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天①
〔唐代〕李贺
老兔寒蟾②泣天色，云楼半开壁斜白③。
玉轮轧露湿十十团十十光④，鸾佩⑤相逢桂香陌。
黄尘清水三山⑥下，更变千年如走马⑦。
遥望齐州⑧九点烟，一泓⑨海水杯中泻。
作者简介
李贺（公元790年—816年），字长吉，汉族，唐代河南福昌（今河南洛十陽十宜十陽十县）人，家居福昌昌谷，后世称李昌谷，是唐宗室郑王李亮后裔。有“诗鬼”之称，是与“诗圣”杜甫、“诗仙”李白、“诗佛”王维相齐名的唐代著名诗人。著有《昌谷集》。李贺是中唐的十浪十漫主义诗人，与李白、李商隐称为唐代三李。有“太白仙才，长吉鬼才”之说。李贺是继屈原、李白之后，中国文学史上又一位颇享盛誉的十浪十漫主义诗人。李贺长期处于抑郁感伤、焦思苦吟的状态中，元和八年（813年）因病辞去奉礼郎回昌谷，27岁英年早逝。
注释
①梦天：梦游天上。
②老兔寒蟾：神话传说中住在月宫里的动物。屈原《天问》中曾提到月中有兔。《淮南子·览冥训》中有后羿的妻子姮娥偷吃神药，飞入月宫变成蟾的故事。汉乐府《董逃行》中的“白兔长跪捣药虾蟆丸”，说的就是月中的白兔和蟾蜍。此句是说在一个幽冷的月夜，十陰十云四合，空中飘洒下阵阵寒雨，就像兔和蟾在哭泣。
③云楼句：忽然云层变幻，月亮清白色的光斜穿过云隙，把云层映照得像海市蜃楼一样。
④玉轮句：月亮带着光晕，像被露水打湿了似的。
⑤鸾佩：雕刻着鸾凤的玉佩，此代指仙女。
⑥三山：指海上的三座神山蓬莱、方丈、瀛洲。这里指东海上的三座山。
⑦走马：跑马。
⑧齐州：中州，即中国。《尚书·禹贡》言中国有九州。
⑨泓：量词，指清水一道或一片。
译文
月宫的兔子寒蟾在悲泣幽冷天色，云楼门窗半开月光斜照粉壁惨白。
月亮像玉轮轧过露水沾湿了十十团十十光，在桂花香陌欣逢身带鸾佩的仙娥。
俯视三座神山之下茫茫沧海桑田，世间千年变幻无常犹如急奔骏马。
遥望中国九州宛然九点烟尘浮动，那一汪海水清浅像是从杯中倾泻。
赏析
十浪十漫主义诗歌的突出特点是想象奇特。在这首诗中，诗人梦中上天，下望人间，也许是有过这种梦境，也许纯然是十浪十漫主义的构想。
开头四句，描写梦中上天。第一句“老兔寒蟾泣天色”是说，古代传说中月里住着玉兔和蟾蜍。句中的“老兔寒蟾”指的便是月亮。幽冷的月夜，十陰十云四合，空中飘洒下来一阵冻雨，仿佛是月里玉兔寒蟾在哭泣似的。第二句“云楼半开壁斜白”是说，雨飘洒了一阵，又停住了，云层裂开，幻成了一座高十耸的楼阁；月亮从云缝里穿出来，光芒射在云块上，显出了白色的轮廓，有如屋墙受到月光斜射一样。第三句“玉轮轧露湿十十团十十光”是说，下雨以后，水气未散，天空充满了很小的水点子。玉轮似的月亮在水汽上面辗过，它所发出的一十十团十十光都给打湿了。以上三句，都是诗人梦里漫游天空所见的景色。第四句则写诗人自己进入了月宫，“鸾佩”是雕着鸾凤的玉佩，这里代指仙女，这句是说：在桂花飘香的月宫小路上，诗人和一群仙女遇上了。这四句，开头是看见了月亮；转眼就是云雾四合、细雨飘飘；然后又看到云层裂开、月色皎洁；最后诗人飘然走进了月宫。层次分明、步步深入。
下面四句，又可以分作两段。“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是写诗人同仙女的谈话，这两句可能就是仙女说出来的，“黄尘清水”，换句常见的话就是“沧海桑田”。“三山”原来有一段典故——葛洪的《神仙传》记载，仙女麻姑有一回对王方平说：“接待以来，已见东海三为桑田；向到蓬莱，水又浅于往日会时略半耳。岂将复为陵陆乎？”这就是说，人间的沧海桑田，变化很快。“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古人往往以为“神仙境界”就是这样，所以诗人以为，人们到了月宫，回过头来看人世，就会看出“千年如走马”的迅速变化了。最后两句，是诗人“回头下望人寰处”所见的景色。“齐州”指中国，中国古代分为九州，所以诗人觉得大地上的九州犹如九点“烟尘”。“一泓”等于一汪水，这是形容东海之小如同一杯水被打翻了一样。这四句，诗人尽情驰骋幻想，仿佛他真已飞入月宫，看到大地上的时间流逝和景物的渺小，十浪十漫主义色彩十分浓厚。
李贺在这首诗里，通过梦游月宫，描写天上仙境，以排遣个人苦闷。天上众多仙女在清幽的环境中，你来我往，过着一种宁静的生活。而俯视人间，时间是那样短促，空间是那样渺小，寄寓了诗人对人事沧桑的深沉感慨，表现出诗人冷眼看待现实的态度。想象丰富、构思奇妙、用比新颖，体现了李贺诗歌变幻怪谲的艺术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