。

旅途上,斐迪南非常节省,经过反复计算,他发现,如果用各种方法继续节衣缩食,他可以节省他差旅费的三分之一。他希望有机会得到更多的钱,结果真的找到了机会。机会是一个无是非的女神,既支持好的,也支持恶的。

在他到达的地方,他发现一切比人们想象的还要好。每个人都按老一套从事手工劳动。人们对新发现的优势毫无认识,或者说,人们没有利用这种优势。人们只花费一定数量的钱,有了一定的利润就满足。他很快就认识到,用一定资金,预付一定的款项,就能购买大量的材料,依靠能干的技师和一定数量的机器,就能建立大型的稳定的工厂。

他感到,通过想出这个切实可行的活动计划,自己有所提高。在这个地方,他每时每刻都浮现出亲的奥蒂丽娅,这使他希望父亲把他派到这里来,建立一个新的企业,并多姿多彩地、出人意料地把这个企业装备起来。

他已经把一切看作自己的了,所以更加注意观察一切。他第一次有机会施展他的聪明才智和运用他的判断力。这个地区作为工作对象,使他极感兴趣,是治愈他受伤心灵的特效药和提神剂。他想起父亲的家就不能不心痛,他在那里以一种疯癫的方式进行的活动,现在看来是最大的犯罪。

他家的一位朋友,一位跛足的、病态的男人,首先写信提出了建立这样一个企业的想法。他一直在他身边,向他一一作出解释,使他明白他的主意,当这个年轻人接受甚至实施他的主张时,他感到由衷高兴。这个人过着非常简朴的生活,一部分是出于好,一部分是他的健康状况所决定。他没有子女,一个侄女关照他,他考虑把财产给她,希望给她找一个能干的丈夫,以便能够看到借助外来资金和新鲜力量,实现他的理想,他对实现这个理想虽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但由于身体上的经济上的原因迟迟未能实现。

当斐迪南在他面前以主人身分出现时,他几乎没有认出来。当他知道这个年轻人这么热心于商务和这个地区时,他的希望变大了。他让他的侄女注意到他的这个想法,但她好像没有这种意思。她是一个年轻的、受过良好教育的、健康的、各方面都优秀的姑。她将伯伯的家务总是整理得干净利索,对他的健康状况总是柔体贴地关照。她将来肯定可以成为一位理想的贤妻良母。

斐迪南心目中只有奥蒂丽娅的可形象和情,没有注意这位好农村姑,或者说他只想有朝一日奥蒂丽娅会作为他的妻子住在这个地方,能够给她配备这样一位女管家。他以无拘无束的方式回答这位姑的友谊和好意。他对她越来越了解,懂得了如何评价她。他很快对她更加注意。她和她的伯伯都按他们自己的愿望来解释他的行为。

斐迪南对周围的一切看得很清楚,对情况了如指掌。他在她伯伯的帮助下拟定了一个方案,不能否认,按照他的轻率特点,他是不可能独自制订出这个方案的。他也对她说了许多恭维话,幸运地称赞了她的每一项家务,这些家务安排得非常好,使人对这样一个细心的女管家可以放心。因此,她和她的伯伯认为,他确实是有意的,便对他更加关心起来。

斐迪南在调查中满意地发现,并不是他一个人对这个计划中的许多点的未来抱有希望,而是他马上可以做成一笔有利可图的生意,可以偿还他从父亲那里所偷的全部钱物,从而永远摆脱这个沉重的负担。他向他的朋友说明了实现这个设想的意图,朋友对此特别高兴,给予了尽可能的帮助,甚至想为他的年轻朋友争取贷款,但是这位朋友不同意这样做,而是马上从他的差旅费中支付一部分,另一部分在规定期限内支付。

他怀着多么高兴的心情请人包装和发运货物,就不必多说了。他多么满意地踏上回程,也是可以想象到的。人最崇高的感情莫过于用自己的力量纠正和摆脱一次重大的失误,甚至是罪行。不出现大的偏差而沿着正确道路前进的好人,相当于一个安分守纪的值得称赞的公民,而英雄人物和披荆斩棘的人则受到人们的赞扬和奖赏。从这个意义上说,有一句自相矛盾的话是对的:上帝本人更喜欢一个回头子,而不大喜欢一贯正确的人。

可惜斐迪南并没有通过良好的决策,通过改邪归正消除他的行为的可悲后果,这种后果正在等待着他,使他已经恢复的平静情绪重新受到痛苦的折磨。他外出期间下了一场倾盆大雨,这场大雨正好在他返回父亲家门时瓢泼而下。

据我们所知,斐迪南的父亲在私人钱库方面并不是一个有条理的人,但是商务讼诉案件是由一位很明的助手掌管,管理得纹丝不差。老人并没有注意到儿子挥霍掉的钱,不幸的是那底下有一个装有本地通用钱币的包裹,这是他在赌博中从一个陌生人那里赢来的。他找不到这个包裹,便对周围的人产生了怀疑。尤其使他极其不安的是,少了几个纸卷,每个纸卷装有100杜卡特,这些是他不久前收藏的,肯定是拿到手了的。他知道,写字台曾被碰撞而打开过,他断定有人抢走了钱,因此极为恼火。他怀疑所有的人。在最可怕的威胁和咒骂声中,首当其冲的是他的妻子。他想把整个大楼清理一遍,对所有的主仆和孩子进行审讯,一个也不放过。好心的夫人好不容易使丈夫平静下来。她说,如果流传出去,说没有人免遭不幸,那么这件事对他和全家的名声会有多大损害。这件事涉及我们,大家都有份,都蒙受耻辱,这种情况无论对他和她都不会有好处,如果什么也没有查出来,那就更有好看的。或许有其他办法发现罪犯,把钱追回来,又不致使他感到终生遗憾。她用这样和那样的话语终于使他平静下来,通过暗中察访探明真相。

可惜,很快就有所发现。奥蒂丽娅的姑听到过这对年轻人的相互许诺,知道侄女得到的礼物。她对这整个关系不满,由于侄女不在,她没有吭声。她认为与斐迪南保持可靠的联系是有益的,她忍受不了无把握的冒险。她知道小伙子很快要回家,她也天天盼望侄女返回,便匆忙地赶到了这个正在出事的地方,把消息告诉了他父母,听取他们的意见,询问是否可以期望很快发给斐迪南生活费,是否同意他和她的侄女结婚。

母亲听到这种关系后,吃惊不小。当她获悉斐迪南送了那些礼物给奥蒂丽娅时,更是大吃一惊。她掩饰了自己的惊慌,请姑暂缓几日,以便她与丈夫商议。她保证她会把奥蒂丽娅当作益友,并且说,在近期为儿子配置好一切不是不可能的。

走后,她觉得不宜把这个发现透露给丈夫。她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揭开这个不幸的秘密,看斐迪南是不是像她担心的那样用偷来的钱作礼物。她赶到那个廉价出售这种珠宝的商人那里,追问类似的珠宝的价格。最后她说,他不应该在她面前把这些东西的价格抬得太高,因为她儿子买过这样一批货,他把这些货低价卖给了她儿子。商人郑重声明没有这么回事,把价目表给她看,并且说,还必须把货币种类的贴水算进去,斐迪南就付过一部分贴水。使她最为忧郁的是,他向他提到了她丈夫丢失的那几种货币。

她装出要报出下一批价格的样子,带着沉重的心情走了。斐迪南的错误是显而易见的,算出来的父亲丢失的总数是个大数。她根据自己担心的程度看出,这是最严重的过失,会产生最可怕的后果。她很聪明,没有向丈夫透露这次发现。她怀着共忧患的心情,等待儿子的归来。她希望澄清事实,又担心知道最严重的后果。

他终于兴高采烈地回来了。他本来是可以期待对他的商务的夸奖的,在货物中秘密地夹带着赎罪金,他想以此从他的秘密罪行中解脱出来。

父亲认为报告写得很好,但没有以他所希望的掌声接受这个报告。钱的事情使得这个人力分散,闷闷不乐。尤其是,眼下有几大笔钱要支出。父亲的这种情绪使儿子受到很大的压抑,尤其是面对四壁、家具、写字台,他的罪证俱在。他的乐趣一扫而光,希望和要求成为泡影,他感到自己是一个庸人,甚至是一个坏人。

他正想悄悄地把马上要到的货物销售掉,察看一下周围的情况,并采取行动来摆脱困境,母亲就把他叫到一边,抚而又严肃地揭示了他的罪行,使他懂得隐瞒是行不通的。他的软弱的心碎了,珠泪双流,跪倒在她的脚下认错,请求原谅,申明仅仅是为了追求奥蒂丽娅而误入歧途的,绝没有其他恶导致这个行动。他述说了他后悔的过程,怎样有意让父亲发现写字台打开的原因,他怎样通过节省差旅费和一次幸运的投机买卖,积足了偿还全部金额的款项。

母亲一下子不能松口,坚持要了解那一大笔钱的去处,因为礼物只占一小部分。她向他摆出了父亲丢失钱数的帐单,这令他吃了一惊,他不可能承认拿了这么多银子。他高贵地、忠诚地发誓,没有动过黄金。母亲对此极为生气,指责他在真心实意悔改的紧要关头还进行抵赖,用谎言和童话来搪塞自己亲的母亲。她说,她甚至知道,有了一方面的能力,就有其他一切方面的能力。他很可能是和不三不四的朋友共同作案,很可能用偷得的钱做成了那笔生意,而且如果不是这个罪行被偶尔发现,他是不准备提及这件事的。她用父亲的愤怒,用民法,用逐出家门相威胁。但是所有的威胁都不再对他起作用。只有一点使他伤心,那就是她让他注意到,她正要谈谈他与奥蒂丽娅的关系。她在极其悲伤的情况下,伤心地离开了他。他看到他的错误已被揭露,看到自己涉嫌更大的罪行,心想,怎么说服父母亲相信他没有动过金子呢?他不得不担心父亲的火爆子公开发作。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勤奋的生活、与奥蒂丽娅的关系,所有希望全都破灭。他知道自己会被逐出家门,到处漂泊,到异国他乡去服苦役。

这一切使他的想象力出现混乱,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也伤害了他的情,没有什么比这些更令人心痛的了。使他最为惊奇的是,他的诚意、男子汉的决心、使事情重新好转的成功计划都前功尽弃,完全被否定,走向了反面。如果他承认他的这种命运是罪有应得,从而使那种想法变成一种暗的绝望,那么他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触动了内心的最深处,因为他听到一个可悲的真理,罪恶本身就是以善良行为为基础的。这种回归自身,这种关于最高尚的追求纯属徒劳的观点,使他变得软弱无力,他不想再活下去了。

在这种时刻,他的心灵渴望高尚的帮助。他倒在已经被他的眼泪织成水网的椅子上,请求上帝帮助。他的祈祷是动听的:即使克服恶后站起来的人,也需要直接帮助;不让自己的任何力量弃之不用的人,在他刚刚出发的地方,在他未达到的地方,都可以指望天父的帮助。

他怀着这一信念,在进行这种迫切的请求时,呆呆地坐了一段时间,几乎没有发觉房门已经打开,并有人进来。进来的正是母亲,她面带悦色向他走来,看见他心神不定,便对他进行安慰。她说,我是多么幸运,我至少发现你不是骗子,并且认为你的悔恨是真的。金子找到了,父亲是从一个朋友那里得到的,当时给出纳保管,由于白天事情很多,把这事给忘了。银子总数基本上是相符的,这样一来,总数就少得多了。我无法掩饰我内心的喜悦,答应为父亲追回所缺的那一部分钱,只要求他平静下来,不再追问这件事。

斐迪南立即变得极为愉快,赶紧去办商务去了。不久,他把钱给了母亲,自己补偿了他没有动用的那一部分。他知道,那纯粹是父亲用钱混乱丢失的。他兴高采烈,但这整个事件仍然在他身上产生了非常深刻的影响。他确信,人是有力量向往并做成好事的。他还相信,人通过这些行为可以使神灵关心自己,并答应给人以帮助,他就立即感受到了这种帮助。他非常高兴地向父亲介绍了在那个地方建立分厂的计划,介绍了工厂的全部价值和规模。父亲没有表示反对。母亲悄悄地向她的丈夫介绍了斐迪南与奥蒂丽娅的关系,丈夫喜欢这样一位光采照人的儿媳,他对儿子不花费很多钱就成家的前景非常满意。

摆脱了一个可恶的罪行所产生的对心头的压抑后,他对自己颇为满意,便设想自己的幸福未来,渴望地等待奥蒂丽娅的返回,以便澄清自己,全部实现自己的诺言。她还在她父母的家中,他赶到那里。他发现她更美了,更开朗了。他不耐烦地等待着和她单独谈话,向她陈述前景的时刻。这个时刻到了。他怀着极其喜悦和柔的情对她谈出他的希望、幸福的临近和与她共同分享的愿望。她漫不经心地听着,甚至可以说是带讽刺地听着对整个事情的述说,仅这一点就使他感到奇怪,甚至感到震惊。她对他寻找的那个地方,对他们俩将扮演的角色进行了不很高雅的讽刺,说什么他们作为牧羊郎和牧羊女逃亡到一间茅草屋下,如此等等。

他惊讶而痛苦地回到家里,她的态度使他气愤。他突然感到冷。她对他是不公平的。他现在看到了她的缺点,以前这对他来说是一直隐蔽的。用不着很明亮的眼光,就可以看出,一个和她一道来的所谓堂兄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并得到了她的大部分慕之情。

斐迪南感到难以忍受的痛苦,但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他以前这样成功过一次,这是第二次。他经常看见奥蒂丽娅,决心对她进行观察,他装作对她友好,甚至柔。她也这样对待他。她的最大的魅力已经消失,他很快感到,在她那里很少动心,倒是觉得她变幻不定,一会儿柔,一会儿冷漠;一会儿动人,一会儿讨厌;一会儿和气,一会儿脾气很大。他的感情逐渐从她身上移开,并决心与她一刀两断。

这个过程比他想象的还要痛苦。一天,他发现她独自一人,不禁动了心,回忆起她许下的诺言,回忆起了他们俩情意绵绵、畅谈未来生活的情景。她很友好,甚至可以说柔;他的心软了,希望这个时刻她会变成与他想象中的人不同。但他克制住了自己,平心静气和抚地向她解说了即将建厂的情况。看来她对此感到高兴,遗憾的只是他们的关系要拖下去。她承认,她对离开城市没有丝毫兴趣。她让他看到她的希望:他能够在那个地方工作几年后回到他现在的邻居中扮演一个伟大的角色。她让他清楚地注意到,她期待着他将来继续走他父亲的路,而且在各方面都表现得更有威望,更正派。

斐迪南太失望了,他觉得不可能从这样一种关系中期待幸福,但很难摆脱这么大的魅力。他想,她也许并不很想离开他,那个堂兄并没有取代他,他对奥蒂丽娅太信任了,他接着给她写了一封信,再次向她保证,只要她跟他去实现他的新计划,他就一定会使她幸福,但是追求遥远的未来的希望,用一句誓言为一种渺茫的未来而结合,对他们俩都是不足取的。

在这封信中,他还希望得到善意的回答。他在信中说,感情不能勉强,不是要他的心同意他的理智,而是要她同意他的理智。奥蒂丽娅以一种非常优美的方式回了他的话,说她并没有完全让他放弃他的心,信中也不谈她的感受,从含义看她是与他相连的,从字面上看则是不受他约束的。

斐帝南很快回到那个宁静的地方,他的工厂很快就建立起来了。他正派而勤奋。我们已经认识的那位朴实的好姑成了他的夫人,使他感到幸福,他因此更正派和勤奋了。老伯伯什么事情都干,使他的家境得到保障,日子过得蛮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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