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村]
险村位于城外80公里的山区。
尽管离城市并不算远,但这里却是一片未被开发的僻静地区,村民仍用人力耕作,用井里的水进行农田灌溉和生活洗涤,村上只有一辆村委办公用的老式吉普,大部分家庭以自行车和拖拉机当一交一通运输工具。村里的年轻人都跑出去打工了,只留下年老体弱的家人继续农耕生活,偶尔有人回来探家,他们看到邻近的一些村镇都已经相继开发出旅游项目来发展经济,利用周围的山水树林和鱼塘去掏城里人的腰包,然而险村却如一潭死水,依然重复着单调乏味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年轻的人们也曾提议利用两个绝对会引人好奇和幻想的“景点”把险村开发成农家旅游地区,但这个提议被村里的老人们断然否决,那强烈的反应好像被人砸了祖宗牌位一样,于是这些想法又被掩埋了起来。年轻人继续外出打工并不再勤于回家,老人们继续留守祖业。每到旅游旺季,豪华旅行车远远地与险村擦肩而过,从不停留。
五月,风里有一陽一光的味道,夹带着花草香的原野气息从山林深处远远、远远地飘来。久居城市的人们开始往城外跑,活动着瑟缩一冬变得有些懒散的肢一体。各种豪华汽车沿着城外的高速路像炸开的烟花一般四散而去,把欢一愉的人们带到山水如画的景区。
金小鱼和陆蝉坐在芮翔身后嘀嘀咕咕,时而发出清脆的笑声,引得车里乘客频频回头张望。芮翔抿着嘴微微笑着,一脸幸福。
这三个人是同班同学,金小鱼和陆蝉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死一党一,小鱼一精一灵古怪,总有鬼主意折腾别人,而陆蝉却安静腼腆,一副大家闺秀的斯文气质。芮翔暗恋陆蝉一年多,两个月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得以和陆蝉接近,两个人的关系骤然亲密起来,在同学面前俨然似一双情侣。为了这次周末旅行,芮翔早早地做了准备,只是陆蝉提出一定要带着金小鱼同行,虽然芮翔心里不大情愿,但为了讨陆蝉欢心,而小鱼又是个活泼机灵讨人喜欢的女孩,于是便同意了。
三个人在地图上计划了许久,那些注定会让游人踩烂的风景区被他们划了出去,最后陆蝉将一只纤纤的手指远远地指向一个画着蓝色小水洼的地名:险村。
为什么要去那里呢?芮翔看着这个不太好听的地名,图标说明那里有一片水域和一间庙宇,但那里远离国道,连主干道都没有,只是很细很细的一条小路把那个圆圈和其他地方连接起来。
“这地方还没开发,太荒凉了吧?”芮翔看着陆蝉犹豫地说,他不想好不容易计划一次,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荒凉才有意思呢!”小鱼在一旁抢着说道,她是个对什么都抱有十二万分兴趣的人。
“是啊,这个时候大家都出去旅游,稍微好看些的地方肯定会跟好多人挤在一处,”陆蝉慢悠悠地说,“有山有水有庙,也不错了,再说,咱们就三个人,找个清静地方开心两天不是挺好吗?”说完,她对芮翔盈盈一笑。
芮翔醉在陆蝉的笑容里,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了。
“……他……”
“他……”
她们在说什么,芮翔根本听不清楚,只是在两个悦耳的声音里隐约听到她们在谈论他,并不时地发出开心的笑声。芮翔忍着想要回头看的冲动,低着头微笑着。这就是恋一爱一的快乐吧,他想。
三个人从长途车换到郊区车,又在问路时搭了一段拖拉机,才终于看到一块刻着“险村”的石碑半埋在土里。
开拖拉机的大叔不解地看着三个年轻人脸上兴奋的神情,“这破地方有啥好啊?根本没人来。我们村离险村最近,也从不跟他们来往。听老辈人讲这个村里有怪事,你们年纪小不要去那里乱转,小女娃会给吓到。”
“不要紧,我们想找个僻静处随便看看山水,住两天就走。”陆蝉漫不经心地答道。
拖拉机突突响着启动了,那人想了想又说:“前面十几里就是我们棉锦村,要是晚上找住处就上我们村去,有专门给城里人准备的干净房。我们有车从这路上过能搭你们去,别晚了,天一黑这路上没人走的。”
“知道了,谢谢大叔。”小鱼蹦蹦跳跳地往通向险村的小土路走去,一边向拖拉机挥着手。
那汉子也挥了挥手,“不是为赚你们几个钱,去别的村也行,附近人都知道,险村住不得的。”
拖拉机继续突突着开远了,周围一下子变得寂静起来,只有轻微的风带着一陽一光的暖意在脸颊旁似有若无地抚过。
“走啦!”
三个人踏上小路朝不远的山区走去。芮翔回味着那个拖拉机手的话,问两个女孩:“为什么那人说险村住不得?有什么古怪吗?”
“农村人,拉拢游客生意嘛,有什么奇怪的。”陆蝉说道,又拿手肘推小鱼,“小鱼,是吧?”
“不一定哦,”小鱼向山影看了一眼,鬼鬼祟祟地说:“说不定险村闹鬼吧,周围人都传出来了,所以劝咱们不要去,遇见鬼可就有去无回啦!”
说完,金小鱼凑到芮翔跟前:“芮翔,你怕鬼么?”
芮翔的喉结咕噜地跳动了一下,说:“我一个大男人怕鬼?你们两个怕还差不多。”
[试探]
走到一个三岔路口,向前指的路牌上写着“险村”,右前方的木牌已经倒在地上,上面刻着“静山湖”三个字。
芮翔建议先到村里去看看情况,确认一下晚些时候是否要在这个村里找住处。但陆蝉却说:“天还早,现在这么热不如先到湖边去凉快一下。回来的时候去村里吧。”说完便朝静山湖的方向走去。
芮翔呆愣了一下,觉得陆蝉忽然变得很冷静和果断,与以往的那个一温一柔女孩不太一样了。
“发什么呆啊,快走吧。”小鱼扯了芮翔一把,“别让人家给甩下咯!”她的语气里有点取笑的味道。
“小鱼……”芮翔与小鱼并肩走在离陆蝉两三步远的地方,“陆蝉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呵!她在我眼里的样子肯定和你眼里的不同了。”小鱼低低地笑着,“怎么啦?像她这么乖的女孩你上辈子念佛才修得来。”
“是啊,”芮翔被小鱼笑得有些窘了,也不知小鱼笑得那么得意是为什么。“可是我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有时候觉得她特别简单,有时候又觉得她让人琢磨不透。”
小鱼摆摆手,悄悄凑到芮翔的耳边说:“你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乎你呗?”
芮翔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小鱼又咯咯地笑起来:“那就试探试探她。”
“怎么试探?”芮翔又惊又喜,惊的是小鱼出的这个主意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点子,喜的是小鱼跟陆蝉那么多年的死一党一,一定彼此很了解,她若是愿意帮他,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简单,咱俩在她面前表现得亲密点,你看她吃醋不吃醋不就知道她在乎不在乎了?”小鱼笑嘻嘻地伸过爪子似的小手抓住芮翔的手臂。
“不不不,这可不成。”芮翔紧张地摆脱掉小鱼的手,“万一她要是真的在乎,那不就误会了。我可不想让她生气。”
“哟——误会了不能再解释清楚啊,再说她生气不正说明她在乎你么。”小鱼把手一甩,小一脸立刻挂了下来,“不信我拉倒,我还懒得管你的事呢。”
“小鱼……”芮翔拉住小鱼,“我信,我信还不成么。那你保证万一她生气了你帮我跟她解释清楚吧。”
金小鱼脸上漾开顽皮的笑容:“当然。”
“你们两个快点。”陆蝉回过身来,正好见到芮翔拉着小鱼的手,小鱼正对芮翔灿烂地笑着。陆蝉没有说话,又转回身去继续朝前走。
“陆蝉,”芮翔赶上前,把水瓶递过去,“你喝点水吧,走得好热。”
陆蝉接过水瓶,对芮翔一温一柔地笑笑。鬼大爷鬼故事
刚才,她生气了吗?芮翔心里忐忑不安地想,突然有点后悔不该听小鱼那个馊主意,万一真的伤害到陆蝉的心,那是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的。
但她刚才的笑容似乎比以前更富柔情了,是因为她在乎吗?
芮翔心里七上八下地不安着,陆蝉究竟对他在乎还是不在乎,他很想知道一个明确的答案。
“啊!好清凉的一片水域呀!”金小鱼站在陆蝉身边雀跃着,三个人在静山湖岸边的草坪上铺开塑料布,准备野餐。陆蝉带了许多在家做好的食物,芮翔带的是水果,金小鱼带了许多点心。
“你做的就是香!我家保姆的厨艺太差了,不过她讲的故事倒还不错。”金小鱼一边对陆蝉的食物津津乐道,一边拿起块排骨笑眯眯地塞到芮翔嘴巴里。
芮翔呆愣了一下马上在脸上展开笑容,顺手递给小鱼一只大苹果,他偷眼看了看陆蝉的表情,她神情淡淡的,似乎并不在意。芮翔又连忙拿了一只雪梨递给陆蝉,陆蝉对他笑笑才要伸手接,小鱼碰了碰芮翔的手臂:“哎,吃完了陪我到水边捉小鱼去!”雪梨从芮翔毫无防备的手里掉下去,陆蝉的手接了个空。
在水边,芮翔回头看了看陆蝉的背影悄声问小鱼:“你这个主意能行吗?万一她真的在意,会生气的。而且,咱们仨一起出来,这么冷落她,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不应该嘛。”
“哟,瞧你心疼的。”小鱼挽起裤腿准备下湖,“你要是不愿意就回去陪她吧。我告诉你,追在她身后的人多着呢,想知道她心里在意谁,就凭你天天去献殷勤能知道什么。”
“喂!这里不能下水!”不远处的一条小路上站着个老人对芮翔和金小鱼大声喊着。
“为什么嘛!”小鱼赤脚站在湖边抗议地问。
那人慢慢走过来,腰带上别着个烟竿,背着手,一脸疑惑和不耐,“你们哪里来的?在这做什么?”
芮翔抢在金小鱼张口之前向那位老人解释,说明他们只是来踏青,在湖边野餐,既不会破坏这里的卫生环境,也不会污染湖水。顺便他又问这位姓程的老伯,附近是否有方便住宿的地方。
程伯把眼前三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打量了一会儿,语气才缓和些,“静山湖不让下水,这是我们村自古就有的规矩,坏不得。想要住宿的话往西头十几里的棉锦村有农家乐。”
芮翔犹豫地看看身边两人的神情,才想说去棉锦村,只听陆蝉问程伯:“大爷,咱们险村上能有个住处么?我们只借住一晚,明天就走。”
程伯又打量了三人一会儿,才说:“收了东西跟我来,我帮你们找个人家问问。”
险村看着古旧却又整洁,四周被打扫得很干净。他们到达村口时,整个村子看上去宁静无人,好像一个睡着的城堡,芮翔提议让陆蝉和金小鱼在村头等,他随着程伯去看房子。等他选定了村尾一姓古的婆婆家再出来找金陆二人时,却远远地听见了她们的争吵声。
[冥誓]
陆蝉和金小鱼翻脸了。芮翔隐在一旁偷一听到陆蝉指责金小鱼在她和芮翔的关系上横插一手,金小鱼责怪陆蝉平时对芮翔太冷淡,以致芮翔移情。
芮翔连忙跑出去叫住她俩时,却见陆蝉脸涨得通红地尖一叫着:“我不要了!这是什么友情、一爱一情!我全不要了!”金小鱼呆愣地站在一旁,也许陆蝉这种反应是她没有料想到的吧。
“陆蝉……”芮翔无措地叫了一声,陆蝉恨恨地瞪着他,眼里盈盈地闪着泪光。芮翔心里后悔得直骂自己是个超级大傻瓜,听了金小鱼那个鬼主意,却让陆蝉受这么大的委屈。
“其实我……”芮翔想解释,却被金小鱼在旁边用力地扯了一把,陆蝉上前推开芮翔径直朝前走,一边恨声问:“哪一家?”
“村尾姓古的婆婆家。”芮翔像个机器人一样答道,他不知现在这个情况如何是好,而金小鱼却一点帮他向陆蝉解释的意思也没有。
三个人各怀心事地向村尾走,走在前面的陆蝉忽然停下来向靠山的那一侧望着,不知发现了什么,芮翔和金小鱼跑过去,见村旁不远的地方有一间破败的小庙,门前的石柱石牌都已残破不全,两个不知是何物的巨兽形雕像倒在草丛里,似乎这是个被废弃的庙宇。
“那是什么地方?”陆蝉轻轻地问。
“不知道啊,去看看吗?”金小鱼又被勾起了好奇心,她凑近陆蝉提议道,仿佛刚才的争吵根本没有发生。
但陆蝉显然还记得,她看了看金小鱼,没说话。
“那是冥神府,不拜受香火的。”一个老婆婆站在他们旁边说,“那地方去不得。来,我带你们回去。”她就是住在村尾的古婆婆。
古婆婆家只有她自己一个人,除了两间旧房还有一幢两层的大宅子,并且像城里住宅的布局那样装修成两间卧室、客厅、厨房和卫生间及淋浴一室,这是她在城里安居的儿子修的,但她住得并不一习一惯,自己仍住在前堂旧房子里,后面这幢新房子留给儿子媳妇回家时住。她把芮翔等三人就安排在后面这个新房子里。她说儿子住的那间卧室不能进去,只有一间两张一床一的卧室,芮翔让陆蝉和金小鱼住那间,自己准备在客厅沙发上睡一一夜。
陆蝉把旅行背包往沙发旁一扔,突然说:“我自己出去走走。”她看了芮翔一眼便神色黯然地低着头出去了。
芮翔被她这一眼看得一阵心疼,好像陆蝉把许多要说的话都包含在这一眼里流露给他知道,但他却根本不知道她要表达的是什么。
晚饭时分陆蝉仍没有回来,芮翔和金小鱼在古婆婆的旧堂屋里各怀心事地吃了饭,金小鱼拉着古婆婆讲了些险村的传说旧闻,才得知险村以前叫静山村,因种种变故才改成这个枯燥单调的名字。小鱼又问了关于那个冥神府的故事。
“你们城里人就是喜欢打听村野的这些事,其实有些事情是说不得的。”古婆婆的脸在昏暗的光影露出些不快的神色,“刚才你们那个同伴也问过我冥神府的事。这是我们村祖上留下来的诅咒啊!传说因为祖上村民状告静山湖龙王失职,龙王被贬为冥府小神,谁知偏偏就在我们这里显身塑庙,结果就给我们村里降下了一个福祸不明的咒语,凡是进入静山湖的人都要被拖进水府幽冥,作为一交一换,他可以让这个人复一活一次达成愿望。”
“啊!”芮翔低声惊呼道。鬼大爷鬼故事
“怕什么,迷信嘛。”金小鱼凑近了嘲笑他。
古婆婆仿佛没听到两人的对话,接着说:“为了不让这个会遭天谴的恶咒实现,村人不再让人靠近静山湖,更破坏了冥神府,禁止任何人去拜奉他。但偏偏有些人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或是一时想不开了,就去找冥神,向他许下冥誓,然后到静山湖里把自己的小命一交一出去。”
古婆婆端起桌上的灯,“我年纪大,睡得早,你们也到后面休息去吧。那屋后另有小门,我已经告诉你们那个朋友从那里回来,不要走前门,我睡得静,听不到。”
两人互看了一眼突然站起身来,乡下的夜晚来得早,原来就很安静的村子更加寂静,黑夜降临到险村,但陆蝉到此刻却仍然没有回来!
[惊变]
芮翔和金小鱼出去转了一圈也没找到陆蝉,他们甚至走近了那个冥神府,又走到静山湖边查找,都没有陆蝉的踪影,猜想着也许此时她已经回到古婆婆家,谁知回去时,陆蝉还是没有回来。
两个人商量着该如何是好,芮翔不断地埋怨金小鱼出的坏主意,导致陆蝉真的误解了他们才愤而出走。
“主意是我出的,愿意不愿意是你自己选的,别现在惹了她又都怪在我身上。再说我也没见你向她解释过什么。”金小鱼冷冷地起身,“陆蝉是那种想到什么就一门心思想下去的犟脾气,她要是认准了你对不起她,杀了你的心都有。既然你说一爱一她一爱一得不得了,怎么不努力想办法挽回?却一个劲地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她转身上了楼,把芮翔一个人丢在客厅里。
芮翔觉得自己果然像金小鱼说的那样,因为不敢承担责任所以一直迟迟未能向陆蝉解释,况且陆蝉也并没有给他多少解释的机会。他又想起原本金小鱼答应过他万一陆蝉生气了会帮他说明的,结果现在看样子她一点这个意思也没有。芮翔坐在厅里懊恼至极,想不出该如何是好。
楼上卧室门砰地一响,不一会儿浴一室里传来淅沥沥的水声,芮翔心想这金小鱼和陆蝉怎么就能成十几年的好朋友呢,陆蝉到这时候了还没回来,外面又找不见,她居然有心洗澡睡觉了,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想着想着,他躺靠在沙发上渐渐感到困倦,迷糊片刻就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芮翔朦胧地睁开眼,客厅的灯已经关了,身上搭着一条薄毯,想必是金小鱼下楼来给他盖上并为他关掉了灯,想到此他又觉得金小鱼对他也挺好,不应该那样责怪她。正在这时,他又听见楼上传来淅沥沥的声响,不由得纳闷,难道金小鱼又去洗澡了么?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沙发旁的背包,翻出手电按亮,光柱下家具在陈腐潮一湿的空气中静默着,灰尘使灯光变得朦胧昏暗。
芮翔忽然觉得昏暗中似乎又有着一点说不清的异样,他将手电的光柱向两旁扫去,突然照到离他不远的地方竟悄然站立着一个人影!
“谁啊!”芮翔听见自己惊恐得变了声调的尖一叫,手电筒脱手落到脚背上又顺势滚到了一边,因为太过突然和惊骇,他连那个人影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
那里静静无声,没人回答他,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芮翔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越来越响,拼命压制着才没有再次叫出声来。
“小鱼?古婆婆?”芮翔试探地问着,又想起陆蝉:“陆蝉,是你回来了么?”但仍旧没有人应答。
他用尽全力迫使自己迈开脚去捡起手电,再向那个人影出现的地方照去,人影不见了。
芮翔把客厅所有灯都打开了,又按亮了楼梯上的灯,当他走到二楼时,忽然发现浴一室里的水声没有了,他又把二楼的灯都打开,浴一室里还残留着一些水汽,但水池和地面显然被金小鱼擦过,一点水迹也没有。
芮翔敲开金小鱼的门,她穿着睡衣睡眼迷蒙地埋怨着:“干嘛呀?你开这么多灯多费电,老太太要心疼了。”
“刚才我在楼下看到一个人影。”芮翔听见自己的声调里有一些颤一抖。
“陆蝉回来了?”
“好像……我不知道……是不是她……”芮翔小声地说道。
金小鱼才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她睁大了双眼直瞪着芮翔身后楼梯的方向,继而发出惊恐的尖一叫一声,几乎震破芮翔的耳膜。
就在芮翔扭回头的时候,金小鱼已经砰地一声撞上了门,并上了锁,她仍然在里面大声尖一叫着,并伴随着一抽一泣声。
楼梯上是陆蝉探出一半的身一子,她的头发湿一漉一漉地贴在脸上和肩上,不仅如此,她身上的衣服也是湿一透的,紧紧包裹一着她的身一子,两只眼神幽怨的眼睛向芮翔凝视着,说不出的诡异和怨毒。
芮翔紧一靠在金小鱼的门上不断地敲着,但屋内的金小鱼显然被突然出现的陆蝉吓得不轻,只是不停地哭着,不给芮翔开门。
“芮翔……”陆蝉站在原地并没有上来,只是轻轻唤了一声。
“你……你怎么了……”芮翔努力镇定下来,两眼无法控制地盯着陆蝉那双眼睛。
“你别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陆蝉凄然地对芮翔一笑,“我只是回来看看你,再看你一眼。既然你喜欢小鱼,我想我还是离开的好。”说着她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让芮翔在惊慌失措中感到万分心痛。
“陆蝉!你怎么这么傻!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我……我只是听了金小鱼的建议,想试探你在乎不在乎我。”芮翔哭了,但他却不敢向陆蝉走近半步,“我根本不想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啊!”突然发现从此永远失去了,这份心痛让芮翔无力承受。
陆蝉又努力地笑了一下:“小鱼是我十几年的好朋友,她会让你更开心的,不像我……”她垂下头,头发上的水迹延着她的面颊向下缓缓流淌,“芮翔……”
陆蝉低声的轻唤直渗透到芮翔的脑海中,击穿了他的理智,他想起陆蝉所有的好,和自己对她难以割舍的一爱一恋,但仅仅是因为这样一次玩笑般的试探,却铸成大错。
“陆蝉!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只是想知道你在乎不在乎我,我没有喜欢金小鱼。”
“现在你知道我在乎你了。”陆蝉对他再笑笑,“芮翔……”她的身影悄悄地在楼梯后退去,不知去了哪里。
芮翔扑到楼梯口向下张望,大声叫着陆蝉的名字,楼下却空无一人,更没有人应他半声。他又去使劲捶打金小鱼的房门,直到小鱼泪眼婆娑地把房门打开。
“她来了!她走了!她不在了!”芮翔语无伦次地向金小鱼喊着,不由分说拉着她跑到楼下,因为有小鱼在,他变得胆子大了些,他们在每一处角落寻找,却都没有陆蝉的踪迹。
“芮翔……你看……”金小鱼指着客厅角落里的那个通向屋后的小门。
芮翔记得那扇门在他们找寻陆蝉回来后曾经被他认真地锁好,但现在它不知被什么人在什么时候打开了,虚掩着一条门缝,门外的黑夜正悄悄地从这条险恶的门缝透进来。
[传说]
“芮翔……”
芮翔的耳边一直响着陆蝉的呼唤声,疑真疑幻,他问金小鱼是否听见,却见小鱼脸上一片茫然。他们两人再次拿着手电到屋后寻找,并再次去了冥神府小庙和静山湖畔,不知为什么,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古婆婆说起的那个关于龙王变冥神并降咒于险村的故事,一再地把这两处当作陆蝉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但,除了芮翔耳边响起的呼唤声,陆蝉再也没有出现。
“芮翔,我们回去吧,等天亮了再来找好不好?也许过一会儿她就自己回来了。”金小鱼看到芮翔失魂落魂的样子有些害怕起来。
“陆蝉……她在叫我呢。”芮翔两眼无神地向远处张望着,机械一性一地寻找陆蝉的踪影,他轻轻甩开金小鱼的手,喃喃地说道:“她不会回来了,她恨我,是我对不起她,你不知道么?她说回来看看我,就再也不见了。我要去找她!”
“芮翔……她……她说不定跟你开玩笑,吓唬你的。”金小鱼看出芮翔有些发痴了,不由得上前紧紧扯住,“芮翔,咱们先回去吧。”
“不,”芮翔再次甩开小鱼的手,“我去找她!我去找她了!”他慢慢迈开脚步,不再理睬小鱼。
“芮翔……我……我先回去了,你找不到她也快些回来啊!”金小鱼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芮翔,没有得到回音,只好独自打着手电回古婆婆家去。
芮翔慢慢走进了冥神府,手电的光柱下,一尊面目狰狞的神像立在殿中,他一边想象着陆蝉曾经来到这里,并向冥神许下了某个愿望,一边慢慢地跪在冰冷的石砖地上,向神像叩拜下去,默默地向虚幻的神明许下自己无限痛悔的心愿。
“陆蝉……”芮翔忍不住又落下泪来,“让我到你身边去陪伴你!”
神像静默地立在上面,没有给他任何应答。
芮翔起身走出小庙,缓缓地拖着迷茫的脚步朝静山湖走去。陆蝉的呼唤声已经消失,周遭宁静得好像一切都已死去,只剩下芮翔零乱的脚步声在草丛中沙沙地响。
静山湖的水面被夜风吹起一阵阵微粼,芮翔站在湖畔凝望着湖面上倒映着的月光,那个传说故事究竟有几分真实一性一他已然不在乎,只觉得继续做下去,便可以达成愿望。
安静的水面因为一个年轻躯体的介入泛起喧嚷的波一浪一,涟漪漾开,仿佛打开了一扇门将芮翔包裹在里面,继而陷入无限的黑暗中。
水里,好冷啊!像黑夜一样!鬼大爷鬼故事
芮翔一边向下沉去一边这样想。
古婆婆家小楼里不时地传出低低的笑声,金小鱼一边擦着浴一室和楼梯上的水迹一边不放心地说:“芮翔那家伙会不会当真去干什么傻事啊?”
陆蝉穿着柔软的睡衣站在卧室门口用大一毛一巾擦着湿一漉一漉的头发笑道:“他那么胆小的人能干什么傻事?瞧他刚才被我吓的那样!”
“唉!”金小鱼撇着嘴无奈地笑起来,“你这种戏一弄人的把戏什么时候能不玩了啊?总试探别人的鬼胆子,早晚把谁吓出一毛一病来。”
“哎,你家小保姆不就是险村出去的人么,她讲的那个传说故事跟古婆婆说的一模一样,芮翔还真信了,吓得不轻吧。”
“人家都以为我金小鱼是个坏主意多的淘气鬼,谁知道一温一柔如你的陆蝉才是恶作剧的罪魁,从小到大我替你背了多少黑锅啊!”
“要不怎么咱俩是好搭档呢。对了,楼下小门锁了么?别到时候他回来了进不了门。你说这傻瓜会上哪儿找我去啊?”
“没锁,我还放了一个小玻璃瓶在门口,他进来的时候咱们能听到动静。……你那个鬼样子真吓人,我就是心里有准备也被你吓了一跳呢!”
“谢天谢地你没笑场,不然穿帮了他会气死的。你是个好演员!”
“少来了,刚才跟他在外面找你,听见你有气无力地叫他,他还问我听见没有。说实话那感觉真有点瘆人。”
“你还陪他出来找两趟,让他自己出来不就行了。”
“咱俩是好朋友嘛,你不见了还不出来找?那不是太假了么,怎么也得跟他象征一性一地出去一下嘛,好在他后来累得睡着了,我可比他还辛苦,半夜跑到浴一室里放水,还没把握会不会吵醒他。”
“我特意在客厅里发出点声音把他弄醒的……哎,不说啦,赶紧睡会儿,你折腾半天也累了。为了不发出声音我还光着脚站在地砖上,身上又湿又冷,冻死人啦!”
“睡吧,睡吧,但愿那傻小子天亮再回来。”
夜更加沉静,黎明的晨曦还在远远的东方酝酿,小楼里只留下一楼门口一盏小小的顶灯在亮着,楼上的卧室敞开着门,里面传出两个少女柔和的呼吸声。
不知何时,一股一陰一冷的微风从没有上锁的门缝里轻轻飘进来,挡在门前的玻璃瓶无声地摇晃了两下又轻轻地倚住了门。
一串潮一湿的脚印从门口一点点地延伸到楼梯口。
叭嗒……叭嗒……
脚印停住了,好似什么人站在那里倾听。
不一会儿,脚印迈上了楼梯台阶。
叭嗒……叭嗒……
一步一步地,向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