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起发生在我们村子里的非常诡异的事件,我只知道结果,而且,我也并非什么具有超长能力的人,我只是以我对文字的一点好奇心,试图将整个事件还原而已。
本来,听到文强和华强兄弟俩的事,我虽然有了将这个故事记下来的冲动,但还是没有动笔,因为觉得,记下这样的事情,没有太多的意义。直到我们学校的校车司机打来电话,问我:你们村里是不是又出事了。
我说:是的,你的消息真是灵通,我也是刚听说。
司机说:你看这事怪不。
是呀,很怪。是个女孩,虚岁才十二岁呢。
嗯,我知道的。是咱学校的学生么?
不知道啊,我现在还没弄清名字呢?
哦。
知道名字了,我会告诉你的。
嗯,我这里有接送孩子的信息,你把名字告诉我了,我就知道是不是咱学校的学生了。
嗯,等我消息。
嗯,那就这样。再见。
再见。
文强和华强是亲兄弟,在同一时间悲惨地客死异乡,这一震痛人心的消息让整个村子笼罩在悲痛万分的气氛当中。人们担心的,是他们年迈的父母如何承受这一惨痛的事实,而且,两位正当中年的妻子又将如何面对。当老年丧子,中年丧偶,少年丧父这一人生三大悲剧共同降临在一家人的面前,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华强是我小学的同学,我们曾经很要好。记得,每个星期天,我都会去华强家里写作业。华强家里的条件不错,父亲是一名教师,我不是很熟悉。按说,星期天华强的父亲应该是在家里的,但我,每次去,总是很少见到。记忆中,也就仅仅见过那么一两次,倒是很和蔼的样子,笑着对我打招呼,说些好好的和华强玩,不要拘束之类的话。但因为是教师的缘故,尽管是笑着说这样的话,却总让我感觉着是那样的严肃,难以接近。华强的母亲倒是很实在,不装腔,不作势,整天笑呵呵的,总会让华强拿些好吃的给我吃。可是,我总是一副很别扭的样子,感觉着华强的母亲是为了显摆,那种实在和不装腔不作势的样子,却莫名的有一股咄咄一逼一人的气势,让我难堪,让我在她面前,无限地缩小,缩成一只渺小的蚂蚁。
到了初中,我就不再和华强太见面了,我们不在同一个班,也不在同一所初中,尽管我们同一个村。我想,这或许是我从小养成的比较自卑的心理作怪吧。但我和华强之间,从来没有闹过什么矛盾的。小学时的那段日子,竟是那么快的从记忆里残酷地抹掉,生活在成长的岁月里,尽显着他的强大和无情,或者,我们那个时候,并不是惺惺相惜,而是,为了打发漫长的日子。
要说过节的话,我倒是和文强有一点的。但那些鸡一毛一蒜皮的事,现在想起来,根本微不足道。我家有一片地和文强家挨着的。文强家在浇地的时候,因为挡水,铲掉了我家的麦子。母亲去找文强说道的时候,竟然被文强抢白了一顿。那时候的文强,血气方刚。我要去找文强理论,母亲硬是拉住了我。母亲怕我吃亏。从此,我也就对文强没了好感,只当做陌路。
最后,我们都成家立业,青葱懵懂已和我们无关。华强有打农药的机子,我在打农药繁忙的季节里,找不到打农药机子时,忽然就想到了华强。一个电话,华强义无反顾,我才深刻地意识到,我们曾经是同学。任岁月沧桑,那永恒的友情,不会消失。
华强给我打完了农药,说:以后打药吱一声就是了。
我说:当然,非你莫属,谁让我们是同学呢。
华强说:呵呵,那是当然
文强的儿子在我跟前念书的时候,他来学校找过我几次,很客气的样子,让前嫌尽失。
后来发生的事情,跟我毫无关系,我彻彻底底只是个局外人而已。这些丁点的回忆,无非是向大家介绍一下文强和华强而已,也是证明一下我们确实同村。
文强后来去了外地,包了一个钻井的活,干得不错。第一次回来,挣了不少钱。在将一部分钱一交一给妻子李兰的时候,说,剩下的钱,我想入一股子。
李兰说,你觉得保险的话,就入吧。
文强又说:我还想买一副打井架子,这样,就不用租人家的了,收入会更好的。
嗯,这样也不错。
包活的是我同学,你知道的,还来过我们家,我如果包的话,是在他的名义下包。他还说,让我这次去的时候,把他弟弟也带上。
嗯,家里你就放心吧。
高高的钻井架,在内蒙空旷的原野上耸立着。虽然这里离城市不是很远,还属于郊外,但天高云淡,空气清爽。一眼新的矿井即将竣工,文强的脸上呈现着喜悦。他吩咐着其他的人收拾散落在各处的零件。然后,看小郸还闲着,就说,小郸,把钢丝绳盘起来。
小郸应了一声,就去盘钢丝绳。小郸就是文强同学的弟弟。
忽然,“轰隆”一声,晴朗的天空响了一声闷雷,小郸正在盘着的钢丝绳忽然就带上了电,大家眼睁睁地看着小郸随着钢丝绳一起抖动。待大家都回过神来,一起跑到小郸跟前,为时已晚。钢丝绳停止了导电和抖动,小郸也停止了呼吸。
文强冲大家喊:我让把钢丝绳的电源断开,谁没断开啊。
可是没人应声,但有人喊了一句:赶紧打120啊!
小郸就那样走了,虽然总公司赔付了小郸的人命价,但文强也脱离不了关系。起码,不承担经济上的费用,他的内心也不安。毕竟,同学把自己的弟弟放心地一交一给了他。但文强一直都想不明白,那天,怎么凭空就会有那一声闷雷,而且,事后确定了钢丝绳确实断开了电源,只是,在小郸盘钢丝绳的时候,钢丝绳的一头在拖动中接触上了井架。
小郸的事情之后,文强回去了一段时间,说是休整,实是躲避,以防家属来闹事,毕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就那样走了的。文强也没回家,揣着钱,在外面寝食不安地流一浪一。之所以寝食难安,是因为文强忘不了小郸惨死的情景,在脑海里定格,在心灵上烙上印痕,挥之不去。
其实,他的活还没停,让其他人干着,对外只是说工程转包给了别人。那段时间,李兰去了那边给大家做饭。有人找来闹事,女人会一把鼻涕一把泪,成为最好的挡箭牌。
待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文强又去了。毕竟那么多的钱压在了那里,心不甘。这次,他带上了华强。华强在家里没事干,再说,自家人也好说话,能一操一上心。
去之前,文强叫来了村里的木工,修好了家里的门锁。
木工在修的时候,文强说:你给我修好,我这次去,不回来了。
木工说:过年都不回来?
文强说:看情况,活没赶完的话,可能就回不来。
木工说:钱把你挣傻了。鬼大爷鬼故事
同去的,还有村里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去做饭。另一个叫阿海的,临走时,媳妇硬是让阿海拿上自己做的一双布鞋。阿海不要,说:谁还穿这个。
阿海的媳妇说:你是去干活,又不是坐办公室。
华强在一旁说:嫂子,阿海哥不要,你给我。
阿海的媳妇说:去,想要,找你媳妇去。
阿海见推诿不了,只好拿上了,却懊恼地瞪了媳妇一眼。娶这样的媳妇,真是没情调。
这一次重返钻井场地,有好一段时间没接到活,文强的心态很不稳定,动不动就发脾气。大家看他这样,都默不作声。领导么,发发脾气很正常的。
捱了将近半个月的光景,终于有活了,而且一下子接了两个活,文强的脸色由一陰一转晴,大家也终于松了口气。
顶着烈日,大家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五天时间,一眼新的井好了,大家一起欢呼。
文强说:今晚去城里撮一顿,我请客,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明天我们就开赴新的工地。
第二天,到达新的工地,已是下午四点,文强说:我们抓紧时间,赶天黑支好架子,明儿就好干活了。
大家齐声赞成,于是,七手八脚,各把其关。
一切收拾完备,就要支架子了。支架子是最后一道工序,也是最难的工序。首先,是架子重,那么高的庞然大物,全是铁家伙,其次,星罗棋布的高一压线非常危险,稍不留神,就会被吸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文强一边扶着架子,一把擦汗,忽然觉得头有点晕,抬头看了看天,一丝云也没有。可是,他却在架子的顶端,看见了一张支离破碎的脸,糊满了血,伸出一只手,朝他嘶哑地喊着:救我,救我……
文强摇了摇头,屏住呼吸,这是幻觉,千万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分神。他对拿着钢丝绳的华强说:华强,拿好,别松手,大家一起用力。
怎么这么重啊。阿海说。
阿海觉得今天的架子重得很不正常。他还在想着昨晚的梦。他被一个脸上糊满血的人追赶着,那人朝他伸出一双手,喊着他的名字:阿海,救我,阿海,救我……
那人追上了他,抱住了他,一边撕扯着他的衣服,一边说:我冷,阿海,救我,我冷。
阿海大叫了一声,翻身坐起,一身的汗,原来是南柯一梦,但为什么如此一逼一真。看着旁边的同伴们,睡得正香。他没有和谁说起这个梦,这个梦太可怕了,他怕影响大家的情绪。
“啪”的一声,文强的脸重重地撞在架子上,像是被谁在后面狠狠地推了一下。他“啊”了一声,觉得自己和架子一起燃一烧了起来。
拿着钢丝绳的华强看到了,大叫了一声“哥”,没容他迈动脚步,没容他扔掉手里地钢丝绳,那绳就像有了生命一般,飞了起来,捆住了他。
阿海也听见了“啪”的一声,整个人飞了起来,摔出十几米远,晕了过去。
阿海的媳妇做了一个同样可怕的梦,但梦里的人,没头没脸,追着她。
阿海的媳妇惊醒了,拉亮了点灯,看着儿子睡得正香,他拿上枕头旁边的手机,想给阿海打电话,但一看,都十二点了,就没打。就拿着手机,等天亮,等天亮了再给阿海打。
阿海的媳妇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一看,是阿海打来的。自己怎么睡着了呢?赶紧按下了接听键,她就听见了阿海在那边哭,阿海哭着说:媳妇,出事了,我从死人堆里活过来了。
阿海媳妇大惊失色:阿海,你怎么了?哭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都死了,他们都死了,别给谁说,先别给谁说。是你的布鞋救了我,那鞋底,是橡胶的,绝缘。我只受了点小伤。媳妇,谢谢你。先别给人说,我在医院里,我是偷着给你打电话的,先挂了啊。
阿海媳妇还想问什么,但那边,是一串忙音了。
村里的学校,已闲置了好久,门口,荒草覆盖,一派荒凉。
一位大伯在铲草,女孩小云在旁边玩耍。
一老一少开始对话,让荒芜里有了一丝人气。
伯伯,怎么是你一个人铲草,草这么多,什么时候才能铲完呢?女孩仰起脸。
哦,我只需要一点地方,够放两个棺材的地方就好。
为什么要放两个棺材?
两个人被电打死了,要回来。
为什么不回到家里呢?
客死异乡的人,不能回家,在这里祭奠祭奠就好。怕给家里带来祸端。
哦,我只在电视里看到过有人上吊死了,电还能打死人吗?
能啊,电很可怕的,你可不能玩电啊。
嗯,我不玩,我要做个听话的孩子。
第二天,被大伯铲出的空地上搭起了帐子,有人送来了花圈,荒芜里添了凝重肃穆和悲哀。女孩小云又来到了这里,她想看看被电打死的人是什么样的,和电视里看到的上吊死了的人有什么不同。她就在帐篷旁边玩耍,没有人注意她。随着夕一陽一的西斜,帐篷跟前聚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窃窃私语着,回来了,马上就回来了。
大约十几分钟,有车开了过来,人群中,传来了哭声。女孩有点害怕,慌乱中,她钻进了帐篷里,蜷缩在一个角落。人们都在忙,还是没人注意她。女孩看到了人们七手八脚地从车上抬下了两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尸一体,放进了两个周围有很多鲜花的透明的棺材里。有很多人哭,有很多人劝着,拉着,乱哄哄的。
女孩钻出了帐篷,她不想再看了。钻出帐篷的女孩,看见,天已经完全黑了,她得赶紧回家,但愿一妈一一妈一打麻将还没有回来,不然,她一定要被一妈一一妈一打屁一股了。
地里光秃秃的热,不干活,也会汗流浃背的,找了一块一陰一凉的地方,暂时歇歇,忽然想起我得给校车司机打个电话。拨号,音乐想起。
司机说:喂。
我说:我问了,死了的女孩叫小云,没在我们学校念书,在一个私学。
噢,那就好,我还以为是咱学校的呢。咋就上吊了呢?
说是玩呢。
玩这个?
谁知道呢?
据说是父母离婚了,孩子在家里没人管。
孩子的父母没离婚啊,我们村里的事,我能不知道吗?
还说是孩子的一妈一一妈一打麻将,没回家,孩子饿了,就上了吊。
都是一胡一说啊。
反正是怪事啊,跟死了的那兄弟俩没关系吧?
谁知道呢?传说就是传说,越传越邪乎,你信吗?
呵呵,这个,很难说啊。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