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恩的死亡史○
我的名字叫梁思恩,身高一米七八,身形瘦长,一陽一光帅气。唉,还是别说了,为什么我总是改不了臭屁的一习一惯。
现在是北京时间2008年12月8号早上九点二十,天空隐约下着一丝细雨。我躲在昭南墓园一座墓碑后面,看着我亲一一爱一一的父母大人悲痛欲绝地在我的墓前哀声哭泣。
请不要误会,我不是鬼,可是,那座价值不菲的墓碑的确是我的。
事情要从一周前德开和南明两所高校的围棋大赛说起,那一天,我代表南明中学和德开中学的沈浩对弈,角逐2008年的棋赛之冠。
这是德开和南明的学生一年中唯一一次见面的机会。小草拿着她编了一晚的手链戴到我的手上,她说,恩恩,你一定会赢的,我在手链里加了一颗幸运石。
我笑笑,走向了对弈台。
我相信棋局的胜算是靠缜密的布局和冷静的头脑,而不是靠什么所谓的幸运石。不过,我还是非常感谢小草的用心与一一爱一一意。
沈浩,他是外围赛连续三届的冠军。根据坊间传闻,两年前他的实力就与我相当,可是他并没有直接来找我对弈,而是一直在研究我的棋艺与布局。所以,对于这样一个对手,我自然不敢小视。
有人说,人生犹如棋局,陡转的走势,决定你最终的结局。
比赛开始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沈浩的杀气很重,几乎把我所有可以布子的路线全部封堵住。我从沈浩的眼里看到一丝邪视的眼神,局面上的杀气让我无畏,可是,沈浩眼里的仇恨让我寒噤。他的眼神,让我想起一个人——
三年前,德开中学的代表沈衣,在输给我后,自一杀于棋赛现场的卫生间。我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当时沈衣被抬出来时的情形,他的左手有一道猩红的伤口,鲜血把整个左衣袖染得通红。在场的老师同学震惊不已,他们不明白,只是一场比赛而已,何故要自一杀?
可是,我明白沈衣的做法,有时候,输了一场棋,也就输了一条命。
“你是沈衣的弟弟?”我停住下棋,抬头问沈浩。
沈浩笑了笑,“这重要吗?”
虽然沈浩很镇定,但是从他的眼神里我还是看到了一丝仇恨。
我忽然有些害怕,我不知道,如果这场棋沈浩输了,他会和沈衣一样吗?这样的心情让我的行棋有些散乱,上半场,我在局面上落了下风,起码输沈浩两子。
小草说,没关系,还有下半场。
很多时候,我们都以为还有下次的机会。当结局真正来临时,你会发现,珍惜现在,才是你最好的机会。
在卫生间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想起三年前,就是在这里,沈衣结束了他的生命。今天,我看到了沈浩眼里隐匿的复仇火焰。
我第一次有一种惶恐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在我回过头准备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变成了现实。
一把冰冷的刀子刺进了我的心脏,我甚至没有看清杀害我的人是谁,便栽到了地上。
自然,2008年的德开和南明的棋赛冠军,被沈浩摘走。
而我,重新演绎了三年前沈衣的命运,不同的是,沈衣是自己了断,而我,是被别人杀害。
当我的意识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小屋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一床一边聚一一精一一会神地下着一盘残棋。
那是一副秀策流布局,不过不同的是,天元(围棋棋盘中央的星位,称为天元)黑子已经被白子重重包围。
局势已经很明显,就在我准备回身的时候,老人拿起黑子,后退三位。整个局势瞬间陡转。
这一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简直是棋艺中的终极转势。
“命运就是这样,转瞬之间便是天壤之别。”老人笑着转过了头。
老人有个奇怪的名字,黑狐。我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狐一一精一一,事实上,在后来的谈话中,这个想法被我彻底鄙视了。
老人是一名中医,当医院断定我已经死亡的时候,老人却觉得尚有一丝机会。于是,当我被推到火葬厂准备焚烧的时候,老人把我偷了出来。
“当然,你不能让别人知道你还活着,除非你帮我找到一个叫白狐的人,他就隐藏在德开中学。”
就这样,我戴着黑狐做的堪称惊绝的人皮面具重新走到了一陽一光下面。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看看为我伤心欲绝的父母大人。
然后,离开昭南墓园,迈向我的终极目的地——德开中学。
●隐藏在地下的赌棋赛○
德开高中,这个曾经被我视为敌人的学校,此刻我竟然要投身在此。我拿着黑狐给我的通知书来到了高三·五班的门口。
推开门,本来喧哗沸腾的教室像被按了静音的电视,寂然一片。
“不好意思,我是刚刚转来的学生,我叫叶天恩。”我冲着台上同样一脸茫然的老师,面带微笑地介绍着自己。
“天恩同学,你好,欢迎你。”老师放下讲义,笑容如花般绽放起来。
教室里此刻像取消了静音一样,一时间议论纷纷。我甚至看见几个女生目不转睛地盯住了我。
这要感谢黑狐的功劳,这张人皮面具,集合了谢霆锋和苏有朋两位帅哥的优点,再加上我如天籁的声音,自然让女生疯狂,老师喜欢。
唉,一一爱一一臭屁的一毛一病还是改不了,黑狐说过,我现在是叶天恩,不再是梁思恩。
“你好,我叫杜明。”同桌是一个笑容一陽一光的男孩,他友好地向我打招呼。自然,德开中学的历史,便由他向我讲述了。
德开和南明一样,是一个注重棋文化胜于其他文化的学校。可惜,自从南明学校的棋冠梁思恩出现后,德开的棋文化便有些衰落。还好,今年的棋赛,梁思恩出了意外,棋冠便由德开中学拿走了。
听着杜明的讲述,我不知道自己是该难过还是开心。
“你喜欢围棋吗?”末了,杜明问道。
“还可以吧!要不然,怎么转到这里呢?呵呵!”我点点头。
“来,我们下几盘。”杜明说着从课桌里拿出一个微型电子围棋机。然后,扔给我一只触一摸笔。
看着那些细小的电子星位,我的棋瘾顿时窜了上来。
几盘下来,杜明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郁闷地说道:“我的棋艺也不算差啊,怎么次次输啊!”
“呵,可能是你让我吧!没听过一句话吗?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我笑了笑,心里有些汗颜,自己不能太暴露,否则会被别人怀疑的。
“哎,今天晚上我带你去个地方。”忽然,杜明一脸神秘地轻声说道。
“什么地方?”我愣住了。
“到了你就知道,晚上我去宿舍找你哈!”杜明的嘴角扬起一丝奇怪的笑容。
黑狐说过,找到白狐唯一的方法便是通过围棋。
我之所以答应黑狐来德开中学,除了寻找白狐,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寻找棋赛那天杀害我的凶手。
虽然,我从沈浩的眼里读出了仇恨,但我不相信他是杀害我的凶手。
一个棋手,战胜他要比杀死他更令他难受。
沈浩是个真正的棋手,从他两年前蝉联外围赛冠军,到观察我的布局来看,他战胜我的心要比杀害我的心更加强烈。试问,一个准备了两年非常想证明自己的人,怎么会把对手杀掉?
我被安排到一间单人宿舍,可能黑狐是为了方便隐瞒我的身份吧!望着窗外一点一点暗淡下来的夜色,我忽然很期待杜明的到来。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但是从他的神情和语气看来,那一定是一个和棋有关系的地方。
嘭嘭嘭,终于,杜明来了。
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门,“怎么才来?你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啊?”
“嘿嘿,等急了吧!现在先保密,等到了,我保证你乐得飞上天。”杜明挤了挤眼睛,拉着我走出了门。
杜明带我来到了德开的后一一操一一场,他轻车熟路地跃过一道禁止通行的栅栏,然后走进一条漆黑的甬道里。
这是一条通往地下的甬道,寒仄的风从地下吹来,让人禁不住浑身颤一抖。空寂的走廊里,只有我和杜明的脚步声。
“杜明,你到底带我去什么地方啊?”我有些害怕了,不会是我的身份暴露了吧!
杜明没有说话,他往前走了几步,推开了一道铁门。
灯光瞬间射进眼帘,跟着是房间里面人声鼎沸的吵闹声。
“地下赌棋室,怎么样?哈哈!”杜明大声笑了起来。
我惊呆了,没想到在德开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一石三鸟,绝杀局○
杜明说的没错,只要喜欢棋的人,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就犹如鱼儿到了水中。
这是一个地下赌棋室,自然有赢有输。
我和杜明站在一盘棋前已经看了将近半个小时,对弈的双方从场面上看似旗鼓相当,其实水平相差甚远。赢的一方,每一次都似乎是险胜,其实却是故意拖延对方。所以,赢方不但是棋艺的高手,更是赌场的高手。
终于,输方受不了了,把一把筹码扔到中间,站了起来。
“谢谢。”赢家一脸谦虚,微笑着把那几个筹码收了起来。
“还有谁玩儿吗?”赢方环视了一下四周围观的人,问道。
“天恩,你去。”杜明推了推我。
“我没钱。”我瞪了他一眼,摇摇头。
“德开的规矩,新生入校,免费的。”杜明轻声说道。
现在,我终于明白杜明让我来这里的用意了。新生免费,如此关照一一爱一一好棋艺的人,不愁他们不深陷其中。
正思索着,杜明已经把我推到了座位上。
“这是我们班今天刚转来的叶天恩,棋艺还不错。”杜明介绍道。
“你好,这里的人都叫我破眼。”对方笑着说。
“破眼,转局的妙招,看来,你意在承让了。”我抬了抬眼,轻声说道。
棋道中,深一一爱一一棋文化的人喜欢拿用棋之道为自己做代号。这很正常,不过,从刚才观察的几局来看,破眼的棋艺绝对不含糊。这让我想到黑狐让我找的人,他会是白狐吗?
第一局,是和局。这是下棋的礼数,即使你棋艺再滥,对方也会让成和局。
真正的厮杀从第二局开始,破眼的走法果然不同凡响。很明显,他已经看出我的棋艺要远比刚才那位高得多,所以,他把棋子布满了星位。
旁边围观的人屏住呼吸,他们似乎比对弈的人更着急。
对弈中,虽然破眼给出的生路很多,可惜我却偏偏走向绝路。中间几次,杜明拉我,可能考虑到“观棋不语真君子”的道理,他没有说出来。
手里的棋子剩下最后几颗,收官(鬼大爷编辑注,收官:围棋术语,指棋局的临近结束)的时刻也悄然来临。
破眼把所有的生路一交一叉成了一张网,可惜,没有网住我的主线,我高高举起右手,在黑白一交一织的棋盘上落下了最后一颗棋子。
“一石三鸟,这是绝杀局。很遗憾,你输了。”我微笑着,虽然人皮面具给出的表情是麻木无神。
破眼犹豫了一下,把剩下的棋子扔到了棋盒里。他的眼睛依然盯在棋盘上,似乎有些不甘心。
“第一,你不该把自己的优点告诉我;第二,给对方生路,到最后就是给自己死路。承让。”我站了起来。
“我输了。”破眼把手边的筹码扔到了棋盘上。
“既然我是免费的,这盘棋自然就是免费的。所以,筹码,我不要。”我站起来拉着杜明离开了。
走出地下赌棋室,杜明便开始抱怨:“知道不知道,那几个筹码是多少钱?整整一万块啊!”
“如果有了这一万,你会怎样?”我转过头看着他。
“当然是……”
“当然是把它当成赌注,想赢更多,是吗?杜明,围棋是一种文化,如果拿它当做赌一博的工具,会让它失去色彩的。世界上没有永远赢的赌注,也没有永远赢的棋局。”说完这句话,我想起了沈衣。
三年前,坐在对弈台上,收官的那一刻,他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赢,可是,一次失败,便可以让你永远失败。
那一次,他不单单输掉了比赛,也丢掉了一一性一一命。
●生死棋○
我没有想到,昨天晚上的比赛让我一战成名,现在我成了德开中学的名人。对此,我却没有任何欣喜兴奋。
杜明问我为什么不兴奋,我在心里回答了他,因为我本来就是名人。在南明,我的名气要比这大得多。
“镇定,坦然,冷静,真不愧是大将风范啊!天恩,你真是我的偶像。我一一爱一一死你了。”杜明在一边一副花痴的样子。
“沈浩是哪个班啊?”我问道。
“沈浩?棋冠沈浩吗?”杜明一下怔住了。
“是啊,我来德开就是想会会他。”我点点头。
“那你死心吧!自从德开和南明棋赛后,沈浩便发誓不再下棋了。他说,最好的对手没了,即使可以战胜所有人,也是孤独的。”杜明说道。
我心里一震,沈浩的话让我再一次确定,杀害我的人不是他。
这个时候,教室里突然冲进来一个人,“特大消息,王波死了,警察正在宿舍楼调查。据说王波死在棋盘上,上面的局势是一石三鸟,绝杀局。”
顿时,教室里炸了锅。
“王波是谁啊!”我看了看身边的杜明问。
“就是昨天和你下棋的破眼。”杜明轻声说道。
什么?我一愣,死了的人是破眼,并且死亡现场还是一副昨天他输掉的一石三鸟绝杀局。
我慌忙站起来,往教室外面跑去。
王波的宿舍在三楼,赶到现场的时候,法医正好抬着他的一尸一体走出来。勘察现场的警察正在对那一石三鸟绝杀局的棋盘进行拍照,寻找蛛丝马迹。
旁边,有人在讲述事情的经过。
“昨天晚上回来,他就闷闷不乐。后来听人说他输给了一个转校新生,可能挂不住面子,便自一杀了吧!”
“转校新生,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警察问道。
“是我,我叫叶天恩,高三·五班。”听到警察的问话,我走了过去。
那名警察打量了我一下,“把昨天晚上的情况说一下。”
“他们在教室下棋,谁知道……”旁边的杜明接口说道。
“谁让你说了呀?”那个警察瞪了杜明一眼,看着我,“你说。”
杜明看了看我,眼里闪过一丝警示。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昨天经过王波教室,看见他和别人在下棋,于是我就凑了过去。后来,他让我同他下,我便下了。”
“还有其他事情吗?”警察问道。
“没了,我刚到这里,也不认识他。”我摇了摇头。
警察问完,转身走了。旁边的杜明长长舒了口气。我忽然有种感觉,那个地下赌棋室好像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简单。要不然,杜明不会如此紧张。
破眼只是输了一次棋而已,怎么会自一杀?难道昨天晚上,我们下的是生死棋?想起昨天晚上,破眼执意要我拿走筹码的样子,我心里疑惑了。
“你就是叶天恩?”这个时候,人群中走过来一个男生。他用挑衅的目光打量着我。
“对,我是。”我点点头。
“今天晚上,我们赌棋室见。我双劫倒想看看,能让破眼羞愧到自一杀的人到底是什么水平。”
“对不起,除了沈浩,我不再和任何一个人对弈。”我说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吓一跳的理由。
“沈浩?他吗?”那个男生指了指旁边。
顺着他的指向,我看见一个男孩蜷缩在过道上,他呆望着远方,一副颓废不堪的样子。可是,我还是看出来了,那就是沈浩——那个坐在我对面,眼神里隐匿仇恨的对手。
他的仇恨不是让我死,而是战胜我。
我的意外身亡,让他的仇恨再也无法消除,于是,他选择了消沉。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翼有些酸楚,眼泪蠢一蠢一欲一动。
我发誓,要把那个杀害我的人找出来,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
●背叛的小草○
杜明已经说了不下十遍:“天恩,你就帮帮忙吧!你知道赌棋室有多少人在期待着吗?如果我没把你请过去,我会死的。”
我盯着手腕上的表,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合着我的心跳,像是一面鼓,一下一下擂动着。
“杜明,我说过很多次了。除了沈浩,我不会和别人下棋。”我摇摇头,坚定地拒绝了他。
“也许,他可以帮你,他可以让沈浩跟你下棋。”杜明迟疑了几秒,忽然眼睛一亮。
“谁?”我愣住了。
“赌棋室的主人,你也许不知道吧!沈浩就是他一手捧起来的。咱们德开每年去跟南明争冠,都需要经过赌棋室的主人点头。如果你去赌棋室,凭你的实力,绝对可以得到他的赏识,到时候,你不就可以和沈浩对弈了?”杜明说道。
神秘的赌棋室主人,会是白狐吗?我想起黑狐说过,只能在有棋的地方才会找到白狐。这个一一操一一控德开地下赌棋室的人,会不会就是我要找的白狐呢?
想到这里,我转过头对杜明说:“好,我就见见这个神秘的赌棋室主人。”
今天晚上的地下赌棋室人非常多,他们很多人是想来见识一下让破眼自一杀的叶天恩究竟是什么人?当然,这些的前提是杜明拍着胸脯说,一定会把叶天恩请来。
所以,当我答应杜明时,他抱着我几乎跳了起来。虽然他嘴里不时呼喊着友谊兄弟万岁,可是我知道,在地下赌棋室里,一定有很多给破眼抱不平的人在等着我。这让我想到今天在破眼自一杀的现场遇到的那个双劫。
劫数棋,在棋艺上有五种,分别是找劫、应劫、抛劫、投劫和双劫。它们之间的走法大同小异,当然,只是布局和星位不同。
双劫,自然是有连环的意思。那个敢在男生宿舍楼跟我挑战的双劫,想来他的棋艺一定也不比破眼差。
想起这些,我的脑子便有些乱。棋艺的世界就像一江一湖,不断会有人来找你挑战,一直让你心乏体疲,厌倦挑战。
推开赌棋室的门,杜明便尖一叫起来,“叶天恩来了,我把他请过来了。”
顿时,里面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我没好气地扫了一眼里面的人,突然,我愣住了。
双劫的旁边站了一个女孩,她依偎在双劫的身边,一脸甜蜜。
我的脑子像被倒进了一盆冰凉的水,瞬间凉到心底。那个女孩竟然是小草,那个在我比赛时,给我幸运石手链;曾经在我耳边说永远一一爱一一我的小草。
耳边渐渐有了声响,我呆滞的悲伤清醒过来,同时一句话也清晰地响在脑子里:完美的一一爱一一情,只是故事和电一影里的传说。
“叶天恩,你终于来了。”双劫走了过来,他的后面还跟着一帮满脸怒容的男生,看来,他们都是针对我的。
“我来是为了见这里的主人,不是和你对弈。”我冷声说道。
“我看,是没有胆量和我们德开未来的棋冠对弈吧!你找沈浩下什么棋啊,沈浩都输给双劫了。”旁边有个男生嘲讽道。
“哦,这么说,双劫,你是明年棋赛德开的代表了。”我不禁多看了眼前的双劫一眼。
“不错,承蒙沈浩相让,我才有这个资格。叶天恩,你想见这里的主人,除非你能胜过我。”双劫扬着头,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好,我就跟你下一局。”思索片刻,我点头答应了双劫的挑衅。
我一答应下棋,立刻引来了旁边所有人的欢呼。仿佛听到了一个绝世好消息。他们纷纷涌到一边,个个脸上洋溢着期盼已久的笑容。
我依旧选择了黑子,这是我的一习一惯,黑色代表深沉,冷静,更多的感觉是,我觉得黑色比较酷。
开局,我着一黑子走到了天元边缘,这是我的一习一惯,曾经有段时间,南明很多棋友效仿我的开局。落子后,我抬头看了看对面双劫身旁的小草,她紧锁着眉头,眼神中有些茫然,似乎我的开局让她想起了梁思恩。
“听说,南明的棋冠梁思恩,也是开局走天元,是吗?”我故意抬高声响,问道。
“好像是吧!小草,你知道吗?”双劫有些不确定,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小草。
“我……不记得了。”小草有些无措,她摇了摇头。
我微微笑了笑,没想到,短短两周的时间,竟然连我的开局都不记得了。看来,小草是彻底把我忘了呀!
局势越走越激烈,棋盘上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决胜时刻。
双劫的棋艺是很高,不过他能赢沈浩,恐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沈浩故意让他赢。
双劫的布局再高明,终究是棋差一着,他输了。
我放下了手里的棋子,抬头望着他说:“结束吧!”
“为什么?”双劫依然盯着棋盘。
“即使你的双劫下法再高明,终究是棋差一着。你输了。”我笑了笑,站了起来。
“不,你接着下啊,我没输,我没输。”双劫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很显然,他已经看出了结果。
●杀人的真正凶手○
“你输了,双劫。”人群中,有人说话了。
我抬起了头,人群中走过来一个人,他是沈浩。
沈浩的头发依然乱糟糟的,甚至嘴边有一圈青色的一胡一碴儿,但他的眼里闪着一个棋手应有的斗志与凌厉。
“我没输!我没输!”双劫猛地把眼前的棋盘掀掉,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
我没有动,人生如棋,只是输了一局,便满盘皆输。
双劫忽然抬起了头,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暴虐的目光,然后他向我冲了过来。旁边的沈浩一把抓住他,按翻到了地上。
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被摔到了地上,双劫像一只困斗之兽,嘴里发着凄惨的吼叫一声。
“输了就是输了,为何你那么在意结果?如果不是这样,我哥哥也不会死,现在,你明白他的心情了吧!”沈浩的眼里冒出了火。
我愣住了,沈衣的死怎么会和双劫有关系?
“知道我为什么会故意输给你吗?我在找这个!双劫,你的一一性一一格总是这么张扬。即使你再隐藏,也无法制止自己的一一性一一格。”沈浩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扔到了地上。
“你,你怎么找到的?”双劫呆住了。
“是我给他的。”旁边的小草说话了。
形势这样的转折,让我有些茫然失措,我越发疑惑了。
“双劫,你以为南明棋冠的女友会委身于你?她接近你不过是为了查找你杀害梁思恩的真正原因。现在,我们已经查明了一切。你为了外围赌注,不惜亲手杀害我的对手梁思恩。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也想不到三年前我哥哥沈衣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你杀害。现在,所有的证据已经确凿,你是自己了断,还是等待赌棋室的审判?”沈浩厉声说道。
听完沈浩的话,我顿时恍然醒悟,原来,小草她是为了我才去到双劫的身边。我的眼泪落了下来,浸一湿在人皮面具里面,滑一到嘴里,咸一咸的。
我没有再听下去,转身离开了地下赌棋室。
原来杀害我的人竟然是双劫,很显然,他杀害我的目的是为了让沈浩赢取棋冠。可令我更加惆怅的是,沈浩的颓废并不是因为失去对手的悲伤,而是为了自己的哥哥。这个世界上,也许真的有人为了棋艺抛弃自己的生命,就像破眼,但没有人知道在棋艺背后他们的内心是善良,还是邪恶。
我不知道该不该对小草表露身份,可是从她和沈浩的对话中,我看到的不仅仅是合作的眼神。
回到宿舍,杜明告诉了我关于地下赌棋室的另一个秘密。
一直以来,德开中学和南明中学举办的棋赛很大原因是为了外围赌注。当然,地下赌棋室的主人便是德开中学外围赌注的策划者。每年代表德开去参赛的选手都会签下一个生死棋的地下协议,正因为如此,三年前的沈衣才会在输掉棋赛后被一一逼一一自一杀。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每年德开的选手都不一样。并且,输掉的选手便像风一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忽然明白,德开和南明的棋赛并不是什么文化棋赛,而是生命之博。我之所以没有感觉到这一切,因为我一直是赢家。
沈浩也是因为如此,才明白他哥哥死亡的真正原因。那么,今天晚上他的举动无异是向地下赌棋室主人宣战。
我感觉仿佛面对着一个无形的旋涡,自己正一点一点向里面陷。出口在哪里?我不知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危险一步一步向我一一逼一一近。
●黑狐与白狐○
我醒了过来。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一床一单,空气弥漫着苏打水的味道。四周的情景告诉我,我在医院。
一一妈一一一妈一一看见我醒过来,她高兴得泪流满面。旁边,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看见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莫名的疑问,其实,疑问最大的人是我。
我被黑狐救活,跑到德开寻找白狐,结果却被沈浩利用,最后死在了小草的手上。现在,我怎么到了医院。
很快,从一一妈一一一妈一一和医生的嘴里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棋赛当天,下半场开始的时候,迟迟不见我上场的同学跑到卫生间发现了被刺倒在地上的我,然后,拨通了‘120’急救电话。
经过一晚上的抢救,我的身一体已经僵冷,但呼吸和脉搏却没有停止。医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情形,于是,他们慌忙向外界求助。
我就这样半死不活地在医院抢救室停了三天三夜,终于,在医生们的努力下,我被抢救过来。
如此看来,黑狐和白狐,以及德开中学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临死幻觉。可是事情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
一一妈一一一妈一一告诉我,杀害我的人已经被抓住了。主谋就是沈浩,当然还有帮凶,是小草。她在临赛前送我的那串手链子,正是给杀手提供的信息,让杀手准确地认出我。沈浩杀我的原因,是因为外围有很多人买他赢,如果他输了,那么,他把命赔给人家也不够。并且,警察查出,三年前的沈衣也是因为输了外围赌注才会自一杀的。
为我诊治的医生告诉我,这三天他在观察我的时候发现我大脑一些和智力有关的脑组织一直在活动。他判断,那是因为我长期下棋形成的脑组织一习一惯一一性一一活动,正是因为这些不肯休息的脑组织,才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病房的门被关上了,一一妈一一一妈一一放下几本书说:“恩恩,给你买了几本散文,让自己的脑子休息休息吧!”
打开其中一本,我看见一篇关于棋的文章。
“尧造围棋,以教丹朱。黑棋,后被人称为黑狐,白棋,被人称为白狐。入棋之道,犹如狐魅之术。古人说,棋能变狐,狐亦能变棋。”
看到这里,我顿住了,原来黑狐指的是黑子,白狐指的是白子。难道,我所遭遇的这一切,竟是入棋太深,以至于出现了幻觉。后面的文章介绍了几篇关于棋的神话故事,其中有一则说的是一个樵夫上山打柴,遇见两位老人在下棋,于是不免多观望了片刻,等他下山回家后竟然发现,世界已经过去了几百年的时光。
闭上眼,我想起了黑狐留给白狐的那个信笺:棋无百胜,赢与输不在于棋面,而在于心。
这才是棋艺之一一精一一道,只是,我们能够早点明白,沈衣就不会死,所有的一切也不会发生。
一滴泪落了下来,滴在书上,宛若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