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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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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人的眼睛

却说到Y泉后过了一个星期,瑙璃子怎么邀请都不见我去拜访,终于沉不住气了。这天晚上,她在川村的陪同下,来到了我住的饭店。

我想见毒妇,心中都急得发痒了。要驯服瑙璃子这样的妖妇,房门就是故意冷淡,使她焦急起来。(唉,诸侯华族的少爷竟琢磨起这种卑鄙的勾当,这是因为谁?!不出所料,她急不可耐,自动钻进了我撒下的网里。

她打电话询问我这边是否方便。我回答说恭候光临,便做好了一切准备(诸位,那是什么样的准备?)。可是一旦要见面了,我竟禁不住心情激动起来。

我在陈设异常华丽的专用客厅里等候片刻,在穿着新西服的川村义雄之后,我过去的妻瑙璃子终于来了。

川村介绍后,她斯斯文文地问候了一番。

瑙璃子身穿我熟悉的和服,上面有我喜欢的花样;头上、指头上佩戴着耀眼的钻石;脸上化着淡妆,散发出扑鼻的芳香;嘴唇上抹着口红。啊,真是个妖妇卜一个害死丈夫,甚至杀死自己亲生子的死有余辜、十恶不赦的罪人,居然打扮得如此风流。这美吗?那张脸美吗?与其说是美丽,不如说是妖艳。

我禁不住浑身颤抖。对这个有着可的脸蛋的女人真能一恨到底吗?任何铁石心肠遇上这个妖妇都会荡然融化的。当心!可不能被狐狸迷住啊。神点!你的身心已经献给了复仇之神。

我一下振作起神,用那种训练有素的假嗓,恰如其分地收了答礼。

瑙璃子当然丝毫也没发觉我就是她过去的丈夫。须发统统变白了,关键的双眼又戴着一副墨镜,虽是昔日的老婆也认不出来。

三人各随己意,分别坐到沙发和扶手椅子上,一边呷着茶,一边海阔天空地谈了起来。

瑙璃子倒出了许多恳切的心里话,说什么子爵家继承遗产的近亲不久就要到家里来,那样我就得按照亲属会议商定的结果,住到别邪去。对此,因为您是子爵家的一门远亲,还请您给予帮助,等等。看来,我那份贵重的礼物紧紧地勾住了她的心。

然而可笑的是,那个贪得无厌的瑙璃子当初为了与人私通而急急忙忙地害死了我,殊不知这都是白白失去子爵家财产的一个愚蠢的下策。在害死我之前为什么没生下一个继承人呢!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一点。

不,生是生了,生了一个同川村有的私生儿。不过妇也犯了个大错误,居然在我住院期间怀上了孩子。因此,他们再厚颜无耻也不能说成是我的后嗣,于是便编造出全身生肿瘤这一异想天开的借口。

背着我在Y泉别墅生下那个孩子,又把他杀了。若不杀也有别的手段,然而妇是没有心肝的魔鬼,对自己的孩子丝毫没有怜之心,惟恐暴露自己的罪恶。

虽说生总算生了,但由于差,碰巧还能成为子爵继承人的孩子,不仅没成继承人,反被夺去了命。这真是没等我复仇,恶报便早已降临到他们的头上了。

为什么不考虑继承人就干掉我呢?这是为情而发了疯的川村顾前不顾后的独断。后来知道,妇之间常常为此发生纠纷。在瑙璃子来说,除掉多余的大牟田敏清是件好事,可是又为失去在子爵家的权利感到可惜,为不能占有那些财产,不能荣华富贵感到遗憾。

值得庆幸的是,正因为妇之间有这些矛盾,正因为瑙璃子失去了子爵家的财产,我的复仇计划才能够那样圆满地获得成功。如果瑙璃子还像原来那样掌握着子爵家的实权,那么即使我用再多的资财来诱惑,她也不会那样轻易地被驯服的。

却说在那样谈之中,定好的时间到了。定好的晚上8点到了。是谁同谁定好的时间?我这就告诉诸位。

这当儿,我装作要上厕所,走进了隔壁的房间。不用说,隔壁的房间也是我包租的。我一关上门,便眼睛贴在锁孔上,目不转睛地瞪着,等待事情的发生。

这时候,只见川村好像刚分开一会儿就忍不住了似的,悄悄地坐到瑜璃子的沙发上,恨近她,握住了她的手。

“别这样,里又先生要回来了。”

瑙璃子桥嘻地嘟味道。

“哎,没关系。里见先生也略有所知了。他还说我们是般配的夫妻哩。”

川村那副无耻的劲头同他那张漂亮的面孔极不相称。他握着瑙璃子的手,老早吃起了醋:

“不过,不要紧吧?我有点儿担心哩。”

“唉呀,你说的什么呀。”

瑙璃子假装糊涂。川村用下巴朝我在窥视的门的方向点了点:

“那位先生嘛。你可实在是个贪婪的人哟。连干爵你都那样迷恋,比子爵富多少倍的富翁里见先生虽是个老头儿也危险呐。像你这样的虚荣女真叫我不放心啊。”

啊,这是什么话?这是被尊为S市社界绅士的人说的话吗?

“难道…可是你不说他不喜欢女人吗?别这样卑鄙地乱猜疑。”

瑙璃子装作要打川村的样子,娇滴滴地笑了。

正在这时,屋里突然变得一漆黑。

“唉呀!”瑙璃子轻轻地叫了一声。

“好像是停电了。”川村说道。

哼,什么停电!是我的秘书志村按照约定,溜进饭店的供电室,切断了电源。是S饭店内的人为停电。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定好的时间。

我急忙朝房间的一侧跑去,那里安设着一台小型机器。不一会儿,隔壁的客厅里传来了女人失魂喀魄般的惊叫声。是瑙璃子的声音。

她为什么惊叫?

那是有道理的。原来停了电而一漆黑的客厅里,出现了一个极不寻常的怪物。

黑暗中,两个模模糊糊的东西隐约显现出来,接着慢慢变成可怕的形状。在黑暗的空间,两只眼睛,两只分别有半领榻榻米那样大的巨眼,一动也不动地怒视着他们。

川村和瑙璃子难以为是幻影。可是,若是幻影,为什么久久不消失?那双巨人的眼睛决不是初次见到。看着看着,那竟像是实际存在的某个人的眼睛。哦,对了,是死去的大牟田敏清的眼睛。那双眼睛被放大千百倍,此刻正浮现在妇的面前,在黑暗中对他们瞑目而视。

毒妇一明白这些,吓得不由得惊叫起来,紧紧地抱住了川村。川村强忍住没叫出来,望着巨人的眼睛,腋下、额上冷汗直淌。

这是我想象出来的,并不是我亲眼所见。就是想看也不能看呀。我的眼睛诚然放大一千倍瞪着他们,但那只不过是我的眼睛的幻影。真正的我是将摘下墨镜的脸,伸进安在隔壁房间的实物幻灯机中,贴近连接室外电线的一千瓦灯泡,忍着刺眼的强光,一眨也不眨地瞪着眼睛。就是说,妖怪似的巨眼是通过实物幻灯装置,将我自己的双眼映在客厅墙壁上的。

戏法的秘密一旦公开,那是极其简单的。可是,当时谁也不知道什么实物幻灯。妇弄不清是死者的亡魂显灵还是由于良心的谴责而产生的幻影,极度的恐怖使他们惊恐万状,效果比预期的还要好。

仿佛是以瑙璃子的惊叫为信号似的,电灯突然亮了。不用说,那是供电室的志村相机接通了电源。

电灯一亮,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开门,回到了客厅。

“唉呀,怎么回事?”

虽在意料之中,因效果极佳,我不由得问了一声。

瑙璃子和川村,真像是见到了幽灵,茫然的眼睛怯生生地四下环顾着屋内,额头上挂着汗珠,嘴唇发干,面无人色。那情景简直让人以为他们就是幽灵。

“哦,没什么。突然黑下来,稍受了点惊。”

川村辩解似地说着,悄悄嘴唇。

哈哈哈哈!开心,开心,我的初试成功了。照这样下去,前奏也会顺利的。那就慢慢开始吧。

不寻常的恋

那以后又过了几天。

其间,我一方面使川村就范,让他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另一方面积极接近瑙璃子,尽一切力量争取得到她的心。

我没有徒劳。现在,川村把我当成亲生父亲一般,对我无话不谈,有时还征求我的意见,甚至连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也来找我商量。

我们经常坐车去下饭馆。在那里,点上当地的名艺人,又是弹又是唱他要酒疯。酒鬼川村一喝醉酒便丑态百出,几乎使人不敢相信他就是平素的那个美男子。

我怂恿酩酊大醉的川村,经常把他送到瑙璃子的住处。女人是不会喜欢醉鬼的。

好像瑙璃子每看到一次这种丑态,她的心便离开川村一点。

离开川村到何处去?不言而喻,到我这儿来了。瑙璃子上了过去最讨厌的我。没有比女人的心更不可捉摸的百。我这个白发白须的老头儿好在哪里?不用说,是钱。也许我这满是白发的头也同荣华富贵一样把人喜吧。

“您自己老是说您老了、老了,可我看哪,决不像您说的那样哩。瞧您那红润的脸色,结实的体格,简直像个30岁左右的小伙子哩。头发是清一色的白发,比那种褐色的要漂亮多了。”

她就这样夸赞我。

随着与她日益亲近,我像父亲女儿那样有时碰碰她的身子;有时还握握她的手。那种时候,瑙璃子就会满不在乎地反握起我的手,给我一个娇媚的笑脸。

每当那时,我就像背上放了块冰一样,浑身发直竖。我觉得,要是不留神,那就会将复仇大业遗忘脑后,身心真的被融化掉。

那时期,她已经住在另分给她的别队有时候,她也背着川村,独自从那里到我住的饭店里来玩。

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我和瑙璃子两人到台上翻天。当时那种不可名状的奇怪心情,我现在仍记忆犹新。

我全身沐浴着月光,靠在藤椅上。淘璃子从后面靠着椅背,像要注视我的脸似地头伸过资背,对我本出她那动人的微笑。

月光把她照得像梦中的女长一样美丽。我对她看得出神,迷迷糊糊地做了梦。

你这还不满足吗?即使是说谎,也能够得到这个女人的情。你有用之不尽的财宝。你不想带着那些财宝和这个美人,平平安安地度过余生吗?

有仇?什么仇?即使是一夜使头发变白的仇恨,也只不过是一出尘世的滑稽戏!

不知是月光的魔力还是美女的魔力,在那一瞬间,我懦弱地想到了这些。然而,祖先传下来的复仇心旋即驱走了那短暂的梦境。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之外,没有真理。

我终究只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白发复仇鬼。

瓶装的婴儿

复仇剧的序幕渐渐拉开了。一天,我发出了这样的请帖,邀请三位客人到饭店聚会。

老夫今在郊外购得别墅一座,拟于15日为此设宴,恭请光临,不胜欣喜。请于当日午后1时至S饭店,由老夫陪同乘车前往别墅。

按照我的请帖准时前来聚会的客人是川村义雄、大牟田瑙璃子、住田大夫三位。住田大夫就是赚取一大笔酬金,对瑙璃子的假病佯装不知的那位原先的Y泉开业医生。

人一到齐,我们便一同坐上当时S市仅有三辆的汽车,前往目的地。

“我们三人好像都还没问过那座别墅的所在地呢。真奇怪,里见先生好像故意瞒着我们似的。”

汽车驶出市街的时候,川村忽然注意到这一点,不解地问道。

“想让你们大吃一惊啊!哈哈哈哈哈。”

我好像很滑稽地笑了起来。

“哦,那座别墅准是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吧。说不定房子还是我们知道的哩,里见先生,您是从谁那儿买过来的?”

瑙璃子饶有兴趣地问。

“从谁那里么,我不太清楚。一切全是我的秘书志村办的。”

我明知不该奖,嘴角上仍禁不住浮现出异样的微笑。

汽车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土路上颠簸而行。随着汽车的行驶,岔道没了,我们的行进路线渐渐明晰了。

少时,川村突然发病地叫道:

“唉呀,这条路不是往Y泉去的吗?”

“不错,您说的对。这么说别墅是在Y泉附近买的咯?”

住田大夫随声附和。

“猜得很对,正是这样。我的新别墅位于Y泉的尽头。”

听了我的回答,川村和瑙璃子不安地对视了一眼。之后,两人都缄口不语,脸色好像也不大好。

“啼,诸位,我买的房子就是这儿。”

汽车停下的地方,正是大牟田家那座小别墅的房前。就是这座住宅,瑙璃子曾来进行过长时期的泉疗养。就是这座住宅,前不久发现院子里埋着一具私生儿的体。

我花费巨资,把这座房子弄到了手。这别墅在大牟田家又不是非有不可的,终于转让给我了。瑙璃子如今住在另安排给她的别哪里,对这件事她是蒙在鼓里的。

妇的惊俊真有些让人可怜。他们一下车,便苍白着脸,喊喊喳喳地小声咕叽着什么。

“哪里,这是偶然的。里见先生决不会知道那件事。打起神来!在这儿要是举止反常,那反而会受到怀疑的。要沉住气!”

川村恐怕就是这样给瑙璃子打气的。

“哎,诸位,请进吧。”

我先进了门。先到的志村带着一群新雇的女佣人迎到门口。事到如今,川村和瑙璃子也不能再回去了。他俩虽然提心吊胆,却做梦也想不到那可怕的杀婴秘密已经败露,仍若无其事地进了客厅。

客厅从隔扇到榻榻咪全变了详,布置得焕然一新。这是志村按照我的吩咐干的。

“里尼先生,真是奇缘呐。可能您不知道吧,这座别墅原先是大丰田家的。这位瑙璃子夫人也曾在这儿住过很长一个时期哩。”

住田大夫毫无觉察,本想奉承二句,却刺到了痛处。

“嗯,是啊。我一点儿都不知道这座别墅的事……这倒真是奇缘哩。我养病的房间就在这前面。”

真是个妖妇!她不知何时又恢复了脸色,坦然地应对。

“唉呀,是吗?志村太不会办事了,这家伙什么也没对我说。实在抱歉。”

我仅装不知道而道歉。对方也不好对付,她顺水推舟地说;

“不,同样要卖,还是卖给您算幸运。因为什么时候想看了,您会让看看的。”

“那么,客厅就用不着让你们看了。不过,里面有的房间改变了布置;有的房间则丝毫没动,仍保持原先的状态。总起来说,或许变了点样吧。对瑙璃子的病房还有印象吧?”

我若无其事地说着,带着他们从一个房间转到另一个房间。所见的房间都同膨璃子来洗泉的时候大不一样了。为什么要那样!那是为了烘托一间屋子里的凄惨景象。只留一间郁的房间丝毫不动,会更有效果。不言而喻,那就是镶璃子住过的病房,那间她生下私生子的罪恶的房间。

我把那间房间留在最后。像小孩子常玩的那样,把最好吃的留到后头,这就是我的作风。终于到那间房间了。我手放在拉门的拉手上,回头对客人们说:

“你们不喜欢鬼抓故事吧?要是不喜欢那就甭看了。这可是一间闭鬼的屋子呀。”

瑙璃子和川村似乎被我这句可怕的话吓了一跳。可是也许是不愿示弱,他们装腔作势地回答说一定看看。

那就让你们看看吧。我打开了拉门。这是个能捕六领榻榻咪的房间。屋里是褐色的榻榻珠,陪黑色的拉门,发黄的拉富,暗的茶色沙培,还有古色古香的挂轮,一看就有点不对劲儿。拉窗外边是套廊,面对着庭院。不知是因为天还是因为屋檐深,屋里简直像傍晚一样昏黑。

“为什么仅这一间没整理?因为这种明郁的气氛奇怪地制止了我。你们不这样认为吗?不是有一种像在昏暗的狂言.舞台上看到的不可名状的气氛吗?”

三位客人都熟知这间屋子。住田大夫好像只是对我的具常的兴趣感到奇怪;而另外两位,即妇,却不由得有些恐怖。特别是瑙璃子,她嘴唇上毫无血色,好像连站在那儿也是勉强支撑着的。

川村到底只是个川村,他也面色惨白,惊愕地盯着地板上的一件东西。难怪他那样盯着,那儿放着一只与这间古色古香的房间木相称的新桐木箱。

住田大夫好像也发现了箱子,问道:

“那是什么?既不是茶具,也不是木偶箱,好像是有些来由的呢。”

“来由?这件东西有着十分可怕的来由哩。”

郁地说道。

“哦,越说越邪乎了。我得看看。”

住田大夫嘴上这样说,却身不由己地耸了耸肩。

“好,请等一下。关于这个还有一段故事哩。事实上就是根离奇,这件吓人的事简直叫人难以置信。躇,请看这张榻榻咪。这上面有一块很大的黑斑点,你们以为是什么?”

我像说书先生一样指手划脚。

“是的,模模糊糊地有什么东西洒落的印迹。这要是血印,那可就真的邪乎了。”

住田大夫独自应答。妇惶惶不安,连开口说话的神都没有。

‘可是,这实在像是血印呐。”

我一针见血地说。

“啊,血、血!”

医生现出同他职业很不相称的惊恐。

“我收拾好这所房子,就吩咐秘书志村清理院子。他很明,对整理庭院颇有经验。东村一个人平上整地,干得非常认真。他想把枫树移栽一下,在挖树根的时候发现了一件触目惊心的东西。瞧,那儿,那棵机构。”

我打开拉窗,让他们看看院子。院子中央有棵根部曾被我自己挖过的枫树。那是我同老婢阿丰进行那段问答的地方。

“你们以为那是什么?可别害怕哟。一个刚生下来的婴儿的体装在小木箱里埋在那儿。可能是什么人溜进这座空别墅生下了死婴;或者是不能使之生存的私生子,一生下来就马上被亲生父母杀死了。嗯,这样一想,这张榻榻咪上的斑点是什么不就显而易见了吗?”

谁也没有回答。昏暗的室内,三张惨白的面孔宛如明魂一般。瑙璃子、川村的恐怖是不言而喻的,连老实巴的住田大夫听到这里也不能不恍然领悟所有的秘密了。

谁也不认为我是故意揭露这个秘密,只以为是偶然发现的。那还算他们幸运。如果知道揭露这个秘密的人其实就是以为已经死去的大牟田子爵,那妇说不定当场就会呜呼哀哉的。

“那么,那孩子怎样了?向警察署报案了吗?”

住田大夫半晌才担心地问了一句。

“不,报告警察只会无益地折磨母亲。已经过去的事情是无法挽回的。那位母亲恐怕也会吸取这一教训,不会再与人私通来了吧。”

可是监璃子啊,你别高兴。不报告警察,实际上并不是出于我的怜悯心,而只不过是为了便于我完成木依靠法律的大复仇。

“那,孩子呢?孩子呢?”

沉不住气的川村第一次开口了。那声音凄然颤抖。

“事情可玄乎了。那个婴儿简直像刚生下的一样,一点儿也没有腐烂,仍以死时那副姿态睡在箱子里。真是固执啊。可能那是小东西要生存的魂吧。不,恐怕是受妇欺骗的丈夫那颗仇恨的心所致吧。”

“那,那孩子呢,那孩子呢?”

川村心不在焉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慢看,在这儿。”

我快步走进屋里,掀开那只桐木箱的盖子,从里面取出大玻璃瓶,放在他们面前。

这当地,突然“啊”地一声尖叫,随即瑙璃子,面如死灰的瑙璃子闭上眼,倒在川村的怀里。妇吓得竭尽最后一点气力,昏迷过去了。

玻璃瓶里,一个浑身皱巴巴,灰魁魁的婴儿四肢弯曲,翻着白眼,一动不动地瞪着这边。

金佛像

诸位,屈指数来,我的奇异的经历已经讲述一个星期了。虽说在狱中时间多得很,但是且不说讲述的我,听我讲的诸位,特别是担任速记的先生,大概都所减了吧。

不过,我那动人心弦的复仇故事这就要进入高xdx潮了,请诸位再耐心地听我说下去。

昨天说到我把妇邀到Y泉别墅,尽情地折磨。恐吓了他们一番,妇瑙璃子看到我事先准备好的瓶装婴儿,不堪忍受自己作的罪孽的恐怖,以致昏迷过去。

然而,这些只不过是我复仇计划的一段小小的前奏。我的仇恨并不是妇昏迷一下就能够消解的。诸位请想一想,我因为他们吃了多少苦头。我被我所迷恋的妻背弃了,不,是被川村偷走了妻。而且,他们把我谋害了。虽然幸运地死而复生,但是那时候已被他们关在欲出不能的坟墓里。我被活埋了。那五天中,我在那黑暗的石窟里遭受到什么样的痛苦?看看我的白发吧。三十岁的青年就满头白发!我在墓中那五天时间里,饱尝了三十年的痛苦,待爬出坟墓时,身心皆已变成六十岁的老人。古往今来,谁管吃过这样的苦?!

复仇,就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仇人同样饱尝我所受过的那些痛苦。让妇瑙璃子昏迷过去,连我受过的苦的百分之一还不到呢。嘿嘿嘿嘿嘿…是吧,诸位?就是说,我以后还要让妇尝受百倍于前面的痛苦。我要干的还在后头呐。

大牟田瑙璃子昏迷时,亏好往田大夫在场,因此,经过一番细心的护理,并没出什么意外。可是从那以后,妇的心头一直笼罩着一层可怕的影。

让他们恐惧固然是我的目的,但做得过分了则会促使他们提高警惕,那样反而不利于我实行以后的计划。这回我必须反过来为和缓他们的恐怖心理费一番气力了。过去的法官在进行刑讯时,就对犯人严刑拷打;当犯人被打得死去活来时,就暂且撤下刑具,让他喝点水,给他一点粥,以示安慰。同这个道理一样,和缓一下他们的恐怖心理,只不过是一种手段而且,那样能使下次加给他们的痛苦更有成效。这就是一面打、一面哄的战术。

于是第二天,我去拜访瑙璃子,恭恭敬敬地道了歉。

“昨天实在抱歉。因为发现了奇怪的玩艺儿,我觉得稀奇,竟老大无成,得意忘形地如同演戏一般,让您受惊了。要是光随便说说,不请您看那个婴儿的体就好了。真是对不起。”

瑙璃子脸色还有几分苍白,眼睛不安地溜溜揪批的。听了我的道歉,辩解似地答道:

“不,是我打扰了大家。真是不好意思,见到婴儿的体就吓昏了,男人们一定要笑话吧!我实在是太怯弱了。”

看来,她好像并没有怀疑是我故意干的。

如果说我买下那座别墅,以及把婴儿的体装在玻璃瓶里全是偶然的,那就令人难以置信了。可是,瑙璃子坚信我是从南美归来的里见重之,所以想不到是我知道他们的秘密,故意做了那场戏。不,更主要的是,她正绞尽脑汁考虑如何为昨天那场有些过分的惊吓辩解,没有心思怀疑我。

“那么,那个孩子的体怎么样了?还是那样保存着?”

瑙璃子不安地问。要是那种事情传到快嘴人的耳朵里,弄得尽人皆知,那对于妇来说,可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

“不,我彻底接受教训啦。我准备把体埋到原来的地里去,并且我还想给那个可怜的婴儿修一座墓。”

我答道。她一听说要把婴儿埋掉,好像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可是一听说我要修一座墓,又有点担心了。

“哦,墓?”

“嗯,墓。不过不是普通的墓,不是一般的石碑。是砖砌的,建一座小库房。”

“哦,造库房?在那种不方便的地方?”

“我有一尊在中国搞到的金佛像。装在汽车里怕不保险,想找一个安放的地方。这次出了这件事真是幸运。我想为了给婴儿祈祷冥福,修一座砖砌的殿堂来代替坟墓,将金佛像收藏在那里面。”

“是纯金的佛像吗?”

瑙璃子听说金佛像,两眼直放光彩。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

“是的,是由于一件奇妙的事情弄到手的。在我看来这如同给日本增添了国宝。佛像分量有六百两左右,作为金铸的佛像,倒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作为一件异常古老的艺术品,却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啊,这可以说是我的一项贵重的财产吧。我要造的,因为是要保存金佛像的建筑,所以叫做库房;而另一方面,在安慰那个婴儿灵魂的意义上,它是坟墓;作为安置佛像的场所,它又可以叫做殿堂。”

可是诸位,什么金佛像,全是言乱语。我散步的时候,在市郊的旧家具店里买了一尊新近制作的廉价阿弥陀佛像,我准备将它镀上一层金,摆在刚才说的殿堂里。

我为什么要说那些假话?其中大有奥妙。我的真正目的是在理婴儿的地方,造一座奇妙的砖砌小屋,那座屋子设有一套前所未闻的自动装置,那装置恐怕连诸位也会大为惊奇的。不用说,那是我的一个复仇手段。那装置是怎样奇妙。怎样可怕,不久便可以知道了。

“噎,是那样珍贵的佛像?殿堂建成后我一定去看看。”

蒙在鼓里的瑙璃子竟信以为真,对拥有那件宝物的我表现出更大的热情。

“那当然啦,一定请您看看。殿堂将按照我设计的一种奇异的式样修建,您一定会十分惊奇的。我非常快活,仿佛现在就看到了您那惊愕的面色。”

事实上,这真叫我快活啊。瑙璃子会感到多么吃惊?多么稀奇?多么恐怖?哈哈哈哈哈,要是恐怖得惊人,那是怎样的恐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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