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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丙戌南还赠别故侯家伎入冬哥四绝句(录二)》原文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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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岭灰飞金谷残,内人红袖泪阑干。临觞莫恨青娥老,两见仙人泣露盘。

天乐荒凉禁苑倾,教坊凄断旧歌声。临歧只合懵腾去,不忍听他唱渭城。

【赏析】

丙戌,清顺治三年 (1646)。前一年,南明福王弘光朝灭亡,钱谦益降清随例北行。本年,钱官礼部侍郎兼管秘书院事,充《明史》 副总裁。六月,引病辞归。此诗是离北京前写赠冬哥之作。

冬哥,是弘光朝东平伯 (诗中泛称之为 “故侯”)刘泽清的家妓。泽清为弘光朝江北“四镇” 的守将之一,驻淮安,后降清。据传冬哥在泽清家妓中最“姝丽”,为泽清“教诸妓四十余人”。曾受泽清派遣到北京打听明崇祯帝太子定王及四子永王的消息,往来南北。这时候,她留在北京。看来,这个人是既晓色艺,又有胆量和故国之情的。

谦益降清后,颇不得志,郁郁辞官。他对冬哥的行为及心事,必有所知觉,故引发同情,离京前为她写了这一题诗。

第一首: 起二句写明亡后宫廷和权贵之家的残破、没落,使有些依附它们的女艺人也随之飘零,她们中有身世之感、故国之思的,不免伤心落泪。“绣岭”,唐宫名,指代宫廷;“金谷”,晋石崇在洛阳的花园名,指代权贵之家。“灰飞”与 “残”,写其破落。“红袖”,妇女衣袖; “阑干”,泪流纵横貌。冬哥非宫中 “内人”,而此时的遭遇、感情,与 “内人”相同,故以 “内人”泛指之,以提高她的身份、品格。结二句,在临别的酒席上,劝冬哥虽两见北京崇祯朝和南京弘光朝的亡国之祸,也不要自伤老大。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写汉亡后,长安宫中铜柱上手托承露盘的铜人,被魏明帝移置洛阳。此用其典,以指亡国。“青娥”,指美女,此谓冬哥。已两见国亡,犹劝她不要怨老,隐然含有希望明室重兴,她也能重见世事再度大变之意。

第二首: 起二句写明亡后“禁苑”倾颓,宫中“天乐” 已 “荒凉” 听不到; “教坊” 旧曲流传下来的,也使人闻而“凄断”。“教坊”,唐代宫中掌管女乐的官署。这两句隐指冬哥能唱明朝旧曲,但听起来引人生起亡国之悲,歌者闻者都陷入无限痛楚之中,以表示她和作者同样在感情上深切怀念明室。结二句说临别时“只合懵腾”醉酒,王维《送元二使安西》诗的起句有“渭城朝雨”四字,此取以代别曲。这两句进一步渲染两人感情上的共鸣及作者依依不忍告别冬哥的心理状态。

这两首诗,通过和一个明亡后曾为国事奔走的歌女的告别,抒写了作者和这位歌女的沦落之感和亡国之痛,写得含蓄缠绵,谐婉凄切,而往日繁华与美人影子,掩映依稀。哀感顽艳,兼而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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