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子言曰:“古者明王圣人所以王天下、正诸侯者,彼其一爱一民谨忠,利民谨厚,忠信相连,又示之以利,是以终身不餍(1),殁世而不卷(2)。古者明王圣人其所以王天下、正诸侯者,此也。”
是故古者圣王制为节用之法,曰:“凡天下群百工,轮车鞼匏(3),陶冶梓匠,使各从事其所能,曰:凡足以奉给民用,则止。”诸加费不加于民利者,圣王弗为。
古者圣王制为饮食之法,曰:“足以充虚继气,强股肱,耳目聪明,则止。不极五味之调、芬香之和,不致远国珍怪异物。”何以知其然?古者尧治天下,南抚交阯,北降幽都,东、西至日所出、入,莫不宾服。逮至其厚一爱一,黍稷不二,羹胾不重,饭于土塯,啜于土形(4),斗以酌,俯仰周旋,威仪之礼,圣王弗为。
古者圣王制为衣服之法,曰:“冬服绀 之衣,轻且暖;夏服 绤之衣,轻且凊,则止。”诸加费不加于民利者,圣王弗为。
古者圣人为猛禽狡兽暴人害民,于是教民以兵行。日带剑,为刺则入,击则断,旁击而不折,此剑之利也。甲为衣,则轻且利,动则兵且从(5),此甲之利也。车为服重致远,乘之则安,引之则利,安以不伤人,利以速至,此车之利也。古者圣王为大川广谷之不可济,于是利为舟楫,足以将之,则止。虽上者三公、诸侯至,舟楫不易,津人不饰,此舟之利也。
古者圣王制为节葬之法,曰:“衣三领,足以朽肉;棺三寸,足以朽骸;堀一穴一,深不通于泉,流不发泄,则止。”死者既葬,生者毋久丧用哀。
古者人之始生、未有宫室之时,因陵丘堀一穴一而处焉。圣王虑之,以为堀一穴一,曰:冬可以避风寒,逮夏,下润一湿上熏烝,恐伤民之气,于是作为宫室而利。然则为宫室之法,将奈何哉?子墨子言曰:“其旁可以圉风寒,上可以圉雪霜雨露,其中蠲洁(6),可以祭祀,宫墙足以为男一女之别,则止。”诸加费不加民利者,圣王弗为。
[注释]
(1)“餍”通“厌”。(2)“卷”为“倦”。(3)“鞼”为“■”之假借字。“匏”为“鲍”之假借字。(4)“土形”即“土铏”。(5)“兵”为“弁”字之误,为“便”字之音借。(6)“蠲”通“涓”。
[白话]
墨子说道:“古代的明王圣人所以能统一天下、长于诸侯的原因,是他们一爱一护百姓确实尽心,利于百姓确实丰厚,忠信结合,又把利益指示给百姓。所以(他们)终身对此都不满足,临死前还不厌倦。古代的明王圣人所以能统一天下、长于诸侯的原因,即在于此。”
所以古代圣王定下节用的法则是:“凡是天下百工,如造轮车的、制皮革的、烧陶器的、铸金属的、当木匠的,使各人都从事自己所擅长的技艺,只要足以供给民用就行。”而那种种只增加费用而不更有利于民用的,圣王都不做。
古代圣王制定饮食的法则是:“只要能够充饥补气,强壮手脚,耳聪目明就行了。不穷极五味的调和与气味芳一香,不招致远国珍贵奇怪的食物。”怎么知道是这样呢?古时尧帝治理天下,南面安一抚到交阯,北面降服到幽都,东面直到太陽出入的地方,没有谁敢不归服的。及至他最喜一爱一的(食物),
饭食没有两种,肉食不会重复,用土镏吃饭,用土铏喝汤,用木勺饮酒,对俯仰周旋等礼仪,圣王不去做。
古代圣王制定做衣服的法则是:“冬天穿的天青色的衣服,轻便而又暖和;夏天穿细葛或粗葛布的衣服,轻便而又凉爽,这就可以了。其他种种只增加费用而不更加利于民用的,圣王不去做。
古代圣王因为看到凶禽狡兽残害人民,于是教导百姓带着兵器走路。每日带着剑,用剑刺则能刺入,用剑砍则能砍断,剑被别的器械击了也不会折断,这就是剑的好处。铠甲穿在身上,轻巧便利,行动时方便又顺意,这是甲衣的好处。用车子载得重行得远,乘坐它很安全,拉动它也便利,安稳而不会伤人,便利而能迅速到达,这是车子的好处。古代圣王因为大河宽谷不能渡过,于是制造船桨,足以行驶,就可以了。即使上面的三公、诸侯到了,船桨也不加更换,掌渡人也不加装饰。这是船的好处。
古代圣王制定节葬的法则是:“衣三件,足够使死者骸骨朽烂在里面;棺木三寸厚,足够使死者肉一体朽烂在里面。掘墓一穴一,深到不及泉水,又不至使腐气散发于上,就行了。”死者既已埋葬,生者就不要长久服丧哀悼。
古代人类产生之初,还没有宫室的时候,依着山丘挖洞一穴一而居祝圣人对此忧虑,认为挖的洞一穴一虽然冬天可以避风寒,但一到夏天,下面潮一湿,上面热气蒸发,恐怕伤害百姓的气血,于是建造房屋来便利(他们)。既然如此,那么建造宫室的法则应该怎样呢?墨子说道:“房屋四边可以抵御风寒,屋顶可以防御雪霜雨露,屋里清洁,可供祭祀,壁墙足以使男一女分别生活,就可以了。其他各种只增加费用而不更加有利于民用的,圣王不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