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真看着嗡嗡作响的手机,迟迟不敢接听。
来电显示是家中的座机号码!
老公出差,家里此时不应有人。
一
阿真终于鼓起勇气,接通。
“喂,阿真吗?我在你家!”电话里是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
“你是谁?想…想干什么?”阿真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阿龙怎么不在家?他去哪儿了?”女子道。
“你找我老公什么事?”阿真一边克制情绪,一边努力回忆老公最近的举动。
“阿龙答应今天给我钱的。”
“阿龙为什么要给你钱?到底怎么回事?”阿真颤一抖道,“你怎么随便进我家?再不说你是谁,我可要报警了!”
“该报警的应该是我。”电话被挂断。
二
阿真愣了一会儿,把头发捋到耳朵后面,深吸了口气,起身往家赶。
路上,她拨通了阿龙的电话。
“你在哪儿?”阿真劈头便问。
“在广州出差啊!”电话那头阿龙答道,“怎么了?”
“你用当地的电话call我一下,我有事问你。”
手机片刻后再次响起,阿真看到电话确实来自广州。
“没事,先挂了。”一个急刹车后,阿真又挂了电话。
先不要意气用事,搞清真相再说,她想。
三
家里的大门锁的好好的。
地垫、地板都没有脚印,窗户也都上了插销,确实不像有人来过。
座机电话放在角落里,由于不常使用,均匀地落着一层薄尘。
阿真看了看座机的拨号记录,没有自己的手机号码,也就是说,那个电话应该不是从这里拨出的。
阿真略微松了口气。
手机突然响起,阿真又跳了起来。
“喂,老婆,刚才怎么回事啊?”阿龙问道,“你是不是对我不放心,查我啊。我可没去东莞啊!一万个你放心吧,我…”
“行了,你办完一事就赶快回来!”阿真没心思跟他扯淡,“刚才不知是谁恶作剧吓我。”
四
辗转反侧了一一夜,终于熬到了天亮。
初春的暖一陽一照进客厅,柔和、明亮,阿真觉得昨天的事不过是场噩梦。
出门前,阿真拔掉了座机的线头,想了想,又插了回去,然后拔了根头发放在电话按键上,算是做了标记。
经过小区门口,阿真停下车,探出头问保安:“你最近有没有看过我老公带个女人回家?”
“看到过!”保安不假思索答道。
“是谁?长什么样?”阿真瞪大了眼。
“长得跟你一样。”保安说
“我勒个去,”阿真无语,“你别逗,我是说除我之外,我老公有没有带别的女人回来过?”
“那我就没留神了。”保安鼓着腮帮憋着笑,示意阿真快开车,不要堵着门口。
滴~滴滴,后面的车喇叭响成了一片,让阿真觉得无地自容。
自己居然问人家这种问题,真是够二。
五
“喂,阿龙什么时候回来啊?”——神秘女子又来电,来显仍是家里的号码。
“我警告你,”阿真义正言辞:“我不管你是谁,在哪儿打的电话,总之不准再一騷一扰我!”
“我在你家,你老公说要给我钱,作分手补偿…”
“三八你等着,我、我这就报警!”阿真歇斯底里。
“该报警的应该是我!”女子道,“本来阿龙说好了要跟你离婚的,到眼前又变卦,说好了给我20万,结果我现在才拿到1万,说后面的要分期付款,拿我当要饭的吗?”
“你还不如要饭的!”阿真把电话摔在地上。
六
阿真赶到家的时候,警察也刚到不久。
“你报的警吗?”
“对对,有个女的,我不认识她,她溜进我家打电话给我,说要找我老公要钱…”阿真语无伦次地打开了门。
一切无恙,电话上的记号也纹丝没动。
“你怎么能证明这个女是在你家打的电话?”警察仔细检查了门窗之后问道。
“我有记录——有记录!”阿真翻出手机,颤一抖着划着屏幕:“你们看,就是这个号、我还录音了,就是这个,就是…就是…”阿真瞠目结舌。
“来电记录里没你家的座机号啊!”警察半信半疑。
“有,肯定有,刚才我还看到了,有,怎么能没有?”阿真几乎把手机戳烂了。
“你冷静点,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情压力太大?”警察问。
“你们干嘛不相信我?我不是神经病!”阿真捶胸顿足,“她刚才真的跟我打电话了!”
七
直到做完笔录,阿真才冷静了下来。
“我姓刘,负责咱们这片区,这是我手机号,有什么事情可以再找我。”警察留了联系方式给阿真,“我们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你说的话;其实以前我们也遇到过不少因为幻听、幻觉报案的情况,像你这种…”
“我明白您的意思,”阿真说,“不过,我确定这不是幻觉,只是缺少证据而已!”
“要不要我们通知一下你一爱一人?”刘警察转过话题。
“不必,他出差马上就回来了。”阿真不想打草惊蛇。
是证据,得有证据!
八
阿真买了几个微型摄一像一头装在各屋,把信号接到了另一部手机上,拭目以待。
大概是信号弱,视频不是很清楚,阿真不错眼珠地看着——又快到来电时间了。
“大门——没动静;厨房——没动静;客厅——没动静;卧室——没动静,”阿真默念着,等等,卧室!
阿真将生命的全部一精一力集中到一床一。
一块一团一黑色的“东西”从一床一下慢慢地移了出来,貌似是人的头,接着是两只手,躯干,腿。一个完整的人影,慢慢从一床一下蹭了出来,看不清样子,但是轮廓可以判定是个女人。
阿真僵直了。
监控视频越来越不清楚,终于变成了灰茫茫的一片。
嗡~嗡~手机又一次响起,自然是家里的号码,阿真依旧僵直。
手机却自动接通了,而且还是免提,里面传来了神秘女子的哭诉:“我以为阿龙是一爱一我的,我找他要钱不过是想试探他,没想到他真把我杀了,他怎么能下的了手啊?呜~呜~”
“你——为什么会在我家里?”阿真僵硬地问。
“阿龙说给要我钱,让我去你家拿,最终总共才给了我5万,说就这么多了一爱一要不要;我说你不给20万我就告诉你老婆,他就气急败坏把我勒死在一床一上,然后在浴缸里把我大卸八块,在厨房里把我剁碎,每天扔一点毁一尸一灭迹,剩下仍然就封在真空袋里放在一床一下…我现在只能在你家里,哪儿都去不了啊!”
电话挂断。
监控视频恢复,一切无恙。
九
进家门之前,阿真给阿龙打了个电话。阿龙说飞机晚点,要晚些到家,阿真仔细辨认了周围的环境音,知道阿龙的确是在机场;
她从汽车工具箱里翻出了把扳手,攥在手里,开门进家。
充足的一陽一光洒在一床一上,很柔,很亮。
一床一下,一片黑暗。
阿真跪在一床一边,慢慢弯下腰,向一床一下看去…
阿真猛地抬起头,大口地喘着气,她不敢看。
她给刘警官打了电话说怀疑家里一床一下藏一尸一,请他过来。刘警官说马上就到。
阿真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她咬了咬牙,猛地再次扎下头。
“你看什么呢?”阿龙突然出现在背后。
“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进屋怎么没声音?”阿真一屁一股坐在地上,一边颤一抖一边在的地上乱一摸。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啊?”阿龙举起了扳手,“你都知道了?是怎么知道的,告诉我!”
“你为什么杀人?”阿真反问。
“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认识这婊一子,”阿龙说:“谁让她讹诈我?我今天给她20万,明天她会再要5万、后天她会再要10万,没完没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王八蛋!算我瞎了眼!”阿真撕心裂肺地吼道,“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
阿龙神色凝重地举起了扳手。
“住手,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扳手向下一挥,阿真重重地躺了下去。
她最后看了一眼一床一下——真空袋的包裹果然在。
十
阿真睁开眼,看到却是自己的脸。
“救命啊!”她喊。
一对胳膊抱住了她,阿真扭过头,看到了一脸迷惑的阿龙。
“啊~滚开,滚开!”阿真双手乱舞,阿龙的脸上立即挂彩。
“张小一姐,你冷静一点!”刘警官威严的声音控制住了局面。“这里是医院,这位是心理医生周晶,他指了指坐在阿真身旁的女人。
阿真才发现刚才所看到“自己的脸”,原来是这个周医生的面庞。
“刘警官,抓他,快抓他!他是杀人犯,他还要杀我。”阿真扯住阿龙的头发怒吼道。
刘警官和周晶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们分开。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这是?我一下飞机就被叫到医院来。”阿龙很不解。
“我呸!”阿真再度愤起,“一床一底下袋子里装的什么我都看到了。”
“一床一下是你去年放的被褥啊,你亲手用真空袋裹起来的啊…”阿龙说。
“一胡一说八道!警察来了你就给都掉包了,你还想杀了我…”阿真喊。
十一
刘警官让阿龙先出去。
阿真把气喘匀,抹了把眼泪:“刘警官,你上次不是说要证据吗?我在卧室里装了监控,你可以看,看他都干了什么。”
“监控我们都看了。”刘警官的沉静出乎阿真意料。“张小一姐,你也看一下吧!”
周晶将ipad递给阿真。
“我是当事人,我还用看什么?发生什么我最清楚,我还——”阿真突然瞪着监控视频,瞠目结舌。
视频上,阿真跪在一床一前,打了个电话后,突然转身坐在地上,惊慌失措,仿佛跟什么人讲着话;接着她站起来,拿起扳手,对着地上她刚才做的位置,凶神恶煞地自言自语,然后一咬牙,猛力挥了几下扳手;随后,她又躺在了地上,好像头部受了重创的样子,一点点将上半身蹭到了一床一下…
“你看,你所说的阿龙杀你,应该就是这么个过程,监控不会说谎。”刘警官解释道,“从头到尾好像是你自己在扮演两个角色。”
“那一床一下的袋子装的是什么?”阿真问。
“我应该是第一个到现场的,我看了一床一下,塞的就是被褥,”刘警官说,“而且我们也彻底查看了一遍,你家确实没有什么一尸一体。”
阿真几乎虚脱了。
“张小一姐,恕我冒昧,你现在的情况是‘被害型妄想症’的典型表现,”周晶医生开始了言论:“可能是由于你对配偶的怀疑或其他心理障碍所造成的一精一神分裂…”
“周医生!”阿真直勾勾地看着这个与自己外貌极为相似女人,眼里闪过一丝惊恐:“请你先出去一下,我要跟刘警官单独谈谈。”
学术演说被生硬打断,周晶貌似有些不快,在刘警官示意下,她白了一眼阿真,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怎么了?”刘警官问阿真:“你看周医生眼神很不对,是因为她长得太像你?”
阿真表情凝重,呆了半响后说道:“她的声音——跟电话里那个女人一摸一样!”
十二
病房外,阿龙和周晶耐不住寂寞,聊了起来。
“我说你是不是对老婆不好啊?弄她现在一精一神有严重问题!”周晶说。
“不愧是心理医生啊,这你也看得出来?”阿龙说。
“你这样的男人的我见多了,总出差,说是忙工作,其实呢?呵呵~”
“唉,没办法啊,老婆管得太凶了,我总得出去调节一下是不是?”阿龙眼睛闪了闪:“你是不是跟我老婆是失散多年双胞胎啊,长这么像,不过你可比她一温一柔多了!”
“你怎么知道我一温一柔啊?”周晶问。
“像你这样的‘医生’,我也见的多了!”阿龙妙答。
“这是我名片,以后多带你老婆上我诊所里治疗!”周晶的两只芊芊玉一指夹一着一张名片,送了过来。
阿龙双手接过,仿佛顽童刚抓住一只蝴蝶,轻轻地捻着,生怕折断翅膀:“时间不早了,不如我请周小一姐吃晚饭,顺便商量一下阿真的治疗方案?”
十三
一年以后。
公安厅的新闻发布会上,刘警官作为主要侦破人员,对近日轰动一时的“3.18杀人分一尸一”案的案情做着陈述:
犯罪嫌疑人李大龙,因妻子张真一年前患上一精一神疾病,结识心理医生周晶。而后李周二人发展为不正当关系,之后李大龙向周晶提出分手要求,周晶藉此要挟向李索要分手费20万元;3月18日,周晶前往李大龙家中索要钱财,被李大龙残忍杀害后分一尸一,并将肢一体密封于真空袋中藏于一床一下。李逐日将各部位进行细切割并抛一尸一于不同地点;3月23日,李妻子张真意外发现一床一下一尸一体,也惨遭李灭口,并以被李以同样方法对待。3月26日早,有人在嘉海小区附近垃圾箱内发现一尸一块后报警,当日下午警方在李家中内将其抓获。
李大龙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请问,警方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锁定了罪犯?根据是什么?”有记者问道。
“过多的细节我们不便透露,”刘警官说。
“之前曾有传言说这次能够闪电破案纯属之前的一次‘巧合’,请问这是什么巧合?”另外一个记者问。
刘警官神色凝重地说道:“天理昭昭,冥冥中自有定数!这就是巧合。”
十四
发布会结束了。
刘警官回到办公室,仍然心有余悸。
如果一年前相信了阿真的话?如果当时阿真不报警,阿龙也不会认识周晶…阿真说的神秘电话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发生的惨案跟阿真在一年前所说的一样?——刘警官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
“唉,真不知是鸡生了蛋,还是蛋生了鸡?”他自言自语道。这恐怕是他从警生涯中最为诡异地经历。
嗡~嗡~,手机响了,来显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号码。
“喂,刘警官吗?我是住在嘉海小区四号楼2门203的张真,您还记得吧?我现在在家,我怀疑家里一床一下藏了女一尸一,请您马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