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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血淋淋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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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行驶了大约一个小时,前面那辆车停在了郊外池袋、距离车站1000米远的一个僻静的空地。下车的确实是那个男人。之助终于跟踪成功了。他也下了车,借着黑暗的帮助,紧紧地跟在男人后面。

在空地的一角,有一座漆黑的宅邸隐藏在茂密的树林中。那是幢两层的小洋楼,院门是石门。那个男人进了院门,在正屋的门口处掏出钥匙。他打开了房门后,一闪身就进去了。看样子,房子里并没有人。难道这个幽灵人就独自住在这座空宅里?

之助耐心地等了片刻,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窗户里有灯光亮起来。屋内鸦雀无声,没有一点有人在的迹象。难道那家伙连灯也没点就钻进被窝里睡觉了么?之助下了决心走进石门内,围着房子转了两圈,试图找到可以往里窥探的地方。虽然有窗户,但里面漆黑一,即使把脸贴上去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他寻寻觅觅了半天仍无结果。无意中他抬头一看,发现立在院中央的那棵大树的一部分树枝有些异样,正泛出幽幽的微光。一定是从某处有光照过来。明白啦,明白啦。原来这房子是有二楼的。他退后了两步,仰头一看,只见二楼的玻璃窗泛出微弱的红光。那光线是那么的微弱,决不可能是灯光,一定是烛光。

这幢房子没有电灯,由此可以断定这是座空宅。但是,那个幽灵般的人拥有大门的钥匙,而且他在一个空空的宅邸内,点着老式的蜡烛,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不过,静下心来想一想,这里确实是幽灵人最好的藏匿之所。他藏身于这家森森的宅院,时不时悄悄潜入人群中干些坏事。果然被品川四郎给猜中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怪人借用品川四郎的外貌躲在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

漆黑的夜、碜人的寂静、老式的洋楼和昏暗的烛光,这一切都使他联想不断。啊,双面人!品川四郎这家伙会不会是个双面人呢?平时他以通俗科学杂志社社长的身份出现,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其实内心深处还躲着另一个恶魔,时不时要跑出来做一番坏事。虽然品川怎么看也不像是这种可怕的双面人,但这反而加深了青木的怀疑。因为大多数双面人在人前都是品德高尚、学识超群的优秀人物呀!不也正是有许多这样的优秀人物一转眼就变成了杀人不眨眼、残暴无德的恶魔了么?

之助不由得浑身一哆嗦。

“真蠢啊!我这是怎么啦?这不成了幻想狂了么?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在小说家们描写的虚幻的世界里才会发生吧!假设这个幽灵人与品川是同一个人,在科学上就解释不通。若是同一个人,怎么会有两张脸同时出现在新闻照片中呢?还有,他又怎么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一边陪我在帝国饭店用餐,一边漫步在京都的街头呢?只有神仙才能这样飞来飞去的。飞机!啊,可以坐飞机。不过,就算他坐飞机往返,可考虑一下从帝国饭店到立川机场,从大阪筑港到京都四条街的这段距离,也决不是一个人能在一天之内完成的。更何况之助和品川在饭店用餐的时候,正是中午时分,因此这种可能更加微乎其微了。

行了,行了,真够絮絮叨叨的,我不是曾在那间红房间里亲眼目睹了品川与他的‘影子’隔板相会的情景了么?”

之助在院子里,一边屏息倾听着二楼的动静,一边不停地思索着。此时,突然传来一种凄厉的声音。

乍听之下也辨不清是不是人的声音,可紧接着传来的第二声短促的悲鸣足以断定那声音是出自女人之口。而且就出自刚才提到的亮着烛光的二楼。那声音使人真切地感到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两声过后,周围又恢复了疾人的寂静。之助等了半天,也没再听到一点儿动静。

之助已经不能无动于衷了。他决定冒险。但如果冒冒失失地从大门进去的话,说不定会遭遇毒手,因此他打算先从窗外看清屋内的情形之后再作决定。

恰巧,离房子几步远的地方有一棵大松树,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顺着树干爬了上去,终于攀到了与二楼等高的树枝上。

他骑在其中一段较粗的树枝上,稳住了身子,就开始向屋内窥探。可是由于玻璃窗紧闭,窗玻璃上又有不少灰尘,再加上屋内的烛光昏暗,所以一开始什么都看不清。适应了一会儿,才勉勉强强看清一个只穿着短裤的男人,背对着窗户,手里在忙着什么。蜡烛被他的身子挡住了,从身形上可以断定此人正是品川四郎的“影子”。

显而易见,这里是一座空宅。因为屋内没有任何装饰。他只看见了男人面前有一张桌子或台子的一角。

男人手里在忙着什么。他上半身前倾,头低着,就像拜佛的样子,他正在干什么呢?他忙活的对象肯定就放在他身前的那张桌子上。在这样的深夜,在这么个空荡荡的房子里,对着一个东西礼拜,怎么说都是件奇怪的事情。而且刚才一个女人的惊叫究竟作何解释呢?因为看样子房子里只有这个男人自己,并不见女人的影子。

之助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看得更加真切了。首先,他发现了男人把衬衫卷到了肘弯处,一副干体力活的打扮,而且袖口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污迹。那是血迹。他再仔细一看,骤然发现男人那双露的胳膊上也满是凝固了的血迹。

之助联想到此人礼拜的东西。莫非上面放着的就是刚才惨叫的女人的体?可是一具体放在台子上的话,之助所在的位置应该可以看到一部分的。不像是体,因为那东西的体积很小。

之助的好奇心到达了极点。

“啊,他不是在礼拜。倒像是在接吻。”

男人的姿势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接吻,但他到底在吻什么呢?亲体?他耐心地窥视着,终于那个男人挪开了身子,被他挡住的小桌子上的东西露了出来。

一个年轻女子的人头孤零零地放在桌子上。一个刚刚被人从身体上肢解下来的血淋琳的女人头。

之助在那一瞬间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呆了,他甚至产生了幻觉,觉得那就是自己的妻子芳的人头。等他回过神来,才知道那是一个陌生的女子的人头。

幽灵般的男人手持一个金属烛台,凑近女子的人头出神地端详着。

那人头的双眼半睁着,眉头紧皱着,牙间露出了舌头,一副不堪忍受痛苦的表情。蜡烛投射出的红色的激光,照出了诡异的暗影。血染红了白色的牙齿,与桌面相连的切口处一片血肉模糊,像一堆刚被清理出来的鱼肠子。

令人骨悚然的事还在后头呢。那个幽灵般的男人,用那只一直空着的手的两根手指顶着那女人的舌头,一个劲儿地往里塞。舌头被塞回去之后,还接着把手指往里伸,撬开了死人的牙关。一根手指、两根手指、三根手指,直至把整个手掌都塞了进去。于是,残留在死人嘴里的鲜血泛着血沫,顺着他的手腕如泉水般地喷涌而出。

接着他继续作出了许多不堪入目、令人发指的猥举动。他似乎对这种游戏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

这个人在那间红房子里,以及和芳在一起时,是个十足的受虐狂,但并不能就因此断定他不是个虐待狂。看来他两者兼是,古今中外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这个幽灵般的男人既是个品优良(虽然这样形容他并不妥当)的受虐狂,又是个情残暴的虐待狂,甚至是个令人战栗的杀人色魔。

之助忽然意识到树下传来一种奇怪的喘息声。令之助惊慌失措的是,那声音越来越高,此时他已清楚地意识到,那是狗的呜咽声。

原来,坏蛋早有防备,养了一条看家狗。这条看家狗在外耍够了,转回家来,就嗅出了异味,发现了藏身于树上的不速之客。再一看,屋内的幽灵人也已听到了动静。他回过身,面部表情极其恐怖,正向窗边走来。

“啊,糟了!来不及了,不过总得试试。”之助一边这样想,一边狠下心,猛地跳到了地面上。落地的同时,他感到了一个暖乎乎、很有弹的大肉块强有力地向他撞了过来。好大个的家伙!

之助与它纠缠了半天,终于找到机会给了它致命的一击,随即一溜烟似地往大门口逃去。

然而,为时已晚。

他刚到门口,就见那个卷了袖子的男人已抢先一步守在那儿了,手里还握着一把小手槍。“你逃跑的话,子弹可不长眼哟。”

幽灵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能否请你进屋一坐。”

之助受制于人,只得乖乖听命。

男人拿槍顶着之助,押着他进了大门。把他带到了一楼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那是一个没有家具、满是尘埃的大房间。

“你想把我怎样?”

进屋之后,之助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不会伤害你的。只不过在我隐藏行踪的这段时间里,希望你能合作,乖乖地呆在这儿。为此,你的手脚得失去自由。若不然对我来说,会很危险的。知道么,我要把你绑起来。”

品川的“影子”连声音也酷似品川,他慢条斯理地宣布了之助的命运。

可怜的青木之助转眼间就失去了行动的自由,被扔在了脏乎乎的地板上。

大获全胜的幽灵人得意洋洋地站在他身旁。

“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你的名字。你就是青木君吧?我还知道你的好朋友品川君。不单单是他,连你的妻子芳我也知道哟。哈哈哈哈哈!我的名字嘛,当然是叫品川四郎了。哈哈哈……你看看我身上有那点不像品川四郎呢?”

男人的手上、袖口上到处沾满了已变成黑色的血迹。

之助此刻的心情真是难以形容。折磨他、嘲笑他的正是这个和自己的挚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个人不仅是令他恨之人骨的、与妻子芳私通的家伙,而且还是一个凶残成的杀人恶魔。

“你,你给我说真话。你真的不是品川君吧。”

之助忍不住这样问道。

“怎么啦?如果我是品川,你又打算说什么呢?”

“如果你是品川君,我请求你。我保证不会将刚才看到的事情向旁人透露半句的。只是,我希望你把与我妻子的关系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是的,品川君,这就是我的请求。”

“哈哈哈哈,你还真把我当成品川君了。不过,很不幸,我不是品川。至于你夫人的事么,那就随你去想吧。你应该一直都了解的呀。”

之助不由得咬紧了牙关,痛苦地呻吟着。

“那么就请你老老实实地呆着吧。再见。”

幽灵人说完走出房间,“啪”地一声带上了房门,从外面反锁了。

之助躺在地板上,一连串的打击使他失去了思维能力,好长时间都没能回过神来。他从没想过影子品川是个凶残的杀人犯。第一次遇见他,是见他在九段坡偷钱包;接着是在红房子里见他与有夫之妇玩着奇怪的游戏;再接着是在鹤舞公园撞见他与有夫之妇私通……这许多事情早已使之助明白他不是个正派人,却万万没有料到,他会是个如此穷凶极恶的大恶魔。品川四郎曾经担心,这家伙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大谋,现在看来,这并不是杞人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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