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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第二场 同前·另一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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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 同前。另一街道

➤亲王及波因斯上。

亲王  当着上帝的面前起誓,我真是疲乏极了。

波因斯  会有那样的事吗,我还以为疲乏是不敢侵犯像您这样一位血统高贵的人的。

亲王  真的,它侵犯到我的身上了,虽然承认这一件事是会损害我的尊严的。要是我现在想喝一点儿淡啤酒,算不算有失身分?

波因斯  一个王子不应该这样自习下流,想起这种淡而无味的贱物。

亲王  那么多半我有一副下贱的口味,因为凭良心说,我现在的确想起这贱东西淡啤酒。可是这种卑贱的思想,真的已经使我厌倦于我的高贵的地位了。记住你的名字,或是到明天还认识你的脸,这对于我是多么丢脸的事!还要记着你有几双丝袜:一双是你现在穿的,还有一双本来是桃红色的;或者你有几件衬衫:哪一件是穿着出风头的,哪一件是家常穿的!可是那网球场的看守人比我还要明白你的底细,因为你不去打球的日子,他就知道你正在闹着衬衫的恐慌;你的荷兰麻布衬衫已经遭到瓜分的惨祸,所以你也好久不上网球场去了。天晓得那些裹着你的破衬衫当尿布的小家伙们会不会继承王国;但是接生婆都说不是孩子的过错,这样一来世界人口自然不免增多,子弟们的势力也就越来越大了。

波因斯  您在干了那样辛苦的工作以后,却讲起这些无聊的废话来,真太不伦不类啦!告诉我,您的父亲现在病得这样厉害,有几个孝顺的少年王子会在这种时候像您一样跟人家闲聊天?

亲王  我要不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波因斯?

波因斯  您说吧,我希望它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亲王  对你这样低级的头脑来说,就得算不错了。

波因斯  得了,你要讲的不过一句话,我总还招架得住。

亲王  好,我告诉你,现在我的父亲有病,我是不应该悲哀的;虽然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没有更好的人,我只好把你当作朋友——我不是不会悲哀,而且的的确确是真心的悲哀。

波因斯  为了这样一个题目而悲哀,恐怕未必见得。

亲王  哼,你以为我也跟你和福斯塔夫一样,立意为非,不知悔改,已经在魔鬼的簿上挂了名,再也没有得救的希望了;让结果评定一个人的真正价值吧。告诉你吧,我的心因为我的父亲害着这样的重病,正在悲伤泣血;可是当着你这种下流的伙伴的面前,我只好收起一切悲哀的外貌。

波因斯  请问您的理由?

亲王  要是我流着眼泪,你会觉得我是一个何等之人?

波因斯  我要说您是一个最高贵的伪君子。

亲王  每一个人都会这样想,你是一个有福的人,能够和众人思想一致;世上再没有人比你更善于随波逐流了。真的谁都要说我是个伪君子。什么理由使你的最可敬的思想中发生这一种意见呢?

波因斯  因为您素来的行为是那么放荡,老是跟福斯塔夫那种家伙在一起。

亲王  还有你。

波因斯  天日在上,人家对于我的批评倒是很好的,我自己的耳朵还听得见呢;他们所能指出的我的最大的弱点,也不过说我是我的父亲的第二个儿子,而且我是一个能干的汉子;这两点我承认都是我无能为力的。啊,巴道夫来了。

➤巴道夫及侍童上。

亲王  还有我送给福斯塔夫的那个童儿;我把他送去的时候,他还是个基督徒,现在瞧,那胖贼不是把他变成一头小猴子了吗?

巴道夫  上帝保佑殿下!

亲王  上帝保佑你,最尊贵的巴道夫。

巴道夫  (向侍童)来,你这善良的驴子,你这害羞的傻瓜,干么又要脸红了?有什么难为情的?你全然变成了个大姑娘般的骑士啦!喝了一口半口酒儿又有什么关系?

侍童  殿下,他从一扇红格子窗里叫我,我望着窗口,怎么也瞧不清他的脸;好容易才被我发现了他的眼睛,我还以为他在卖酒婆子新做的红裙上剪了两个窟窿,他的眼睛就在那窟窿里张望着呢。

亲王  这孩子不是进步了吗?

巴道夫  去你的,你这婊子养的两只腿站着的兔子,去你的。

侍童  去你的,你这不成材的阿尔西亚的梦,去你的。

亲王  给我们说说,孩子;什么梦,孩子?

侍童  殿下,阿尔西亚不是梦见自己生下一个火把吗?所以我叫他阿尔西亚的梦。

亲王  因为你说得好,赏你这一个克郎;拿去,孩子。(以钱给侍童。)

波因斯  啊!但愿这朵鲜花不要给毛虫蛀了。好,我也给你六便士。

巴道夫  你们总要叫他有一天陪着你们一起上绞架的。

亲王  你的主人好吗,巴道夫?

巴道夫  很好,殿下。他听说殿下回来了,有一封信给您。

波因斯  这封信送得很有礼貌。你的肥猪主人好吗?

巴道夫  他的身体很健康,先生。

波因斯  呃,他的灵魂需要一个医生;可是他对于这一点却不以为意,灵魂即使有病也不会死的。

亲王  这一块大肉瘤跟我亲热得就像他是我的狗儿一般;他不忘记他自己的身分,你瞧他怎样写着。

波因斯  “骑士约翰·福斯塔夫”——他一有机会,就向每一个人卖弄他这一个头衔;正像那些和国王有同宗之谊的人们一样,每一次刺伤了手指,就要说,“又流了一些国王的血了。”你要是假装不懂他的意思,问他为什么,他就会立刻回答你,正像人们要向别人借钱的时候连忙脱帽子一样爽快,“我是王上的不肖的侄子,先生。”

亲王  可不是吗?那帮人专门要和我们攀亲戚,哪怕得一直往上数到老祖宗雅弗。算了,读信吧。

波因斯  “骑士约翰·福斯塔夫爵士敬问皇太子威尔士亲王哈利安好。”哎哟,这简直是一张证明书。

亲王  别插嘴!

波因斯  “我要效法罗马人的简洁:”——他的意思准是指说话接不上气,不是文章简洁——“我问候您,我赞美您,我向您告别。不要太和波因斯亲热,因为他自恃恩宠,到处向人发誓说您要跟他的妹妹耐儿结婚。有空请自己忏悔忏悔,再会了。您的朋友或者不是您的朋友,那要看您怎样对待他而定,杰克·福斯塔夫——这是我的知交们对我的称呼;约翰——我的兄弟姊妹是这样叫我的;约翰爵士——全欧洲都知道这是我的名号。”殿下,我要把这封信浸在酒里叫他吃下去。

亲王  他是食言而肥的好手,吃几个字儿是算不了什么的。可是奈德,你也这样对待我吗?我必须跟你的妹妹结婚吗?

波因斯  但愿上帝赐给那丫头这么好的福气!可是我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

亲王  好,我们不要再像呆子一般尽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智慧的天使还坐在云端嘲笑我们呢。你的主人就在伦敦吗?

巴道夫  是,殿下。

亲王  他在什么地方吃晚饭?那老野猪还是钻在他那原来的猪圈里吗?

巴道夫  还在老地方,殿下,依斯特溪泊。

亲王  有些什么人跟他作伴?

侍童  几个信仰旧教的酒肉朋友,殿下。

亲王  有没有什么女人陪他吃饭?

侍童  没有别人,殿下,只有桂大妈和桃儿·贴席姑娘。

亲王  那是个什么娼妇?

侍童  一个良家女子,殿下,她是我的主人的亲戚。

亲王  正像教区的小母牛跟镇上的老公牛同样的关系。奈德,我们要不要趁他吃晚饭的时候偷偷地跑到他们那里去?

波因斯  我是您的影子,殿下;您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亲王  喂,孩子,巴道夫,不要对你们主人说我已经到了城里;这是赏给你们的闭口钱。(以钱给巴道夫及侍童。)

巴道夫  我是个哑巴,殿下。

侍童  我管住我的舌头就是了,殿下。

亲王  再见,去吧。(巴道夫及侍童下)这桃儿·贴席准是个婊子。

波因斯  不瞒您说,她正像圣奥尔本到伦敦之间的公路一般,什么人都跟她有来往的。

亲王  我们今晚怎样可以看看福斯塔夫的本来面目,而不让他看见我们呢?

波因斯  各人穿一件皮马甲,披一条围裙,我们可以权充酒保,在他的桌子上侍候。

亲王  朱庇特曾经以天神之尊化为公牛,一个重大的堕落!我现在从王子降为侍者,一个卑微的变化!这正是所谓但问目的,不择手段。跟我来,奈德。(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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