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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两件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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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村再次见到里见先生已是一个礼拜以后了。一见面川村犹如老朋友似的亲热地问:“啊,您上哪儿去了?我来看过您几次了呢。”

白发的里见先生脸上仍架着那副大墨镜,他微笑着说:“实在对不住,我因有些私事到Y泉去了几天。”

“是啊?那可是个美妙的地方。”

“是的,非常美妙。”里见表示赞同。

“对了,夫人对您的礼物大为欢喜。她叫我叫您说,这几天一定来拜访您。请多多关照。另外,夫人还一再让我转告您,请您光临作客。怎么样,到大牟田家去一次吧?”

白头发的里见先生摇了摇头,说道:“不,过些日子再去拜访吧。我虽怀念敏清,同瑙璃子夫人却素不相识;而且,我这般年纪还奇怪地面子,不太喜欢同妇女打道。她越美,我越会发窘;不过,就是礼节的,我也要去拜访一次。请转告她。再过些日子吧。”

川村仍不放弃努力,起劲地说道:“那太遗憾了;不过,要是您能见瑙璃子一眼,那么您虽是个白发老翁,也准会相见恨晚的;而且,尽管您要推迟访问,看来夫人也会来的,来让您大吃一惊。”

“哦,她是那么美吗?”里见似乎很有兴趣。

川村有些忘乎所以,得意地说:“故世的大牟田君常夸她是日本的绝代美人。我也认为是那样的,有生以来还未见过那样的女哩,容貌漂亮那是不是说的;从说话的声音。举止以及灵活的社手腕,都无可非议,真像她的名字一样,是个瑙璃般的美人。”

“那可危险啊。那样漂亮的孤孀在社界抛头露面,确实十分危险哪。”

“不,这一点请放心,有我这个故子爵的密友跟着,虽然我能力有限,夫人的一切都由我护卫。贞洁的夫人是不会经不起那些诱惑的。”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有您这样一位杰出的保护者,我就放心了。不,与其说是保护者,我看你做夫人的丈夫也是当之无愧的。哈哈哈哈哈,哟,这可有点儿失礼了。”里见先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哈哈哈哈哈,我……不过,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从心里着瑙璃子。不,或许说尊敬她更合适些。为了保护夫人,纵使要像昔日的骑士那样赌上命,我也在所不惜。哈哈哈哈哈。”

瑙璃子坐在她卧室里宽大的梳妆台前,边把玩那五粒亮晶晶的钻石,边问陪在一旁的川村:“里见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什么时候来拜访我?”

川村走到她的背后,双手搂在瑙璃子圆润的肩,说:“啊,里见先生嘛,他可是个好人哩,他的财富也着实叫人惊叹。”

“那么,我去拜访他吧,作为礼节,我也应去对他表示谢意的。”

这天晚上,在川村的陪伴下,瑙璃子来到S饭店,走进里见先生套房客厅。瑙璃子目不斜视,仅凭女的直觉,已感知这客厅的豪华奢侈。她身穿美丽的和服,那上面是娇嫩的花卉的图案;头上、指上佩戴着耀眼的钻石。脸上化着淡妆,散发出扑鼻的芳香;饱满、小巧的嘴唇上抹着口红。里见先生从房间里走出来迎接他们,出现在瑙璃子面前的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不知何故脸上戴了一副金边大墨镜。瑙璃子对里见先生一见她之下震颤的模样很满意,令她想起已故的丈夫和情夫川村对自己的迷恋,瑙璃子在心里微笑了。

川村急忙为他们作了介绍,瑙璃子斯斯文文地向里见先生问候,里见先生才大梦初醒般地请他们随意地坐下。

三个各随己意,一边呷着茶,一边海阔天空地谈了起来。不知为什么,瑙璃子与里见先生一见之下,便说出了许多心里话,也许是那五颗钻石的作用吧?

瑙璃子说,由于自己没能为已故的子爵生下子嗣,按照亲属会议商定的结果,就要搬出大牟田府,住到别邸去。

“您是子爵家的远亲,您觉得他们这样对我公平吗?”

里见先生完全像个绅士般地安慰她说:“哦,您不用烦恼,您是那么的美丽,将来一定会很幸福的。我若有机会能为夫人效劳,那将不胜荣幸之至。”

瑙璃子微微皱起的眉头放松了,鲜花般的笑容重又回到她迷人的脸上。大家闲谈了一会儿,里见先生站起身来,说:“失陪了,我去一下洗手间。”走了出去。

川村悄悄坐到瑙璃子的沙发上,偎近她,握住了她的手。

“别这样,里见先生要回来了。”瑙璃子娇嗔地嘟哝道。

“哎,没关系。里见先生也略有所知了。他还说我们是般配的夫妻哩。”川村嬉皮笑脸地说。

突然,屋里变得一漆黑。

“唉呀!”瑙璃子轻轻地叫了一声。

“好像是停电了。”川村说道。

黑暗中,两个模模糊糊的东西隐约显现出来,接着慢慢变成了可怕的形状。在黑暗的空间,两只眼睛,两只分别有半领榻榻米那样大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怒视着他们。这双眼睛决不是初次见到,哦,对了,是死去的大牟田敏清的眼睛,被放大千百倍,此刻正在黑暗中对着他们怒目而视。

瑙璃子一声惊叫,紧紧地抱住了川村,而川村强忍着,望着巨眼,腋下、额上冷汗直淌。

电灯突然亮了,里见先生推门回到了客厅。

“唉呀,怎么回事?”

瑙璃子和川村像是见到了幽灵,茫然的眼睛怯生生地四下环顾着屋内,额头上挂着汗珠,嘴唇发干,面无人色。

“哦,没什么。突然黑了下来,受了点惊。”川村辩解似地说着,悄悄嘴唇。

五天之后,里见发出了这样的请贴,邀请两位客人到饭店聚会:

老夫今在郊外购得到别墅一座,拟于15日为此设宴。如能光临,不胜

欣喜。请于当日午后1时到S饭店,由老夫陪同乘车前往别墅。

按照请帖准时前来聚会的客人是川村义雄、大牟田瑙璃子。

人一到齐,他们便坐上当时S市还很罕见的一辆汽车,前往目的地。

“我们好像还没问过那座别墅的所在地呢。真奇怪,里见先生好像故意瞒着我们似的?”汽车驶出市街的时候,川村忽然注意到这一点,不解地问道。

“想让你们大吃一惊啊!哈哈哈哈哈。”里见好像很滑稽地笑了起来。

突然,川村发疯地叫道:“唉呀!这条路不是往Y泉去的吗?这么说别墅是在Y泉附近买的?”

“猜得很对,正是这样。我的新别墅位于Y泉的尽头。”

听了里见的回答,川村和瑙璃子不安地对视了一眼。之后,两人都缄口不语,脸色好像也不太好。

“喏,诸位,我买的房子就是这儿。”

汽车停下的地方,正是大牟田家小别墅的房前。

客厅从隔扇到榻榻米全变了样,布置得焕然一新。

里见先生动情地对瑙璃子说:“夫人,听说大牟田家的别墅要拍卖了,我不忍心它落入别人的手中,就把它买下了。事先没有告诉夫人实情,想来夫人不会介意吧?”

“哪儿的话。里见先生,真是奇缘呐。我曾在这儿养过一段时间的病。”瑙璃子的脸色慢慢地恢复过来,显得应对坦然从容。

“哦,夫人身体欠佳吗?”里见先生很关心瑙璃子的健康。

“是啊,那时先夫得了伤寒,住了三个月的医院。他病好之后大约两个月,我也跟着生了场怪病,就在这别墅里养了几个月才痊愈的。”

说着话,里见先生带着他们从一个房间转到另一个房间,所有的房间都同瑙璃子来洗泉的时候大不一样了。只留一间郁的房间丝毫没有改变,那就是瑙璃子住过的病房。

在这间房里,川村首先惊愕地盯着地板上的一件东西。难怪他那样盯着,那儿放着一只与这间古色古香的房间不相称的新桐木箱。

“那是什么?既不是茶具,也不是木偶箱,好像是有些来由的呢。”

“来由?这样东西有着十分可怕的来由哩。”里见郁地说道,“我一买下了这所房子,就派人重新收拾房间和花园。我的佣人在整理庭院时,想把那棵枫树移栽一下。在挖树根的时候,发现了这件触目惊心的东西——一个刚生下来的婴儿的体装在小木箱里埋在那儿。可能是什么人溜进这座空别墅生下了死婴;或者是不能使之生存的私生子,一生下来就马上被亲生父母杀死了。”

昏暗的室内,两张惨白的面孔宛如魂一般。

“那,孩子呢?孩子呢?”沉不住气的川村声音凄然颤抖。

“事情可玄乎了。那个婴儿简直像刚生下的一样,一点儿也没有腐烂,仍以死时那副姿态睡在箱子里。真是固执啊!可能那是小东西要生存的魂吧?不,恐怕是受妇欺骗的丈夫那颗仇恨的心所致吧?”

“那,那孩子吧,那孩子呢?”川村心不在焉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请看,在这儿。”里见快步走进屋里,掀开那只桐木箱的盖子,从里面取出一只大玻璃瓶,放在他们面前。

这当儿,突然“啊”的一声尖叫,面如死灰的瑙璃子闭上眼,倒在川村的怀里。瑙璃子吓得竭尽最后一点气力,昏迷过去了。

玻璃瓶里,一个浑身皱巴巴、灰乎乎的婴儿四肢弯曲,翻着白眼,一动不动地瞪着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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