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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原旨读法、新说西游记总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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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张书绅《新说西游记》总批

《西游》一书,古人命为证道书,原是证圣贤儒者之道。

至谓证仙佛之道,则误矣。何也?如来对三藏云:“阎闽浮之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多多佞,多欺多诈,此皆拘蔽中事。”彼仙佛门中,何尝有此字样?故前就盂兰会,以及化金蝉,已将作书的题目大旨,一一点明,且不特此也,就如传中黑风山、黄风岭、乌鸡国,火焰山、通天河、朱紫国、凤仙郡,是说道家那一段修仙?是说僧家那一种成佛?又何以见得仙佛同源?金丹大旨,求其注解,恐其不能确然明白指出。真乃强为渺幻,故作支离,不知《西游记》者也。长春原念人心不古,身处方外,不能有补,故借此传奇,实寓《春秋》之大义,诛其隐微,引以大道,欲使学业焕然一新。无如学者之不惜也,悲夫!

《西游》又名《释厄传》者何也?诚见夫世人,逐日奔波,徒事无益,竭尽心力,虚度浮生,甚至伤风败俗,灭理犯法,以致身陷罪孽,岂非大厄耶?作者悲悯于此,委曲开明,多方点化,必欲其尽归于正道,不使之复蹈于前愆,非“释厄”而何?

《西游》一书,以言仙佛者,不一而足。初不思佛之一途,清静无为,必至空门寂灭而后成。即仙之一道,虽与不同,然亦不过采炼全真,希徒不死。斯二者,皆远避人世,惟知独善一身,以视斯世斯民之得失,漠不相关。至于仁义礼智之学,三纲五伦之遭,更不相涉。此仙佛主事也,今《西游其文无为,是以读之亦觉无味。《西游》是把理学演成魔传,又由魔传演成文章,一层深似一层,一层奇拟一层,其实《西游》又是《西游》,理学又是理学,文章又是文章,三层并行,毫不相背,奇莫奇于此矣。理学理,究其渊微;热闹者,观其故事;好文墨者,玩其笔意。是岂别种奇书,所可得同日而语也?

《西游》凡言菩萨如来处,多指心言。故求菩萨正是行有不得,则反求诸己,正是《西游》的妙处。圣叹不知其中之文义,反笑为《西游》的短处,多见其不知量也。

《西游》凡如许的妙论,始终不外一个心字,是一部《西游》,即是一部《心经》。

通人读书,只往通处解,所以愈读愈明;不通人读书,只往不通处解,所以愈读愈不明。即如郑庄公名寤生,此原不过作者下此一字,便好起恶字,以与后段叔一句,作一文章关照。在读者,不过看通其文意即了,何必定深究其所生?况此不过一名,初无甚紧要关系,在为父母宥,原无所不命,而当日未必亦于此,即有心,在后世就生出许多的议论见解。呜呼!郑国远矣,固不得趋而视之,庄公没矣,又不能起面问之,若必如是解,则晋文公名重耳,岂真两重耳朵耶?曹名阿瞒,岂又瞒其父之所生耶?诚如是,则世更有以鸡犬牛羊命名者,不知又当作何解?在古人未必有此事,在后世则强要作此解,不过徒以文字之相害耳,乌足以读古人之书,乌足以解盲人之书也?

《西游》一书,不唯理学渊源,正见其文法井井。看他章有章法,字有字法,句有句法,且更部有部法,处处埋伏,回回照应,不独深于理,实更于文也。后之批者,非惟不解其理,亦并没注其文,则有负此书也多矣。

天人命之学,东山泅水之书,已无不道。诗词传赋之文,周秦唐汉之时,已无不作。降而稗官、野史之传奇,多系小说。虽极其工灵巧,亦觉其千手雷同,万章一法,未为千古擅场之极作也。孔子云:“述而不作。”盖上焉者,不敢作,下焉者,又不肯作。回翔审视,几无可下笔之处矣。长春计及于此,所以合三者而兼用之,本孔、孟之探心,周、汉之笔墨,演出传奇锦绣之文章,其中各极其妙,真文境之开山,笔墨之创见。写一天宫,写一地府,写一海藏,写一西天,皆前代之所阁笔,后世之所绝无,信非学贯天人,文绝地记者,乌足以道其只字也?自古学已远,文尚富丽,或以夸多,或以争幻,此不过一大书店,藏经柜耳。五尺之村童,录之有余,何足以言文,又何足以为奇也?

人生学业不成,皆因物欲多故。外边的魔障,即是内里的私欲,故云:“心生,种种魔生也。”若一直写去,未免腐而无味。看他形容钦食之人,则写出一蝎子;言非礼之视,则画出一多目怪。写得奇异,状得更奇异。

《西游》自贞观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起,一路编年纪月,历叙寒暑,魔怪本于,克复顺乎四时。此乃以山岳作砚,云霞作笺,长虹为笔,气化为文。读之如入四时寒暑之中,俯仰其间,而奠识风云之奥妙也。

天地以太极生两仪四象,树木以根本发枝叶花果,人以一心生出仁义礼智,一身行出忠孝廉节。是人生在世,如同天地,如同树木。则学问文章,原本天地之自然。不是长春作出天地自然之文章,正是天地自然有此文章,不过假长春之笔墨以为之耳。夫天地至大,却不遍写。起首落笔第一句,先写一东胜神州,写一花果山。真是妙想天开,奇绝千古。夫东胜紧对西天,神州紧对佛天。心之灵无所不通,故曰神洲;身之德行无所不备,故曰佛天。一东—西,一神一佛,以海比地,以西作天,由花结果,从地升天。自心生海岛,树长神洲,以见根深者叶茂,本固者枝荣。莫不本之气化,至理之本然。是以有天地,即有风云气化,有树木,即有枝叶花果;有人,即有仁义礼智之心,忠孝廉节之事。是风云气化,乃天地自然之文章;枝叶花果,乃树木自然之文章,仁义礼智,忠孝廉节,乃人生自然之文章,此方是夫子之文章。人若不读《西游》之文章,不知《西游》之文章,而欲以笔墨堆砌,强为文章,又乌睹所谓文章者也?

《西游》列传,大半伏于盂兰会,此即百样奇花,千般异果,故云明示根本,指解源流。西粱国,即是口舌凶场;火焰山,谓非是非恶海。贪酒好色,迷失本来之业;争名夺利,何有西天之路?荆棘丛林,不识法门之要,凤仙郡里,怠慢瑜迦之宗。心独故失,正应不服使唤之文;双鸟失群,却是回照多杀之旨。有师有徒,玉华州原非盂兰会,明德止至善,天竺国已伏化金蝉。白虎岭至至细,金(山兜)洞极隐极微。前伏后应,各传说来俱有源由。条目纲领,首尾看去无不关会。全部数十万言,无非一西,无非一游。始终一百回,即此题目,此即部法。

心本虚灵不昧,故曰灵台。返本还元,以复其本来之初,故曰如来,言如其本来之旧也。足以说灵山只在心头,可知如来亦并不在心外。凡如许的妙意,皆有生之所未见。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何以却写出许多的妖怪?盖人为气禀所拘,人欲所蔽,则有时而昏,是为不明其德者一翻。于是忠之德不明,则为臣之道有亏;孝之德不明,则子之道有未荆以至酒色财气,七情六欲,争名夺利,不仁不义,便作出许多的奇形,变出无效的怪状。所以写出各种的妖魔,正是形容各样的玻此德不明至善终不可止,而如来又何以见也?

三藏真经,盖即明德新民止至善之三纲领也。而云西天者,言西方属金,言其大而且明,以此为取,其德日进于高明。故名其书曰《西游》,实即《大学》之别名,明德之宗旨。

不唯其书妙,即此二字,亦见其学问之无穷也。

时艺之文,有一章为一篇者,有一节为一篇者,有数章为一篇者,亦有一字一句为一篇者。面《西游》亦由是也。以全部而言,《西游》为题目,全部实是一篇。以列传言,仁义礼智,酒色财气,忠孝名利,无不各成其一篇。理义微,起承转合,无不各极其天然之妙。是一部《西游》,可当作时文读,更可当作古文读。人能深通《西游》,不惟立德有本,亦必用笔如神。《西游》、《西游》,其有裨于人世也,岂浅鲜哉?

大学之效,有三纲领,五指趣,八条目。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经藏之数,有一万五千一百军四十八卷。

其中之三百里,六百里、八百里,十万八千里,悉照《大学》之数。故开卷以天地之数起,结尾以经藏之数终。

大学之道,至远至久,故要经历十四年,十八万千里,以见其道之至大至高,原非近功浅学者之所能造。是以一路西来,无笔不是《大学》,无处不是学道。讲大学之道,尤为极。

古人作书,凡有一篇妙文,其中必寓一段至理,故世未有无题之文也。后人不审其文,不究其理,概以好文字三字混过,不知是祭文、是寿文、是时文,是古文。不知是《出师表》写出老臣之丹心,还是《陈情衷》作出孝子之天。古人作书,原如风云展转,文理相因;后人批书,竟是秦楚各天,毫不相涉。是古人之作书,原自为古人之书,初不计后人之有批,殊不知后人之批书,只自为后人之批,并不问古人之所作也。

《西游》原本,每为后人参改笔削,以自作其聪明,殊不知一字之失实,其理难明,文义不可读矣。安得古本录之,以为人心之一快?

或问《西游记》果为何书?曰实足一部奇文,一部妙文。

其中无题不作,无法不备,乃即长春之一部窗稿,并无别故。

但人海以为方外之元微,而多歧其说,及细究其文艺题目。

则亦无可疑议矣。

按邱长春,名楚(处)机,道家北宗有七祖,长春乃其中之一。胜迹皆在东海劳山。时应元祖之聘,与弟子一十八人,居于燕京西南之长春宫,故此又称长春真人,盖即今之白云观也。

元人每作传奇,多摘取中节二十七题,以发明朱注气禀人欲之要,文章局面,似迥不同。不知其中之题目,则无丝毫有异。

“西游”二字,实本《孟子》引《诗》“率西”二字。

物欲不除,气禀不化,其德不明。其德不明,其民亦不新,至善不可止矣。看他先从气禀人欲,转到明德,又由明德,转到新民,然后结到止至善。一层一层写来,方见学问之有功夫,更见文章之有次第。

或问一部《西游记》,为何其中写了多少的妖魔怪物?夫妖魔怪物,盖即朱注所谓气禀人欲之私也。朱注讲的浑含,《西游》实分的详细。什么是个气禀?什么是个人欲?人如何便为气禀所拘,人欲所蔽,而具德便至不明?又必如何方不为气禀所拘,人欲所蔽,迨至不拘不蔽之际,此妖魔之所以尽去,而其德亦不昏矣。是朱注发明圣经,《西游》实又注解朱注。

气禀人欲,共拟二十五条,所以亦引二十五个题目,以明具义。凡人有一于此,皆足为大德之累,而其德已不明,又何以得见本来之所固有,而以止于至善也。

一部《西游记》,若说是文章,人必不信。再说是经书《大学》文章,人更不信。唯其不信,方见此书之奇。

一部《西游记》,三大段,一百回,五十二篇,却首以大学之道一句贯头。盖路经十万八千里,时历十四年,莫非大学之道,故开卷即将此句提出,实已包括全部,而下文一百回,三大段,五十二篇,俱从此句生出也。

三藏真经,盖即明新止至菩,故曰唐三藏。明德即是天理,故曰太白李长庚。《大学》原是大人之学,故云齐天大圣。看他处处抱定,回回提出,实亦文章顾母之法。

三藏真经,何以皆是五千零四十八卷,盖按《大学》之字数而言也。细查《大学》经传朱注字数;圣经二百零五字,十章一千五百四十八字,小注只云一千五百四十六字,不知何故?朱注三干一百三十三宇,序文五十六字,章传一百零五字,共合五千零四十七宇,尚少一字,其数不符。或计算朱之差,抑亦古今之异,然亦不可得而知矣。

人心只得一个,道心只有一条,心顾可多耶?然云《密多心经》者何哉?盖密音,静也,也,寂默也,圣人以此洗心涤虑,遇藏于密也。多心,即气禀人欲之私也。必须将此种心,条条涤诜,件件寂默,其德方明,而至善乃可止。此所以为《密多心经》,实克己之全功也。

一部《心经》,原讲君子存理遏遇之要,何以云色不异空?盖色乃像也,即指名利富贵之可见者而言。此原身外之物,毫无益于身心命,虽有若无,故曰不异空。又何以云空不异色?盖空即指修己为学之事也。人看是个空的,殊不知道明德立之后,禄位名寿无不在其中,与有者无少间,故曰不异色。由是观之,人以为色者,不知却是空,所谓“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者是也。人以为空者,不知却是色,所谓“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者是也。再观齐景公,有马千驷,伯夷叔齐,民到于今称之;孰有孰空,人亦可以概悟矣。玉皇张主,盖言心也;天蓬元帅,实蔽塞此心者也,卷帘大将,开明此心,九齿钉钯顿开心上之茅塞者也。克己复礼,原是心上的一部功夫。所以降妖捉怪,纯以行者之为首先要务也。

《西游》每写一题,源脉必伏于前二章。此乃隔年下种之法,非冒冒而来电。譬如欲写一猪八戒,先写一黑熊;欲与一铁扇仙,先写一琵琶洞;欲写一宝像国,先写一试掸心。不惟文章与文章接,书理与书理接,而且题目与题目接,妖怪与妖怪接矣。

看他如许一部大书,里面却沉沉静静,并无一字飞扬,齐齐整整,亦无一回长短。养成学问,练就手笔,读之最足以收心养

古人典籍多矣,何独《西游》称奇?且缁在萧寺,深为圣门之所不敢,儒流之所迸弃,何况和尚取经,更觉无味,尤属扯淡平常之甚者也。有何好处,能令海内称奇?予初读之,而不见其奇。继而求之,似有所得。然亦不过谓与世俗之传奇无异。再进而求之,方知有题有目,似一部乡会制艺文字。更加竭力细求,始知足一部圣经《大学》文字。迨知是圣经《大学》文字,其妙不可以言,其苦亦不堪再问矣。

《西游》一书,原是千古疑案,海内一大闷葫芦。但其为文,有据理直书者,有隐寓者,亦有借音借字者,更有止可以章舍而不可以言传者。

《西游》一书,原本真西山《大学衍义》而来。但西山止讲格致诚正修齐,末及平治两条,《西游》因之而亦如是。后至明祭酒邱琼山,始续而补之,详见《大学衍义》。盏西山讲的原是一部至之理学,长春作的却是一部绝妙之文章,其名虽有不同,而其义则一也。

如来住在雷音,大士又住在潮音,其寓意绝妙,总言学者格物致知,返本还元,陈诵读之外,再无别法。后人不悟不求自己之雷音,反求西域之雷音,舍却自己之潮音,转寻南海之潮音,其计亦左矣。

尝言著书难,殊不知解书亦不易。何则?盖少则不明,多则反酶,而言多语失,以致吹求疵,不知淹没多少好书,批坏无限奇文,良可惜也!

奇书最难读者,是查无书可查,问无人可问,有如一百件无头大案,全要在心上细加研究,非得三二年探功,恐不能读出其中之妙也。

如来何以单要坐莲台?盖莲取其出污泥而不染,以喻学者返本还元,尽复初,非去其气禀人欲,旧染之污,而不得知其本来也。

夫何以为观音大士?盖士为学者之通称,故曰士。观音乃所以学大人之学者,故称观音大士,此指无位者而言,故又称白衣大土。看他把方外的许多名目,全然附会成一部理学文章,此更觉奇。但不知当原果有此等名号,抑亦后人因作奇书,凭空捏设编造也。

《封神》写的是道士,固奇;《西游》引的是释伽,更奇。细思一部《大学》,其传十章,一字一句,莫非释之之文,却令人读之,再不作此想,方见奇书假借埋藏之妙。

曹溪在广东韶州府东南,内有南华寺,六祖尝演法于此,乃仙境也。

此书不妙在谈天说地,怪异惊人,正妙在循规蹈矩,不背朱注,将一部《大学》,全然借一释字脱化出来,再令人意想不到,真正奇绝。

一部《西游记》,以东字起,西字终,始于万花店,结于婆罗蜜,所以为花果山,而遂名为《西游记》也。

(三晋张南薰注《新说西游记》晋省书业公记藏板)

西游原旨读法

一、《西游》之书,仍历圣口口相传、心心相印之大道。古人不敢言者,丘祖言之;古人不敢道者,丘祖道之。大露天机,所关最重。是书在处,有天神守护。读者须当净手焚香,诚敬开读。如觉闷倦,即合卷高供,不得亵慢。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立言,与禅机颇同。其用意处,尽在言外。或藏于俗语常言中,或托于山川人物中。或在一笑一戏里,分其邪正;或在一言一字上,别其真假。或借假以发真,或从正以批邪。于变万化,神出鬼没,最难测度。

学者须要极深研几,莫在文字上隔靴搔痒。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神仙之书也,与才子之书不同。才子之书论世道,似真而实假;神仙之书谈天道,似假而实真。才子之书尚其文,词华而理浅;神仙之书尚其意,言淡而理深。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贯通三教一家之理,在释则为《金钢》、《法华》,在儒则为《河》、《洛》、《周易》,在道则为《参同》、《悟真》。故以西天取经,发《金刚》、《法华》之秘;.以九九归真,阐《参同》、《悟真》之幽;以唐僧师徒,演《河》、《洛》、《周易》之义。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一案有一案之意,一回有一回之意,一句有一句之意,一字有一字之意。真人言不空发,字不虚下。读者须要行行着意,句句留心,一字不可轻放过去。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世法道法说尽,天时人事说荆至于学道之法,修行应世之法,无不说荆乃古今丹经中第一部奇书。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有转生杀之法,窃造化之道,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非一切执心着意,顽空寂灭之事。学者须要不着心猿意马、幻身肉囊,当从无形无象处,辨出个真实妙理来,才不是枉费工夫。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大道,乃先天虚无之学,非一切后天色相之邪术。先将御女闺丹。炉火烧炼批开,然后穷究正理,方有着落。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每宗公案,或一二回,或三四回,或五六回,多寡不等。其立言主意,皆在分案冠首已明明题说出了。若大意过去,未免无头无脑,不特妙义难参,即文辞亦难读看。阅者须要辨清来脉,再看下文,方有着落。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每回妙义,全在提纲二句上。提纲要紧字眼,不过一二字。如首回,“灵根育孕源流出,心修持大道生。”“灵根”即上句字眼,“心”即下句字眼。可见灵根是灵根,心是心,特用心注修灵根,非修心即修灵根。何等清亮!何等分明!如次回,“悟彻菩提真妙理,断魔归本合元神。”“悟彻”即上句字眼,“断魔”即下句字眼。先悟后行,悟以通行,行以验悟,知行相需,可以归本合元神矣。篇中千言万语,变化离合,总不外此提纲之义。回回如此,须要着眼。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取真经,即榷西游》之真经。非《西游》之外,别有真经可龋是不过借如来传经,以传《西游》耳。能明《西游》,则如来三藏真经,即在是矣。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每宗公案,收束处皆有二句总结,乃全案之骨子。其中无数妙义,皆在此二句上着落,不可轻易放过。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乃三五合一,贞下起元之理。故唐僧贞观十三年登程,路收三徒,十四年回东,此处最要着眼。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通关牒文,乃行道者之执照凭信,为全部之大关目。所以有各国宝印,上西而领,回东而,始终郑重,须臾不离,大要慎思明辨,方能得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大有破绽处,正是大有口诀处。惟有破绽,然后可以起后人之疑心,不疑不能用心思。此是真人用意深处,下笔妙处。如悟空齐天大圣,曾经八卦炉锻炼,已成金刚不坏之躯,何以又被五行山压住?玄奘生于贞观十三年,经十八年报仇,已是贞观三十一年,何以取经时又是贞观十三年?莲花洞,悟空已将巴山虎、倚海龙打死,老妖已经识破,何以盗葫芦时,又变倚海龙?此等处大要着意。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通关牒文,有各国宝印,乃《西游》之妙旨,为修行人安身立命之处,即他家不死之方。此等处,须要追究出个真正原由来。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每过一难,则必先编年记月,而后叙事,隐寓攒年至月,攒月至日,攒日至时之意。其与取经回东,还贞观十三年牒文,同一机关,所谓贞下起元,一时辰内管丹成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有着紧合尖处,莫如芭蕉洞、通天河、朱紫国三案。芭蕉洞,言火候次序,至矣尽矣;通天河,辨药物斤两,至矣尽矣;朱紫国,写招摄作用,至矣尽矣。学者若于此处参入,则金丹大道可得其大半矣。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有合说者,有分说者。首七回,合说也。自有为而入无为,由修命而至修。丹法次序,火候工程,无不俱备。其下九十三回,或言正,或言邪,或言,或言命,或言而兼命,或言命而兼,或言火候之真,或拨火候之差,不过就一事而分晰之,总不出首七回之妙义。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即孔子穷理尽至命之学。猴王西牛贺洲学道,穷理也;悟彻菩提妙理,穷理也;断魔归本,尽也;取金箍棒,全身披挂,销生死簿,作齐天大圣,入八卦炉锻炼,至命也。观音度三徒,访取经人,穷理也;唐僧过双叉岭,至两界山,尽也;收三徒,过流沙河,至命也。以至群历异邦,千山万水,至凌云渡,无底船,无非穷理尽至命之学。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有批邪归正,有证正批邪之笔。如女人国配夫妻,天竺国招驸马,证正中批邪也;狮驼国降三妖,小西天收黄眉,隐雾山除豹子,批邪归正也。真人一意双关,费尽多少老婆心。盖欲人人成仙,个个作佛耳。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有写正道处,有批旁门处。诸山洞妖,批旁门也;诸国土君王,写正道也。此全部本义。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所称妖,有正道中妖,有邪道中妖,如小西天、狮驼洞等妖,旁门邪道妖也;如牛魔王、罗刹女、灵感大王、赛太岁、玉兔儿,乃正道中未化之妖,与别的妖不同。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演卦象,有重复者,特因一事而发之,虽卦同而意别,各有所指,故不防重复出之。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有欲示真而批假之法。如欲写两界山行者之真虎,而先以双叉岭之见虎引之;欲写东海龙王之真龙,而先以双叉岭蛇虫引之;欲写蛇盘山之龙马,而先以唐王之凡马引之;欲写行者、八戒之真,而先以观音院之假引之;欲写沙僧之真土,而先以黄风妖之假土引之。通部多用此意。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有最难解而极易解者。如三徒已到长生不老之地,何以悟空又被五行山压住,悟能又有错投胎,悟净又贬流沙河,必须皈依佛教,方得正果乎?盖三徒皈依佛教,是就三徒了命不了者言;五行山、云栈洞、流沙河,是就唐僧了未了命者言。一笔双写,示修者不可不修命,修命者不可不修之义。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有不同而大同者。如《西游记》本为唐僧西天取经而名之,何以将悟空公案,著之于前乎?殊不知悟空生身于东胜神洲,如唐僧生身于东土大唐;悟空学道于西牛贺洲,如唐僧取经于西天雷音;悟空明大道而回山,如唐僧得真经而回国;悟空出炉后而入于佛掌,如唐僧传经后而归于西天。事不同而理同,总一《西游》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每到极难处,行者即求救于观音,为《西游》之大关目,即为修行人之最要着,盖以命之学,全在神明觉察之功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前七回,由命以及,自有为而入无为也;后九十三回,由以及命,自无为而归有为也。通部大义。不过如是。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三藏喻太极之体,三徒喻五行之气。三藏收三徒,太极而统五行也;三徒归三藏,五行而成太极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言唐僧师徒处,名讳有二,不可一概而论。如玄奘、悟空、悟能、悟净,言道之体也;三藏、行者、八戒、和尚,言道之用也。体不离用,用不离体,所以一人有二名。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写唐僧师徒,有正用,有借用。如称陈玄奘、唐三藏、孙悟空、孙行者、猪悟能、猪八戒、沙悟净、沙和尚,正用也;称唐僧、行者、呆子、和尚,借用也。正用专言命之实理,借用兼形世间之学人,不得一例混看。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以三徒,喻外五行之大药,属于先天,非后天有形有象之五行可比。须要辨明源头,不得在肉皮囊上找寻。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写三徒,皆具丑相。丑相者,异相也,异相即妙相。正说着丑,行着妙。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所以三徒到处,人多不识,见之惊疑。此等处,须要细心辨别。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写三徒本事不一;沙僧不变,八戒三十六变,行者七十二变。虽说七十二变,其实千变万化,不可以数计,何则?行者为水中金,乃他家之真,属命,主刚主动,为生物之祖气,统七十二候之要津,无物不包,无物不成,全体大用,一以贯之,所以变化万有,神妙不测。八戒为火中木,乃我家之真,属,主柔主静,为幻身之把,只能变化后天气质,不能变化先天真宝,变化不全,所以七十二变之中,仅得三十六变也。至于沙僧者,为真土,镇位中宫,调和,所以不变。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写三徒神兵,大有分晓。八戒、沙僧神兵,随身而带。唯行者金箍棒,变绣花针,藏在耳内,用时方可取出。此何以放?夫针把宝杖,虽是法宝,乃以道全形之事,一经师指,自己现成。若金箍棒,乃历圣口口相传,附耳低言之旨,系以术延命之法,自虚无中结就,其大无外,其小无内,纵横天地莫遮拦,所以藏在耳内。这些子机密妙用,与针钯、宝杖,天地悬远。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以三徒喻五行之体,以三兵喻五行之用。五行攒簇,体用俱备。所以能保唐僧取真经,见真佛。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写悟空,每到极难处,拔毫变化得胜。但不一,变化亦不一。或拔脑后,或拔左臂,或拔右臂,或拔两臂,或拔尾上,大有分别,不可不细加辨别。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写悟空变人物,有自变者,有以棒变者,有以毫变者。自变、棒变者,真变也;毫变者,假变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称悟空、称大圣、称行者,大有分别,不可一概而论,须要看来脉如何。来脉真,则为真;来脉假,则为假。万勿以真者作假,假者作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悟空到处,自称孙外公,又题五百年前公案。孙外公者,内无也;五百年前者,先天也。可知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乃他家不死之方,非一己所产之物。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孙悟空成道以后,入水不溺,入火不焚,大闹天宫,诸天神将,皆不能胜。何以保唐僧西夭取经,每为妖所困?读者须将此等处,先辨分明,方能寻得出头义。若糊涂看去,终无会心处。盖行者之名,系唐僧所起之混名也。混名之名,有以悟的必须行的说者,有以一概修行说者。妖所困之行者,是就修行人说,莫得指鹿为马。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唐僧师徒,每过一国,必要先验过牒文,用过宝印,才肯放行。此是取经第一件要紧大事,须要将这个实义,追究出来。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经人注解者,不可胜数。其中佳解,百中无一。虽悟一子《真诠》,为《西游》注解第一家,未免亦有见不到处。读者不可专看注解,而略正文。须要在正文上看注解,庶不至有以讹传讹之差。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读《西游》,首先在正文上用功夫,翻来覆去,极力参悟,不到尝出滋味,实有会心处,不肯休歇。郊有所会,再看他人注解,扩充自己识见,则他人所解之臧否可辨,而我所悟之是非亦可知。如此用功,久必深造自得。然亦不可自以为是,尤当求师印证,方能真知灼见,不至有似是而非之差。

以上四十五条,皆读《西游》之要法。谨录卷首,以结知音。愿读者留心焉。

西游原旨歌

二十年前读西游,翻来覆去无根由。自从恩师传口诀,才知其中有丹头。

古今多少学仙客,谁把妙义细追求。愿结知音登天汉,泄露天机再阐幽。

先天气,是灵根,大道不离玄门。悟彻妙理归原本,执两用中命长存。

还丹到手养足,生早防惛。趁他一姤夺造化,与天争权鬼神奔。

观天道,知消长,变化凭象罔。收得大药人鼎炉,七返火足出罗网。

五行浑化见真如,形神俱妙目在享。命双修始成真,打破虚空方畅爽。

这个理,教外传,药物火候不一般。知的父母生身处,返本还元作佛仙。

愚人不识天爵贵,争名夺利入黄泉。怎如作福修功得,访拜明师保天年。

自行人,听吾劝,脚踏实地休枝蔓。凡龙凡虎急须除,休将命作妖饭。

翻去五行唤金公,得其一兮可毕万。神明默运察火候,任重道远了心愿。

心肾气,非,金木相并出老庄。除却假土寻真土,复我原本入中黄。

原本全凭禅心定,培养灵银寿无疆。不是旁门乱造作,别有自在不死方。

骸,要看破,莫为饥寒废功课。道念一差五行分,戒行两用造化大。

不明正理迷真,五行相克受折挫。腾挪变化消群,笑他瞎汉都空过。

诸缘灭,见月明,须悟神化是法程。生身母处问邪正,取坎填离死复生。

戒得火归自在,除去水任纵横。务少搬运功夫客,谁知三教一家行。

三教理,河图道,执中一口难告。金木同功调,自有而无要深造。

功成自有脱化日,返本还元不老耄。谨防欲迷心,入他圈套失节

服经粟,采红铅,皆执色相想神仙。谁知大道真寂灭,有体有用是法船。

调和须顺导,水火相济要倒颠。扫尽心田魔归正,五行攒处却万缘。

戒荆棘,莫谈诗,口头虚文何益之。稳清心脱旧染,除病修真是良医。

说甚采战与烧炼,尽是迷本灾毒基。更有师心高傲辈,冒听冒传将自欺。

辞,息邪说,坏却良心寿天折。莫叫失脚无底洞,全要真洁。

和光混俗运神功,金公扶持隐雾灭。道以德济始全真,屋漏有欺天不悦。

道为己,德为人,施法度迷方入神。不似利徒多惑众,自有心传盗道真。

假装高明剥民脂,伤天害理总沉沦。配合金丹诀,依假修真是来因。

未离尘,还有难,莫为口腹被人绊。浅露圭角必招凶,显晦不测男儿汉。

猿熟马驯见真如,九还七返寿无算。天人浑化了无生,千灵万圣都称赞。

争道的,仔细参,西游不是野狐禅。批破一切旁门路,贞下起元指先天。

了命有无理,成仙成佛造化篇。急访明师求口诀,得意忘言去蹄筌。

进勤修炼,返老还童寿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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