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忘矣,多少滚滚红尘事。但是,那个年轻女子凄惨恐怖的魅影却经常闪现在我脑际,搅动着我心海。那是一个真实的魅影。
二十多年前,我参加了一个干部培训班。学员们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有识之士,年龄差距可以跨代。每当夜幕降临,彼此心仪的学友们常聚在寝室神侃。那天的话题聚焦到了亲历的灵异事件上,抛砖引玉的是我。
我说:很小就听大人说世间有鬼,“一精一神”低的人就容易看到。我也听人说过自己或熟人碰到过什么吊颈鬼、落水鬼、拦路鬼等等,说这些鬼是横死者的灵魂,因为无法投胎出来找“替代”,就是找替代自己的新灵魂,以便自己能去投胎。说谁看到鬼应该不是编造的,但看到鬼的人也许是产生了幻觉。“一精一神”低的人嘛身一体也许差些,神智出点问题也好理解。但是,我的一段亲身经历却让自己无法理解,那就是外婆的去世让我梦到了,或者说是外婆的灵魂给我托梦了,并且应了那句“梦生必死,梦死必生”的箴言。
我外婆住在离我们家近百公里之外的农村,去世于一九六六年。那时我十岁。读小学之前我多由外婆带,因此与外婆感情极深。几个子孙中,她特别疼一爱一我这个城市里的小外孙。
那天晚上,我梦见一妈一一妈一带回家一封电报,说我深一爱一的外婆去世了。我顿生悲戚。第二天,一妈一一妈一带我乘火车,转汽车,风尘仆仆赶到外婆家。
外婆和三舅一家同住。他们家在一个背山面水、坐东向西的三合院里。院子共七户人家,多数姓葛。外婆的住房在大院左侧,有两个小卧室和一个带猪圈的大厨房,总共约五十平方米。前门对着院坝,后门对着山野。
我和一妈一一妈一赶到后,见外婆停放在厨房,身上盖着白布。三舅一妈一是个很贤惠的人。她利索地做好饭叫我们吃,饭桌就挨着外婆。我心情哀伤吃不下。没想到外婆坐起身说:“快点吃,你们不好好吃我就去死了。”说完又躺回原样。因为生怕外婆又死去,我尽量吃起来,心里非常难过。此情此景和外婆的这句话,从此深深烙在我脑海里。
第二天醒来,我脑子里还清晰地装着这个梦,整天莫名地郁郁寡欢。下午放学我刚进家门,一妈一一妈一就哀伤地告诉我:“你外婆……没了。刚从单位拿到的电报。”梦境尽然成真!
第三天一早,一妈一一妈一带我辗转赶到外婆家,情形一如梦境。遗憾的是,因为当时通信落后,三舅走几里路到镇邮电所发出的电报,几经辗转到一妈一一妈一手里已经是第三天了。等我们赶到外婆家时,看到的只有一堆新土。人们说:“梦是反的。梦生必死,梦死必生。”这竟然应验到了我的身上!
我的经历引起了一位老前辈的回忆:“你这经历有点不可思议。不过我有两段经历那就更加不可思议。”看到大家洗耳恭听的神情,老前辈娓娓道来:
第一段经历是在抗美援朝时。1950年10月,我随志愿军渡过鸭绿一江一入朝做战地记者。第二年7月以后,战局出现谈谈打打的复杂局面,双方不断调整兵力部署。一天旁晚,我随一个医疗小队补充前线,途经一个偏僻的农家小院,看见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在院坝焦急不安地徘徊。大家觉得一定出事了,立即上前比比划划兼用夹生的朝鲜话询问情况。年长那个指着堂屋左侧房间的窗户比划着告诉我们,他儿媳生孩子难产快不行了。
我们的一个女军医立即叫上一名护一士进屋救人。那个朝鲜老人流着眼泪告诉我们,年少的是他儿子,他已有两个老婆生孩子时死了,情形就像现在这样,看来这个儿媳也躲不过去了。军医护一士进屋时,产妇已面如死灰奄奄一息。她们采用打强心针、按压心脏、掐人中等种种法子,结果都无力回天。
就在产妇断气时,堂屋里突然传出一陰一森的怪叫,“呱……呱……”令人一毛一骨悚然。当时我一个激灵,头发都竖了起来。我和战友们不约而同子弹上膛冲进屋去,发现叫一声来自正面墙上悬挂的一个牌匾,于是对它一起射击,瞬间把它打落在地并燃一烧起来。可奇怪的是,那牌匾继续怪叫,直到几乎烧尽才停下来。我们近前翻看是什么东西在叫,可除了牌匾残迹什么也没看到。大家不禁面面相觑。
“牌匾竟然会叫,还是在产妇断气的同时叫起来,叫得那么瘆人,大家说,这是不是太诡异了?难道那是鬼在叫?”老前辈问。
“说不清楚……太诡异了……”学友们惊异地回答。
“还有更诡异的呢!”老前辈说。
“快讲……快讲来听听。”大家纷纷要求。
见大家满脸期待,老前辈卖关子道:“呵呵……刚才给你们的只是杯开胃酒。正餐还在后头呢。”
“快讲快讲。”学友们急了。
第二段经历是在我到地方工作不久,老前辈沉思道。1952年10月,我在上甘岭战役负了重伤回国治疗,伤好后转业到了家乡公安部门。
当年夏天,我和一名同事从市局到百里之外一个叫响水镇的偏远古镇搞外调。那时一交一通非常落后。我们一路坐车加步行,到达古镇天已黒尽。由于那里没有电,又逢月黑天,满镇都黑黢黢的。幸好我们很快找到一个叫响水客栈的住处。
客栈是个大院,登记室在照壁处。负责登记的是位六十左右的老伯。他对我们说:“哟,两位同志,对不住啦!你们来晚了。明天是大庙会,赶集的人多,客房都住满了。抱歉抱歉!”
我说:“哎,老同志,我俩大老远来,人生地不熟的,麻烦给想想办法。您看这天黑得,哪儿找住处去,随便给安排个地儿,能躺下就行。”
老伯犹豫了一下说:“嗯……客房倒是还有一间,就是不太‘干净’,好久没让客人住过了。”
同事听了高兴地说:“嗨,这就行了嘛!不干净怕啥?我俩都是当兵的出生,战壕里没少睡过觉,不讲究那些。”
我附和道:“是是,能睡觉就行,卫生差点没关系。”
老伯见我们没听懂他的意思便神色诡异地压低嗓门儿说:“诶,什么卫生不卫生的?那房间……闹鬼,闹鬼,懂了吧?先前还来过几位,也是缠着我想办法,给他们说清楚那房间,都不敢住,走啦。”
在昏暗的马灯光线里乍听如此,我不禁心里一掣,但马上觉得这是扯淡,因为骨子里就不相信鬼神之类的东西。作为在战场上伴着一尸一体睡过觉的人,我和同事都不缺胆量,何况这时已人困马乏,巴不得早点安歇,加之又难以另找住处,所以对老伯笑道:“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俩都是死人堆里过个夜的人,还怕这个?没事没事,就要那间房。”
老伯见我俩执意要住便自言自语道:“当过兵的人……嗯嗯……住吧住吧。证一件……”
他为我们做完登记后,提起马灯领着我俩沿着回廊绕到正房左侧一条狭窄的过道中间,打开一扇门,塞给我一盒火柴说:“一床一头有灯。”然后关照了几句注意火烛之类的话便回去了。
我怀着略微忐忑的心情,“嚓”地划亮火柴照了照门前的环境,见那过道约一米宽,黑一洞一洞地看不清有多长,死寂得连我俩的呼吸也听得清清楚楚。同事把门轻轻一推,随着“嘎……嘎……”的开门声,屋内窜出一股霉味。
火舌很快烧着了我的指尖,疼得我“嘶”了一声猛然甩掉,把同事惊得“呀”地一叫。火光一灭,黑暗顿时箍紧了我们,让我觉得透不过气来。我蓦地想到,老伯刚才说的那个鬼会不会就在身旁?刹那间,鸡皮疙瘩麻一酥一酥地爬满了我全身,心里一阵发憷,不过瞬间回过神来,暗骂了一句:“一奶一一奶一的,犯什么怂!”同时又“嚓”地划燃火柴。微光中,我俩摸索着进屋找到煤油灯点亮了它。
伴着摇曳的微光,我俩不约而同地打量起房间来。那房间是规则的长方形,有四十多平方米,整体呈三边形摆放着两列四张单人一床一和一个当一床一头柜的黑漆大香案,此外没有别的东西,显得空空荡荡。大香案的漆皮已经斑斑驳驳,显得沧桑一陰一森。
我和同事顾不得洗漱便宽衣上一床一,用衬衣掸掸帐里的蚊子后熄灯就睡。同事很快鼾声大作。我因长期熬夜写稿的缘故神经比较衰弱,加上暑热难耐,一时难以入睡,辗转反侧至九点左右仍睡意全无,只觉浑身汗津津地难受,于是干脆起一床一赤膊摸黑到大门登记处,与那老伯下象棋聊起天来。
我问:“哎,老同志,您说那屋子闹鬼是怎么回事啊?”
老伯答:“闹鬼吗?嗯……这里呢,原来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宅院。主人姓裴,大家都叫他裴老爷。叫他裴老爷呢不仅因为他是东家,还因为他是县里的一个什么官老爷。这人如果还活着的话,现在……快六十了吧。”
我问:“还活着?被镇压了吗?”
老伯答:“没有,跑咯……这个裴老爷长期在几十里外的城里当官,父母健在的时候呢还不时回来住上几天,老爹老一娘一过世后就很少回来咯。这都好几年前的事咯。”
我问:“没有妻子儿女吗他?”
老伯答:“哪能呢。人家那么有钱,哪里会缺老婆孩子,有两房太太和两个女儿。听说是不待见大太太,所以不想回家。知道吗,他姨太太跟他小女儿同岁呢,可惜了,跟人家跑咯!”
我说:“哦,这个裴老爷还挺背的!”
老伯说:“可不。所以自那小的跑了以后,裴老爷就难得落屋咯。偌大的家业全丢给大太太管。好在小女儿出嫁不久,小两口还隔三差五地回来住上一阵子帮帮忙。这旧社会是该被推翻,穷人太穷,富人太富,除了这大宅院,裴家在这条街还有几个店铺,乡下还有千把亩田土,家里和铺子里佣人管家什么的有十几号呢。”
我说:“是啊,太不公平了!他姨太太后来有音讯吗?”
老伯答:“没有,泥牛入海,哪还有什么音讯。唉,人家才二十出头,也太年轻了是吧?你一个糟老头子哪里守得住嘛。这些大老爷以为有钱啥都能买。人又不是东西,买到手就稳当哪?真是的!”
我问:“姨太太是买来的吗?”
老伯答:“可不,不然凭什么嫁给他。人家是城里一个戏班子的头牌呢,不仅年轻,还长得如花似玉,都说是老家伙花重金买来的,陪住在城里,后来因为怀上孩子,大太太动了恻隐之心,主动让男人把她送回来养胎生子。当然咯,这也许是人家的一精一明之处,反正拿当家的没法,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讨讨男人的欢心。你说是不是?”
我答:“有道理!”
老伯说:“乐极生悲呀!娃娃生下来才一岁多,周岁喜酒还没醉醒呢,那小的就被家里年轻管事连大带小拐跑了。知道吗,还是个男孩儿!那可是老爷子盼了一辈子的主,裴家唯一续香火的宝贝疙瘩。这下好啦,鸡飞蛋打啦。你说,这母子一跑,裴老爷子的心是不是被掏空了?老夫少妻怎么靠谱嘛你说!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唉,这就是命。这裴家命中就无人接香火啊!”
我说:“这个裴老爷也太背了!”
老伯说:“那可不!事后老爷子就难得回一次家了。过后不到两年,解放啦。临解放时,他回家带走了家眷和细一软,说是升迁了,这不扯淡吗,肯定是跑啦。从此,这家人再无音讯,这个院子成了个空壳。解放后,院子被新政一府查封了一段时间。后来把东小院改做了客房。哦……扯远啦扯远啦。你问的是闹鬼对吧?”
我一笑:“呵呵,是闹鬼。说来听听。”
老伯神色一沉:“还笑!知道吗小伙子,就在你们住的那个房间,已经有好几个客人半夜三更看到鬼啦,是个女鬼!”接着,他把客人们看到女鬼的情形细细讲给了我听,让我仿佛又看了一段《聊斋志异》。
我问:“凡是住过那房间的人都看到过这女鬼吗?”
老伯答:“那倒没有。唉,这你就不懂了年轻人,这种鬼物要‘一陽一气’弱的人才能看到。为了防止意外,领导打招呼尽量不安排客人去那房间,如果客人实在要住就跟人家讲明情况,免得惹麻烦。其实平常客房足够了,也用不上那房间,你们今天是碰巧遇上庙会了。我见你俩是当过兵的人,年纪轻,‘一陽一气’旺,加上这里是独门生意,全镇‘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离开这儿你俩到哪里找住处去?急人所难嘛,所以才让你们去住。呵呵……我看你俩呀倒像鬼神近不了身的人。”
我笑道:“嘿嘿……您老人家真有眼力!看我俩像钟馗不成?”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老人家肯定不会撒谎,但那些客人多半是在做梦或出现幻觉……不对呀,老伯说的是好几个客人都看到过,情景还都相似,不会那么巧吧?那……这世上还真的有鬼?”
棋下到半夜,我实在太困了便说:“哎呀不行了,老人家,我得睡觉去咯。您也睡会儿吧,半夜三更的不会来人啦。”
老伯一笑:“诶……不行,我还要巡夜呢。规定,这是规定。棋艺不错当兵的,有股子闯劲!”
我也笑道:“哪里哪里,姜还是老的辣嘛。”
老伯给我找来只手电筒打趣道:“呐……照着点钟馗老爷,别被小狐仙吓着。”
我笑答:“呵呵,不会不会,哪有钟馗怕鬼的!”
回到一床一上还没睡熟,忽听对一床一“叽嘎”一响,接着听到同事“嗨!嗨!”的喘气声。我嗖地抓起手电照向同事,只见他坐在一床一上,满脸惊惶、大汗淋一漓。
我惊问:“嘿!老兄,怎么了?”
同事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紧张地说:“鬼!鬼!”
因为刚听过老伯的讲述,同事的话顿时惊得我一毛一发竖一立,脸皮发麻。我赶忙找到火柴点亮油灯,故作镇定地说:“发梦癫吧你?哪儿来的鬼?”
同事惊魂未定地答:“有……有,女,女的……都来两次了,刚才还站在这……这里,”边说边指我俩铺位之间的空地。
我下意识地看那空地,昏暗中似乎看到女鬼还站在那里,心里又是一个激灵,全身鸡皮疙瘩唰地冒了出来。
只听同事继续说道:“她轻飘飘地走到我一床一边,哀伤地看着我,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在脸上直滚。突然,她神色大变,惊恐万分,脖子像被掐住了似的青筋暴一胀,双手拼命在上面抓,嘴巴大张“啊啊”的喘不过气来,不一会儿,两只眼睛金鱼似地鼓出眼眶,舌头也伸了出来,脸色由白变紫,由紫变灰,身一子拼命地扭一动。恐怖!太恐怖了!我惊得一跃而起想去救她,发现自己是在做噩梦。谁知我重新躺下刚刚迷糊,她又来了,又是那个样子,就是刚才!”
我壮着胆子问同事,那女鬼有多大年龄,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服。他的描述一如老伯所言。这下子我的神经绷得更紧了,悄声说:“伙计,看来真有那个东西哦。”然后把刚才从老伯那里打听来的情况告诉了他,听得他张口结舌。当晚,我们两个大男人再也没敢睡觉,点着油灯聊天壮胆,直到天亮。
第二天,我们完成外调事项后,特意找到镇公所领导介绍这桩怪事,得到高度重视。他们当即派了两个人陪我俩赶到客栈进行勘察。
我们先观察询问了整个大院的大致情况。原来这大院已建成近半个世纪,是裴老爷的父亲裴老太爷买来重建的,由正房、东院、西院、前院坝和后花园五个部分构成,呈对称分布。
大院全部房屋都建在四十来公分的石阶上。正房有三大间,每间上百平方米,分为中堂、书房和卧室,原来是裴家长辈议事会客和读书休息的地方,后来改为客栈餐厅;东院、西院都是小四合院,分别由一个宽阔的室内过道与前院坝相通,包括我们住的那种屋子在内各有九个房间。东院里面八间房原来是裴家晚辈们的住房。我们住那房间偏处院外,隔着一条连接前院坝和后花园的过道与正房相连,原来是裴家供奉先人牌位的密室。这些房间后来都改成了客房,总共二十张一床一,平时住不满,节庆不够住。西院里面八间房原来是裴家的伙房、餐厅、客房和佣人房,通道里与东院密室相对的那间是库房。后来除伙房外,其它房间或存放着裴家遗留的家具杂物或空着;前院坝很开阔,后花园很漂亮。登记室是在前院坝原来的照壁处新建的。
观察完大院全貌,我们的目光聚焦到了那间闹鬼的密室。尽管是白天,因采光不好密室依然很一陰一暗。我们仔细察看密室及周围环境,见密室仅有一扇木门和一个花窗,都开在十余米长的幽暗通道中间,四壁是带有杉木裙脚的石灰墙,屋顶是规整的青瓦,地面由十五公分左右宽的木板铺成。因为年代较久远,有些地方已经朽损。陈设中,一床一头那个黑漆香案特别诡异,上面好像还有幽幽的贡品和袅袅的香烛。
大家东瞅瞅,西敲敲,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突然,我从地板发出的空洞声想起下面是否会有玄机,因此建议找个缝隙撬开看看。
当第一块木板撬掉后,黑咕隆咚的地下立即窜出一股腐臭味,熏得靠近的人连忙捂住口鼻,一陰一森的暗室呈现在脚下。原来,因为房屋建在石阶上,地板下面随墙基分割出了若干低矮空间,形成一个个没有用途的暗室。这种结构的主要功能是美观和防潮。
第二块木板翘掉后,为了尽量减少破坏,我叫大家停止拆卸,然后屏住呼吸把头探一入三十来公分宽的开口下,借助手电光扫视下面的情况。这一看把我惊出一身冷汗。在微弱的光线里,我看见两米开外蜷缩着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一尸一骸,一个惨白的骷髅悠悠地对视着我。
“有人!”我下意识地缩回头大叫一声,把在场的人吓得一阵慌乱。
同事迟疑道:“真的……有人?没看花眼吧你?”
“继续,继续拆,往那边!”我答非所问地指着地板说。顺着指尖,我看见那正是自己昨晚睡觉的一床一边,不禁打了个冷颤。
很快,地板被拆开了六七十公分。我叫大家停下,找来两盏马灯和一只手电筒,带上它们与同事和一个当地人员跳进暗室,匍匐到那一尸一骸前。这时,我们发现在她身旁还有一袭小儿衣物和一个不太完整的小头颅。我们小心翼翼把全部一尸一骸衣物传送到了上面。
“天哪,是她!”同事突然惊叫起来,又把大家吓了一跳。“就是这头发!”他指着一簇卷发说。
只见那卷发长长的浓浓的,虽然蒙尘却依然黑亮秀美,昭示着死者生前的年轻和时尚。
我说:“这里光线太暗,统统弄到前面院坝去。大家小心点,要保持原样,尽量小心,小心啊!”
不一会儿,骨骼衣物转移到了敞亮的院坝,并按刑侦方式拼接摆好,然后进行测绘记录。
“没错,就是这裙子!”只见同事指着地上的长裙又惊叫起来。
我顺眼看去,见那是条白色丝质长裙,已经泛黄还有些暗斑,已被搬弄出些破口。那大人的骨架很高挑,头颅上珍珠似的两排牙齿特别整齐白亮,其生前的美貌由此可见一斑。可怜的小孩儿骨架已残存无几,小头颅上两对米粒大的一乳一牙显示着稚一嫩。面对此情此景,大家无不动容。
一切程序一性一一操一作完毕后,我们报告了镇领导。镇长当即决定成立专案组调查母子死因,同时联系我们市局留下我和同事,由我牵头会同三名当地干部开展工作。办公室就设在客栈。
两天后,我们寻访到原裴家大院的一位姓王的老年女佣。在专案组办公室,我们给她讲了这几天的发现,然后带她到隔壁辨识那些一尸一骨和遗物。老人家一眼认出那条长裙,神色顿时急迫起来。当她的目光移到那惨白的头颅和秀美的卷发上时,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嘴里喃喃着,“方姑一娘一……方姑一娘一……”接着凑近遗物继续细看,突然双手抓起那席小儿衣物失声恸哭起来,“小少爷呀……”
一声恸哭,哭出了一个令人唏嘘的悲情故事。
王一妈一一抽一泣着告诉我们,裴家是当地望族,可惜男丁不旺,三代单传。裴老爷七八岁时住进这个大院,十五六岁外出读书,一爱一上了一个漂亮的女学生,不想二十三四时裴老太爷硬一逼一他娶了家里有钱有势但相貌平平的大太太。由于不满包办婚姻,二十六七生了两个女儿后,他不顾家人反对到几十里外的县城自谋职业独自生活,从此很少归家,也许是迫于父母和大太太家人的压力也没有再娶。五十五六时可能因自己和妻子双方的父母都去世没有了拘束,加之盼望有个儿子传宗接代,所以娶了这个卷发姑一娘一。
姑一娘一姓方,名卉馨,才二十一岁,城里一个戏班子的头牌,漂亮单纯。她在成亲的时候来过这个大院,办完喜事不久就随裴老爷回城里了,一年多后因怀上孩子,在大太太主动恳请下,被裴老爷送回大院养胎生孩子,因为人美心好,很受佣人尊敬,大家明里叫她二太太,暗里都叫她方姑一娘一,她也喜欢大家这么叫她。
几个月后,她为裴老爷生下个儿子,圆了裴家有人续香火的迫切愿望。大喜之际,裴老爷在孩子出生当日在大院张灯结彩以示庆贺。孩子满月、百日、周岁时又三次大宴宾客隆重庆祝。可是好景不长,就在孩子周岁不久,裴老爷乐极生悲,家人报告他方姑一娘一连同孩子被新来的年轻管事拐跑了。
王一妈一哭诉道:“老天爷呀,你怎么这么不开眼啊!这么好的姑一娘一,明明像朵出一水莲花,干干净净的,怎么就背上跟人私奔的黑锅被人杀死了啊!不开眼……你不开眼啊!方姑一娘一,你死的好冤啊……是哪个挨千刀的这么歹毒啊!”
我把王一妈一搀扶回办公室抚一慰道:“老人家,别哭,您先别哭。我们一起想办法揪出凶手好吗?您仔细想想,在裴家,谁可能恨方姑一娘一,希望她死?谁可能是杀死方姑一娘一的凶手?”
王一妈一平静了一会儿思忖道:“是大太太?不会啊。大太太对方姑一娘一很好啊。”
我问:“怎么个好法?”
王一妈一答:“样样都好啊。老爷一向不会料理家务,是大太太为他和方姑一娘一一操一办的婚礼,也是大太太好心接方姑一娘一回来养胎生孩子的。自从方姑一娘一回到大院,大太太对她一直很和气很关心,像对女儿一样,没少为她一操一心。平时有谁说方姑一娘一的坏话,大太太还护着。等方姑一娘一生完孩子,大太太都累得大病了一场。”
我问:“谁说方姑一娘一坏话?说的什么坏话?”
王一妈一回忆道:“比如有一天上午,我和两个丫头去给大太太收拾卧房,到她屋门口时听见里面她的贴身丫头问,‘大太太,新管事是您派到二太太屋里去的吗?’大太太回答说,‘死丫头,男一女授受不亲。二太太孤儿寡母的,我派一个单身汉去她屋里干什么?孤男寡女的正好凑成一对儿是不是?’丫头说,‘那,我看这个姓方的不检点!新管事老往她屋里跑,我都看见好几次了,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很亲密,肯定有什么瓜葛。’大太太‘嘘’了一声嘱咐说,‘死丫头,家丑不可外扬懂吗?知道就行了,不许给别人说去!’那丫头赌气说,‘您就菩萨心肠吧,万一她姓方的弄出点花花事儿来,看您老人家怎么跟老爷一交一代!’”
我问:“她称二太太是姓方的吗?”
王一妈一答:“是。她贴身伺候二太太多年,狗仗人,很张狂的,大家都不敢惹她。”
我问:“您觉得她说的是真话吗?”
王一妈一答:“是不是真话……这个……当时我也搞不明白。”
我问:“为什么?”茅山后裔:maoshanhouyi.sbkk8.com
王一妈一答:“依我看,这方姑一娘一分明像刚打出来的井水,清清亮亮,干干净净的。可是……可是那个新来的管事就像大太太丫头说的那样,确实老往她屋里跑,我也碰到过好几回。特别是……那新管事一遇到我们就显得慌慌张张的。为什么呢?”
我问:“那,方姑一娘一呢,也慌张吗?”
王一妈一答:“方姑一娘一……倒不觉的,总是大大方方的。”
我说:“能举个例吗,您亲自碰到的?”
王一妈一回忆道:“举个例……比方说,大太太常常吩咐厨房的人给方姑一娘一炖下一奶一的汤。有一次,她叫我去厨房把炖好的猪蹄茭白汤给方姑一娘一送去,偏巧那个新管事又在方姑一娘一房里。见我来了,他尴尴尬尬地赶紧走了。”
我问:“方姑一娘一呢,也尴尬吗?”
王一妈一答:“方姑一娘一……不觉的啊。见我来了就笑盈盈地对我说,‘呀,王一妈一来了,又送汤啊,辛苦您了!哎呀王一妈一一妈一,我看到汤就想吐,求求您,您帮我喝了好吗?’那个样子真像个小孩儿。心疼……让人心疼啊!”说着,她忍不住扭头看向旁边的房间,好像要再看看里面的方姑一娘一似的。
我问:“其他佣人也遇到过这种事吗?”
王一妈一点点头:“嗯。只要去过方姑一娘一屋里的几乎都遇到过。方姑一娘一一个人住在东院。大太太嫌那里离伙房远,方姑一娘一带着孩子不方便,所以吃饭或有什么好东西都派我们下人送去,也没固定谁送,所以好些下人都去过她屋里。我在裴嫁几十年,伺候大太太日子也不短,除了她女儿,还真没见过大太太这么关心过一个人。去的人多了,撞到新管事的自然也就多了。有的下人多嘴禀报过大太太,好在大太太总是护着方姑一娘一,叮嘱说家丑不可外扬,不准再提这事儿,之后对方姑一娘一还是那么好。这也真够难为她的,这么宽宏大量的人少见啊,有几个做正房的能容得下这种事啊,巴不得找借口整死对方才好呢!”
我问:“那,方姑一娘一知道别人在说她吗?”
王一妈一迟疑道:“方姑一娘一……她一心都在孩子身上,除了每天早上去给大太太请安就很少走出过东院,有时在院子里走一走,看看花台里的花或着水池里的鱼,心情好的时候哼哼戏文什么的。她是新来的,时间又不久,和下人们比较陌生,要不是送东西,我们也不不好意思去她那里,所以她应该不清楚外面的人在说她什么。”
我说:“对了,方姑一娘一屋里没有丫鬟伺候吗?”
王一妈一答:“没有。刚来的时候有。大太太给她派了一个,就是她自己的那个贴身丫头。后来不知怎么回事,那丫头又回大太太屋里了,听说是方姑一娘一从来没用过丫头,不一习一惯,我看是那丫头不尽心。这以后就没再派丫头给她了。”
我问:“那,新管事会不会是大太太派去送东西什么的呢?”
王一妈一答:“不会吧?大太太不是说过‘男一女授受不亲。二太太孤儿寡母的,派一个单身汉去她屋里干什么’吗?再有,既然是大太太派去的,他尴尬什么呢?”
我答:“是啊,不合常理。”心里想,这个大太太看来到是宽厚仁慈,可方姑一娘一明明被害死在这个大院里,除了她又有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方姑一娘一呢?难道是新管家谋财害命?于是问:“老人家,方姑一娘一身边钱财多吗?”
王一妈一答:“不多。”
我问:“您怎么知道?”
王一妈一听了动情地喃喃道:“怎么知道……怎么知道……唉,多善良的人啊……就在方姑一娘一生下孩子不久,我男人病死了。忙完丧事我就回到了裴家。那些日子,我心里苦啊,常常背着人流眼泪。一次,我给方姑一娘一送饭,她见我眼睛红红的非要问我为什么,我只好告诉她,当家的死了,为了给他治病下葬欠了很多债,子女们自己都顾不过来,只能由我还,可我哪有那么多钱还账啊。方姑一娘一听着听着留下了眼泪,翻箱倒柜地找出几样值点钱的东西,叫我拿去卖了还账,还满脸歉意地说,‘王一妈一一妈一,我身边没有什么钱,如果不够,等老爷回来我再给他要点给你。’多好的人呐!好人为何就没有好报啊!”说着她又留下了眼泪。
我听了王一妈一的话心想,方姑一娘一是临时回来居住的,自然不会带多少钱财。新管事既然经常去她屋里对此不可能察觉不到。何况,一点点钱财能够胜过即将到手的总管肥缺吗?既然方姑一娘一没什么钱财,谋财就说不过去。还有,这个新管事敢于一而再再而三地私会方姑一娘一,被发现后竟然没被驱逐或者受到处罚,这在家规森严的封建大家庭里说不过去啊。于是问:“老人家,您说那个年轻管事是新找来的,那是什么时候找来的,又是谁找来的呢?”
王一妈一答:“是小少爷满月不久,二小一姐一家带过来的。”
我问:“我听说大太太有两个女儿,都出嫁了对吧?”
王一妈一答:“是。”
我问:“那,方姑一娘一失踪时,她的两个女儿已经有孩子了吧?”
王一妈一答:“有。大小一姐有两个女儿。二小一姐有一个儿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我问:“二小一姐的儿子当时多大?”
王一妈一答:“一岁半多点儿,比小少爷大七八个月。”
我问:“两个女儿当时住在这里吗?”
王一妈一答:“大小一姐出嫁后一直住在夫家。二小一姐因为特别受大太太一宠一一爱一,加上出嫁又晚,所以常回来住。给小少爷办满月酒时,大小一姐、二小一姐夫妇都回来庆贺。酒席中我听大太太对老爷说,二小一姐又怀上了孩子,自己不放心,想把他们夫妇留下住一阵子。老爷听了高兴地说,她在东院本来就有闺房,来了正好可以给方姑一娘一做个伴。大太太说想让他们住书房,跟自己挨近点方便照顾,老爷就同意了。新管事就是之后不久随二姑爷进大院的。”
我问:“二小一姐夫妇对方姑一娘一怎么样?”
王一妈一答:“好像不错,很亲一热的。老爷回来的时候,我还听到过方姑一娘一告诉他,说大太太和二小一姐夫妇对她如何如何的好,老爷听了很开心。”
我问:“他们带来新管事有什么说法吗?”
王一妈一答:“有。说是老总管年纪大了,找个年轻的来培养,以后好接替老总管。”
我问:“这个新管事是二姑爷家里带来的还是另找的?”
王一妈一答:“另找的。”
我问:“您怎么这么肯定?”
王一妈一答:“新管事进门那天,大太太特意叫来全部下人与新管事见面,说新管事是她让二姑爷百里挑一请来的,是个难得的青年才俊,裴家未来的总管。老总管年纪大了,该逐步减轻担子,早日颐养天年了。她还告诫新管事要忠心不二,多向老总管请教,手要勤,腿要快,好好历练,早担重任,不要辜负了裴家的信任和希望。大太太还叫我们下人要尊重新管事,服从他的差遣。其实,我们也觉得那人看上去不错,年轻俊俏,聪明伶俐,说话做事也还得体。谁知到他那么不检点呢。”
我问:“老人家,您说您在裴家都几十年了是吧?”
王一妈一答:“是啊。我十六岁就进了裴家,那时老爷才十三岁呢。几年后随裴家进这个大院,一干又是四十来年,直到老爷回来带走家眷后我才离开,加起来有四十多年了。”
我说:“那您对他们家里的事比较了解是吧?”
王一妈一答:“嗯,还算吧。”
我说:“您刚才说裴老爷不愿意娶大太太,除了相貌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吗?”
王一妈一答:“也许还嫌大太太岁数比他大吧。”
我问:“大多少?”
王一妈一答:“三岁多呢。老太爷说,‘女大三,抱金砖。’我们老爷是个书生,长得一表人才。大太太呢,不仅年纪偏大,唉,那长相呢也真不好说,胖呼一呼的像个大冬瓜,只是家里有钱有势。老太爷老太太可能就是看上了这一点,硬生生做了这门亲。老爷是个孝子,父母怎么说,他就只好怎么做,可心里不情愿啊。都说‘强拧的瓜不甜’,老爷心里的苦我们当时都能看得出来,所以他早早地离开了家,二老去世后就再难回来了。”
我问:“留下这么大的家业不管他放心吗?”
王一妈一答:“怎么不放心,有大太太呢。大太太多能啊,一直帮着老太爷管家理事儿,这老爷明白得很,有她管着,家业还会出啥事儿?”
我问:“方姑一娘一失踪那天大院里都有哪些人在?”
王一妈一答:“就方姑一娘一和我们这些下人,新管事也在。”
我问:“大太太他们呢?”
王一妈一答:“去二小一姐婆家了。”
我问:“当天去的吗?”
王一妈一答:“不是,去好几天了。”
我问:“去干啥知道吗?”
王一妈一答:“大太太走时一交一代过,说是二小一姐婆家人叫他们回去给孙子过两周岁生日,请亲家母也去玩几天。没成想就在这个时候裴家出大事了。”
我问:“为什么就认定方姑一娘一是跟新管事私奔了呢,就因为新管事去了几次方姑一娘一屋里吗?”
王一妈一答:“是,也不全是。”
我问:“还因为什么?”
王一妈一答:“还因为在方姑一娘一屋里找到一个荷包,里面有一只翡翠手镯和一个小儿长命金锁,还有一张新管事写给方姑一娘一的字条。”
我问:“在方姑一娘一屋里,什么位置?”
王一妈一答:“一床一头垫子下,说可能是她走时遗忘的。”
我问:“字条上写的什么您知道吗?”
王一妈一答:“知道。当时大太太召集全部下人过堂,审问方姑一娘一失踪的事。好些人都说方姑一娘一肯定是跟新管家私奔了,那个荷包里的东西就是他们的信物。大太太叫总管把那张字条读给她听听,所以大家就知道里面写的什么了。
新管事在字条里说,自己也是大户人家子弟,还读过大学,因为父母一逼一婚离家出来找生计,不想来到裴家遇到方姑一娘一,知道了方姑一娘一的不幸婚姻,这就是缘分。他说彼此都是婚姻的受害者,又互相一爱一怜,因此他一定要找机会带方姑一娘一逃出牢笼去过真正的一爱一情生活,字条上还印有方姑一娘一的口红,真是叫人不得不信啊。大太太听了很自责地说,事情都因自己而起,是自己叫二姑爷找来这个新管事,结果引狼入室,害了老爷,害了裴家,其实自己对二人的私情早有耳闻,都怪自己糊涂,怕家丑外扬统统压了下去,自己也敲打过新管事,还想过辞退他,可是因为一爱一才,想观察观察再做决定,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
我问:“老爷回来后怎么说的?他信那字条吗?”
王一妈一答:“除了痛苦他还能怎么说呢?那么多人还有字条作证。起先他也怀疑过,背着大太太问我们下人是不是真碰到过方姑一娘一和新管事私会,大家只好实情相告,只有我忘不了方姑一娘一的恩情撒谎说没碰到过。当时他那痛心的样子真是叫人心碎,可又有什么办法啊。老爷真是命苦,方姑一娘一和儿子可是他的命啊!”
询问至此,我心里的一个个疑问逐渐演绎成一个判断:这是一起由大太太和二女儿夫妇为了争夺财产和发泄嫉恨一精一心合谋的凶杀案。
由于裴老爷为了逃避婚姻远走它乡,偌大的家业丢给大太太独自管理,久而久之,在大太太心里家业就成了她的个人财产。不仅如此,她对丈夫的积怨也越来越深。
二小一姐生下一个男孩儿后,大太太就把财产继承权锁定到这个宝贝外孙身上。这也是二小一姐夫妇求之不得的。谁知裴老爷又娶了房年轻漂亮的姨太太,还怀上了孩子。为此,大太太不仅妒火中烧,还恐慌家产旁落。因为,按裴家规矩,家产应该由长子长孙继承,在没有男丁的情况下,才能传给女儿和外孙。
深知这些规矩的大太太母女和女婿为了争夺家产也为了报复,挖空心思想出了一个欲取之先予之的一陰一谋。他们由大太太出面,狐狸给鸡拜年把方姑一娘一骗回大院养胎生子以便伺机而动。如果方姑一娘一生个女儿,他们也许会暂时给母女留条活路,因为威胁不大,顶多分走部分家产。要是生个儿子,哪怕下一胎生个儿子,那就必须除掉,以免家产落到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身上。不想方姑一娘一果然生了个儿子,为此大太太气得大病一场,杀心由此而起。
为了做得天衣无缝,他们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出杀人不见血的瞒天过海戏:一方面,他们释放出无微不至关怀方姑一娘一的烟雾,另一方面雇来杀手即新管事制造与方姑一娘一有染的假象。这一切把单纯的方姑一娘一和佣人们玩一弄于股掌之中。
几经铺垫,到那个小外孙满两周岁的时候,他们觉得已经时机成熟,于是以去小女婿家给外孙做生为名,先行离开是非之地以便摆脱干系,留下指令叫新管事几天后在夜里勒死方姑一娘一母子,藏一尸一于供奉祖先牌位的密室地板下,然后制造出把他们母子拐跑了的假象。由于众多的人证和物证俱在,裴老爷即使不信也无话可说了。
讲到这里老前辈戛然而止缓缓地扫视了大家一眼。学友们急切地问:“真相果然是您判断的那样吗?”
老前辈答:“真相?没有真相!那只是我们的逻辑推理。案件的真相因当事人的失踪成了我们当时无法解一开的一大迷一团一,而让我和同事现在仍然解不开的更大谜一团一是那个恐怖的魅影。那个恐怖的魅影,包括那个怪叫的牌匾和小袁说的那个亡灵的托梦,其实还有很多其它超自然的诡异现象的确真真实实地出现过,但它们怎么会出现?成因是什么?目前的解释还莫衷一是,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能够得到科学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