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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隐阱和钟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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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青年

自此以后,又过了二十年。

二十年来,既没有听说恶魔大曾根五郎落网,也没有听到久留须和有明友之助报仇的消息。也许恶魔和正义的骑士都各自躲在自己的藏身之处,在分别修炼着各自的地狱之路和天堂之路吧。而且不知道恶魔的儿子,那个生残忍剜小狗眼珠的大曾根龙次,现在长成一个什么样的大恶魔了。有明友之助那个要报仇的骑士,在忠诚的久留须的熏陶下,也不知长成什么样的好男儿了。两个人都已二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昭和某年三月下旬的一天。在东京湾的H机场举行了前所未有的大型民间飞行运动会。

运动会由帝都飞行协会主办,陆海军做后援。帝都附近的各飞行学校、各大学的航空系,都纷纷选派优秀的选手参赛。东京湾上空一时间盛况空前。

举行比赛的这天,皇太子亲临观看。参加者中有航空部门的著名人土以及陆海军的将校等众多头面人物。一般的参观者更是多得几乎占据了半个机场。其场面热闹非凡。

上午十点,随着几颗礼花的升空,比赛正式开始。十几架型号各异的小型飞机替飞向天空。他们以春天的蓝天为背景,争相展示自己如燕子般高超的飞行绝技。礼花的响声、乐队的鼓乐声以及观众的掌声和欢呼声响彻了机场上的天空。

下午三点,比赛到了最后阶段。由K飞行研究所的代表选手一等飞行员有村清和G飞行学校的代表选手一等飞行员大野木隆一进行共同飞行。

有村和大野木都是二十刚刚出头的年轻飞行员。在民间,他们作为数一数二的飞行高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空中的勇士。有村情是毕业于东京大学史学系的高材生,柔道二段、剑道初段、射击协会会员,而且还是著名的快艇驾驶员,著名的青年运动健将。

大野木隆一出身于赤岩马戏,是有名的高空杂技表演者,并且还是优秀的魔术师。另外他不仅是汽车赛车的记录保持者,而且还是射击高手,是个少有的奇才。据说,虽然他的经历和境遇与众不同,但不可思议的是他背后有一个经济资助人,日常生活过得像贵族少爷一般。

毫无疑问这两个人的比赛是当天的压轴戏。宣布最后比赛开始的信号一发出,机场内顿时喧闹起来。双方的啦啦队一齐挥动起手中的小旗子,“有村!”“大野木!”他叫个不停。礼花声、乐器声、群众的喝彩声响彻云霄。

两架飞机螺旋桨的声音雄壮有力,他们几乎同时离开地面,迅速爬高朗品川海面上空飞去。

只见两架飞机的机翼在光的照射下闪着很光。大野木首先来个横向翻转,有村随即做一个斜翻;大野木不甘落后做前翻,有村就做后翻;一个像树叶一样飘然下落,一个还以会直下降;一个进行垂直上升,一个进行垂直8字飞行;一个回旋下降,一个背朝大地回旋下降。其惊险程度让每个观众都感到提心吊胆。两个人互不相让,甚至使人感到品川海面上空变得狭小了。他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变化多端的飞行,使在场的冒险飞行的行家和陆海军的将校们都感到膛目结舌。

然而,观众也能清楚地看出两人飞行技术的优劣。与有村一丝不乱的飞行技巧相比,大野木要不航线混乱,要不动作衔接欠流畅。越是不甘落后就越使纵不稳定。

“啊!行啦!快停下来吧。”

胆小的观众手里捏着一把汗,心脏跳个不停,盼望比赛尽快结束。

两架飞机现在正位于最高的位置,准备做最后绝技的比赛。

有村首先开始回旋下降。当他结束第一个回旋时,大野术突然开始急速下降。这是普通的回旋下降。

机场内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

垂直下降的大野水当然要超过有村。但是这样以来,两机的出发位置就显得靠得太近了。

刹那间,机场内一片寂静。人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忘掉了一切,只是茫然地看着。人们觉得是在做恶梦,或感到是在着银幕上的故事。

转眼之间,垂直回旋的大野木的飞机就冲正在回旋的有村的机翼插了下去。

失去平衡的两架飞机立刻迅速往下坠落。观众不由得梧上了眼睛,他们不忍心看这悲惨的场面。

不过,两个飞行员并不像人们担心的那样不成熟。当他们发现危险时,几乎不约而同地弃机跳了伞。

人们首先看到的是降落伞打开之前的惊险和被抛向一边的两个黑点,然后是拖着长长尾巴的降落伞。

啊!糟糕!降落伞打不开。两个黑点撞到了一起。

会摔死吗?不,伞打开了,两个伞全都打开了。但伞相互缠绕在一起,像雌雄两个水母似的悠然地飘荡在空中。

得救啦!得救啦!机场上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空中的水母下面吊着的是手拉着手的有村清和大野木隆一。

青年大野木坦率地高声道歉说:

“都怪我。请你原谅。”

青年有村也爽快地大声说:

“不,我们都只顾比赛了。没办法,可惜了飞机了。不过幸亏保住了命。

水母似的降落伞吊着两个好友随风向海上一直飘去。

“这样下去不行。否则会把我们一直吹到大海里去的。”

“那又有什么办法!天又不怎么冷,我们可以游着回去。而且快艇会来救我们的。”

三百米、二百米、一百米,降落伞在逐步接近海面。

“喂!看样子我们可以免受冻了。你瞧,如果按照这个角度前进,我们可以降落在那个炮台上的草丛中。”

“嗯,风再大些就好了。我看有点危险。”

“没问题。快要着陆时我们可以使劲摆动身体,肯定可以降落到那个炮台上。”

当降落伞高水面五十米左右时,两个人一齐不停地划动腿和胳膊,尽可能一点一点地靠近炮台。最后,两人终于降落到了炮台上。

他们好不容易才解下飘向一边会的降落伞。两个年轻人这才松了p气,在草丛中坐下来,取下箍在头上的飞行帽,得出两张年轻的脸。

两个青年长得都很英俊,但英俊中又各有不同。有树造出一种令人不可冒犯的气质,而大野木则显得面带嘲讽。

假如二十五年前在东中国海上葬身海底的已故有明友走男爵的朋友在场的话,可能会对有村情的长相很像已故男爵感到奇怪。同样,如果二十年前失去踪影的大曾根的朋友在场,可能也会对大野木隆一的长相与大曾根相似而感到奇怪。

两个青年人看见搭救他们的水上署的汽艇从远远的岸边朝他们开来。但是汽艇到达他台可能抢要十来分钟,于是有村和大野木躺在草丛中仰望着蓝天闲聊了起来。

有村绷着英俊的脸有点不快地问道:

“你这个人真可怕。你真的是那么想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为此而出生,为此而一直锻炼至今。你瞧东京那起伏不平的屋脊,那凡夫俗子居住的大城市,真是无聊极了。你能想象得出那平凡的蓝天下燃烧着的黑烟滚滚的火焰,以及六百万凡夫俗子吵吵闹闹的情景吗?我的梦想就是要当一个像尼禄那样的暴君。”

大野木两眼露出凶光,像魔鬼附身似的描绘着自己可怕的梦想。

“凭我的智慧、能力和勇气,世界上没有我做不成的事情。我要像尼禄那样享尽荣华富贵,把全世界所有的财宝和所有的美女据为己有。所谓法律就是和对方比智慧,想办法让警察去抓对方。你明白我的心情吗?

“我是从十八层地狱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作恶是我的使命。为此我学了所有的知识和武功,含命练惊险的动作。我学飞行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能成为魔鬼王国的拿破仑。

“啊!我好像热血沸腾了。你想一想看,我的魔影像一只巨大的编捐把东京笼罩其中。”

英俊的有村气愤得满脸通红地说:

“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听够了。你真是疯了。一次小小的撞机事件就把你搞得神经错乱,你也真是个胆小鬼!

“我读书,学武术,学驾船和驾驶飞机。我认为我无论是智慧或能力都不比你差。但是我的使命与你完全相反。我受的教育是要把罪恶和肮脏从这个世界清除干净,要求我成为除恶的勇士。我为此而生,为此而受教育。

“我从一个人那里听了这个世界上恶魔的故事。那个恶魔是一个和你一样从地狱爬出来的男人。也许我必须犯一次今生推一的可怕的罪恶,那就是把那个恶魔碎万段。”

他像是难以忍受悲愤似地盯着东京的天空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啊!有村君,你也不是一个凡人啊。我们两个不同寻常的人在这个岛上肩并肩地躺着。这多么棒啊!地狱的恶魔和地上的天使。喂!你和我是天生的对手啊。我们两个谁会最后得胜呢?来,握握手!”

“好,我也想体验一下恶魔的手是个什么感觉。来!

就这样,仿佛是命运的安排,两个英俊的青年在品川海面的波涛中,在春天晴朗的蓝天下,眼里闪着难以名状的激情,不可思议地把手握在了一起。

杀人事务所

在品川海面上举行的民间飞行比赛结束约半个月之后的一个暖的夜晚,一个须发皆白衣衫不整的老人醉酒田地走在东京浅草公园观音堂后面的路上。

老人身穿旧式西装,发黄的赛珊格的衣领,继皱巴巴的领带,腋下夹着一个像是收款员用的折叠式皮包。

因天刚黑,观音堂后面空阔的黑暗中不仅有打算在此过夜的流者,也有从观音堂后面抄近路去观音堂参拜的香客,还有不少在黑暗中散步的绅士和学生。另外还有那些看上去像是香女拉皮条的婆。这些人像深海里的鱼一样来往不断。

“喂!先生,先生。”

一个流汉模样的男人摇摇晃晃地从白发老人身后出来,像是要告诉他什么秘密似的向老人打招呼。

“是喊我吗?你有什么事?”

虽然像收款员似的老人看上去寒碜,但声音却很洪亮,态度也显得很傲慢。

“先生,请你小点声。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

男人一步步向老人靠过来。

“你这个人真会套近乎。你到底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你

老人虽然醉了,但还是心存戒心地站稳了脚跟。

“哈哈哈哈,也许先生不认得我,但我对先生却很熟悉。您是仁堂先生,是百万富翁……”

听到这里,老人像是被点中了要害,吃惊地停住了脚步。

“嗯,我的确是仁堂。你是谁?”

“我吗?我是一个无名小辈。不过,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先生。我也是为了贪几个钱。如果先生您真想听,那我就可以得几个钱了。”

“哈哈哈哈,真是个怪人。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老人以为无非是赌博或女人之类的事,所以忍不住想听一听。

于是,男人像蝙蝠似地靠近老人,把嘴贴在他耳朵上说:

“是关于杀人事务所的事。”

就这一句话,差点没把老人吓得跳起来。

堂老人并非没有听说过杀人事务所。

在东京的某个地方有一个非常秘密的专门从事替人杀人的事务所。这样的消息,不用谁讲也会传到对坏事感兴趣的人的耳朵里。据说,那个奇特的事务所的所长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像恶魔一样可怕的男人。他具有魔鬼的神通,在别人看来不可能的事情,到他手里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解决。

堂老人是一个为了金钱什么坏事都会做的守财。虽然是百万富翁,但看上去像一个收款员,有车不坐偏步行。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他有多么吝啬。虽然他小心翼翼地避免触犯刑律,但为了一点点钱,他甚至会把欠债的病人盖在身上的被子抱走。他今天的财富都是通过无数的坏事积累起来的。

正因为他是这样一个人,所以他的敌人肯定不少。即便不是他的敌人,但能够随意地让一个人停止呼吸,这对于他这样一个想赚钱的人来说肯定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嗯,杀人事务所的事我也听说过。不过,那十有八九是一些人瞻编出来的谣言。”

老人欲擒放纵地故意装作不以为然地说。

“先生这样想也难怪。不过,那并不是谣言。您瞧瞧那些证据就明白了。干脆直说吧,今天报纸上第三版的报道您看了吗?呶,一个年轻的办事员从S大楼的第七层上坠楼身亡。人们都以为他是厌世自杀,实际上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买通杀人事务所,让他们把这个情敌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清除干净。怎么样?方法多么妙啊。而且还模仿年轻人的笔迹写下了遗书。”

两人往夜幕中走去。皮条客似的男人不住地给老人讲噩梦似的故事。

“那,你是说那个事务所的所长把那个年轻人拉上七楼然后推下去的吗?”

老人不知不觉被男人讲的故事吸引了。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是在商量一件坏事。

“而且是大白天。七楼上有许多事务所,人很多,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那件事给做了。当然,当时所长化装成了七楼上一个事务所里的文书。他的化装术很高超。但是,除非是那个魔术师般的所长,其他人化装术再高超也办不到。”

“嗯,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个所长倒是个可怕的人物。那么,你认识那个杀人事务所的所长吗?”

“哪里哪里,我要认识他,现在就不会在这里跟您说话了。也许已经在隅田川的水底睡大觉了。因为那个魔王是不会对我客气的。谁要是看到所长一眼,不出一个小时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当然是被大解八块。因此,社会上没有一个人知道所长的真面目。”

老人感叹道:

“嗯,他可真够谨慎的。不过,不这样也保不住秘密呀。”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更加黑暗的树林中。因为暗得可怕,所以没有人往这里走。四周死一般的寂静。置身于此,仿佛是在一个无声的地狱中一样。

老人若无其事地小声问道:

“那么,那个杀人事务所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为了赚钱吗?”

“那当然。不赚钱谁会冒险做那种事。听说,事务所就像律师一样,按照事情的难易程度收取酬金,至少不低于三千元。据说有时收取的酬金比这要多一二倍。我们只能从中得到五角钱。”

神秘男人的话终于逐步接触到了实质的问题。

五人记你地压低声音问道:

“你说什么?你从中得钱?这么说,你是那个杀人公司拉皮条的了?”

“坦率地说,是的。”

说罢,男人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

老人追上男人,热心地问道:

“可你刚才不是说你不认识那个所长鸣?你不认识他,怎么给他介绍?”

“哈哈哈哈,您很热心啊。没问题,还有其它许多渠道。我既不知道事务所在何处,也不知道所长是谁。但我只要去一个地方,发个信号,就会有事务所的车来接我,把我和客户带去。那个车上有我们的大哥,也就是老大的干将。他把我们带到事务所的秘密入口处。不过,就连我们大哥也不能进那个人口一步。他一点也不知道所长长得什么样。真是小心得滴水不漏。总之,听说所长经常化装成各种各样的人和客户见面。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嗯,考虑得很周到啊。可是,不知客户是怎样被带到那个危险的地方去的。既然是杀人不眨眼的地方,因此当把客户杀了同样可以赚钱时,可能会毫不客气地把客户干掉吧?”

“不过,他不会杀客户的。当然,如果他想那样做,是可以做得到的。但是,正因为他不那样做,才显得有价值。否则,恶名传出去,就没有客户了。比起一时挣钱,不如长期挣钱。事务所的规矩是除了规定的收费,不额外多收一分钱。”

老人咽着口水问道:

“嗯,越来越使人感动。客户想必很多吧?”

他的呼吸似乎急促了起来。

“但是,有胆量的客户不多。事务所自开张以来已经一年了,但听说刚开始时一个客户也没有。直到最近,客户好像了解了事务所的手段,这才不断有客户登门。据说最近十来天报纸上报道的自杀事件中有一半是事务所所为。前天发生在蒲田车站的卧轨自杀事件和五天前发生在篇报的翻车事件等都是事务所干的……”

“喂喂,你真能说。如果我把作给警察,告诉他们你刚才说过的话,你怎么办?

“哈哈哈哈,到那时我就说因为先生觉得无聊,我是讲笑话让你开心的就没事了。你也没什么证据。首先第一条,警察会相信这种离奇的故事吗?哈哈哈哈。而且,我们是不会白说这些话的。我们会首先选择好目标。你以为我们会到处乱讲吗?我是相中了先生才跟您讲的。”

“你相中了我?”

“对。我想先生肯定有一两个想让他停止呼吸的人。哈哈哈哈,怎么样?先生您是个目标吧?”

“喂!你不要吓唬我。我从不考虑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不过你们的想法倒蛮有意思。首先,我想见一见你们那个所长,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瞧,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怎么样?好事快办。干脆今天晚上我就带你去那个杀人事务所。你看如何?”

“喂喂,这么说,你刚才说的话不是说人道了?”

“别不好意思了。走吧,我领你去。我也是冲着钱来的。”

于是,堂老人在男人的劝说下,半推半就地跟在男人后边离开了公园。其实他内心兴奋得在颤抖。心想,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那么……想到这里,他抑制不住在心里像恶魔一般狞笑起来。

戴盔甲的怪物

出了浅草公园的后门,一路上是如何走的,处于兴奋状态的老人几乎全不记得了。他被那个男人领着在到处是垃圾的路上绕了好半天,最后来到一处没有人家居住的地方。这条路一边是一所小学校的混凝土围墙,一边是小公园的篱笆墙,四周显得十分荒凉。

“到了,就是这里。我去发信号。我事先告诉您,您就是记住这个地方,回头向警察告密,也没有办法打我们的埋伏,因为我们每天变化碰头的地方。”

男人说罢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上一只,然后用右手拿着香烟在黑暗中划动起来,像是在写什么字。

看样子,他这是在发信号。立刻小公园里出现了一个黑色人影。人影大大咧咧地朝他们走过来。

一个男人用像是老大似的口气说:

“好!我们接受了。你可以回去了。”

于是,拉皮条的男人向老人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您什么都不用说。得把您的眼睛象起来。”

说着话,男人掏出厚厚的黑布,突然绕到老人的身后,从老花镇外面把他的眼睛严严实实蒙了起来。

这个男人的打扮和那个拉皮条的男人一样,看上去就像是西洋叫花子似的寒酸,但讲话却显得很有知识。既然他受到所长的信任,想必在做坏事方面还是很能干的。

老人的双眼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结果,心里感到有点害怕,但是想要进入杀人公司,这点冒险是免不了的。于是他下定决心把眼睛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从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接着嘎地一声停在了他们面前。

“请上车。我们带您去公司。”

男人半推半扶地让老人上车坐下,接着汽车就开走了。

男人几乎是抱着老人坐在后排座位上,但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就像是个哑巴似的。

不知道汽车在住什么地方开,只感到在频繁地忽左忽右地乱拐。老人心想:“莫非是在原地兜圈子?”

汽车就这样跑了大约三十来分钟,停靠在了一处楼房Bu。

男人牵着老人的手毫无表情地说:

“事务所到了。请下车吧。”

老人被人牵着手,从车上下来,上了二三个石头台阶后进入了楼房。在楼的走廊上走了一会儿,然后爬了一段高高的楼梯,接着又是走廊。就这样,在楼房中一会儿上楼梯,一会儿下楼梯,一会儿走走廊,上下,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到了第几层楼,也不知道是三楼、二楼还是地下室。最后终于到了要去的房间。

男人依然毫无表情地向老人解释说:

“从这里往里我们也不能进。从这个门进去一直往里走自然会到达事务所的接待室,您自己往里走吧。”

男人说罢解下老人的蒙眼布,一下子把他推进房间,接着优当一声关上门,并咋喀一声从外面把门锁了起来。这样想逃跑也没有路了。

眼前是一个细长走廊,由于没有灯光,暗得就像是地下的坑道一般。虽然蒙眼的布被摘去了,但这么暗,仍然什么也看不清。

虽然老人心里感到很恐惧,但退路已经被堵死,只有往前走。

这时老人忽然想起了善光寺的地下室的戒坛。在那里,只要右手摸着墙壁走下去,最后总会到达一处明亮的出口。面对这样一个黑暗中的走廊,也只有用同样的方法摸着墙壁走。

他用右手摸着像是混凝土的墙壁一步一步往前挪,大约走了十来步,一下子碰到了墙。莫非这是个死同?老人越发害怕了。他用手在墙壁上乱摸,忽然手碰到了像是门把手的东西。

“噢,到底还是有房间啊。”

老人用力一推,门出乎意料地悄无声息地朝里打开了。同时透过门缝看到一丝微弱的电灯的灯光。

他踏进去一步,巡视四周,发现这是一个三十来平方米简陋的西式房间。里面没有什么家具,周围银灰色的墙壁看上去像监狱似的。而且,不可思议的是房间里没有一个窗户。吊在天花板上的没有灯罩的电灯上积满了灰尘,灯光昏暗。

老人在心里琢磨:

“难道这里就是接待室?这个房间的对面是不是还有房间?那么门又在什么地方呢?”

正在这时,从他背后传来金属碰击的声音。

老人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发现敞开的门后面黑影里有一副西方中世纪的甲胄。甲胄擦得很干净,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银光。

那么刚才的金属碰击声是不是甲胄的两只袖子相碰发出的声音呢?可是,房间里又没有风,一个装饰品怎么会发出声音呢?奇怪。老人这样想着朝甲胄走过去,用手指摸了摸冰冷的钢铁。他心想:

“这么脏的房间里摆设这么值钱的装饰品真是太可惜了。这东西少说也值一千两银子。”

为了观赏这套盔甲,老人开始轻轻往后退。

奇怪。老人发现盔甲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似的静静地朝他走了过来。

老人吃惊地停下了脚步,再仔细看盔甲,又不像会动。他又试探着往后退,结果好像闪闪发光的怪物朝他追了过来。老人停下来,盔甲也停下来,老人走盔甲也走,就像是一只追人的狼似的。

老人吓得脸色苍白,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噩梦还是发了疯。他越想越害怕,差点大声喊叫起来。

“哈哈哈哈!”

啊!这是怎么回事?一个装饰品怎么会发出可怕的笑声?

老人被吓得瘫倒在了地上。他想逃跑,但两条腿怎么也不听使唤。

“哎呀,失敬失敬。把客人吓坏了。我不是什么怪物,我就是这个事务所的所长。你是让堂君吧?”

盔甲说起人话来。听声音是个年轻人。为了预防万一,杀人事务所的所长藏到了西洋盔甲中。盔甲的腰上还带了一把长长的剑。说不定有时还会把剑出来。

过堂老人跪在银色怪物面前,看着对方闪闪发光的脸,不住地叹息。

盔甲毫不客气地走到老人身边,把一只铁手放在老人肩膀上,用低沉的声音说:

“你是不是也想让某个人停止呼吸啊?那么,那个人究竟是谁呢?快把详情告诉我。”

老人半信半疑地问道:

“您真的做得到吗?”

“那当然。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你放心地把你的要求讲出来吧。是报仇?还是图财?”

老人被对方的威严震慑得跪在地上哀求说:

“哪里是图什么钱财,当然是报仇。而且,对方也想把我消灭掉。我不杀他,他就会把我杀掉。请您无论如何可怜可怜我,帮帮我。我求您了,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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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把理由简单地告诉我。对方是什么人,你为什么想消灭他。”

过堂老人在盔甲里的所长的催促下,讲述他冒险来到这里想要办的事情。

“我叫堂作右卫门。可能您也听说过,我有一些钱。我当初身无分文,是靠白手起家积攒下今天这份家业。几十年来,我几乎是不吃不喝地拼命工作。现在有个家伙盯上了我的命根子似的财产。

“我孤身一人,既没老婆也没孩子。只要我死了,那么我的财产就全成了那个男人的了。那家伙是我推一的表弟。这小子想要我的命,说不定哪天他就会对我下毒,或暗杀我。

“我想在这个可怕的恶魔没下手之前,先下手为强,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掉。这就是我的请求,您能够接受吗?”

盔甲骑士一动不动,不痛不痒地问他说:

“他叫什么名字?他住在哪里?”

“麻烦的是,他就住在我家里。他别无依靠,是我在照顾他。这家伙竟然恩将仇报,正在策划一个可怕的谋。您是问他的名字吗?他叫星野清五郎。”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已经没你的事了。快走吧!”

从银色头盔里传出冷冷的声音。看样子骑士有点不太高业

“好,好。哎?您刚才说什么?回去?这么说您接受了我的请求了?”

老人搞不清对方的意思,战战兢兢地看着头盔问道。

“我无法接受你的请求。”

“什么?您无法接受?那为什么?我会如数付给您报酬。

“我们不接受撒谎者的请求。我们的工作也是舍着命的。你贪心就直截了当地说贪心,无非是一丘之貉。无论你打算做什么样的坏事,我都不感到吃惊。无赖就是无赖,没必要吞吞吐吐,有话就明明白白地讲出来。我就讨厌那些耍些小把戏,讲一些煞有介事的理由的家伙。”

头盔里传出很干脆的呵斥声。

“那么,您是说我的话是编造出来的?”

过堂老人无法掩盖自己的狼狈相。

“你怎么会被你的表弟毒死?假如没有法律,倒是你想把你的表弟毒死吧?这可是要花费千万两银钱的买卖呀。哈哈哈哈,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嘿嘿,您在说什么呀?我一点也听不懂。”

“哈哈哈哈,你还想隐瞒。那么,我来给你解释吧。你好好听着,如果错了,你要给我纠正。怎么样?”

银盔甲慢慢往前走了一步,开始讲述一个奇妙的故事。老人听着听着,不由得大惊失色。

“事情发生在幕府晚期的庆应年间。一天,户幕府首屈一指的御用商人伊贺屋传右卫门,一身外出旅游的装束,带着几名伙计离开了家。这一去三个月没有回来。这期间,他在哪里,在干什么,无人知晓。终于有一天传右卫门像乞丐似的回来了。和他一起去旅行的伙计,不知为什么一个也没回来。

“这件事情发生后,伊贺屋迅速衰败。他变卖了家宅,住进简陋的大杂院,断绝了和同行的往,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可是,几个好事的人没有放过这个可疑的情况。因为,伊贺屋是日本首屈一指的明人。他害怕在维新的混乱中有人趁火打劫他的财产,悄悄把积攒下来的金银财宝藏了起来。他住在大杂院里等待时局的变化。为了保守秘密,传右卫门可能把带去埋藏金银财宝的伙计们全杀害了。

“这样的传言不仅在当时私下流传,而且一个名叫斋藤吟月的人还把它写进了自己的日记里。日记的内容甚至还登载到了维新资料的书籍中。

“那么,伊贺屋传右卫门的子孙有没有挖掘出这些秘密的金银财宝呢?没有。不久传右卫门就生病去世了。但他留下了写有金银埋藏地点的秘密文书。可是,由于秘密文书上的文字描写过于保密,和密码差不多,他的子孙们难以破解。当然,曾经进行过多次的挖掘,但都无功而返。

“住在你家的那个星野清五郎就是伊贺屋传右卫门的孙子。而且他还带有那个秘密文书。你这个不放过任何发财机会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更何况你还是伊贺屋的亲戚,是星野的表哥。

“你超星野沦落之时,装着很关心他,把他和他的女儿接到你家中居住。同时,用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和星野一起潜心破译那个秘密文书。

“怎么样?我有没有说错的地方啊?”

这堂老人面无人色,浑身颤抖,听了头盔里传出来的可怕的话,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惊恐万状的他目光痴呆地往四周巡视着。

“哈哈哈哈,你不说话,说明我的话是对的。那么,你来我这里请我杀人,说明你已经解开了秘密文书的暗号了吧?是不是已经知道金银的埋藏地点了?

“因为,一旦知道了财宝的埋藏地点,你的表弟就成了累赘。两个人平分财宝,不如自己独吞。这是人之常情。那只有让星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你特意跑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吧?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很吃惊啊?这下子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吧?我有一百只眼和一百双手脚。我用这一百只眼睛巡视着世上所有的邪门歪道……喂!老家伙,你怎么不说话?”

过堂老人心里发抖,他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知道得如此清楚。他后悔不该轻率地到这个地方请他杀人。可是,事已至此又不能逃跑。

“不,是我错了。我不好。”

老人突然跪在地上,哀求说:

“既然您什么都知道,我也就不嚷嚷了。的确如您所讲的那样,我想让星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无论多少报酬我都给您,您能接受我的请求吗?”

“嗯,是吗?果然如此。那么,好吧,我接受了。那么,你到我屋里来吧。这里是测验委托人的地方。连请你坐的地方也没有。”

好像盔甲里的人发了什么暗号,这时房间的一个墙壁突然嘎吱吱吱地动了起来,接着出现了另一个房间的人口。从暗门那边跑出来一个模样奇特的人。

这个人看样子有十二三岁,但脑袋很大,是那种在马戏里经常可以看到的滑稽演员似的侏儒。他身穿天鹅绒的西服,衣服上点缀着闪闪发光的金线。

听说中世纪西方的国王把这样的侏儒滑稽演员召进宫里用来解闷。也许“杀人事务所”的所长雇佣这样的怪人也是在模仿中世纪西方的国王吧。

侏儒穿着金光闪闪的衣服来到骑士盔甲面前,就像是面见国王似的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你把这个客人领过去!”

听到骑士的命令。徐德转过身来,像在舞台上演戏似的对老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魔椅

老人来到的这个屋子与刚才的截然不同。房间装饰得非常豪华。

整个房间像是象征邪恶似的全部涂成了胭脂色。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层层叠叠的胭脂色天鹅绒垂幕,地上铺着厚实而松软的胭脂色地毯。结实的长沙发,带扶手的椅子,所有这些全部是胭脂色。头顶上带格子的天花板也是胭脂色。天花板上吊着古色古香的装饰吊灯。灯光很亮,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侏儒用像小孩子似的声音说:

“请坐!”

老人一看,那是一把这个房间里最漂亮的带扶手的椅子。椅子的靠背有通常的椅子靠背两倍那么高。两边的扶手很大,上面雕刻着许多花纹。

所长给他劝座说:

“请坐!不要害气。”

老人战战兢兢地坐到了椅子上。坐垫的弹簧很松软,小个子的老头看上去像是理到了里面。

所长让你儒帮他脱下盔甲,身上只剩下贴身的料衬衣和裤子。他坐到老人面前的椅子上。

仔细一看,老人意外地发现这个职业杀手是个年纪只有二十四五岁的青年。青年人浓密的头发梳理得很漂亮,皮肤白皙,眉目俊秀。

“怎么?原来是这样一个头小伙子!”

老人这才从对可怕的盔甲的恐怖中摆脱出来,感到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然而,如果他知道这个青年的真面目,知道这个俊秀的青年正是恶魔与人类的混血儿大曾根龙次,那么他不仅不放心,恐怕会更加吓得魂飞魄散。

不,还有比这更令人担心的事情。老人丝毫没有觉察到,这个杀人事务所的所长连贴身的部下都不让看到他的真面目,但是这次却去掉盔甲,毫不遮掩地把真面目暴露在初次见面的委托人面前,这不是有点奇怪吗。莫非他打算不让老人再见天日?

“那么,我们开始商谈吧。关于星野的这笔买卖我接受了。但是,这件事需要一些手段。星野不是住在你家吗?所以我就化装成你的模样到你家去。然后让星野以为我就是仁堂老人,接着再把他干掉。你瞧这个方法多么律。”

大曾根龙次所长面带微笑地提出这样一个奇妙的方案。

老人胆子慢慢大了起来。他放松地坐在椅子里,有点怀疑地问道:

“一切全由您安排。可是,您能化装得那么像吗?和我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也难怪,你还不知道我的手段。我的手段是任何人也比不上的。我能够做到,因为我已经研究了十年化装术。那么我就露一手让你看看吧。”

青年人充满自信地笑笑,给诛儒使了个眼色。于是身穿胭脂色衣服的林儒就像是一只养熟的狗似的立刻明白了主人的意图,急忙跑向房间的一角,出一个西洋式柜子的屉,双手托着跪在大曾根龙次面前。

仔细一看,原来屉里面装的全是各色各样的假发和假须。其中有黑的、黄的、花白的、全白的等,满满装了一屉。

大曾根观察了一下老人的面部和屉里的东西,接着选择出合适的假白发、假须、假眉等。他迅速地把它粘贴好,猛的把脸转向老人。

“怎么样?这样你能看出我是谁吗?不过,这还是半成品。你瞧着我再加工一下。”

株儒把盛放假发的屉放回原处,又拿来一个小一点的屉和镜子。

青年左手拿着镜子,仔细比较了一下自己和老人的脸,然后从屉中拿出各种大小不一的笔和刷子,在各种颜料盒子里蘸上颜色,像画家似的巧妙地在自己脸上描画起来。

仅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就化完了装。他额头和眼角上隐隐约约的皱纹描画得几乎使人辨不出真假。

青年突然把脸转向老人问道:

“老头,你看如何啊?”

过堂老人佩服地点着头说:

“太不可思议了。不可思议。没想到化装这活如此厉害。您这么一化装,甚至使我觉得好像有两个相同的我。”

“哈哈哈哈,我的化装术和演员化装不大一样啊。”

您瞧,大曾根从语言到声音都已经完全变成了社堂老人。

“太妙了。连声音都和我一模一样。”

老人忘记了他可怕的用心,差点没拍手称赞他化装术的奇妙。

大曾根笑着站了起来,给什儒使了个眼色,让他拿来一套适合老人穿的朴素的西服。

“来,把这套衣服换上。我必须暂时借你的衣服穿一下。”

于是老人起身换了衣服。可当两个人再次坐回到原来的椅子上相互观看对方时,那情景实在难以用语言表达。

这堂老人看后不觉笑着说:

“这么一来,我都不清楚究竟您是我,还是我是您了。”

“你放心吧。一切都由我来处理。”

听了这句话,老人一下子又回到了现实中。他面带不安地说:

“这事是给您了。可是会不会出问题呀?人们会不会怀疑我是凶手呢?我总觉得如果您化装得和我一样有点不安全。”

“不,这是麻痹对方的手段。绝对不会留下证据和线索的。因为这关系到我这个事务所的信誉。”

“那么,我想事先问一下,您以我的身份回到我家,那我怎么办呢?”

“这个你也不用担心。你可以在这个屋子里睡上几天。这个小矮人会照顾你的一切。你可以尽情地享受这里的好酒好菜。”

“是吗?那好。另外,关于我应付的报酬,我想还是事先说好,免得以后争吵起来就没意思了。”

老人心中战战兢兢地提出了这个最放心不下的问题。他最担心的就是对方已经知道了巨额金银财宝埋藏的地方,不知道他会出什么难题。

“报酬有点高啊。”

啊,果然如此。大曾根的声音里隐含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威胁感。

守财老人厚颜无耻地说:

“哎,哎,那高到什么程度呢?……听您手下的人说,酬金是三千元到一万元。能否请您尽量少要一点酬金。”

“哈哈哈哈,你净想好事了。这是一件按目前的价格需要一千万元的大事。我也有一个要求。”

“您的要求是?”

“是这样…”

大曾根面带神秘的微笑,盯着老人的脸大声叫道:

“老头,我想要你的身体。”

话音还没落,不知椅子上安装了什么机关,老人坐的椅子坐垫突然呢当一声落了下去,老人像个虾米似的被装进了椅子里。

老人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挣扎着想站起来。这时高高的椅子靠背折成三折,封住了椅子的工部和前部,整个椅子像个箱子似的把老人扣了起来。同时,椅子两侧很结实的板子翻转下来把椅子的两边封了起来。也就是说,过堂老人转眼之间被装进了箱子中。

“这就是我想要的报酬。从今天开始我将永久成为你的替身。我的意思是你的百万财产和伊贺屋埋藏的千万财产都是我的了。”

“嗯,你这个坏蛋!等等,我有话要说。一半,我把财产给你一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小子一半!喂!我们能不能谈谈?喂!你这个坏蛋。”

从箱子的缝隙里传出的老人的声音听起来又悲伤又忧郁。

老人在箱子里踢腾着。过了一会儿,他像快要淹死的人抱住了一块岩石似的,把干瘦的手指从箱子缝隙里一根、两根、三根地伸了出来。

“老头,这是你自作自受。你以为花三千、五千就能够为你杀个人吗?世界上哪有那样的买卖。什么杀人事务所,不过是个幌子,是演戏给你看。目的是为了引你上钩,而你果真轻而易举地上钩了。这是你自找的,活该。

“我需要军饷。为了完成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使命,我需要军响。两年前我就注意到了伊贺屋埋藏的金银财宝,并寻找他的子孙。为此我花费了大量金钱。今天我终于如愿以偿了。

“哈哈哈哈,老头!你知道我的智慧有多深了吧?你放心,我会尽情地花用你的金钱的。你可以在地狱里看着我是怎么花的。”

说罢,大曾根走到箱子旁边,不顾老人的惨叫和挣扎,把箱子严严地关起来,用箱子外边带的皮带把箱子横七竖八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这样,原来的椅子彻底地变成了像是马戏里搬家用的箱子似的。

“老大,干得真漂亮。”

突然,从门口露出一张男人的脸来。原来是刚才领过堂老人来这里的那个部下。他说他从来没见过所长,也是在演戏,是为了让过堂老人觉得杀人事务所像是真的似的。

已经成为过堂的大曾根微笑着看了看他的部下说:

“嗯,没想到,这老爷子这么好骗。”

“把这个运到老地方去,要小心。我还要再演一次戏,以老爷子的身份去过堂家。”

“嘿嘿嘿,他那个家里有一个漂亮妞。老大是不是在盼着她呀?”

“你说的可是星野的女儿?”

“就是她。大家都说老大和那个姑是天生的一对。反正总有一天那姑会成为我们的女王的。”

“别讲那些无聊的话。我马上就出发。其余的就给你们了。”

说罢,大曾根高高兴兴地用仁堂老人走路的架势摇摇晃晃地往屋子外面走去。

可怕的疑惑

获洼过堂家,星野的独生女儿真弓在一间屋子里织着衣,焦急地等待迟迟不归的过堂老人。老人从来没有回来这么晚过。

父亲星野左眼失明,行动不便,而且这几天有点感冒,早早就休息了。

家里的老仆人和保姆因为明天要起早,也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柱子上的挂钟已经敲过了十二点。

房子附近是一片灌木材,显得很冷清,到了晚上一点声音也没有。真弓感到这个房间好像远离尘世的一个孤岛,使人感到很孤独。

真弓在电灯下边低着头在织衣,从侧面看,她显得格外的美丽。虽然没有化妆,但十九岁的青春把她的脸装点得面如桃花。长长的睫里,一双水汪汪的若有所思的大眼睛,显得格外的好看。

大约十二点三十分左右,大门口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哎呀!是不是伯伯回来I?可门铃的按法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不过,真弓还是急忙起身打开大门口的电灯,赶快跑到大门口问道:

“是谁呀?”

从门外边传来堂老人的声音说:

“是我。快开门!快!”

真弓急忙拉开门闩,把老人迎了进来。

“哎呀,伯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有个可疑的家伙在后边盯我的稍,我好不容易才把他甩掉。快把门关上!说不定那个家伙还在那里。那家伙真讨厌。”

真弓关门时悄悄往外边看了看,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是不是伯伯您的神作用?没有什么人呀。”

“怎么会是神作用。我被坏人盯上了。我不是和你爸一起在寻藏宝的地方吗,好像有人发现了这件事。有坏人想和我们争夺宝物。”

老人好像很害怕似的嘟哝着沿外走廊急急忙忙朝卧室走去。真弓关好大门也随后跟着他往屋里走。

外走廊朝院子的一侧是一排玻璃窗。两人一言不发地走着。突然走在前面的老人停下脚步,盯着窗户外边看了起来。

真弓感到老人的样子很奇怪,就走到他面前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

真弓发现老人看的是院子的树木稠密的地方。她不明白那里有什么,就仔细地查看。于是,她发现从黑暗中走出来一个朦朦胧胧的黑色的东西。

由于天太黑,真弓看不清那个黑色东西的脸和衣服,但可以肯定是个人,而又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人,有点畸形,看上去像怪物一样。看那个人的身子像是十二三岁的小孩,但脑袋却比一般人的还大,而且两只闪着绿光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这边。

真弓惊叫了一声不由得扑进了老人的怀里,把脸埋在了老人的胸前。

于是老人像要保护她似的抱住了她的双肩。虽然真弓当时很害怕,但还是感觉到老人把她抱得太紧。

哎呀,这是六十多岁的伯伯的身体吗?这手臂的力量,胸脯的宽度,强有力的心跳,还有这身上的气味绝对不是干瘪的伯伯的。从气味着,这是一个年轻人。

真弓感到害怕极了。院子里的怪物叫人害怕,但抱着她的这个人更让她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害怕,感觉就像在做噩梦一样。

不过,这只是转眼间的事情。当她正要挣脱时,老人也松开了手,接着老人大声喊起人来。

“喂!谁在家!看家的!院子里有一个可疑的家伙,快来看看厂

听到老人非同一般的叫声,家里所有的人都急忙从被窝里跑了出来。星野清五郎、看家的老头和保姆全都穿着睡衣。

“刚才那棵松树下边站着一个可疑的人,看家的你去看看片

看家的是堂老人的保镖。虽说是个老头,但他是警官出身,身体很强壮。他急忙跑回屋里拿来手电筒,打开玻璃门朝松树那里跑去。

其余的人则把房间的拉门拉开,打开所有的电灯把院子照亮。过堂老人从屋里拿来一把日本刀,星野也找来一根木棒。大家一起来到院子里,和看家的一起搜寻那个可疑的人。

看家的搜得累了,发牢说:

“没发现什么人。是不是老爷您看花眼了?后门也关得严严实实的,墙又那么高,人不可能进这个院子。”

星野也半信半疑地问女儿说:

“真弓,你看到那个男人了吗?”

“哎,我看见那里站着一个黑黑的东西,像个影子似的。”

“还是你的神作用。这里有各种形状的树,在黑暗中说不定看上去像是人似的。这一片杜鹃看上去就像是人蹲在那里一样。”

过堂老人提着日本刀,站在院子里小声对星野说:

“不可能看错,确实是个人。星野,我总觉得好像有人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刚刚还有人盯我的稍,我好不容易才把他甩掉。我们必须提高警惕。”

找了老半天也没发现一个人,因此也无法报告警察局。结果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人们又重新检查了一下门,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真弓躺在上怎么也睡不着,站在院子里的那个畸形的像个影子似的家伙令她不安,但更令她不安的是仁堂老人体格年轻得令人难以相信。

从脸和姿势看肯定是仁堂老人。声音和老人一样,衣服也是堂老人今天出门时穿的。但衣服里边的身体无论如何不像是六十岁的人,就好像是一个年轻人的肩上安了一颗老人的脑袋,总感到不舒服。

当老人抱着她时,她明显感觉到了接触异的感觉。她感觉到了年轻异的气味,甚至有一种情欲的感觉。而这从平日的仁堂老人身上是绝对感觉不到的。

“我是不是神经有点不正常?”

想到这里,她不禁感到害怕起来。

黑暗中,她感到好像有许多畸形的体怪物在笑着走来走去。

她刚想睡着,立刻又被噩梦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

就这样,客厅里的钟敲了一点,又敲了两点。大约两点半左右,真弓突然感到好像有人在拉门外边悄悄走动。

她吓得编成了一,仔细一听,发现急筹夸夸的声音在她房间的拉门前停了下来。

黑暗中,在微微发白的拉门外边,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双方只隔了一层纸。真弓屏着呼吸,盯着拉门外边。外边的人可能也在屏着气观察屋里的动静。真弓手心里搭着一把汗,忍耐着难熬的几秒钟。

这时,她忽然发现拉门被悄无声息地一点点拉开了。

是不是神作用?不是。那个人小心谨慎地打开拉门,从门缝里拍脑袋探了进来。

真弓用被子蒙着头,只剩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她发现那是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脸白白的。可人的脸不可能那么白,肯定是白子白头发。只见那人白色的脸上两只眼睛在闪着光。那人在盯着真弓,一直看了大约有十来秒钟。可是真弓感到好像有半个小时那样长。当那个人发现真弓好像在熟睡以后,就放心地悄悄拉上拉门,蹑手蹑脚往远处去了。

凭直觉,真弓几乎可以断定那个人就是这堂老人。

可是,这个家的主人为什么要做这样奇怪的事情呢?真弓又遇到了一个难解之谜。如果那个人不是过堂老人而是一般的窃贼,真弓也不至于那么害怕。深更半夜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不是小偷而是家里的主人过堂老人,这使其弓感到很吃惊。这简直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恐怖。

深更半夜,伯伯查看我是不是睡着了,他究竟想干什么呢?是不是父亲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真弓再也躺不下去了。她不由得悄悄起,披上衣服,轻轻打开拉门,往走廊巡视了一下。

走廊的尽头是老人的书房。她看见书房门前有个白色的影子。吝啬的老人从不开走廊里的灯,看不清是谁。但可以断定,那个白色的东西肯定是穿着睡衣的过堂老人。

她看见那个白色的东西打开了书房的门,悄悄地溜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只见从门锁缝里透出来一缕微弱的光线,看样子是把书房里的电灯打开了。

真弓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主意。这个主意让她感到有些害怕,但害怕也更增强了她的好奇心。她像个鬼魂似地蹑手蹑脚治走廊走到书房门口,蹲下身来从门锁缝里往房子里察看。

她看见穿睡衣的仁堂老人在电灯下正挨个打开书橱,把里面的帐本以及书等往地上扔。

哎呀,看来伯伯真的是神不正常了。

他的确是疯了。当他把所有的书橱都翻过一遍后,地板上已经到处是书,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翻完书橱,老人又把目光转移到了墙角的保险柜上。保险柜里存放有仁堂胜过他生命的重要资料。

老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翻看。过了一会儿好像找到了密码,只见他对照着笔记本开始拧保险柜上的密码盘。

哎?伯伯好像忘记了保险柜的密码。伯伯的那个笔记本像宝贝似的平时一直随身带在身上的。我也知道那上面记有保险柜的密码。几个简单的密码,伯伯早就记住了,不看笔记本也能想得起来。可今天伯伯怎么一个字一个字对照着拧密码盘?奇怪,俐e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啊?

保险柜终于打开了。老人又开始往地板上扔起东西来。但惟有一张装在信封里的记着什么东西的小本子没有,宝贝似的把它装进了他睡衣口袋里。

真弓曾见过那个信封,里边装的正是传到她家的伊贺屋传右卫门的记有暗语的小本子。本子上写有传说中的藏宝地点。过堂老人从真弓父亲那里拿来那个本子,宝贝似的放进了那个保险柜里。

真弓越来越感到不可理解,心里感到很紧张。这时过堂老人举动越发奇怪起来。

只见他大步走到朝院子的窗户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一下子从窗户跳到了院子里。

哎呀,怎么办?伯伯真的疯了。是不是要把爸爸或看家的伯伯叫醒呢?真弓刚想跑回去叫人,发现老人又从窗户那里回来了。只见他光着脚,脚上粘满了泥。看样子是在院子里跑了一圈。

老人带着两脚的泥在书房里走着。在地毯和地板上留下了许多泥脚印。接下来他又躺在地板上,把地板上的书搅得乱七八糟的。看样子他是存心要把房间弄乱。

这时候真弓看到了更加让她害怕的事情。

老人这时爬到了书房门口,两条腿刚好暴露在真弓的眼别。

他两只粘满黑泥的脚底板和小腿露了出来。

看到老人的两只脚和两条腿,真弓吓得差点没喊出声来。

眼前的脚和腿决不是干瘪老头的脚和腿,而是年轻人的有光泽的脚和腿。

虽然过堂伯伯腰弯成那个样子,看上去像个老人,而实际上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想到这里,真弓感到像遇到了妖怪似的,心里害怕极了。她感到心脏已经到了嗓子眼,几乎要昏厥过去。

她已经不敢再看下去,瘫倒在走廊上,勉强爬回自己的房间,一下子钻进被窝把头蒙了起来。

她实在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怀疑自己的眼睛有问题,甚至没有勇气把这事告诉父亲。她不相信这是事实,总感到是一个噩梦。她怀疑这一切都是噩梦。她不敢再多想,因为这太可怕了。

她蜷曲在被窝里,像得了热病似的浑身不住地发抖。

白马王子

长话短说。到了第二天午后。

过堂老人的宅第靠近历史悠久的K大道,这里有许多灌木丛。这时,从混凝土围墙的后门,悄悄走出来一个身穿朴素西装的姑。她遥望大道的尽头,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一眼望不到头的武藏野林荫大道,暖融融的春光,靠在路边高大的柞树上等待来人的美丽少女。那情景简直就是一幅画。如果眼前这情景是一幅中世纪西方的风景画,那么还应该添加一个从街道那头朝少女跑来的骑士。美丽的少女眼睛里分明充满了期待,就像是在等待她年轻的骑士。

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星野真躬尽管昨夜的恐惧使她依然脸色苍白,但她焦急等待的眼神中仍然流露出这个十九岁少女的期待之情。少女的骑上是哪个幸运者呢?

啊,你瞧!那个幸运的骑士不是从街道的那头远远地穿过树丛朝少女跑来了吗。

虽然,跑来的不是身穿盔甲的骑上,但却是当今白马王子似的贵公子。肤色白皙的英俊青年催动胯下白色坐骑,沿空无一人的大道急速朝少女跑来。他身穿西服上衣,下穿马裤,头戴银色头盔,脚蹬提亮的皮靴。他和少女一样,同样像是西洋风景画中的人物似的。

青年人只说他姓有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人。他几乎每天都准时骑马路过这条大道。不知何时他开始和真弓相互打招呼,下马和她谈几句话。而如今青年骑马来这里纯粹是为了和真弓见面。真弓也每天来这里等待这位白马王子。

不一会儿,青年来到真弓面前勒住马,轻快地从马上跳下来,像中世纪的骑上似的恭恭敬敬地把一束春天的鲜花献到了少女面前。

少女羞红了脸感谢说:

“啊,这花真漂亮!谢谢你每次送花给我。”

“我们往那边一起走走好吗?”

在青年的邀请下,少女手捧鲜花和牵着白马的青年并肩静静地向前走去。

每次见面青年都要把有关他的事讲给少女听。

“我今天要说的事没什么意思。你还记得离这条街有三四里路的那个G神社的林子里的那个水塘吧?那个水塘里最近淹死了一个刚刚五岁的小男孩。虽然当时旁边有人,但都是些老人和儿童。大家都站在那里喊‘快救人!快救人!’但没有一个人救他。

“最后,当然是我跳进水塘救了那个儿童。我用马驮着那个不醒人事的孩子,一直把他送到医院。待那个孩子恢复正常之后,我又把他送回了家。

“虽然是小事一桩,但我觉得毕竟是做了一件好事,心里感到很愉快。

“好,该真弓你说了。你昨天过得愉快吗?”

但不知为什么,平时开心活泼的真弓今天却耷拉着脑袋,一点笑声也没有。

“真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对了,有一次你给我讲的关于你祖辈上留下来的宝物的故事,后来有结果了没有?是不是那个密码还没解开响?”

“哎,我在这里等你正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怎么说呢,我感到好像在做噩梦似的。”

真弓仰起脸,像是很恐惧似地看着青年那双美丽的眼睛。

“啊,是吗。对不起,我只顾给你讲些没用的。你说你好像在做噩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青年的催促下,真弓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给青年讲了一遍。

“而且,看上去过堂伯伯好像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早晨他看到乱七八糟的书房还吃惊地喊来警察,折腾了好一阵子。明明是伯伯自己辟的带泥的脚印,却很害怕似地说这肯定是外边进来的窃贼踩的。”

“你说的这事太奇怪了。昨晚发生的事你没跟谁说过吗7’

“哎,没说过。因为这事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说不定真的是我做了个噩梦。”

“不,恐怕不是梦。这件事我多少有点线索。不过你先接着说,你伯伯后来又做什么了?”

“等到符察检查完走后,伯伯把我父亲叫来商量说,窃贼肯定是来伤密码本的,幸亏我把它藏在贴身的地方,这事万万不可大意。他说他随身带着密码本,这肯定是说谎。因为他明明昨天晚上装做窃贼的样子刚刚从保险柜里拿出来。”

“嗯,那后来呢?”

“后来伯伯说再这样磨磨蹭蹭下去,让坏人抢了先就麻烦了,必须尽快开始寻找藏宝的地方。他还问我父亲说,‘星野你应该知道藏宝的地方吧?’你说他问的奇怪不奇怪。当然我父亲回答他说不知道。因为密码还没有解开。

“这时伯伯又奇怪地说,‘对对对,你还不知道。说实话,我对那个密码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藏宝的地方也大致可以确定方向了,明天早晨我们俩就去甲府附近的一个叫什么山的山里去吧。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一天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至少应该开始对藏宝地点进行实地调查。’

“后来,他又和我父亲商量了很久,最后好像决定明天早晨两人一起去寻宝。

“而且,仁堂伯伯和我父亲商量完后,说了声‘我傍晚回来’就外出不知到哪里去了。”

青年听罢真弓的话,不知为什么忽然表情严肃地停住了脚步。

“真弓,我总觉得像是有坏人给你们下了一个圈套,我差不多能请出他是谁了。如果过堂伯伯是其他人装扮的,那么据我所知全日本只有一个人能够化装得那么巧妙。不仅如此,几天前我还瞟见那个人在作家附近徘徊。你刚才议昨晚你家院子里的那个人是小孩子的身子大人的头。由此,我已经基本能猜出对手是谁了。

“真弓,过去我没有给你说过,我有一个仇敌。那家伙是玩杂技的魔术师,他有高超的驾驶飞机的技术,又是赛车冠军,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他不会的事情。同时他又有一颗极其残忍的野心,那就是利用他惊人的才能把这个世界变成地狱。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的化身。

“我必须和他战斗。我已经等了他很久很久了。

“啊,我终于可以见到这个恶魔了。我多么希望那个让你感到恐怖的家伙就是我要寻找的人啊。

“真弓,正好你伯伯不在家。你能把我介绍给你父亲吗?反正总有一天我要见你父亲的。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我有话想跟你父亲商量。”

虽然真弓对青年的话还没有真正理解,但她没有理由拒绝青年要求见她父亲的请求。更何况她一直在期待着让她激动的这一刻。

“那么我去跟我父亲说一下。你从前门去我家吧。你放心,我父亲是一个很和善的人。”

这对恋人微笑着暂时分了手。

鸟居岭上的奇遇

第二天早晨,在新宿开往松本的直快列车三等车厢的一个角落里,有两个模样奇怪的旅客。

这是满脸白须的老人,另一个人头戴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戴着一副很大的墨镜,人长得很瘦,年纪在五十岁上下。两人都身穿破旧不堪的西装,打着绑腿,手拿不值钱的拐杖,一看便知是地道的老牌登山家。不用说是过堂老人和星野清五郎去旅行探宝。

中午时分,列车过了甲府在韭崎停了下来。两人下火车,雇了辆汽车说是去增富泉。他们让汽车开到鸟居岭的山脚下,然后开始徒步往山顶小路上爬去。

增富泉并不是游乐场所,很久以来就是一个用来治病的冷清的地方。因此,并不像一般的泉那样热闹。街道上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一个游客。

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一个是身体虚弱的病人。并不太险峻的鸟居岭也让他们爬得浑身淌汗,途中休息了好几次。

越往上爬他们感到视野越宽阔。远远看见山脚下流淌着的山涧溪流,刀切斧劈般的峭壁,从树林深处传来阵阵杜鹃的叫声。天空晴朗无云,春天的太把山岭小路照成了白色。

让堂老人在路边石头上坐下来,招呼星野清五郎说:

“清五郎,好像离山顶不远了,我们在这里再休息一下吧。同时我还有话跟你说。”

“啊,好吧。我也有话想问你。这个地方很险峻呐。”

星野在另外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俯视脚下深深的山谷。

背后是深不可测的密林,眼前是数丈高的峭壁,中间是一条不足三四米宽的栈道,前后看不到一个过路人,使人感到很寂寞,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似的。

老人催促他说:

“清五郎,你说有话要问我。你想问什么?”

星野墨镜后面的眼睛盯着老人低声说:

“你真的解开了藏宝地点的密码吗?到目前为止,我对这个问题还不清楚。你只是一个劲地说,给我吧,放心吧!”

“哈哈哈哈,你是说这个啊。说实话,这个我也不清楚。之所以把这个山岭选作目标,不过是我的一个感觉。不,更主要的是我思想单独和你来这里。喂!星野,你懂吗?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说你总想来这里?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为了避人耳目,我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儿。在这里无论干什么都不会有人干扰。”

“单独和我?”

“对,是的。清五郎,你还不明白吗?”

这堂老人低头看着正在俯视山下的星野,脸上露出可怕的笑容。

“我说的意思是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寻找什么财宝。”

“你说什么?”

里舒吃惊地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那样子像是在向谁求救似的。但是在这样荒凉的山岭上再也找不到第三个人,除了小岛的叫声和深深的山谷里溪流的流水声以外再没有其它声音了。

堂老人面目狰狞地笑着说:

“清五郎,不,星野,你以为我是谁呢?”

“你说什么?你说你是谁?你不是过堂还能是谁?”

由于十分恐怖,星野的声音有点发抖。

“可是,你错了。哈哈哈哈,你看看我是谁。”

刚才还走路摇摇晃晃的老人,忽然挺直了身体,两手迅速抓去头上的白发,露出了又黑又亮的黑发。接着又撕掉脸上的白须,变戏法似地露出一张青年人的脸来。

“你是谁?”

星野像要逃跑似地喊叫着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于是那个怪人也跟着手拿假发和假须站了起来。

“我不是你仁堂表哥。那个老家伙被我关在了一个地方。于是我就成了那个老爷子,并把你带到了这个地方。”

“那你到底是谁?你把我带到这里想把我怎么样?”

星野不甘示弱地勉强应付着。

怪青年若无其事地笑着说:

“你问我是谁吗?我是杀人公司的老板。哈哈哈哈,我这个公司刚一开张,你的那个表哥这堂老爷子就厚着脸皮到我公司,说愿出一万元要我结束你的命。既然我们挂出了杀人公司的牌子,就不能拒绝他,因此就接受了下来。”

他旁若无人的笑声带着长长的余音越过山谷消失在对面的大山中。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星野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他看上去脸色苍白,浑身在发抖。

’那个老爷子也实在是太贪心了。他不想和你平分挖出来的财宝,想一人独吞,因此他只好除掉你这个绊脚石。因为如果花一万元杀人公司就能把你除掉的话,那不是很合算吗。哈哈哈哈,可是我们还有更巧妙的方法,也就是说答应老爷子的要求,把你除掉之后再把老爷子也解决掉。你瞧我的这个方法有多妙。现在密码本已经找到,就剩下找到财宝归我一人所有了。财宝按现价算值一千万元。很不错啊。

“除此之外,还附带有美的奖品呢。嘿嘿嘿嘿,就是你的女儿真弓。你放心好了,我会很好的惜她的,我要让她做恶魔国的王后。”

尽管没有其他人听,但怪青年还是不停地讲。

星野在旁边低着头像是吓破了胆似的不住地发抖。

看到星野的可怜相,青年嘲笑他说:

“哎呀,真可怜。你在发抖。有那么可怕吗?”

突然青年的脸色发生了变化,嘴角的狞笑消失了,看上去似乎感到某种不安。

只见星野的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两个肩膀在上下不停地起伏着。这哪里是害怕的人在抖动。不对!分明是忍不住大笑的那种抖动。

怪青年一改刚才的口气,严肃地冲对方喊道:

“喂!星野!你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

憋了半天的笑终于从星野的嘴里跑了出来。

“没怎么回事。我笑你太洋洋得意了。”

星野突然改变声音说:

“喂!大野木隆一君,好久不见了。”

怪青年听到叫他大野木,大吃一惊。

“你喊……喊谁?”

“看来,虽然你化装术很高明,但对别人的化装术却毫无识别能力呀!你竟然相信我是星野,这不大像你。喂!大野君,你看我的化装术是不是还可以啊?”

说着,装扮成星野的男人突然摘去墨镜、假发和假须,露出一个和对方一样年轻的脸。这张脸长得很漂亮。

“你,你,你小子不是有村清吗?”

各位读者大概还记得,以前在东京湾举行民间飞行比赛时,在比赛的最后阶段,两个青年争相使出高级飞行绝技,结果造成飞机相撞,两个降落伞缠绕在一起,双双降落在大海中的炮台上。其中一个自称是现世恶魔的名叫大野木隆一,另一个自称是正义骑上的叫有村情。如今,大野木和有村这对天生的仇敌又在这个山里边不可思议地重逢了。

“你的记不错。我正是有村。”

“可你小子怎么……”

虽然大野木是个恶魔,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同样困吃惊而变得张口结舌起来。

“你的谋被真弓识破了,而我是真弓的朋友。话讲到这里你该明白了吧?为了弄清楚过堂老人是真是假,我就装作被你骗的样子,老老实实地跟着你到了这里。哈哈哈哈。”

说罢,有村青年满不在乎似的大笑起来。

被激怒了的大野木怒视着对方,像野兽似的吼叫道:

“哼!干得好!”

两个死对头在这没有人烟的深山里,在数丈深的峭壁上,相互用无限仇恨的目光对视着。

各位读者一定知道有村清就是有明男爵的遗腹子友之助,而大野木隆一就是那个残酷杀害有明男爵夫妇的大曾根五郎的独子龙次。不过,两个青年却毫不知情。然而,因缘的力量是如此他强大,虽然他们对此一无所知,但如今却像是天生的一对仇敌一样彼此极端仇视。

搏斗

过了一会儿,逐步恢复平静的大野木恶狠狠地说:

“这么说,你小子是想当星野的替身,也就是说替他送死来了?”

说着,他从腰间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手槍,狞笑着把槍口对准了有村的脑袋说:

“怎么样?你小子没事先准备好飞行工具吧?那么,你的命归我了。”

有村抱着双臂,面对敌人不以为然地说:

“贻哈哈哈,你这个胆小鬼,是不是凭实力敌不过我呀?你会开槍的话,就请你开槍吧。我有真弓作保护神,不怕你开槍。”

“混蛋!真弓是我的保护神!”

大野木吼叫着突然扣动了手槍的板机。

但是,手槍的扳机只是咋喀了一声,槍口既没有冒烟也没有子弹打出来。

“喂!怎么回事?是不是被保护神抛弃了?你瞧这是什么!”

只见六颗子弹躺在有村的手掌上。

“在火车里,你竟然没发现我事先悄悄把你手槍里的子弹退了出来。看来你也老了。哈哈哈哈!”

听了这话,大野木羞得满脸通红,一下子把手槍扔进了山谷。

他怒吼道:

“你这个可恶的扒手!那么,就比一比谁有劲吧!”

说着,大野木朝有村冲了过来。

于是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在人迹罕至的山道上,尘土飞扬,两个人像两头野兽似的在地上拼命翻滚撕打着。

虽然有村曾获得柔道二段,身强力壮,但马戏出身的对手大野木也同样身手灵活。有村刚抓住大野木的手,大野木立刻像泥鳅似的把有村压在身下。

身于下面的山路宽不足两米,稍一失足就会坠身于数十丈深的山谷中而丧命。

晴空万里,春光明媚,鸟儿在森林里欢唱,山洞的溪流在急速地流淌。人迹罕至的山道也恢复了平静,显得暖融融的。此时,只有有村和大野木在气喘吁吁地扭打着。

不知啥时大野木占据了有利地形。他躺在山道的里侧,使劲把有村往山谷里推。

有村想制服大野木,而大野木则拼命想把他推入山谷。此时大野木占了上风。

有村的身体离悬崖边只有一寸,情况非常危险。这点大野木也很清楚,因此他死命地推有村。

在这紧要的关头,有村终于意识到了自身的危险。他扭头往下一看,只见眼下就是悬崖峭壁。

啊!不好!

发现情况不妙的有村使出全身的力气抓住对手的双肩,把他腾空甩了出去。已经没有退路的有村只剩下这一招了。他已经没有时间考虑对方的安全。

有村在柔道中练就的这一手果然奏效,转眼之间形势发生了逆转。遗憾的是飞起的大野木身下是悬崖,而不是土地。随着一声绝望的惨叫,大野木像一只皮球似地跌入了深谷。

“不好!”

有村并不想杀人,他不由得起身朝悬崖下看去。

但是,也许是由于山谷太深,看不出像一条线似的山涧湍急的溪流里有人落水的迹象。

奇怪,人不会这么快就被水冲走吧?

有村正在疑惑地四处张望,突然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我在这里,在这里。救救我!”

有村只顾往山谷里看,没有注意到眼底下。他这时才发现在下方两米左右的地方,大野木两脚悬空吊在一棵小树的树根上。

勉强抓住树根吊在峭壁上的大野木根本无法爬上悬崖。

虽然有村打算救大野木,但看到他滑稽的样子,忍不住开玩笑说:

“哎呀呀!你受苦了。这也是自作自受啊。你就那样吊着好了。”

“喂!你想把我这样丢下走吗?你这个家伙是不是想杀了人还充好人?那你走好了。一命抵一命,我不回去,那个老家伙就会饿死在那里。”

虽然大野木危在旦夕,但依然不甘示弱。因为他握着过堂老人的命这张王牌。

有村觉得此时正是教训对手的时候,于是故意不急不慢地问大野木说:

“好吧,我可以救你。但你能保证把仁堂老人还给我,并不再插手这个家里的事情吗?”

“我保证,我保证。我什么都依你。请你不要只顾说话,快点救我。我的手指快要断了。快,快救我。”

看样子顽固的大野木终于有点支持不住了。

“还有,你发誓不对星野父女下手吗?特别是你能保证不在真弓身上打主意吗?”

“好吧,我懂了。你放心,我再也不靠近过堂家一步。快!快救我……、”

大野木面无人色,豆大的汗珠往下直流,抓着树根的两手在流血。再不救他恐怕就没命了。

有村急忙解下绑腿。把两根绑腿结在一起。绑腿的一头挂在悬崖边的岩石上,另一头牢牢地绕在手上,敏捷地沿峭壁下去救大野木。

“来!抓着我!”

说着,有村尽力伸出右手抓住大野木的西服袖子,使出浑身的气力把他拉了上来。如果没有有村的无穷的力气和大野水的杂技技巧的巧妙结合,可能这个高空的高难度动作就不会成功。两个人的动作危险万分,无论哪个人失手,两个人都毫无疑问会坠入数十米深的山谷而粉身碎骨。

最后,大野木总算拣回一条命,爬上了山道。

虽然大野木是个十足的恶棍,但此时看来也吓破了胆。他含着泪感谢说:

“谢谢!谢谢!有村君,你真伟大。你竟然还救我这个想要杀你的人。”

“那么我们赶快回东京吧。不过我先跟你说好,在这堂老人回来之前我不能放你走。到东京后你给你的手下打电话,让他们把老人送回来,我要拿你换回老人。你明白了吗?”

大野木老老实实地回答说:

“好好好。不管怎么说,我绝不违背对救命恩人许下的誓言。你放心好了。”

就这样,两个人下山在汽车返回韭崎火车站,乘上了下午六点多钟的返程火车。

与来时不同的是,此时两个人都知道了对方的真面目,因此就没有必要再坐三等车厢,于是买了舒适的二等车厢的车票。疲劳不堪的两个人瘫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地默默望着渐渐变暗的窗外。

火车刚开动不久,有村突然想起一件事,对大野木说:

“哎呀,我差点忘了。你把那个密码本给我。我对它毫无兴趣,但它对堂老人和星野他们很重要。”

大野木像很抱歉似的有气无力地说:

“我正不知该怎么跟你说呢。我刚才在汽车里才发现密码本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怎么也找不到,说不定是在我们两个打架时掉到山谷里去了。”

“真的吗?你没记错吧?”

“都到了这份上,我还撒谎不成?我明明连信封装在里面的口袋里了。为慎重起见我把口袋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就是找不到。许是你救我上来时掉到山谷里去了,连我的钱包也找不到了。本来在汽车里时,我想跟你商量回去找找,一来天快黑了,再说下到山谷里也太危险,绕路去山谷找又太费时间。”

“这怎么办?堂老人可能会失望的。”

“你不用担心。虽然我搞不清那个密码,但其实密码本身是很简单的一段话,星野和堂老人肯定早就把它记熟了。因为他们已经花了很长时间破译那个密码了,即使不故意去记它,也不知不觉地记住了。”

“你说的倒也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仁堂老人。今天就暂且回去吧。”

说罢,两人就不再开口了。一方面有村讨厌和这个坏蛋谈,另外大野木也看上去像一个斗败的公鸡似的,老老实实地警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大野木起身去了趟厕所,回来后仍然和原来一样老老实实地耷拉着脑袋。

又过了一会儿,突然四周暗了起来。原来是列车进了隧道。也许是因为隧道不长,也许是由于列车员疏忽没有事先打开车灯,有三四十秒钟的时间,车厢内漆黑一

这时,大野木乘列车进入隧道四月一片漆黑的机会,悄悄从有树身边站起身,像一股风似的向后边车厢的出口跑去。他冷不防打开车门,像箭一般从疾驶的列车上跳进了漆黑的隧道。那绝技简直是在玩命。但对于大野木来说,这也许算不得什么。

当火车出了隧道车窗亮起来时,有村身旁的大野木已经无影无踪了。有村做梦也没想到在这样的高速火车上有人能够跳下去,因此他并没有把这当回事。这时,他发现大野木刚才坐过的坐垫上有一张纸条。纸条用铅笔密密麻麻地写着什么。

有村感到有点奇怪,把纸条拿了起来。原来是大野木写给有村的信。有村君,最后还是我胜利了。此时我仿佛看见了你那张哭脸。我告诉你说密码本丢失了,其实全是骗你的。而且,这样一来过堂那个老糊涂虫就不还给你了。不仅如此,还有更让你吃惊的事呢。在我们两个不在时,我早已经让我的部下把你的天仙般的真弓从这堂家带走了。大概现在正在我家里等待我这个主人回家呢。她很可哟。你我不在的时候,我的部下应该把你藏星野的地方也打听得差不多了。那个独眼龙和过堂是同样的下场。你看如何?我胜利得是多么地彻底。财宝和女人都归我一人所有了。我准备在下一个隧道和你告别。祝你生活愉快。再见!这封信是在火车的厕所里写的。门外边有你给我放哨,很安全。辛苦了。

咳!这算怎么回事!本以为给他来个将计就计,结果反倒让他给来了个将计就计。

“这个恶魔!”

有村后悔得咬牙切齿,但已是后悔莫及了。就在他看信这工夫,火车已经离开隧道有六七百米远了。即使让火车紧急停车,也不可能追上动作敏捷的对手。推一的办法是等到了下一个车站,打电话让警察去搜捕。

再过三分钟火车就到达下一个车站,而有村感到这三分钟比三天还要长。火车刚刚进站,有村就跳下来往站长室跑去。他喘着气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警察署一接到站长的电话,立刻就集合穿制服的警察和便衣警察乘汽车朝出事地点赶去。结果,不但没有大野木的影子,连他的去向也一无所知。

当然,警察署同时还向沿线车站下达了通缉令,但一直到第二天也没见到大野木的踪影。他是个化装高手,说不定他已经化装成一个上年纪的老百姓,顺利地通过了戒备森严的关口。

正如对手说的那样,有村的确感到自己是彻底地失败了。

不知真弓小姐受到那个恶魔什么样的虐待和折磨。想到这里,惨败的骑上就坐卧不安。

侏儒

过堂家的宅院位于获洼的树林中。家里只有真弓孤零零一人在看家。主人仁堂老人和父亲星野清五郎今天早晨到甲府附近的山中去了,家里就剩下一个上年纪的男仆和一个保姆。由于房子四周都是树木,大白天家里也感到有点冷。在这里一点也听不到外面城市里的嘈杂声。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这悄无人声的房间里,总感到像有怪物要从背后偷袭似的时不时想回头往身后看。

临近院子的是一个面积有十多平方米的日本式房间。靠近拉门的地方摆着一张小桌子。现在,身穿西装的真弓正坐在桌子旁边。西装和日本式的房间本来不协调,但穿在真弓身上却显得很和谐。即使不化妆,真弓看上去也像白人似的。白皙的额头,丰满粉红的双腮,又大又清澈的眼睛。她坐在这里,就像是为这个守财荒凉的家里插上了一朵令人惊喜的鲜花。

桌子上摆放着一本装帧美的诗集。

轻轻飘落到池中的茶花

犹如水池的红眼睛……

真弓正在读其中一首诗,突然她好像很害怕似的往周围看了看。

已经决七十岁的那个过堂伯伯,身上的气味竟然像二十岁青年小伙子似的。他的腿肚红润而光亮。

至今想起前天晚上从门锁孔中看到的情景,真弓就感到莫名的恐惧,浑身的汗都竖了起来。

那个人不是堂伯伯。虽然他的脸和声音都和伯伯一样,但肯定是什么怪物装扮的。她心里甚至在想,说不定真的像故事里讲的那样,一个可怕的野兽把伯伯吃掉,然后又变成伯伯的模样。

“啊!是谁站在那里?”

真弓浑身发抖地朝隔扇外边喊了起来,因为她听到好像有人走动的声音。

也许是她听错了,隔扇外面没有人回答。

一人独会的深夜

大雪沙沙打在防雨窗上

真弓重又把目光移回到诗集上,但怎么也读不下去。

也不知父亲现在在做什么。在火车里,或者下了火车在去乌居岭的路上?是那个像妖怪似的过堂伯伯把父亲带到那山里去的。父亲会不会出什么事?放心好了,不会出事的。有村向我保证说一定保护父亲的。有村就像故事里讲的骑上那样,又聪明又勇敢坚强。

真弓眼前又浮现出有村那英俊刚毅的面孔。他我。他说过他会为我做任何事情。用不着担心害怕,因为有那样英俊勇敢的骑士在保护着我。

她心里想着有村,不知不觉所有的不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真弓心不在焉地看着桌子上的花瓶。小花瓶里的一枝小巧的月季花在散发着甜甜的香气。

真弓看着这朵月季花,心里在想象着。她的情思像水池里的波纹一样慢慢向四周扩散,仿佛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有村那英俊鲜亮的身姿。

她觉得好像有村微笑着悄悄走到她身后突然用暖的手抱住了她的双肩。

此时的她感觉到的不是害羞,而是梦幻般的馨。她甚至想对他用撒娇的语气说话。

他把她抱得越来越紧。她感到他有点近似粗鲁,最后她被抱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突然,真弓从甜蜜的幻想中清醒过来。这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有村不可能偷偷来这里。莫非这全是我的幻想?可眼前这抱着我的双手既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是实实在在的人手。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不正常,无意中扭头向后看了看。

结果她看到了一张怪物似的脸正在朝她可怕地笑着。这个怪物头大得出奇,头顶平平的,头发稀疏而细弱,两眼布满血丝。

从怪物的蒜头鼻子和嘴唇厚得出奇的嘴里呼出来的令人窒息的臭气直向真弓脸上扑来。

真弓害怕极了,她刚想惊叫着摆脱怪物的手,嘴就被一个白色的软软的东西给捂上了。怪物死死地抱着她,使她丝毫动弹不得。捂在真弓鼻子和嘴上的东西,臭气浓烈得难以形容。真弓刚一吸气,臭气立刻进入她的体内,并迅速向全身扩散。她感到眼前一片灰白,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意识也渐渐地像一烟雾似的模糊起来。

“哈哈哈哈,请小姐恕罪,忍耐一下。”

说罢,身后的怪物松开了手。失去知觉的真弓瘫倒在了地板上。

怪物还在冷笑。他身子像十二三岁的孩子,可却长了一颗三十来岁的成年人的大脑袋。原来是一个徐德。

一提起伟儒,可能各位读者立刻就会想起一天晚上,在杀人公司的密室里那个大曾根龙次的助手,那个身穿金丝服装的怪物。对,就是那个家伙。那个家伙今天没有穿金丝服装,而是穿着工人似的西装。也不知他是怎样送来的。他的到来,一下子打碎了真弓甜蜜的幻想。

这时拉门外面有人小声问道:

“好了吗?”

“嗯,好了。快把箱子抬进来!”

佛德话音刚落,两个工人模样的人就抬着个松木大箱子打开拉门走了进来。说是箱子,其实更像简易包装箱。

其中一个人着流出的口水,用手指头戳了激真弓的脸蛋说:

“这具‘体’真漂亮。”

“喂喂!别开玩笑啦!快把她装进箱子里去。这可是咱们头儿的宝贝新子。”

三个人放肆地开着玩笑,把真弓放进箱子,并用钉子把箱子盖钉上。

收拾完毕后,三个人抬起箱子匆匆忙忙沿走廊朝大门口走去。旁边的一间房子的拉门敞开着,里边躺着不醒人事的仁堂家的老男仆和保姆。可能休儒事先用麻醉药把他们两个也麻醉倒了,难怪真弓的房间里那么大的动静,谁都不过来查看一下。

一台卡车在门外面等着。三个家伙冒充堂家雇来的搬运工,把装着真弓的箱子装上卡车后,一个人坐进驾驶室,其余两个爬进车箱躲在了箱子后面。

就这样,这辆可疑的卡车卷着尘土朝远处呼啸而去。

暗室

真弓感觉自己好像沉在水底。在远处的水面上,好像有人在吵嚷。“喂!喂!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有人朝自己这里游了过来。人在水里是不可能说话的,可是那个人却在水中边游边大声地喊她。

后来,她感到叫喊声大得像敲钟似的,同时有一双大手抓住她的肩膀在死命地摇动。她心里想,在水里不能睁眼,但她又不能不睁眼。她眨了眨眼,深吸了口气。

“啊!你醒过来啦?小姐,你不要怕。”

听到这个声音,真弓立刻又想起那股臭气。她这才发现眼前这张模模糊糊又黑又丑陋的脸原来是林儒的那张脸。

这里不是水底,而是一个很暗的地方。身子下边是冰凉的土地。徐儒蹲在她身旁。他脚旁边老式的西洋蜡台上点着一枝蜡烛。整个屋子里只点这么一根红褐色的蜡烛,四周一片黑暗。

真弓心想,原来是我昏迷了过去。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被带到了这个地方。

但是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知道这里是东京市内还是偏远的农村,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不过,她觉得这里至少不是野外。因为,如果是野外,那么天再黑也能够看到天空的一些亮光,而且能够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可这里暗得没有一丝光线,蜡烛上的火苗一动不动。

但这里也不像是屋子里面。四周是望不到边的黑暗,既看不到墙壁,也看不到天花板。莫非这里是地下洞?想到这里真弓越发感到恐惧,浑身不禁发起抖来。

“小姐,您好些了吗?来,把这个喝了就会好起来的。”

佛儒嫁笑着把一个玻璃杯子递给真弓里面是像葡萄酒似的红色液体。

真弓微微抬起身子,接过杯子把它一口喝了下去。虽然她不想接受恶魔的施舍,但她此时实在口渴得厉害,已经顾不得这些了。虽然喝了之后感觉好一些,但她还没有站起来逃跑的力气。而且,虽然殊儒面目可恶,但看样子并没有加害于她的意思,因此真弓的恐惧心也多少减轻了一些。她壮着胆子问侏儒说: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林儒像是一直在等着她这样问似的,着嘴唇笑嘻嘻地回答她说:

“这里嘛,就是小姐您丈夫家呀。不,您别误会,不是我。我是您丈夫的下人。您的丈夫是一个年轻、漂亮、强壮的人。您只要看他一眼,保证会喜欢上他的。”

听了这话,真弓不寒而栗。在这样黑暗的地方有个漂亮的男人在等着自己,这不是故事里讲的鬼话是什么。肯定是个恶魔。

想到这里,真弓不由得大声喊叫道:

“放我回去!放我回去!”

说着她站了起来。可是刚走了两步就又倒在了冰凉的地上。

你儒冷冰冰地笑着说:

“哈哈哈哈!没用啊。即使小姐您想逃跑,您也没地方跑。让您丈夫好好疼您才对您有好处。”

正在这时,远远地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真弓,你醒过来了吗?”

真弓吃惊地朝有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黑暗中出现一个白色的东西,接着那东西逐渐变成了人的脸。原来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英俊青年。他身穿崭新洒脱的西装,梳着光亮的背头,白白的手指上硕大的宝石戒指在闪闪发光。

“啊,老大您回来啦!小姐刚刚醒过来。小姐,这位就是您未来的丈夫。您最好学乖点。”

青年呵斥林儒说:

“住口!你在说什么!”

说着朝真弓走了过来。

“真弓,你可能不知道我。可我和过堂老人是老情了,和你父亲也很熟。你父亲已经答应把你嫁给我了。”

说完这出人意料的话,他死盯着脸色苍白的真弓。

真弓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这些话。这种荒唐的事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个青年肯定是个魔鬼。漂亮是漂亮,但是漂亮中透出残忍。他像一条毒蛇,让人感到恐惧。

“哈哈哈哈,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说人道?那好吧。我就让你看看我的话是真是假。喂!小矮人!把小姐带到那两个人那里去!怎么样,我让你们父女好好见见面。”

听到青年莫名其妙的命令,徐儒像是刚从梦中清醒过来似的朝青年鞠了一躬,拿起地上的蜡台拽着真弓的胳膊说:

“来!小姐,请跟我往这里走。”

真弓被你儒拉着,跌跌撞撞地大约走了一百米左右,这时黑暗中隐隐约约看到前边有人在那里。

侏儒把蜡烛移到近处说:

“来,您好好看看。他们是您伯伯和您父亲。”

当真弓看清楚是伯伯和父亲时,吃惊得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或者是自己神经错乱了。

两个男人被反绑着手坐在地上,周围一片漆黑。一个是满头白发的这堂老人,一个是父亲星野清五郎。

地上的两个人看到真弓惊叫道:

“哎?怎么你……”

过堂老人和星野两个人像幽灵似的脸色苍白,虚弱无力。他们几乎同时喊了起来。两人的喊声带着回声向远处飘去。这地方果然不是野外,肯定是一个洞。可是东京附近有这样的洞吗?

真弓哭着说:

“爸爸,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言难尽。昨天我和你带到家里去的那个有村商量好,我躲在朋友家,他化装成我的模样去了甲府。可是,昨晚一个自称是有村派来的人拿着有村的信来到我藏身的地方。我是被那封假信骗到这个地方来的。”

星野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并提醒女儿说:

“真弓,你千万不要上他们的当,这些家伙都是有村的敌人。”

“哎呀,那…”真弓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担心地喊了起来。那化装成父亲模样的有村现在怎样了呢?万一…万一…““哈哈哈哈。”

突然从黑暗中传来一阵恐怖的狂笑声,接着蜡烛的亮光里出现了一个英俊青年的面孔。

“真弓,你是不是想知道有村怎么样了?很抱歉,他的命不好,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他替你的父亲葬身于鸟居岭的山谷中了。早晨和有村一起去甲府的就是我。哈哈哈哈,有村化装成了你的父亲,而我就化装成了仁堂老头。结果我们在鸟居岭的山顶上彼此露出真面目。经过一翻打斗,最后我取得了胜利。有村那家伙惨叫着掉进了几十米深的山谷,真可怜。哈哈哈哈。”

大曾根龙次满不在乎地编造着谎话,得意地欣赏着悲痛欲绝的真弓。

“啊哈,看来你很悲伤呀。哭吧!哭吧!你流泪的脸倒显得格外美丽动人。”

虽然真弓泪流满面,但她并没有放声大哭。她紧咬双唇,怒视着眼前这个心上人的仇人。她眼里充满仇恨的怒火,恨不得把这个十恶不赦的坏蛋烧死。

“真弓,你懂了吧?过堂老人和你父亲都将参加你我的婚礼。如果你讨厌我,拒绝和我结婚,那么你瞧这是什么!这东西立刻就会插到你父亲的胸口上。”

说着话,大曾根把藏在右手里的匕首在蜡烛前晃了晃。双刃匕首在烛光里闪着寒光。洋洋得意的大曾根在冷笑着。他那双嘴唇红红的,好像喝了鲜血似的。

恶魔的钟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这远离人世的洞中的情景,简直就是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地狱。

真弓被带到了洞里的其它地方。

那里,已经做好了恶魔的结婚典礼的准备工作。丑八怪似的侏儒成了婚姻介绍人。世间少有的婚礼开始了。随着一杯杯的酒下肚,大曾根苍白的脸变得像火一样的红。

接下来,随着最后一枝蜡烛的熄灭,大曾根这个醉鬼像毒蛇似的在黑暗中开始狂舞起来。这条毒蛇围着牺牲品在疯狂地跳着,缠绕着,扭打着,爬动着。

这就像是鱼在深海里游动一样,除了触觉其它什么都没有。火一样的气息、熟柿子般的气味、难忘的体臭以及税糊糊的热的触觉一齐向真弓袭来。

可是,一想到眼前这个难缠的像毒蛇似的人是有村的仇敌,她就忘记了一切。她顾不上考虑父亲和伯伯,她那发自内心的憎恶和激愤使她忘记了自我。

在蜡烛还没有熄灭时,真弓看到已经喝醉的大曾根把那把匕首忘在了地上。趁大曾报他们不注意,真弓悄悄把它藏在了自己身上。

她打算关键时刻用这把匕首保护自己。这一刻终于来到了。

她用手在黑暗中打摸到缠在她身上的毒蛇,然后用匕首一下子插了过去。

“哎呀!”

里突然有人惨叫了一声。

“你,你想杀我?混蛋!喂!小矮人,快!快点灯!”

匕首掉到了地上,真弓无法再刺第二刀。第一刀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气力。当她发现这一刀没有刺到对方的要害时,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只听孩的一声,蜡烛点着了。在烛光里,只见大曾根站在那里,肩膀上摘哈滴呢流着血。

“哎哟哟,你这么恨我?那好吧二我有一个办法,看看是我行还是你行。咱们来试试看。小矮人!拿绳子来!把她给我捆起来!然后把她带到那个地方去。

传儒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绳子。他冷笑着走到真弓身边,那股臭气又向她袭来。

真弓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她立刻被捆绑了起来,像个膀馆似的躺倒在地上,然后被带到一个什么地方去了。

突然,真弓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悬空了。她感到一阵眩晕,好像掉进了一个深深的洞中。接着她就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一昼夜,也许是两昼夜。当她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被绑在一个硬硬的东西上,身子一动也不能动。

“哎呀,我要死了。他肯定想这样把我饿死。”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想到死,她当然感到害怕。可是与其做恶魔的新子,她倒情愿选择死。

可是,恶魔的点子是难以捉摸的。谁也想不到在这地窖里还有比饿死要可怕几十倍的东西在等着她。

在这个两间房子见方的地窖里,只有一点微弱的亮光。她扭头看了看,发现对面点着一盏灯,灯光微弱得像鬼火一样。

真弓又扭回头来,忽然她发现在她头部下方摆着一个盆子,里边放着饭和水。她伸了伸推一能动的右手,发现手刚好能够到。

“哎呀,看来他不打算饿死我。”

这时,真弓突然感到饥饿难忍。虽然也知道这样做欠考虑,但她实在难以忍耐。右手不由自主地拿起饭往嘴里送,把碗里的水也喝了个光。

她实在是太饿了。她昏迷了很长时间。

可是,当她吃完第一个饭,伸手要拿第二个时,突然惊叫起来。

她的手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咬她手的不是缢糊糊的饭,而是一个长着一身有体的东西。这东西在她手指之间动了一下,接着突然在她食指上咬了一口。

她一下子松开了手,仔细一看,只见一只黑色大老鼠迅速朝远处跑去。原来这里也是野老鼠的栖身之地。老鼠是发现了饭才跑来的。在老鼠逃跑的地方隐隐约约看见有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黑色的东西,像是一个洞口。老鼠肯定是从那里爬进来的。

真弓特别讨厌老鼠,甚至是害怕老鼠。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洞口,生怕老鼠再爬进来。

这对她看见洞口那里有东西在悉悉嚎嗑地爬动。

原来是老鼠的脑袋。一只,二只,三只,四只,数不清的老鼠在洞口那里伸出头朝这里窥视。

真弓吓得惊叫着使劲挥动惟一能动的右手。于是老鼠吱溜一下躲进了洞里,过了一会儿又从洞口露出头来,个别胆大的老鼠则试探着爬到她身边。

为了驱赶老鼠,真弓只好不停地挥动右手。

就这样,真弓的右手像机械似的挥动了很长时间,已经失去了知觉。但是害怕老鼠的她不能停下手来。她呆呆地望着客顶,几乎是毫无意识地无力地摇动着右手。

忽然,她模模糊糊看见在高高的窖顶上好像有一个东西在晃动。开始时她以为是蝙蝠在飞,可后来发现不是编朗,而是一个古怪的像机械一样的东西。

它的样子像钟表的钟摆。但是比钟摆大得多。由于光线太暗看不大清楚。它大约有两米多长七十公分宽,钟摆头上有一个月牙形的东西。随着钟摆的摆动,那个月牙形的东勇在地窖里那盏鬼火似的灯光的照射下忽闪忽闪地闪着光。

真弓虽然感到那个钟摆很可怕,但是还没有可怕到让她忘掉老鼠。她又扭回头去看着洞口,提防老鼠朝她爬过来。

然而,过了一会儿,当她再次往窖了看时,就不能不阻战心惊了。因为她发现那个钟摆不知何时前她接近了约七十公分。钟摆不仅左右摇动,在摆动的同时还一点点向下落。

此时的真弓已经顾不上驱赶老鼠,她自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奇怪的钟摆。钟摆确实在向下落,每左右摆动一次,向下落一公分左右。钟摆在一点点朝她近。

现在,她看清了钟摆头上那个月牙形的东西。它像一把镰刀,刀刃像剃刀那样锋利。

重重的铁钟摆摆动时发出可怕的“吱嘎吱嘎”声。

看见巨大的钟摆和那剃刀似的钟摆头在一点点朝自己近,真弓禁不住浑身汗直竖,牙齿也开始打起架来。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恶魔的可怕意图。那个家伙想利用这种奇怪的机关杀死她,但不是立刻见效,钟摆头要花几个小时才能到达她的身体,而且,被绑在木架上的受害者明知道会被剃刀似的钟摆头杀死,却又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等待几个小时。

真弓已经大汗淋漓,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她感到时间过得是那么的慢,仿佛过了几十年的岁月似的。

“有村!有村!你在哪里呀?快,快来救我!”

对有村的死信以为真的真弓,在心里尽力呼唤着远在黄泉的有村。

过了一会儿,除了钟摆的吱嘎声,真弓还闻到一股刺鼻的像血腥味的金属味儿。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希望钟摆头快点儿落下来,快点儿把她切成两段。她像高烧病人似地想拍身朝上面的刀刃迎去。

但是,接着她又表情木呆地就像小孩子看见一个闪闪发光的玩具似地看着闪闪发光的杀人刀笑了起来。

接下来,她又一次昏迷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发现她所在的地方既不是地狱也不是天堂,依然是先前那个昏暗的地窖。杀人的钟摆不知什么时间已经近了她,那巨大剃刀的刀刃离她的身体只有三十公分左右了。

钟摆摆动的方向刚好和她的身体成十字叉,再过几十分钟或十几分钟,她丰满的胸部将被这大剃刀切成两段。

真弓浑身打着额,想象着这大剃刀接触到她胸部那一刹那的情形。

她想,剃刀一开始只会把她的衣服割破。但接下来,一次,二次,三次,四次,钟摆一次次地摆动,会把她的衣服逐步割光。接下来,就该割她的内衣了。再往下,那闪着光的刀刃就会擦着她雪白的Rx房而过。

这样,她的皮肤上会出现一条条蜘蛛丝似的划痕,皮肤会变红。反复地划下去,划痕会变粗流血。不久,锋利的刀刃会割开她的皮肤进人肉中。又过很长时间,刀刃才会到达骨头。

恐惧的真弓咬着牙看着眼前这步步近的杀人机关。她的眼睛一刻也离不开它,就像有一根很结实的线把她的眼球牵到那个大剃刀上去似的。她像个傻瓜似的,脑袋随着钟摆左右摆动。

大剃刀的刀刃有规律地在一点点向下落。它好像是命中注定的似的,不可阻挡地向真弓柔软的身体落下来。

钟摆每摆动一次,真弓就大口喘一次气。她感到嗓子眼里像有一火,烧得她说不出话来。

啊!钟摆的刀刃离她的Rx房只有十来公分了。再摆动三十来下或二十来下,那锋利的刀刃肯定会碰到她的衣服。

真弓全身的神经像是通上了电似的剧烈颤动着,她几乎又要昏厥过去。但是如果这次再昏过去,那恐怕再也没机会醒过来了。

她高度紧张的神经已经达到了极限。现在她脑子里惟一考虑的就是想办法逃脱。

这时她脑子里出现一个奇妙的想法。这个想法像魔术、奇迹般地令人不可思议。

这种方法对她而言是惟一可行的,除此之外就只有等死。

但是这个方法太令人恐惧了,连真弓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栗。不过在这样的危急时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低头向下看了看,不知何时盆子周围聚集了无数只老鼠,盆子里的饭已经被它们吃得只剩一半了。

真弓用右手抓起盆子里剩下的米粒抹到相在她胸部和腹部的粗麻绳上,凡是手够得到的地方,她都仔仔细细地给每根绳子抹上了米饭粒。接着她缩着身子,屏着气,一动不动地等待出现效果。

老鼠虽然贪吃,但还是围着真弓愣了一阵子。过了一会儿,几个胆大的老鼠敏捷地爬到真弓的身上开始啃吃起麻绳来。

其它老鼠看见没什么危险,于是也鼓起勇气一只接一只向真弓身上爬来。同时还有老鼠源源不断地排着队从洞里爬出来。真弓的胸部和腹部爬满了老鼠。它们不停地爬动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在蠕动。它们啃食绳子的声音就像是刮风似的。

老鼠们不仅啃麻绳,还在真弓的脖子和下巴上爬来爬去。个别老鼠还去闻她的嘴唇。

此时的真弓已经被吓得半死不活了。但为了摆脱更大的恐怖,她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忍受着眼前这令人发疯的恐怖。

然而,她的机智很快有了回报,一根麻绳蹦的一声断开了。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绳子一根接一根地断开了。她使劲挣扎,最后全身的绳子都解开了。

“啊,太好啦!”

她欢喜地喊叫着从木架子上翻落到了冰凉的地面上。受惊的老鼠争先恐后狼狈地往洞中逃去。

就在她翻身下地时,钟摆离她的身体仅差一根发丝,钟摆头擦着她的肩膀滑了过去。假如再迟一点,那么她的Rx房上肯定会留下一道血印。

摆脱危险后的松弛使真弓软绵绵地躺在地上,她已经没有思考任何问题的气力了。此时她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声音:

“得救了!得救了!得救了!”

然而她果真得救了吗?即便是摆脱了杀人的钟摆,那又如何从这个黑暗的洞中逃脱出去呢?很快恶魔就会发觉他执行的死刑失败了。谁能保证接下来他不会筹划出更加毒辣的谋呢?

幻化的魔鬼

真弓浑身瘫软地躺在地上。突然从她头顶上方传来齿轮吱吱嘎嘎的碾压声。

她急忙朝上看,只见刚才折磨她的大钟摆被拉回到地窖顶上去了。

看来恶魔还是在什么地方监视着她。肯定是发现钟摆上的机关没有起到作用,又把它拉回到原处去了。

接下来是一段可怕的寂静。这时她感到地窖里好像比刚才亮了一些,但这亮光远比不上太的亮光。它更像是从地狱里透出的那种血一样的光亮。

她朝透出亮光的地方看去。只见刚才还像萤火虫似的发着蓝光的火焰,不知何时旺了起来,火苗由蓝色变成了红色。

真弓抬起半个身子,顺着熊熊燃烧的火苗看去。她看到了什么呢?

“啊!”

真弓大叫一声趴倒在了地上。

她怀疑眼前看到的东西是不是真的。

她感到自己现在是在地狱中。

莫非自己看到的东西是一个幻觉?如果不是幻觉,那眼前这东西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睁大眼睛想再看仔细一些。

她发现,眼前看到的东西,既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在红色的火焰的照射下,她腾腰肌陵地看到出来一个奇怪的东西。

原来是一只有两个人那么大的蝙蝠。这只编幅长着一身灰色的,两只干树枝似的腿,刀子似的利爪。

编幅张着两个像幕布似的翅膀,像要把人一口吃掉。更令真弓害怕的是编幅的背上还有一张丑陋的人脸。

那个人长着一颗秀脑袋,杂草似的眉,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嘴唇又厚又红,嘴唇的两端向上翻着露出两颗小牙齿。

真弓想逃跑,可在这四周密闭的地窖里无路可达。何况经过刚才恐怖的折磨,她已经疲力竭了。

她像在噩梦中一样,越挣扎两条腿越不听使唤。她勉强挪动了两步,抬头一看,发现旁边的黑暗处还有一个奇怪的东西在盯着她。

那个东西赤着身子,浑身是。更令人感到恐怖的是他长着一副蓝色的蛇脸,眼睛血红,张着大嘴露出一口的黄牙,吐出的舌头红红的像是燃烧的火焰。

真弓已经没有力气喊叫,她两手在空中乱挥舞着朝其它地方躲避。只见又有一个赤鬼突然挡住了她的去路。

现在,这个狭小的地窖里到处都是怪物,无论她往哪里逃,都有令人骨悚然的魔鬼在等着她。

而且这些魔鬼在一步步向真弓过来。

但是,极度惊恐的真弓终于发现这些怪物并不是活的,只不过是描画在四周墙壁上的壁画。

地窖四周的墙壁不是土墙,而像是用铁板做的,上面描画着各种姿势的妖怪的形象。这些画像在青火的映照下看上去像是活的一般。

虽然真弓明白了那些妖魔是假的,但她的恐惧丝毫也没有减轻,因为她感到比画上的妖魔更加可怕的现实的极度的恐惧在一步步向她来。

铁板上的怪物不过是几幅画,但有画的铁板却在一点点向她挤压过来。四周的墙壁在移动,移动的速度和先前的大钟摆完全一样。

方形的地窖转眼间变成了菱形。其中的两个角的角度越来越小,逐渐离开她。而另外两个角的角度则越来越大,一点点向地挤压过来。

她现在成了这个巨大的老鼠笼子中的一只可怜的小动物。这样下去,眼前这个怪物极的铁板肯定会合在一起。这样,真弓那柔软的肉体将会被残忍地挤成肉饼。

厚厚的铁板以它巨大的力量逐步把真弓内地窖的中间推去。

她死命地想抓住地上的土。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下面的地面突然消失了,同时有一股令人恐惧的冷风从下面向她吹来。

噢,明白了,明白了。这个恶魔似的铁板是想把她这个可怜的食物推到地洞中去。看来恶魔真正的目的不是要把她挤死,而是想把她推到这个洞中去。

真弓几乎是无意识地把手伸进洞中试探了一下,但她怎么也够不到洞底。她仔细查看黑咕隆步的洞,怀疑这是不是连着地狱的无底洞。

铁板以它无情而又残暴的力量把真弓到了最后一点上。她要么被挤死,要么被推落进这无底的古井中。无论是哪种结果,她都无法摆脱眼前这种命运。

可怜的真弓像个幽灵似的使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洞口的边缘。

“有村有村……”

她干涸的双唇微微蠕动着,在呼喊她的心上人。

这时,像回应她的呼喊似的,从井底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人高大的面孔。那是有村和蔼可亲的笑脸。他像一个巨人似地站在井中对她微笑,像是在招呼真弓下去。

“我这就去。你等等我。”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疲力竭的真弓像要拥抱井底的恋人似地顺着井壁坠落进了黑暗的无底深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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