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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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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砍些松枝,”罗伯特。乔丹对普里米蒂伏说快点拿。

“槍架在那儿不对头,”他对奥古斯丁说。

“为什么?”

“把它挪到那边去吧,”罗伯特‘乔丹指点着。“我以后告诉你。”

“架在这儿。我来帮你搬。这儿。”他说着就睇下来。他眺望着对面一块狭长地带,打量着两边岩石的髙度,“要放远些,”他说,“再远些。好。架在这儿。这祥放行了,以后再好好调整。行啦。把石块放在那儿。这儿放一块。边上再放一块。给槍口留些转动的地方。这石头还得朝这边挪过些。安塞尔莫,到下面山洞里给我拿把斧头。快。”

“难道你们从来没有给这挺槍找到一个恰当的位置吗?”他对奥古斯丁说。

“我们总是架在这儿的。”“卡希金从没说过应该把槍架在那儿吗?”“没有。这挺槍是他走后送来的。”“送槍来的人中间没有会使的人吗?”“没有。这梃槍是脚夫捎来的。”

“办事怎么能这样,罗伯特-乔丹说。“没有说明就把槍给你们了?”

“是锕,象送礼一,样。一挺给我们,挺给‘塞子’。送槍来的人有四个,赞路的是安塞尔莫。”

“四个人越过火线没把抢丢了,倒是怪事。”“我那时也这么想,”奥古斯丁说。“我想打发他们来的人躭是打算丢掉的。但安塞尔莫好好儿把槍护送来了。”“你会使这槍?”

“会,我试过,我会。巴勃罗会。普里米蒂伏会。费尔南多也会。我们在山洞里研究过,在果子上把它拆开再装上。有次拆开后,装了两天才装好。我们从此再没拆过,““槍现在能发射吗?”

“能。但是我们不让吉普赛人和别人摆弄。”“你僅吗?把槍架在那儿毫无作用,”他说。“瞧。那些岩石原该用来掩护你的两侧,反而被向你进攻的敌人当掩护了。有了这种槍,你该找块开阔的平地来发挥火力。你还得斜着打。懂吗?你瞧。现在前面都在你火力控制之下啦。”

“我懂了,“奥古斯丁说。“可是我们从没打过保卫战,除了我们老家那个小镇被占领的那回。炸火车的时候有正式当兵的使机关槍。”

“那我们一起来学吧。”罗伯特‘乔丹说。”有些情况要注意。吉普赛人没有来,哪儿去啦?”“不知道。”“他可能上哪儿?”“不知道。”

巴勃罗策马驰出山口,拐了一个弯,绕着山顶上那块平地转了个睡子,那里是自动步槍的火力范围。罗伯特-乔丹这时看见他顺着这匹马刚才踩出来的那道蹄印,驰下山坡。他向左貤去,消失在树林里。

“伹愿他别迎面碰上骑兵,”罗伯特-乔丹想。“就怕我们万一射击起来他也在我们火力范围内。”

普里米蒂伏拿来了松枝,罗伯特-乔丹把它们插在积雪下没冻结的泥土里,弯成拱形遮在槍上。

“再弄些来,”他说。“必须掩护那两个打槍的人。这不管什么用,不过在拿来斧子之前能凑合。听着,”他说,“如果你们听到飞机,要在岩石的影里就地卧倒。我在这里守住槍。“

这时已经升起,暖风吹拂,待在岩石有光照到的那一面很舒适。罗伯特-乔丹想。”有四匹马。两个女的和我,安塞尔莫,普里米蒂伏,费尔南多,奥古斯丁,两兄弟中的另一个到底叫什么来着?一共个人。吉普赛人还没算进去。一共是九个,加上骑了一匹马走的巴勃罗是十个。另外那个兄弟,他的名字叫安德烈斯。加上另外那一个埃拉迪奥。一共十个。每两个人也分不到一匹马。三个男的可以守在这里,四个坷以撤走。加上巴勃罗是五个。剩下两个。加上埃拉迪奥是三个。真见鬼,他上哪儿去啦,“

假如他们在雪地里发现了那些马的蹄印,天知道“聋子”会碰上什么遭遇。真够呛,雪竟然停了。不过今天化了雪,佾况又会变得有利。对“聋子”来说可不是这样。对他来说,恐怕来不及了,不会变得有利了。

要是我们能拖过今天而不用开火,凭我们现有的力纛能唱好明天的那台戏。我知道我们能行。也许不大出色。不哆理想,不能做到万无一失,不能称我们的心来干,不过,把每个人都用上的话,我们是能干成功的。但愿今天不用开火就好啦。要是今天非打不可,那上帝来保佑我们吧。

我不知道眼前躲在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现在走,只会留下脚印,这里可算是最好的地方了,如果情况糟得不能再糟,这里有三条退路。接着等天黑下来,那时候不管我们在这一带山区的什么地方,我都能设法在黎明时把那座桥炸掉。我不知道先前我为什么发愁。现在看来相当容易。我希望这一次我们的飞机能准时起飞。我确实这样希望。明天公路上将会热闹起来。

唉,今天会十分有趣,或者十分乏味。感谢上帝,我们把骑兵的那匹马引开这里了。我看即使他们骑马到了这儿,也不见得会循着现在那些马蹄印走的。他们会以为他停了下来,转了一个圈子,他们会循着巴勃罗的马蹄印走。我不知道这个老杂种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也许会象头老公麇那样落荒而逃,一路向上爬,留下蹄印,然后等雪化了,兜一个圉子,抄山下的路回来。那匹马确实使他来了劲。当然啦,他也可能拿了这匹马反而把事情描糟。噢,他是应该能照厫自己的。他好久以来都这么着。不过我不信任他,就象我根本不信你能推倒埃弗勒斯峰①

我看,聪明一点的办法是利用这些岩石给这挺槍修一个隐蔽得很好的火力点,而不要筑一个正式的掩体。煆如来了敌人或来了飞机,而你正在挖攝,准会给弄得措手不及。只要在这里坚守下去有用,凭比拉尔的情况看是能坚守下去的。我反正不能留下作战,我得带了炸药离开这里,我要带安塞尔莫一起走。假使这里非打不可,那么我们撤离的时候,谁留下来掩护我们。

他眺望着视力所及的田野时,看到那吉普赛人穿过山岩从左边来了。他扭着屁股,镘不经心而大摇大摆地走来,卡宾槍挎在背上,褐色的脸上咧嘴笑着,双手各提着一只大兔子。他提着兔脚,两顆兔子脑袋摇晃着。

“哦,罗伯托,”他兴冲冲地喊道。

罗伯特‘乔丹把手按在嘴上,吉普赛人显然怔了一下扇一溜烟地躲到山岩后面,走到伏在树枝掩蔽着的自动步抢边的罗伯特-乔丹身边。他蹲下来,把兔子放在雪地上。罗伯特’乔丹抬头望着他。

①即珠教朗玛峰

“你这个婊子养的!”他低声说。“你他的到哪儿去啦?”“我在追兔子,”吉普赛人说。“我把两只都逮住了。它们在雪地里调情哪。”

“你不是在放哨吗?”

“捉兔子时间不长,”吉普赛人低声说。“出了什么事?有蕾报吗?”

“来骑兵了。“

“老天爷!”吉普赛人说。“你看到他们了?”“有一个现在在营地,”罗伯特、乔丹说。“他来吃早饭的。”“我好象是听到了一声槍晌什么的,”吉普赛人说-“我入他的!是从这里过来的?”

“从这里来的。从的岗哨上来的。”“我的呀1”吉普-人说。“我是个倒霉的可怜虫。”、“你不是吉普赛人的话,我就毙了你。”“别,罗伯托。别讲这种话。对不起。那是兔子的关系。天亮前我听到雪地里有只公兔在睃雄。你哪里想象得到它们在摘什么下淹的勾当。我朝声响走去,兔子溜掉啦。我沿着脚印在雪地里搜,发现两只都在山上,就把它们都宰了。你摸摸,在这个季节,这两只兔子多肥。想想看,比拉尔能拿来做什么好吃的。我很谀恼,罗伯托,和你一样懊恼那个骑兵给宰了?”“宰了,““是你宰的。”“不错。”

“好样的”吉普赛人毫不掩饰地拍马屁了,“你这人真了不起。”

“去你的1”罗伯特‘乔丹说。他禁不住对吉普赛人苦笑,“把兔子带回营去,给我们弄点早点来。”

他伸手摸摸躺在雪地上的兔子。兔子软绵绵的,身体又长又沉,厚,长脚长耳朵,踭着黑色的圃眼睛。“的确很肥,”他说。

“肥啊"吉普赛人说。“每个兔子的肋骨上都可刮下一桶油哪。我这辈子做梦也没见过这样的兔子。”

“那就走吧,”罗伯特,乔丹说。“快去拿早饭来,还把那保皇派骑兵①的证明文件也带给我。向比拉尔要。”“你不生我的气吧,罗伯托?”

“不生气。恼恨的是你离开了自己的岗位。要是来的是一队骑兵怎么办?”

“老天爷。”吉普赛人说。“你这人真通情达理。”“听我说。你再不能象这样擅离职守了。绝对不许。我说槍毙不是说着玩的。”

“当然不。还有,决不会再有两只兔子自,“跑来的机会了。一个人一辈子也难碰上一次。”

“快走。”罗伯特,乔丹说。“快去快回。“

吉普赛人提起两只兔子,返身穿过岩石走了。”罗伯特"乔丹眺望着前面那开阔的平地和下面的山坡。两只乌鸦在头顶上盘旋,接着停落在下面的一棵松树上。接着又飞来一只,三只在一起,罗伯特’乔丹望着乌鸦想。”这是我的哨兵。只要这些鸟不惊飞,就表示树林中没人来。

①十九世纪中叶,关于西班牙王位的继承问理,出现了一批拥护食.卡洛斯及其后脔接位的王室正统论者,他们发动坂乱,挑起内珙,自后成为一肤政治势力。一九三一年推翮君主制后,这股势力拾头,站在教会、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一边,并有自己的武装组织,在意大利受训,妃合佛明哥手下的摩尔人部队及摩洛哥的雇佣兵组织外箱军作为叛军的急先锋。本书中这支骑兵部队就是这种保皇派武装力量,思想极端保守,胸前都佩有圣心标记,

他想。”这个吉普赛人嗛,真是个废物。他没有政治觉悟,也不守纪律,你什么也不能信赖他。但我明天需要他。明天我用得着他。吉普赛人参加战争是少见的。他们应当象由于信仰的原因而拒脤兵役的人那样予以豁免,或者作为体力和智力上不适合的人予以除外他们是废物。伹是在这场战争中,拒服兵役的人也不能豁免。谁也不能豁免。战争降临到每个人的头上。得了,它如今降临到这帮懒鬼的头上了。他们现在遇上啦。

奥古斯丁和普里米蒂伏带来了树枝。罗伯特。乔丹给自动步槍筑了个很好的掩体,从天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从树林那面望来显得没什么异样。他指给他们看,在右边山岩顶上布置一个人,能望到山下整个田野和右侧,另外再布置一个人可以控制住左边山崖唯一可以爬上来的要道。

“要是看到有人从那里来,别开槍,”罗伯特,乔丹说。“推一块石头,一块小石头下来告聱,用步槍,这样,给我们打信号。”他提起步槍,举过头,好象在保护自己的脑瓜似的。“敌人有几个躭举几次。”他上下举动槍支。"要是他们下马,把槍口朝地面。这样。要听到自动步槍响了,你才能在那儿开槍。从上面射击,要瞄准对方的膝盖。如果听到我用这只哨子吹两遢,你就下山,路上注意掩护自己,跑到架自动步槍的这儿岩石边来。“普里米蒂伏提起步槍。“我僅,“,”他说‘“这很简单。”

“先推下小石头告蕾,指明方向和人数注意自己别被人发现。”

“是。”普里米蒂伏说。“我可以扔个手楠弹吗?”“要等到自动步抢响了才行,也许骑兵队会来找他们的同伙,但还是不打算深入。他们可能会循着巴勃罗的蹄印走。能避免的话,我们就不打。最重要的是应该避免火。现在上山到那边去吧。”

“我走了,”普里米蒂伏说,背起卡宾槍,爬上髙髙的山岩。“你,奥古斯丁,”罗伯特-乔丹说。“你会使这挺槍吗?”奥古斯丁又髙又黑,下巴上满是子茬,长着一对凹陷的眼睛、簿薄的嘴展和两只干过粗活的大手。他蹲在那儿。“会啊,上子弹,瞄准,射击,没别的啦。”“你得等他们来到五十公尺以内才开槍,只有当你看准他们要走进通山涧的那个山口时才开槍。”罗伯特-乔丹说。“是。五十公尺是多远?”

“到那块岩石那儿。有军官来的话先向他射击。然后转过槍口去扫射别人。要转动得很慢。辐度要小。我要教费尔南多怎样打槍。要握紧槍,免得槍身跳动,要仔细瞄准,每次射击尽可能不超过六发子弹,因为连发的话射线会向上移动。每次只瞄准一个人打,然后再打别人骑马的,要打他的腹部。”

“由一个人按稳三脚架,免得槍身弹跳。象这样。他可以给你上子弹。”

“那么你待在哪里?”

“我待在这儿左边。居高临下,我可以照蹊全局,用这支小手提机槍掩护你的左翼。在这儿。他们要来的话,很可能杀掉他们一批。但一定要等他们临近的时候,你才开槍。”“我相信能够杀掉他们一批。杀得他们人仰马翻。”“可是,但愿他们别来。”

“要不是为了你的桥,我们满可以在这儿杀掉他们一批再撤走。”

“这一点儿没用。这样做没有目的。炸桥是打蠃这场战争的计划的一部分。在这里干算不上什么。不过是个意外进遇罢了。算不上什么。”

“什么话,算不上什么!法西斯分子死一个少一个。”“对。但炸了这座挢,我们就能占领塞哥维亚。那是省会。要想到这一点。那将是我们攻占的第一个省会。”“你真以为是这样?我们能占领塞哥维亚吗?”“对。正确按计划炸桥就有可能。”“我愿意在这儿杀掉他们一批,还把桥也炸掉,““你的胃口真不小。”罗伯特-乔丹对他说。他始终在留神着乌鸦的动静。这时他看到有1只在张望着什么。它哇的一声飞走了。另一只仍待在树上。罗伯特‘乔丹抬头望望岩石高处的普里米蒂伏。只见普里米蒂伏,“在了望山下的田野,但没有打信号。罗伯特。乔丹俯身向前,拉开自动步槍的槍机,看到弹膛里有一发子弹,就把槍机推上了,那只乌鸦仍在树上。另一只在雪地上空打了个大圚子,又降落下来。在光和暖风中,沉甸甸的雪从松枝上掉下来。

“明天早晨我让你杀掉他们一批,”罗伯特”乔丹说。“必须端掉锯木厂边的哨所。”

“我准备好了,”奥古斯丁说。

“桥下养路工小屋那儿的哨所也得端掉。”

“端掉这个或那个都行,”奥古斯丁说。”两个都端掉也行。”"不是一个个干的。要同时端掉,”罗伯特‘乔丹说“那么随便干哪个吧,”奥古斯丁说。“在这次战争中,我一直在等着干。巴勃罗老是按兵不动,把我们拖烂啦。”安塞尔莫拿着斧头来了。

“你还要树枝吗?”他问。“我看已经掩护得不错了,““不要树枝了。”罗伯特-乔丹说。“要两棵小树,这儿插一棵,那儿插一棵,使得看起来更自然些。要使这儿显得真正自然,树还不够。”

“我去砍来。”

“要齐根砍,别留下树桩给人家发现。”罗伯特‘乔丹听到身后树林里响起了斧头声。他抬头望望山岩上的普里米蒂伏,又低头望望山下空地对面的松林。那只乌鸦仍在那儿。接着,他听到髙空中传来一架飞机低镦的震响声。他抬头一望,只见光中飞机一点大,银光闪亮,在脔空中好象动也不动,

“飞机望不到我们,”他对奥古斯丁说。”不过还是卧倒好。这是今天的第二架侦察机了。”

“昨天的那些飞机呢。”奥古斯丁问。“现在想起来真象场恶梦,”罗伯特,乔丹说,“他们准是驻在塞哥维亚的。恶梦在那儿要变成事实啦。”飞机这时越出了视野,飞过了山岭,但马达声仍然在空中回响着。

罗伯特,乔丹望着,发现那只乌鸦飞了起来它穿过树林,笔直地飞走了,但没有叫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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