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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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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就算他们猜测到事情的真相,就算进藤的推理无懈可击是正确的,他们的命运依然没有改变,还是黑暗、腐肉、遭人唾弃的畜生行为与死亡。

“再找一次出口,怎么样?”

终于恢复神的植村难奈寂寞,不甘心地说着。

“傻瓜,刚才我们不是拼了命找过了吗?到了现在,凭这虚弱的身体,即便找到了似乎能出去的地方,你又能动吗?”

“那是不行的。这个洞全是岩石构成的,不是人造的。正因为是天然洞,所以不管你怎么折腾也是白搭。”

野崎和进藤七口八舌地将植村的提案付之一笑。但说归这么说,人的不甘心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他们又站了起来,宝贵的火柴已经用完了,只好在黑暗中用手摸索着走。尽管如此,他们又开始探寻出口。

当然,这样我决不可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光明。三个人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后很快就疲倦了,肉体的疲劳伴随着神的绝望,他们又在洞中摆出各种睡姿,如烂泥般横卧着。

这样,空腹的苦楚又要袭过来。但在这种苦楚把他们弄得癫狂之前,谁也不想摸到黑暗中的那个角落重复野兽的行为。在作为人的意识还残存的情况下,不仅仅是恐怖,哪怕闻一下那怪味都想让人吐,因此都害怕过去。

随后,在那种状态下,黑暗与静寂几个小时或几天地持续着。他们每一个人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昏昏地睡着,稍微清醒一点,便懒洋洋地嘟嘟囔囔地说着话,如果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就尽量不发出声响,爬到那堆腐肉边。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洞外犹如仇敌相互怒目而视的进藤与另两人,在洞内却让人感到非常亲密。特别是进藤和野崎,他们共同的人落入他人之手,那个凶手就是将他们活埋于此的宾馆老板,由此他们抱有奇妙的同感,相互喊着蝶的名字,相互讲着蝶的事情,也算是心理安慰吧。他们各自在黑暗中描绘着蝶的样子,甚至听到了她的声音。而且蝶那媚人的姿态,或是那甜美的声音总是与对方的脸与声音织在一起。例如在野崎的眼中,进藤和蝶重叠在一起,纠缠在一块。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让人感到他们相互间不抱有敌意,反而是一种友,一种难以理解的怀旧情感。

但是这种状态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当那能稍稍填饱肚子的玩意一片不剩后,那可怕的饥饿之苦,又比刚开始时更加猛烈地侵袭过来。这一次三个人都不能不痛苦地呻吟了。漆黑之中,犹如屠牛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他们三人像芋虫一样在洞中扭搐着。即使这惨叫声能传到宾馆的房间里,那最多也是向作为敌人的宾馆老板求救,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救命,野崎君,我不行了,救命!”

突然间传来植村的声音,这与刚才的呻吟声不同,是一种异样的叫声。野崎觉得那是一种临死前的十分痛苦的声音,于是他在挣扎中好不容易循声爬了过去一摸,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什么也不说,可怕地扭在一起。再仔细一摸,被压在身下的是植村喜八,骑在上头,紧紧掐住植村嗓子的正是进藤。

“进藤,你干什么?”

野崎用那嘶哑干燥的嗓门叫起来。但是没有任何回应,沉默中的打斗像疯了一般继续着。为什么而打斗,到了现在已是不言自明了。进藤难奈饥饿,想把植村作为第二个牺牲者而倾其全力战斗着。最后时刻,他终于露出鲁心来了。

野崎猛然间产生一种类似于蝼蚁弱肉强食般的想法,既与进藤一起干掉植村。但很快他就抖了一下,回过神来,忍着疼痛想把进藤的手从植村的脖子上拨开。但是凭他的力量根本拨不动那已变成野兽的进藤。他又咬又抓,想尽了一切办法,但进藤的双手像青铜一样定在那里,纹丝不动。如果那时洞顶棚的盖板上不产生异样的变化,恐怕植村是必死无疑了。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从顶棚石盖如线的缝隙中,一种红光闪闪的射进来(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异样的红光)将洞内照得微亮起来。而且,那道红光忽明忽暗,很长时间,将近五六个小时从石盖的缝隙中照进来。或许是神作用,不时传来可怕的犹如地面震动的声音,时不时的大震动让人觉得洞的顶棚都快坍塌了。

对于这种突变,即便是进藤看上去也吃惊不小,借助红光朦朦胧胧可看见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植村的脖颈。于是植村就像从猫嘴中逃出的小老鼠,在那种时刻依然以令人吃惊的速度一下子跑进了通往森林的那条窄道中。在异样的光线下,进藤犹豫了一下,但那因饥饿而产生的兽很快占了上风,他没有去追逃跑的植村,而是向野崎扑过来。野崎好不容易才脱开身,他也以不同于寻常人的速度在洞当中到处乱跑。痛苦与恐惧织在一起的喊叫震撼着圆天棚。与此同时,头顶上方的不知缘由的红光与淡淡的烟雾混杂着如雨般流进,不时传来五雷轰顶状的大声响,大震动。让人感到是被天昏地暗的噩梦魔住一样。

32

沉浸于极大快感中的野崎三郎不知不觉中恢复了意识,就像是从隔着厚棉絮的对面,如雷般的声响与地震般的颤动将其从甜美的睡梦中弄醒一般。

他为了想出现在的位置和时间,不得不像婴儿爬行一样,花费了很长时间,令人着急地慢慢思考着。最后他还是将临死前的那段经过清楚地想了起来。植村、进藤与他被稻山宾馆的老板困在地下的洞中,在经过各种各样的争斗后,因疲劳饥饿而亡的。

“我已经死了一次了。但为什么又活了过来?是什么东西将我从融化般的死亡快感中搞醒过来?”

即使这样,他还是想到进藤与植村怎么样了,向四周一看,刚才他的腿部就觉得异常沉重,那里折叠着怪汉进藤的体,其姿势依然是想抓住野崎的模样。并且在通往森林的小道入口处,植村露着干瘪的肚皮悲惨地死去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苏醒过来的只有三郎一个人。

随着眼前如烟雾的东西逐渐散去,明白了许多事情。他为了确认那两人是否真的死去了,拖着毫无感觉的如本乃伊的身躯朝那边爬过去,但他突然意识到,这本应黑乎乎的洞中变得亮堂起来,竟然可以查看起体。这让他吃了一惊。那是无意识中感受到了光明的感觉。那是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时的迷惑,是一种奇异的感觉。

不久就明白了那微亮的原因。洞高顶棚上的盖板,不知何时被取掉了,光线从那四方形的孔洞中照射进来。但让人费解的是,那上面应有宾馆等建筑物,可现在什么也没有,从那可以直接看见蓝天。那蓝天也是后来才明白的,刚开始时,灰色的天际间有星星闪烁,以为是晚上,事实上那是大白天的天空。三郎很长时间也没明白,从深深的地底看天空,即便是白昼也能看见星星这一道理。

其次引起三郎注意的是在他倒地的旁边,有一块四方形的石板深深嵌人地中。稍作考虑便明白了,那必定是顶棚孔上的盖板。不知是何原因从孔上脱掉下来。刚才将三郎弄醒的声响与震动就是由于那石板落下引起的。

但即便天棚的盖板脱掉下来,现在也没有获救的希望。尽管如此,也许是光线射进来的缘故,三郎那疲惫的心底莫名地亮堂起来。那早已不存幻想的地上生活,那里的各种乐趣又在三郎的心中复活了。

他现在切身地体会到经历过一次死亡的人决不想再死第二次这句话的含义。如果不是这样,他绝望之极,也许会咬舌自尽的。但当他考虑这些事情的间隙,出于一种可怕的本能,他的爪子与牙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动作着,用不久前还是伙伴的体去再次品尝那非人类的甘美。并且,闪动着野兽般的眼光,一个劲地想着逃脱困境的办法。

他从失去知觉到被落下的石板弄醒经历了多长时间,三郎一会觉得非常长,一会觉得只是一瞬间的晕倒,但后来明白自己在洞中几乎倒了两天。而且从他苏醒过来到恢复思考,活动硬化的血管与五脏,完全麻痹的手脚恢复常人的知觉,又花费了足足一天的时间。在那期间他一直过着让人恐怖的食肉兽的生活。

苏醒后的第二天,当太高高升起,将洞中照得透亮的时候,他的思考一下子活跃起来。恐怕从其被困在洞的那一刻起,潜藏在意识下的某个想法开始浮现到脑海中。那是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谜突然被解开时的感觉。就因为天棚上的盖板被搞开这一小小的变动,不可能的事成为了可能。三郎懂得即使圆锥形洞的高高顶部有一个小孔,也不可能攀登上去。但他想到了另一个乍听上去很幼稚方法。大声地呼救,说不定会引起通过孔附近的行人的注意。他当然试了好几次,可没有回应。他感到地面上好像一个人也没有。他异常地感到稻山宾馆呀,附近的小屋呀都没了踪影。

三郎对此可以发挥想像。孔上方的宾馆等建筑物消失,可直接看见蓝天这件事,从地下可感受到的地面上那空虚、寂寥的感觉,将这些与其失去意识前从孔缝隙所看到的血一样的火光呀,浓烟等放在一起想,就能明白当时地面上发生了火灾,山中仅有的建筑物被烧得一干二净。

这些暂且不问,对于三郎而言,当务之急是如何逃出这个洞。他稍微恢复了点体力便开始从事起这项工作。那是一场人力与自然力,体力与地球重力的血腥较量。

他先收集残存的带子与汗衫,将其撕细,缠成粗粗的绳子。从两具体上将所有的布类扯下,将散落在洞中可称之为纤维的东西收集起来。一尺也罢一寸也罢,绳子是必要的。

三郎就像传闻中的越狱犯一样,依靠难以想像的耐力,几乎花费了一昼夜的时间,用贫乏的材料制成一根长长的绳子。绳子的前端绑着一个掉落附近的活生生的人骨。他就那样将骨头抛向头顶上方的孔中,如果绳子钩住孔外的什么东西,就可以仗着它逃出洞

凭他的体力能否将绑在绳子前端的人骨正好抛到那个高度,并且是否能正好穿过小孔,钩住孔外的什么物体,这些是关系到他生死存亡的大事。他开始像疯了一样掷球。他曾经冷眼嘲笑过棒球选手,而现在却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是棒球选手,一边想着,一边用一种难看的姿势抛扔着。他以前做梦也没想到在自己的人生中会出现这种场面。这样悲惨地,拼命地扔球,他根本没有想到。

每动一下体,每当那扔出的绳头又落到地上时,会响起恐怖的回荡声。空荡荡的微暗的空洞底部,就像一只落入蚂蚁地狱的蚂蚁一样,小小的人可悲地挣扎着。即便能从洞中逃生,外面也是人迹罕至的深山。对大自然的恐惧,一个人的寂寞,都会紧紧地压迫着他。

在那寂静巨大的无生物体内,只有一个无论是哭是叫都没有作用的半狂乱的相扑者。无形的大自然比所有的猛兽毒蛇都要可怕。那是一种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恐怖。

三郎在几个小时内,为了那豁出去的投绳工作,不知花费了多大的努力,有时都想哭。不管怎么投,那生手投出的球总是远离靶心,窝囊地落回到原来的地面上。仅差一寸没有碰到孔,随后几小时又是翻来覆去地扔,毫不容易绳子的前端穿过了小孔,由于没钧住任何物体又滑溜溜地落下来,那时有好几次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但从他开始扔绳索起的第二天傍晚,不懈的努力得到了回报。绳子的前端牢牢地挂在了小孔的外头。狂喜的三郎一抓住绳子就拼命地向上爬。一米,两米,最初的一段时间,他很快就离开了洞底。但是爬到绳子的中间,那疲倦的手腕便不听使唤了。不管怎样拽,手指依然停留在原地。不久坚持不住了,他又哧溜溜滑了下去,掉到底部。

休息过再爬,休息过再爬,凄惨的努力继续着。两个手掌被擦破了,满是血,全身湿乎的满是汗脂。

死亡的恐怖,仅仅是对死亡的恐怖,使其完成了这几乎不可能的工作。不久,他那乱糟糟,如纸屑般的身躯出现在小孔外,宾馆那火灾之后的灰烬上。

33

第二天早晨,三郎被露水打醒,毫不容易从灰烬中爬起来,并像幽灵一般在宾馆的废墟上逡巡。果然不出其想像,稻山宾馆以及附近的小屋都被烧得荡然无存,烧剩下的本材也似乎已收拾停当,在遍山的绿叶中,只有这里留下一块难看的灰色空地。当然,这附近毫无人迹。三郎恍如梦中一样。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太奇怪,如果不是他自己亲身体验,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个事实。

树木的嫩叶在微风中轻拂,谷间的溪流、小鸟的脆鸣都让人感到这是在晴朗的春之山中。三郎虽有复苏后的喜悦,但数日幽暗地狱中的异样回味,让他不能尽情地享受这人世间的春天。不仅如此,他反而对那可怕的地底世界,罪恶的黑暗产生了一种甜甜的乡愁。

他茫然地站在那里。他真想立即跑出去,但又搞不清到底去哪儿。现在,满是灰土的身上几乎是一丝不挂。他为了这身必须收集附近的树叶。

恰逢那时,他看到从森林的那一边,一个眼熟的附近烧炭小屋的十五六岁的少年边哼着歌边朝这边走来,是躲起来了,还是喊住他问问情况。犹豫间那少年也注意到他那怪异的样子,一下就站住了,像看见什么恐怖的野兽一样,满眼畏惧盯着这边。

“不要慌,是我!”

三郎无奈中向他招招手。

“是我,住在宾馆里的画画人。”

这么一说,曾经相识的这个孩子应该明白了。但不知为何,他反而朝后退去,口中说道:“如果你是住在宾馆的画画人的话,不是已经被烧死了吗?”

那孩子怯怯地说着让人很难理解的话。

“被烧死了?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不认识我了?”

“不认识,不认识。”

三郎一下子想起来了。数日地狱中的煎熬,对死亡的恐惧已经彻底改变了他的容貌。曾听说过有人因为激动在一夜之间变成满头白发。现在自己虽然看不见自己,但肯定是眼窝凹陷,脸上满是死人般的皱纹。无论手脚乃至全身每一处都没有原来野崎三郎的影子。

从叫住那想逃跑的少年到让他明白自己不是怪物,再到让他说出宾馆火灾的前前后后,三郎花费了不少时间。最后野崎终于明白了一个惊人的事情。

综合少年所说的,火灾原因虽不清楚,总之大火是从宾馆内部烧起的,正好遇上强风,附近的建筑一个没剩都被烧光。宾馆中的服务员、住宿者以及附近的人都获救了,但有四人去向不明。宾馆老板、进藤、野崎三郎、植村喜八。而且在宾馆的残骸中发现了与失踪人数吻合的骨,因此不仅是村里人,就连警察也相信他们是未来得及逃跑而葬身火海了。

但事实上除了宾馆老板外,其他三人没有被烧死。而且如果再没有别的失踪者的话,那就有点不合常理了,即那三具骨是从哪来的?

不用研究这些道理,其实当从少年嘴中得知除四人之外都获救时,三郎的脑中就闪出一个记忆,浮现出在洞底进藤所讲述的奇怪的白骨之谜。宾馆老板顶开洞盖板,吓唬惊慌的进藤时,怀中不就抱着几个骨吗?这是怎么回事?当时不论是讲话的进藤还是听者的三郎他们都搞不清楚,现在这个谜底揭开了。

宾馆老板这个可怕的食人魔王,被知其过去罪行的进藤所威胁,被野崎三郎怀疑是杀死蝶的凶手,再加上假侦探植村的来到,让其惶惶不可终日,一旦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就坐不住了。他一边装作满不在乎,一边不停地监视着他们。在无底池沼的森林中偷听三郎与植村的讲话也是因为心理恐惧,当被三郎他们发现时,这家伙下了决心,将这三人与那可怕的秘密一起永久地埋在地底深处。

烧毁宾馆也是其消灭证据的一个手段。同时在火灾残骸上放上与他及活埋三人人数吻合的骨(那都是他不幸牺牲品的骨),让他们的消逝不会引起任何疑问。而且不用说,这个食人魔王本身一定躲在某个角落里。

三郎很快就明白这些事情了。宾馆老板还在某处活着这一点让三郎来了神。只要抓住他,就能确定自己的人蝶到底是死是活。如果已经被杀害了,正好可以复仇。归根到底,三郎把这,即把寻找宾馆老板这件事当作其生存价值。

但当他与烧炭少年站着讲话的时候,三郎的胸中一种异样的感情蠕动起来。最初,那是某种肉体上的疡痒感,很快他吓了一跳,刚才他的眼睛就像钉子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对方露的大腿一带。那儿,狐色的,如橡胶球般富有弹,丰腴的肉儿滚滚地动着。三郎甚至感到从那皮肤上生起的一种香气。

于是,他那秃鹫般弯曲的手指就想勒住少年的细脖子。

“我有事,先走了。”

少年对三郎那近似于神错乱的凝视感到恐惧,刚说完这句话就像逃一样走了。三郎的双脚龌龊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要跟着追上去,但他的理智让其咽了一口又一口的唾沫,总算制止住了。

我们的主人公野崎三郎,如读者们所知道的,生来就是个有异常嗜好的人。对于异,对于食欲,他都是个极不正常的人。因此,现在这种缠绕着他的人肉望说不定本来在其体内就有萌芽。经过洞中可怕的体验后,这种欲望一下子就不可遏止了。

他站在火灾残骸上一动不动。现在,对蝶的思慕,对宾馆老板的憎恶,悲惨的只剩下一堆白骨的植村喜八、进藤,以及让人骨悚然的人肉嗜好,这些鬼怪迷离的东西在他的心中乱七八糟地织着。

不知何时,薄暮开始包裹住这个新的食人鬼。在这山中废墟上,他一个人,看上去已不再是往日的野崎三郎的的一个人,满脸狰狞,一直一直,像化石一般竖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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