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这是第二天的事了。
还是在早自习 的时候,小白倒是按时来了,不过他脸上郁郁的,看来今天大家还是要小心为妙。
大家都在摇头晃脑地读书,飞猪这个神经病正在大声朗读历史书,他总是把“酝酿着一场农民起义”中的“酝酿”读成“酝嚷”。
小白背着手,在教室里走过来,又走过去。
不经意间,我们看见小白朝教室外走,大家的读书声都小了下去……
令大家感到意外的,朱立文慢吞吞地跟在小白后面,她低着脑袋,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大家的眼睛齐齐离开了课本,伸长了脖子看窗外——
小白走啊走,一直向西边操场走。
朱立文呢,也走啊走,一直向着小白的方向走。
我怎么觉得他们今天有点怪怪的,就像是……像是搞对象似的,想到这里,我嘻嘻一笑。
“小白搞什么名堂?”有人问维丹利。
“我怎么知道啊?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维丹利回嘴道。
“我看见小白刚才跟朱丽叶说话,大概是叫她出去谈话,好象朱丽叶还不太乐意,反正我看见她低着头不吭。小白又说了一些话,然后朱丽叶就点头了。”我听见花轮抑扬顿挫的声音,他的座位就在朱丽叶旁边。
我忍不住凑过去咬咪咪耳朵:“花轮真是个女人精!”
咪咪皱了皱眉,“不对吧!小白叫朱丽叶出去谈话,朱丽叶敢表示不乐意?还有,朱丽叶昨天干吗要哭”
我正在费神想咪咪的话,维丹利下位跑过来乐颠颠地告诉飞猪:“昨晚我梦见你咧!”
飞猪警惕地看着维丹利,因为维丹利笑得有点狡黠和陰险。
“梦里的你呢,举着一把杀猪刀在追赶一头肥猪……”维丹利故意停顿了一下。
我们都在听着,并且呵呵地笑。
飞猪舔了一下嘴唇,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继续警惕地微笑着看着维丹利。
飞猪的风度真是好!
维丹利说;“猪跑啊跑,没地方了,只好回头冲你跪下,念了两句诗……”
说到这里,维丹利又停住了,惹得我们好心急:“什么诗啊?快点讲啊!”
但是维丹利不讲,只是坏笑着看飞猪。
我们催他,他就说;“你们猜啊!”
结果,猜出来的那个人却是飞猪,他冷静地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大家都笑得绝倒,飞猪没笑,他看着维丹利,但眼睛里却有笑意。
正乐得翻天,朱立文哭着冲了进来,举座皆惊!
反应慢的赶紧去安慰朱立文:“乖朱立文,你怎么了?不哭不哭。”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反应快的呢,赶紧探头寻找小白——很可能是他把朱立文搞得这样悲惨!
“小白呢?”
“刚才还跟朱立文在操场那边谈话呢。”
“不见了!”
听到周围的议论,我才想起来跑到窗户前往外看,早就站在那里的咪咪敲敲我脑袋:
“雷龙!小白早就溜了。”
咪咪喜欢喊我“雷龙”,因为她认为雷龙反应奇慢。
我瞪大眼睛看咪咪:“为什么?”
“恩?”
“小白为什么不来管我们了?再说,他都把朱立文惹哭了耶!”
其实小白是个仁慈的老师,他对飞猪这样的皮厚男生管得很严,但是对女生基本上还是很温 和的,好象还有点怕怕女孩子呢——咪咪说年轻的男老师都是这样的。特别是像朱立文这种规矩老实又严肃忧郁的女生,小白似乎从来都没说过一句重话。
咪咪老谋深算地说:“小白大概遇到麻烦了。”
我笑咪咪缺乏常识:“切!小白会有什么麻烦哪?我看,八成是他在找朱丽叶的麻烦!”
说着,我转身看了朱立文一眼,她趴在座位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就像一座山一样呢。
咪咪甩甩手:“雷龙,拜托你不要这样迟钝好不好!”
我一时无语,不是不想说,是怕说出来又遭到咪咪的攻击。
三、四两节是小白的作文课。依照惯例,第二节下课后维丹利就要去办公室抱作文本。
可是,我们看到维丹利空着手出教室,然后又是空着手回来的。
第一小组的组长是性急的猜猜,她跑过去问维丹利要作文本:“本子呢?”
维丹利小声对她说了句什么,猜猜居然兴奋得满脸通红:“真的啊真的啊?”
我们齐齐围上去:“怎么啦怎么啦?”
猜猜涨红着脸,眉飞色舞地告诉我们:“维丹利说,小白的办公室吵成了一锅粥!”
她说话很小声,还偷偷看了朱立文的座位一眼,还冲我们“嘘”了一下。
搞什么名堂?
不过大家还是回头看了朱立文一眼,还好她座位空着,大概上WC去了。
猜猜又热心地代我们问维丹利:“什么人在那里吵?”
维丹利不回答,反倒忧郁地叹口气:“你们素质好低下哎!”
我着急,一把揪住维丹利衣袖:“拜托拜托!我们就是趣味低下,求你满足我们的好奇心吧!”
“哎!”大家一起点头表示通过。
我觉得我们很贱咧!
维丹利看我们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就只好告诉我们了:“是朱丽叶的妈在吵小白,校长和教务主任还有很多很多老师在劝!”
朱丽叶妈妈?我见过,她是一个又高又胖又凶的女人。有一次她来教室找朱立文,嗓门宏伟得要死,听起来像寒山寺的钟声,害得朱立文忙不迭地把她妈朝教室外边推,好象很害怕被我们看到她妈的风采。
朱丽叶妈妈和小白吵——只要在心里把这两个人摆在一起,再稍微想象一下他俩狭路相逢的样子,你就会知道小白肯定衰透了!
咪咪问维丹利:“小白到底把朱丽叶怎么了?”
维丹利又冲我们伸出手指头小声 “嘘”了一下,伸头确认了朱立文还没回教室,于是就开始汇报:“不知道。”
猜猜急的嗓音都发抖:“求你了维丹利!”
维丹利好心对猜猜说:“我还没说完呢,你别着急。我只听见朱丽叶的胖妈眯在说什么说什么……”
说到这里,维丹利又住口不说了,只顾着抓头皮。
飞猪干脆把自己的手放在维丹利头上;“好了让我来替你抓痒痒,你就满足一下她们的好奇心吧!”
维丹利没办法,只好说:“朱丽叶妈说,这样道德败坏的老师,为什么还要让他上课?啊?我要告,告到教委!告到教育部!哼——”
有人嘿嘿地笑,因为维丹利憋细嗓门学朱立文妈妈说话,显得很好笑。
大多数人没笑,而是倒吸一口冷气:“不会的吧?小白的道德……不会有问题吧!”
这时,维丹利已经说上劲了,他也不需要大家催,就像放了水的龙头一样一泻千里。他说小白为自己辩护了,说你这么造谣是要付法律责任的。而朱立文的妈却说,天下都难找到这么不要脸的老师,居然勾引 未成年少女,和自己的女儿谈恋爱。
听到这里,我们开始泄气:“十三点!”
我们说的不是维丹利,而是朱立文妈妈。
飞猪嘀咕着说:小白那样枯燥乏味的男人怎么有兴趣谈师生恋呢?就是他肯,断断是不会找朱丽叶的——看看小白老婆的姿色,就知道小白的口味并不低啊!
听到这里,我蛮有把握地对咪咪说:“我知道了,一定是小白批评了朱丽叶,然后她回家和妈妈告状,然后她妈就跑来反咬小白一口!”
咪咪拍拍我脑袋:“小米真聪明!”
我瞪她——她明明是在讽刺我。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走进教室的不是小白,而是教务主任老田。
满脸皱纹的老田说:“今天这两节课你们白老师有事来不了,改上自习 。”
朱立文一直到第四节课才回来,她的脸上有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