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我家住在太行山深处的铁路工地上。那时,我在工地办的复式小学读二年级,一个年级只有两个孩子。
和我同级并且共用一张课桌的男孩叫范小山。他的爸爸是个专门在工地进行放炮的爆破手,长得很高大,曾在过年的时候领我们几个淘气包到河边上放过雷管。那时候,我们刚刚敢大着胆子把俗称小鞭的炮仗拿在手里点燃后抛向空中,看人放雷管还是头一回。所以,雷管巨大的爆炸声吓得我们捂住耳朵还直劲儿尖一叫。而范小山的爸爸却像我们放小鞭似的拿着插了雷管的炸药包点燃导火索,然后从容地抛向河心,让炸药包在河面上轰隆隆地炸响。
我们几个看过范小山爸爸放雷管的男孩子,都对他佩服得不得了,觉着他要是上战场肯定炸反动派的碉堡不费吹灰之力。可是春节后不久,范小山的爸爸却在放炮的时候酿成事故,自己把自己炸死了。工地上的人都很纳闷,觉得他死得蹊跷,一个放炮将近二十年毫一毛一都没伤过的老工人,怎么能犯导火索太短、导致没有跑出危险区这样低级的错误呢?
后来范小山告诉我,出事的头天晚上,他们一家三口在干打垒的家属房里听收音机时,忽然屋外有人高声喊他爸爸的名字。他爸爸答应着去开门,屋外却没有人影,一连三次。当时,他爸爸以为是有人恶作剧、闹着玩,可是第二天就出了事。他爸爸死后有人告诉他一妈一一妈一,那是小鬼在喊他爸爸的魂灵,他爸爸答应三次魂灵就叫小鬼勾走了,所以他爸爸就第二天丧了命!
范小山嘱咐我,听见陌生的声音喊自己,千万别答应!
转眼到了1983年,我们家已经搬到了长白山下的长图铁路茶条沟火车站,而我已经是中专二年级的学生了。暑假时候,我在自家开荒的地里干完活回来,顺着铁路线一边踏着枕木走一边唱歌,完全忘记了铁路上还要跑火车。就在这工夫,我清清楚楚地听见有个陌生的声音在急促地喊叫我的名字,尖锐而且刺耳,让我一下子就想起来范小山的告诫。我把嘴闭得紧紧的,不顾耳边一声接一声的喊叫,加快脚步往家走,也不知是被谁推了一把,还是脚下绊了一下,反正我斜着身一子向路基下边摔了出去,重重地摔在路基的石渣上,接着滚到了路基下面。就在我滚下路基的一瞬间,一列火车呼啸着从我耳边开了过去。我当时摔得伤口挺疼,可是心里却暗暗庆幸:幸亏没答应,要不然就撞死了!
回到家里,老一妈一看见我摔得脸上手上都是伤口,心疼得一边抹紫药水一边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如实说了。老一妈一沉吟了一小会儿,嘱咐我道:“神鬼,也是有好有坏的,看来今天喊你的小鬼是在提醒你,还救了你!以后遇上陌生的动静招呼你,别怕,不答应归不答应,可得四处打量打量,千万别屈待了好心鬼的善心,让自己丢一了一性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