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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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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你说是宾馆老板的老婆?”

三郎从未听说过宾馆老板有妻子,但此时进藤也不可能说谎。那么由于什么缘故,宾馆老板故意隐瞒了这件事。但不管怎样,这宾馆的老板葬身于森林洞中也的确有点奇怪。

“你怎么知道的?”

三郎刚问完这句话,火柴就熄灭了。进藤赶忙又划着了一根,而对于三郎的发问根本不予理会。他渐渐焦躁起来,快速地在空地周围转了一圈后,一溜烟跑进了那狭窄的暗道中。就连他这号人肯定也害怕起这四周的骨骸、体而坐立不安。

随后的一段时间,进藤发疯似的,就像三郎他们刚才一样,重复着无意义的工作。不久暗道中响起他欣喜的叫声,听上去有点凄厉。

“喂!你们快来帮忙,从这可以逃出去……”

听到这话,本已绝望,呆在原地的两人嗖的站了起来。随即争先恐后地沿着石壁,朝着黑暗中发出声响的地方跑去。

“这里,这里!”

进入暗道,走了一截,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了进藤的声音,他正划着火柴。定睛一看,那里洞比较宽敞,石壁的一处呈现出换形的地面,看的出挖掘工作已经开始了。进藤那把短刀直直地插在那被捣得乱七八糟的地面上。

“啊!是土。”

两人发出欢叫声,拣起掉在附近的石块,抓住不放,冲着地面就挖了起来。那土层有多厚?从那挖掘果真就可以逃到地面上去吗?当时他们根本就无暇考虑这些,本能的力量驱使着他们。真是惊人啊!在短短的时间内,凭着三个已半疯之人的力量竟然挖出能容一人大小的凹坑。

“照这样下去,我们就可以得救了。”

他们逐渐有了勇气。三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短刀、石块撞击地面声在黑暗中凄厉地响着。洞之中,无法分清白昼与黑夜。由于进藤和三郎他们都没有带手表,所以就无法估算自己已被活埋了多长时间。但他们心理上感到好像已干了足足一个月了。随着挖掘工作的进行,那开始看上去柔软的地面逐渐变得坚硬。不仅如此,随着工作难度的增加,剧烈的疲劳感、饥渴感也排山倒海般地袭扰上来。如果百分之百没有逃生之路的话反倒好了,正因为他们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这挖掘工程上,正因为这是惟一的逃生之路,三人才会更加焦躁不安。他们稍事休息,就又继续长时间地劳作。由于平时干活太少,三郎他们的手掌都被磨出了水泡,这些水泡很快就被磨破,满是血的六只手就像机器一样工作着。

为何要被活埋这一疑惑,对进藤的敌意、畏惧,黑怪物到底是谁,定君的体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切的一切,当时根本就没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当时他们考虑的是自己会不会挖到一半,倒地而亡,还是挖通上层,逃离洞。不管怎样,那时他们处在生死关头。

最后,也许是惯产生的效果,三人已完全沉醉于工作。尽管他们自身没有意识到,但那挖掘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不知不觉,已挖出有五六百米大小的凹坑来。挖出的土一旦堆满,就会有人自觉地将土抬到里面的空地上。

“啊,哈哈哈,算我们倒霉。”

突然三郎大笑起来,打破了长时间的寂静。那是发狂似的笑声。其他两个人想他是不是神经错乱了,不由地停下手中的活。

“啊,哈哈哈,算我们倒霉。这前头想挖也挖不了。到头了。看这岩石表面。”

专注于干活的另两个人总算听明白了,伸出早已发麻的双手,摸了摸前方的岩壁。首先碰到土层,再往前就是结结实实如铁般的岩石。他们慌了,上下左右地到处找寻着,但始终也没有发现岩石的裂缝;

进藤又划着了一根火柴。其眼前整个一面都是土,内里清清楚楚是一块略显绿色的大岩石,仿佛正在嘲笑他们的愚蠢。

23

长时间劳动带来的极度疲劳感以及再不可能从此洞逃生的绝望感,令三人蹲坐在刚刚挖好的凹坑里。即使想相互看一下也因没有光线而作罢。彼此只能听着他人发出的郁郁不乐的叹息声。

这个大洞真的全是岩石构成的吗?在其他地方是否会有与这里一样柔软的土层?如果有而没找到,这一小小的失误将导致他们丧生于此。再有,那被大岩石堵住的入口处说不定很薄,如果花费与挖这凹坑相同的劳动力,或许可以逃出去。他们终究有点不甘心,思索着以上的问题。

“再去别的地方找一找,现在就趴下还为时过早。”

三人中,原本力最旺盛的进藤此时也有气无力地哼哼着。

“但我们已经体力不支了,哈哈哈。”

植村困难地呼吸着,自暴自弃般凄惨地笑着。他看上去已彻底绝望了。

“别说丧气话。这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刻。难道你就不想活了。够了,我们再找一遍。要不听劝,我就要狠狠揍你一顿老拳。”

到这个时候,植村也不会怕挨揍,只不过他们还是有点不死心。野崎和植村舒展了那疲惫的已失去知觉的腰身,跟在进藤的后面。

“还有几根火柴?”

走在前面的进藤,老道地问到,细心得让人感觉不是他。

“不到十四根。”黑暗中,植村认真数了数,怯怯地答到。

“足够了,点一根,尽量燃烧得长一些。”

火柴被点着了。青黑色,犹如地狱小路的暗道一直延伸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随后的几个小时内,悲惨的生死抉择继续着。整个暗道都被搜寻过了,但凡有一点看似柔软的地方,都尝试着挖过。但最终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另外三人还使出吃的力气,或推或打那入口处的大岩石,但那块石头纹丝不动,坚如磐石,根本无法想像它有多厚。最后他们又折回洞尽头的空阔地,试图在那儿的岩壁上凿出脚孔,顺着岩壁爬到高高的顶上,一直到达那个盖板的下方。但对于只有小刀,再无其他工具而言的他们来讲,光凿一个脚孔就要花费整整一天。恐怕还没登几米,死神就要光顾了。

“已经没救了,已经完了。”

进藤叹着气,终于承认不行了。现在到了这个固执己见、不肯轻易服输的大坏蛋都绝望的时候了,更别提那两个人,早已是有气无力了。真的一绝望,那一直忍耐着的饥渴一下子就侵袭上来。火烧般的喉咙下,干瘪如煎饼的胃锥刺般痛着。他们自己感觉困在这个洞中已有数月之久,实则才两三天。由于他们不吃不喝,再加上心力憔悴、剧烈运动,现在这比死还痛苦的饥渴折磨他们也就是必然的了。

谁都不说话。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三个小生物垂死地躺在那里。沉重的睡眠感开始发挥效力。不能睡,不能睡,他们拼命睁开眼睛,但即使睁开,周围还是墨一般的漆黑。他们甚至分不清何时睡着,何时醒着。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猛的睁开眼,侧耳倾听,四周是一片墓中的静寂。呼吸是否停止了?也听不见另外两人的呼吸声。突然间不禁想他们或许已经死了。但自己连悲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火柴还有几根?”

长时间的沉寂后,从远处不知何方,传来呻吟般的声音。那是进藤在打听火柴够不够。即便现在,人的本能还是惧怕黑暗的。

接着又沉寂了一段时间。如果无人应答,问话的人也就没有再问的力气了。就在那时,从某个方位,传来窸窸窣窣如虫鸣的声响。

“还有三根。”

植村总算数清楚了。

这时,进藤所在的角落传来喀哧喀哧解带子的声音,很快一件柔软的东西落在植村的鼻尖前。

“把那个点着,或许亮堂点。”

进藤脱掉了和服,想用它点起篝火。他已经无法忍受这地狱般的黑暗了。野崎和植村也一样。植村划了几下都失败了,最后总算划着了。顿时一布就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巨大的空洞黑红黑红地映照在远处的各个角落。恐怖的秃头妖怪,更加清晰地在他们身后的石壁上晃动着。他们蹲坐着的对面,那个叫定君的宾馆老板,就像活着的木偶一样躺着,其前方的空地上,各种各样的白骨闪闪发光。三个人总算可以相互好好地看一下对方的脸了,每个人的面孔都是青筋凸起,整张脸如垂死的病人一般憔悴,面颊上眼窝深陷下去。相视的一瞬间,他们换了一下幽灵般凄厉的笑容。

24

“啊!水。”

突然,进藤失声大叫着跳起来,不知从哪来的力量,像疾风一般扑向空地的一角。那里有一个小四坑,里面残存着少量的水。

“是水,是水。”

野崎和植村看到那个凹坑后,也像疯了一样跳起来,互不相让,朝着那水坑冲过去。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像三头饥渴之极的野兽。

他们在水坑旁,不顾一切地捞起水就喝。哪怕是一滴水也关系着他们的生死存亡。最后,这三个人的头在水坑上相互折叠着,抵撞着,像狗一样啪嗒啪嗒地着水。在混沌的光线下,根本无法辨别那究竟是清水还是腐水,说不定是人的血水,其实即便这样也管不了那么多。不管是泥水还是什么,对于他们而言都犹如甘露。很快,那小小的水坑就见底了。

即便是短暂的喜悦,即便由于摄取了少量的水分,接下来的将会是更加难耐的饥渴,他们毕竟可以暂时忘却一下胃之苦痛。觉得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一样。但与此同时,方才那已麻痹的心灵之痛又开始更加残酷地折磨起他们。

“为什么我们会遭此一劫。根本役有想到。”

野崎说道,仿佛到此时才想起来一般。之前,他们光想着如何从被活埋的境遇中逃出去,拼命地干着挖掘逃生的工作,无暇考虑其他任何事,而现在他们已经完全绝望,刚才补充的水分又给了他们一些思考的气力,他们的话题终于转到这一方面来了。

“明白为什么又有屁用。对于我们这些必死无疑的人来说,管它什么被活埋的原因。比这个更重要的是谁来掐住我的脖子弄死我。一想到很快就要活活的饿死我就受不了。野崎君,拜托你了,掐死我吧。”

已经毫无斗志的植村第一个自暴自弃起来。

“不要这样,人十天二十天不吃也不一定会饿死。我们为什么会遭此一劫,想着这个问题时,说不定会顺带着想出逃生的办法来。幸亏刚才补充了点水分,难道不应该趁这个时候好好想一想吗?集中三个人的智慧,不可能想不出办法来。”

野崎似乎还有点不甘心。

“事实上,刚才我就一直思考着这件事。”进藤若有所思的应和着。“但你们到底怎么进入这个洞的?”

“对,谈谈这个。我们先说,完了后,你也将经过说给我们听一听。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于是,野崎就将他们被活埋于洞之前的经过,完完全全地讲述出来。那时三人不约而同地又凑到原来的篝火旁。进藤的和服已经烧尽了,那残烬泛着红光,仅仅能辨认出相互的脸。植村迫不及待地脱下自己的和服想放在残烬上燃烧。“即使没有光亮也可以讲话。”进藤阻止到。他不愧经验丰富,为了以后暂时储存一些柴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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