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年间,民安乐业。
近来长安街上流传着一个鬼怪流言,说是城外老皇庙出了个一精一怪,专吃十八岁的豆蔻姑一娘一,前街米铺的小一姐,就是与侍女走外戚回来,经过老皇庙,被掳了去,等到人们去寻,只剩外衣挂在老皇庙的门帘上,庙里佛像后面掌灯的小厮,泥塑之身,脸上挂着冷冷的笑。
这日里,红袖阁的老鸨子又在咒骂,说是黑夜走路踩狗屎,臭到底了,才接了这么个姑一娘一,一脸无盐相。
大家都知道说的是番离,那是老鸨子连夜从洛城那边带回的姑一娘一,原是两个,一个原本姿色一般,就排了茶水姑一娘一。
这个瞅着身姿曼一妙,谁曾想脸上一块红斑盖了大半个脸,怪只怪自己当时喝了二两酒,又是掌灯时分,没瞧仔细,出了本的生意自然不能亏了,原想给她把粉抹厚点,遮住那红斑,可那脸色着实吓人,末了,只能让哪个姑一娘一要去做使唤,自己做了大半辈子老鸨子,居然花了眼,想想就来气。
红袖阁开在长安城下,做的多是来往商贾的生意,也有长期包脚儿的姑一娘一,平时还在红袖阁住着,除了过夜,包主不在的时候,一样陪客人喝酒唱小曲儿。
花韵姑一娘一是红袖阁的金招牌,容貌身姿如拂柳春风,艳名远播,多年不衰。
听说曾经还有位王一爷慕名而来,为其题诗,那些个想替姑一娘一赎身的,包脚的不计其数,可花韵姑一娘一就是不点头,一直呆在红袖阁,高兴就见个客,弹个曲儿,画个画什么的,没心情了就关门不见。
如此傲娇的姑一娘一仗的是自身资本,老鸨子不但要好吃好喝供着,连使唤的丫头都比别的红牌姑一娘一多。
话说这花韵姑一娘一的一性一子不太好,除了那个贴身的,其它侍候的丫头来回换了好几个了,丫头有丫头命,给了当牌的姑一娘一,那就由姑一娘一做主了,有的替丫头赎了身,留在身边做长久的,也有嫌侍候不周,持一宠一而娇下手不知轻重打死打残也有。
花韵姑一娘一是不准任何人近身,每日需沐浴三次,用尽各色香料,因为,时间稍长,全身就会有一股怪味,曾有丫头无意间唠叨几句,第二日便被卖去乡下做了粗汉的老婆。
番离被指派给了花韵姑一娘一,做了茶水丫头,平日里煮茶烧水,活不重,但繁琐。每日里煮茶的水,一定要长安城外凤凉山上,紫虚道观里那口井的井水。
道观离红袖阁数里路程,需天未亮,赶头门出城,而且茶水不过夜,所以每次只背一壶。
这花韵姑一娘一的茶别人是没喝过,闻着是异香扑鼻,喝下唇齿留香,周身都散发香气,番离每次煮好放在茶室。
“听说城南的牡丹花开了,番离你备点茶和点心,今个儿我要去转转。”花韵姑一娘一媚着眼,懒懒的吩咐着。
马车晃悠悠的走过前街,在王膳药铺前停了下来,花韵姑一娘一刚抬脚进店,药铺的老板一娘一上前来招呼:“花韵姑一娘一,多些时日不来了,让我都有些想念。”花韵笑笑,轻轻的提衣角坐下:“想我么?是想我的银子吧。”“哪里哪里,我这不也是为姑一娘一着想,大概那阿胶已用的差不多了,最近啊,这货有点儿紧。”花韵姑一娘一瞪了下老板一娘一,又瞟了下立在一旁的番离。老板一娘一赶紧扶住花韵往内室走去,“番离,你去马车旁等着。”花韵止住想跟着的番离。番离觉着这药店有些奇怪的味道,细闻又说不出来的那种,马夫笑道:“这本是药铺,再加上也会做些药膳,有些怪味有什么奇怪的。”马夫低声对番离说:“还有啊,听闻这老板一娘一从西域得一秘术,她做的葆颜药膳可以让人变的年轻,你以为花韵姑一娘一这么多年,容貌长驻少艾是咋来的?就是每个月都来这吃她的药膳,白花花的银子可送了不少,唉,也就女人图这。”“哦?花韵姑一娘一看着像年方十八。”“十八?”马夫“嗤”的笑了下,“打我在这起,她就已经在红袖阁了,这样的女人也就那些登徒一浪一子好这口。”“那,您在这多久了?”番离小心的问。“十年啦。”马夫嘟囔了一句,不管番离有没有听清。
等到马夫的一袋烟烧完,老板一娘一小心的护送花韵姑一娘一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只瓦罐,尚有余一温一。番离上前接过,放在马车角落。
到了城外,花韵一胡一乱转了两圈就回了红袖阁,早早闭门谢客,让番离用小炭炉在房间烧着,置了顶巴掌大的小锅,倒了点平时煮茶的水,让其沸腾。吩咐番离等人,如无他事,不可惊扰。
熟悉的丫头相继离去,只有番离仍在门口守着。入了半夜,凉风四起。番离见周遭无人,小心的摸一到后面窗户,顺着窗缝往里看,只见花韵姑一娘一玉一体横陈,趴在贵妃椅上,周身冒着丝丝热气,旁边小炉上正慢慢熬着东西,散发着异味,那从药铺带回的瓦罐已经打开,想必那炭炉上煮的将就是瓦罐里的东西。番离用力的闻了闻,有点说不出的味道。
花韵起身看了下小炉,走到浴盆边坐下,伸手试下一温一度,转身将炉上小锅小心的端过来,坐进浴盆,慢慢的吃着小锅里的东西。番离记得药铺老板一娘一说那是阿胶,但看来与平时所见阿胶不同,番离一娘一曾吃过,驴皮熬制,黄褐色,这阿胶颜色鲜红,似血一般。
花韵吃完阿胶,又从瓦罐挖了一垛,涂抹在身上,全身通红,看着有些渗人。番离突然想起前街的流言,莫非那妖孽吃人当真?或已化成一人形,如同眼前这房一中人一般。
第二天,番离被街上吵闹惊醒,有人一大声呼叫:“成衣庄的千金昨夜被害啦,这次在城外找着一尸一首了!”
三五成群的民众拥簇着往城外跑,还没等靠近,发现朱雀大街衙门的捕快已经把那围了个水泄不通,仵作向衙门里的老爷大人通报:“全身血尽而亡。”
有人听了直咂舌:“都说是妖一精一吃人,上次还有人见着了,看,这差人如何做事啊!”成衣庄的老爷婆子早已哭成一一团一,昨夜个姑一娘一只是去了前街姑姑家一趟,本想着没出城,应当无事,可谁知这却被人发现在城外,可怜这娇滴滴刚刚年过二八的姑一娘一,现已宛如干一尸一了。
衙门老爷姓一胡一,人也是长了一脸一胡一子,看不清真容,他招手示意身边的侍卫:“查了是谁发现的么?”
侍卫是一少年郎,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发现番离也在其中,转头向大人禀报:“是一队过往的商人,夜半赶着商队想进城住店,不曾想撞见了这事。”
“那商队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应该没有,商队是从洛城出发,走了一个月,才赶到长安,而且与成衣庄千金素不相识。”
“我是说他们有没有看到什么。”一胡一老爷的一胡一子有点生气,“哦,他们当中有人说,有人说……”侍卫有点吞吞吐吐,他望了眼四周,都是竖着耳朵想听点消息,好吹牛咵天的百姓。
“陈峰你说就说,叽叽歪歪个什么?”一胡一大人给了他一脚,虽说自己是个七品官,这事没往上通报前,还是自己的地盘,可以耍下威风。这不,原本凑热闹的几个人,一下子被吓的退后好远。
陈峰慢慢靠近:“他们说,看见一个身长丈二的,两眼如灯,喘着粗气的妖怪,后面还有个尾巴。”
“那还真是见鬼了。”一胡一大人没好气。
待仵作验完了一尸一,成衣庄的人哭哭涕涕一边要求一胡一大人破案,一边收了一尸一身回去。有好事的问一胡一大人:“大人,这事怎么算啊?”一胡一大人摸了把一胡一子:“什么怎么算?不是有人看见了么?这是鬼怪干的啊!”听得这话,人群有了喧杂的声音,怕是这长安街上有的闲话聊了。
陈峰不解:“大人,你真相信是鬼怪干的?”一胡一大人看了下天,有点像要下雨:“不是鬼怪干的,那你说是谁?”陈峰略一沉思:“这世上可没鬼怪,肯定还是人,只是杀人不过于动刀,动手,可这一尸一首上没有大的伤口,只是手心有各有一个小孔。这不足以致死啊,还有,全身血流而亡,那两个小孔也不可能流完啊!”仵作凑了过来:“不是没可能,洗冤录里有记载,用竹筒一抽一干全身的血,只需米粒大的小孔。”“所以周围没见一滴血。”陈峰眼睛一亮:“有人收集了血液!”一胡一大人慢慢往衙门走:“还有前几个报案的,你合计下没?”“嗯,我记得,都是十六到十八,待字闺中的姑一娘一,那几个现在都没音讯,这是唯一一个,留了一尸一首的。嗯,会不会是正好被商队撞见,所以没来的及处理一尸一首?”一胡一大人拂了下衣服的灰尘,眼睛晃过人群:“得弄清那血被弄去哪里,干什么用了,才好知道结果。”
陈峰看着一胡一大人走远,闪进一条小路,四下寂静:“番姑一娘一,我知道你在这,别以为我认不出你。”番离从树下走出,脸上虽冷漠,眼中却有重逢之喜。
花韵姑一娘一今个儿开牌,各家公子爷们听了信,早早就在红袖阁候着,因为人多,老鸨差点要关门,不过嘴倒是裂的开,因为她看见挤进门的不是人,是白花花的银子。
花韵的牌子不是谁都能接的,先一交一一百两定金,才有机会听她弹琴唱曲,再与其对对子,对上味了,进厢房小聊,聊的上心的才有机会与花韵姑一娘一单独相处。
整整十天,每天一个,花韵姑一娘一接待了十个客人,这是以往没有的事,原本街上还谈论那鬼怪杀人的事,结果现在谈论花韵姑一娘一,男人们都眉飞色舞,女人咬牙切齿。
这天,花韵姑一娘一让商贾陈大头接了牌,一脸肥头大耳,整个人都油光水亮。番离看着有些奇怪,其他丫头也在细细私语:“往常花韵姑一娘一很少接牌,就算接也没像现在这样,只要有人花了大把银子就行。”番离没做声,晚间看见花韵姑一娘一又在悄悄吃那瓦罐里的东西。
衙门那边有了消息,陈峰他们用饵钓出了那天的商队嘴里的鬼怪,就是一辆马车前面挂着两个小灯笼,马车上有两人,是药膳铺夫妻二人,一个穿黑衣,一个穿白衣。白天瞄好了豆蔻年华的姑一娘一,在夜间掠了去,一抽一其血,做成阿胶。
这是药膳铺老板一娘一从西域得来的方子,用人血做引,熬制的阿胶有驻颜奇效。人血难得,又必须是青春少艾,待字闺中的,保有处子之身的姑一娘一。
以往老板一娘一常去乡下收买,普通穷苦人家的女孩子以为可以自己挣得一份口粮,没想到却命入黄泉。往后这几年,乡下的百姓见老板一娘一带走的姑一娘一,没一个回来的,渐渐不让女孩同去,甚至连乡下也不准老板一娘一去,所以,她只有向城中姑一娘一下手。
从药膳铺得来的名单,花韵姑一娘一已在上头,番离推开门,只见一老妪坐在镜前:“你,是花韵姑一娘一?”老妪抚一摸枯发,眼里仍有些娇羞:“是啊,我原来可美了,天下男人都为我倾倒,千金散尽求我一笑。”她有些痴狂:“现在谁会想到这臭皮囊下面,是曾经的一温一香一软玉?”花韵冲到番离面前:“女人最怕什么?最怕容颜老去,君心不再啊!”番离推开她,有点不屑:“一个花楼姑一娘一也要君心?”花韵不再言语,眼中起了氤氲:“终究是等不到他了,我这也是报应啊!”
半年后,有一老年男子沿街打听花韵姑一娘一,她就像雾一样,见过的人知道她的存在,却又说不清去了哪里。
陈峰邀番离在迎月楼小聚,点了几个小菜,一温一了壶酒。“你怎么被抓去红袖阁的?看你不像那么不小心的人啊?”番离换了装束,脸上已无红斑,面目不是绝色,但也清秀。小盏酒入口,才慢慢道来:“都是这酒误事,中了小人的道。”
“那你怎么想到查这人血阿胶一事?”
“原想呆两日就走,没想到那花韵姑一娘一一身血腥味,你从源头查,我从结尾查,倒是让你讨了便宜。”
陈峰嘻笑:“你没说你下山做什么?”
“查一陰一陽一枣的事。”番离把杯举起,闻了闻又放下。
“一陰一陽一枣?那是何物?”番离看了看街上人来人往:“这世上不只女人一爱一永驻春颜,男人,也会。”说完起身离去,只剩下陈峰一脸茫然。接着阅读:异闻之一陰一陽一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