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从前马立克·本·迪诺尔叙述他的经历时说:那年巴士拉天旱成灾,我们几次出去求雨都没求下来。后来我又同尔塔温·赛勒谟、萨彼特·白诺尼、乃基·普科五、穆罕默德·本·瓦叟尔、阿尤勃·粟海体亚尼、哈彼补·法尔西、哈萨尼·本·艾补·西楠、鄂台白图·武辽睦、萨礼和·穆子尼等同道的知心朋友一起出去求雨,当时学校中的儿童也停课参加求雨。到了郊外,大家站在礼拜坛上,哀祷、祈求,直至傍晚仍不见落雨,人们陆续回家去了,最后只剩我和萨彼特·白诺尼还留在礼拜坛上。天黑时候,我们看见一个面貌端正、脚杆细长、肚子很大、下身穿着最多只值两块钱的粗毛裤衩的黑人来到那里。他取水小净之后,从容走上礼拜坛,利索地礼了两拜,然后开始祈祷。他抬头望着天空,喃喃地哀求道:“我主!奴婢向你所乞求的丝毫无损你的财富,但什么时候才能获得你的允许呢?岂不是答应奴婢们的要求,会给你的库藏带来亏损吗?我向你起誓,凭你爱我的缘故,恳求你即时降给我们雨水吧。”他刚祈祷毕,接着就满天乌云密布,继而雨点象从皮水袋口中注出似的,倾盆大雨下个不停。我们离开礼拜坛时,积水淹齐踝骨。
我对那黑人的言行,莫测高深,老觉得奇怪,因而不自主地一直走到他面前,直截了当地责问他:“你这个该死的黑人!你说那样的话,一点也不觉得害臊吗?”
黑人回头瞪我一眼,反问道:“我说什么了?”
那黑人说罢,扬长而去。我们只好拉长距离,追随在他后面,仔细窥探他的行踪;最后见他走进奴贩商的屋子。当时已是深更半夜时候,如果等待下去,觉得时间太长,只好各自回家。
次日清晨,我们去到那个奴贩商的屋里,对奴贩商说:“你这儿有奴隶吗?卖个给我们使唤吧。”
我花二十个金币买了黑人,牵着他的手,向奴贩商告辞,预备带他回家。他回头看我一眼,说道:“我的主子呀,你干吗买我?指安拉起誓,我是不适于侍奉人的。”
我把他的尸体放平,让他仰面躺着,并拉直他的手脚,仔细端详,只见他满脸光泽,笑容可掬,显出雍容、怡然自得的神情。
我们面对黑人的遗体正感到惊奇诧异的时候,突然有个青年进入清真寺,向我们问好,说道:“为我们这位迈蒙弟兄的身后,愿安拉重重地报答你们的恩情。喏!这是他的寿衣,请拿它装殓他的遗体吧!”
我们先后看了七十个奴隶,却不见那个黑人在他们行列中。奴贩商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奴隶了。”我们大失所望,正预备走时,发现屋后有间破烂不堪的茅屋,走过去一看,见那个黑人站在里面。我喜不自胜,说道:“指安拉起誓,就是他!”于是赶忙去见奴贩商,对他说:“把那个黑人卖给我吧!”
奴贩商出声一唤,黑人便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奴贩商指着他对我说:“他的缺点我可说清楚了。你既然喜欢他,随意出点钱买走他吧。往后出什么差池,你可别怪我啊。”
听了我的回答,他默不作声,只顾朝前走,一直进入清真寺,从容礼了两拜,随即喃喃地祈祷:“我主!你已向人显露出你我之间的秘密,这叫我感到万分惭愧,从此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现在第三人既已洞悉我们之间的秘密,我起誓,恳求你立刻把我的灵魂拿回去吧。”
他祈祷毕,俯首伏在地上。我在一旁等了好一会,不见他抬起头来,便过去推他,这才发觉他不声不响地瞑目长逝了。
“这是为什么呢?”他觉得奇怪。
“有的是;总共百多个,都是预备出卖的。”奴贩商说着叫奴隶们一个跟一个地走出来让我们选择。
“昨晚在礼拜坛上我们不已认识了吗?”
“指我的头颅、身体起誓,我买你,只为我要侍奉你呀。”
“我还跟你谈过话呢。”我提醒他。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要买他呢。”
“对不起,因为我是一个奴隶,必得遵循主子的命令。现在我该干活去了。”
“再跟我谈一会吧!愿安拉慈悯你。”
“你这个只图享受而不顾灵魂的家伙,去你的吧!安拉凭知识、学问启发我、让我认识他的时候,我究竟算什么呢?你可是亲眼看见他答应我的要求了,这难道还不是他爱我的缘故吗?”继而他接着说:“告诉你吧:他爱我的程度跟我爱他的程度是同等的。”
“你看见我了?”
“你对安拉说‘凭你爱我的缘故’。我来问你:你是打哪儿知道他爱你呢?”
“他的名字叫什么?”
“他是一个一无可取的倒霉家伙;夜里只知悲哀哭泣,白昼却长吁短叹地老是悔恨不已。”
“他叫迈蒙。”
那青年说着递给我两匹白布。我接在手里一看,只觉得那样美好的布帛,是我们从来没见过的。于是我们洗涤、装殓他的遗体,并把它埋葬在郊外。从此他的坟墓终于变成游人络绎不绝的胜迹;至今每逢天旱年成,人们惯于扶老携幼地上那儿去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