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下午第一节课的时候,老田又来了,他宣布了两件事,第一件事:班主任暂时由数学老师代;第二,语文课暂时由二班老师代。
小白怎么了?
老田没说。
说实话,我们都为小白担心。
想问问朱立文,她又摆出一副不搭理人的样子,真叫人着急。
不过在下午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花轮终于从2班同学那里得到一点消息,他是在操场玩的时候告诉我们的——教室里有朱立文在,我们都不敢大声议论。
花轮告诉我们的消息是具有惊人效果的——小白和朱立文谈了整整1 个月也就是30天也就是720小时的师生恋!
“这是真的!”花轮强调。
花轮说,这事是给朱立文妈妈发现的,她看了朱立文日记,“日记里记得清清楚楚!”
我们一致怀疑花轮这消息来源的可靠性。
花轮甩了甩头发,说今天上午是朱立文妈妈第二次来学校吵架,昨天是第一次。她要求学校禁止让小白这样不合格的老师继续上课,而且还要求学校处分小白。大概校长说要调查清楚才能决定,但朱立文妈妈认为学校在包庇小白,所以一直在吵。吵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女儿的日记本。
哇噻!铁证如山——我们倒吸一口冷气。
都知道2班有几个教师子弟,他们和花轮在一起题足球的,从那里传来的消息,大致可靠。
但我们还是半信半疑。
我想起朱立文的泪痕,其实朱立文也相当难堪的!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可能!”我对咪咪说。
我想起小小白躺在小车里的睡觉的胖样子,还有白太太幸福又美丽的笑容。然后我就继续对咪咪发议论说:“小白这样做真叫人受不了哇!”
咪咪点点我的脑袋:“你一会说不可能,一会说受不了,到底你有没有主见啊?”
我们回教室的时候,数学老师已经站在那里了,但咪咪告诉我,她发现教室里少了几个人,其中就有朱立文。
数学老师让我们做练习 ,我想他是没法上课,因为不断有人被叫走,又不断有人给放回来。
教室里的空气有点紧张。
我也给老田喊走了,他让我去校长室。
校长室很豪华,摆了一大圈黑色真皮沙发,有三个穿西服的人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还有一个人吃力地趴在茶几上记着什么。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几个人,迟疑了片刻。
老田冲我招手:“你进来!”
我于是进去,但没有享受到坐真皮沙发的待遇,老田让我坐在一张又高又硬的椅子上。
我觉得自己有点像受审的犯人。
老田一直是个和气的老头,他今天尤其和气地对我说:“他们是教委的领导,想找你们班一些同学了解一点情况,你要如实向他们汇报。”
我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看着这几个严肃的家伙,说实话,我可不想满足他们的要求。
不过,不想和不敢又经常是矛盾的。
一个胖男人问我,平时有没有听到关于白老师和哪位女同学关系的议论。
当然听到了!不过我不——想——告——诉——他!
于是我摇头。
胖男人听了我的回答,垂下眼皮,鼻子里“恩”了一声,又接着问我,朱立文平时和我关系怎样。
我说:“一般。她在班里没有特别好的朋友,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胖男人又垂下眼皮,鼻子里又“恩”了一声。
我看见那个记录的人在飞快地把我的话往本子上写,我担心他把背弯成这么大弧度,会变驼背的。
这时,一直坐在胖男人身边没有吭声的瘦男人开口了,他问的是,小白平时有没有对朱立文特别好或是特别不好的时候。
我想早点离开这里,就急促地说:“没有没有!小白……哦……白老师,他对所有女生都是一样的。”
瘦男人似乎很注意听着我说话,他沉思着点头:“哦,是这样。”
我对他的感觉渐渐好起来。
“那你认为白老师是个好老师么?”瘦男人问我。
“当然是!”我大力点头。
其实这个问题平时自己真的没有认真地想过哎!
胖男人似乎有点生气,他对我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我很高兴自己终于解放了!
小白和朱立文的师生恋事件,就像是长了翅膀,天下每个人都知道了。
咪咪说:“这就叫好事不传人,坏事传千里!”
别班的人对我们说:“哇拷!想不到你们小白竟做出这种事啊!”
我们听了这种话,心里都不是滋味——那种语气,怎么听都是在嘲笑我们。
数学老师姓郁,是个老古董,还是什么教学的权威呢,不过他只管我们的数学成绩,其它一概不管,就连运动会期间,他也不露面。
让他做我们代理班主任,还不是等于没有班主任!
没有班主任的日子,过得有点孤独、有点无奈,好象没有爹娘的小孩子一样。
运动会期间,我们班拿了全年级倒数第一,校长还在闭幕式上不点名地批评了“一盘散沙的几个班”,不用说,其中就有我们班!
这时候,我们竟一点一点地想起小白的好来了……
下课聊天的时候,我们会不由自主地说起小白,说他以前给我们上课时闹的一些笑话,说白太太一年四季都穿裙子,说小小白含着手指头睡觉的模样……
可是,小白、白太太、小小白似乎都从这里消失了。
有人开始探究他们的去处。
还是花轮探听到的消息,他说小白一家人还在学校里,大概是因为丑闻的缘故,不好意思出来露脸。
小白肯定要受处分——这也是花轮说的。
我还问了花轮一个愚蠢到极点的问题:“那么受了处分后,小白还代我们班吗?”
惹来好几个人骂我:“蛋白质!只要用脚指头想一想,就知道不可能!”
朱立文在班里显得更加沉默,她整天都埋头在课本里,不过她比以前出名多了,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指点议论她:
“就是这个胖妞,居然和老师谈恋爱。”
“什么老师啊!那么多漂亮女学生,干吗偏找她?”
“喂!搞不好两人还有地下来往呢!”这是飞猪偶发的一次议论,不过立即招来维丹利的怒骂:“来往你个头!”
飞猪看着维丹利:“怎么啦?又没说你!干找茬?”
维丹利歪着脑袋;“我就是不高兴,怎么着?”
飞猪看看维丹利,然后错开身子,嘴里嘀咕着:“担心我炸你家油箱,哼——”
听说飞猪最近搞了大堆黑客软件,动不动就威胁说要炸谁的邮箱。
期中考试结束后,我们也听到了小白的消息——他下岗了!
也就是说,不当老师了。
“那,他当什么?”我想不出除了当老师,小白这样的人还能够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啊?现在下岗的人多着呢!”咪咪无聊地玩着钢笔,毫无心情地对我说。
终于有一天放学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小白。
不仅是小白,还有白太太、小小白——整整一家!
小白抱着小小白、白太太紧紧靠着小白,两个人面色萧然,从学校外边走了进来,咋一看,就是相依为命的一家人。
我们这群人大吃一惊,还是咪咪乖巧,第一个大声喊出来:“白老师好!白师母好!”
我们也跟咪咪鹦鹉学舌地喊了一通,大家都嘻嘻哈哈的,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小白和白太太的惊讶和感动明显地表现在他们的脸上。
我们不管那么多,挤在小白身边争着看小小白:
“哎呀!长大好多嘞!”
“又胖了一圈啦!”
“睡得好香香哦!”
白太太说,小小白病了,他们给小小白看病去的。
咪咪像个大人似地:“什么病啊?要紧吗?”
“不要紧,感冒了,发烧。”小白笑着说。
告别小小白后,我们个个都沉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