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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回 破姑苏士诚命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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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吴王宫阙临江起,不卷珠帘见江水。

晓气睛来双阙闲,潮声夜落千门里。

勾践城中非旧春,姑苏台下起黄尘。

祇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

——录卫万《吴宫怨》

那华云龙用了一番心机,挈取杨茂家属,将及二鼓,才到军前。辕门上把守的禀说:“元帅正在帐中相等。”云龙便进去,备数了事情一遍,且说他家属现在营外。徐达即令人送至后营,因唤杨茂说:“我恐天祐害你家小,已令人挈取至营。”杨茂见了母子、妻儿,不胜之喜,便说:“殒首碎躯,莫能图报!”当晚归本帐而去。过了数日,徐达写了一个柬帖,唤取杨茂到帐说:“我欲你干一件事,你可去么?”杨茂说:“小人受了蠖鳎?疤赖富穑?市那巴?!毙齑锉闳〖硖?萦耄?愿莱鲇?謇铮?煽戳诵惺隆Q蠲?庸?谑郑?咧燎巴荆??庖豢矗?笮Φ溃骸耙?胰プ??斓v,这有何难。”便放脚走入无锡城中,参见了莫天祐。

天祐见杨茂回来,大喜问道:“主公有何话说?”杨茂说:“主公吩咐,徐达军粮屯于桃花坞,明晚是八月十八,城中当举火为号,主公领兵冲阵,传令元帅可赴桃花坞,烧毁粮草,即往东攻杀围兵,内应外合,不得误事。”天祐说:“这计较极好!”遂留兵五万守城。次早带领锐五万出城,径到桃花坞密林中屯住。将及二更,遥见东门火起,天祐便唤杨茂引路。将到坞边,只听一个炮响,四下伏兵齐起。天祐大惊说:“吾中徐达计了!”连叫杨茂,不知去向,因引兵冲西而走。徐达阵上俞通海拚死赶来,身上被了四箭,头角上被有一箭,血染征袍,白练尽赤,犹是奋勇冲杀,横遍野。殆至黎明,才知此身带着重伤,疼痛难禁。徐达只得令本部士卒,星夜送还金陵,不题。

那天祐逞着骁勇,冲阵回至无锡,惟见城上遍插的是金陵徐元帅旗号。大濠之间撞见郭英、俞通渊杀来,大叫道:“莫天祐,若是早降,免得一死!”天祐纵马来敌,恰被俞通渊后心一槍,下马而死。徐达入城,抚辑了军民才去。原来十八之夜,徐达先令四将各提兵一万,前来攻杀。一夜之间,便取了无锡而回,仍引众将急攻姑苏。忽见前军报来:“军师刘基来访。”徐达迎入帐中,诉说:“苏城久攻不下,全望军师指教。”

次日起,刘基、徐达二人同在城下,走来走去,熟察形势。忽见一个头陀与一个金色道人,飘飘的乘风从胥门城脚而来。那头陀一跑跑到身边,叫道:“刘军师、徐元帅,一向好么?何为二人在此来往?”刘基一看就是周颠,便问说:“你一向在那里?”颠子应道:“我自在这边,你自不见哩。”呵呵的只是笑。徐达因问:“这位师父是谁?”颠子说:“这是张金箔。就是与张三丰一班儿在铁冠道人门下的,你还不认得么?”军师与元帅心知也是异人,便四个交着手,走回营里来。杯酒之后,商议破城之法。张金箔说:“此城竟是龟形。盘门是头,齐门是尾。龟之,负水而出,乘风则欢。今暮秋之时,正水木相乘之会,刘军师当择水木干支的日头,借风驳击其尾,则其首必出,决当歼灭伪周矣。”元帅听了大喜。刘军师把手掌上一轮,说

道:“事不易迟,明日便可动手。”急令各城于大濠外四周,筑成高台十座,每台长五十步,阔二十步,与城一般而齐,上盖敌楼,以便遮蔽,整备铳炮攻打。未及三个时辰,各营俱报高台依法齐备。那士诚看见外面如此光景,与群臣设计抵挡。张彪奏说:“不如潜夜弃城,作航海之行为上。”士诚听了,便收拾宝玩细软财物,挈领家眷,深夜开城突围而走。常遇春一见,便分兵截住。那士诚军马拚死的冲杀良久,胜负不分。此时王弼统领左军,遇春抚了王弼肩背说:“军中皆称足下与朱亮祖为雄,今亮祖独屯兵于西北,不当机会,足下何不径取此贼?”王弼听了,直挥双刀奋勇向前,敌众方得少却。遇春便率众乘之。恰好亮祖也驰兵夹入,喊杀将来。士诚兵马大败,溺死沙盆潭者不计其数。士诚坐着飞龙追日千里马,也几乎坠入水中。遇春同亮祖并力追赶,一槍刺去,正中世子张龙,下马而死。士诚大哭,入城坚闭不出。

次早,周颠与张金箔作别要行,军师与徐元帅再三留住,他们回报说:“后会有期,不必苦相留也。”说罢,便出帐而去。刘基看高台已筑,因令众将率军校上台攻打,只留正东台听起自用,刘基按定吉时登坛,披发仗剑。弄术不一时间,忽见雷霆霹雳交加,大雨如注,台上众军一齐放起火箭、神槍、火铳、硬,飞将过去,盘门果然大开。城上民军,争先冒雨奔走。只听大震一声,把姑苏城攻倒三十六处。徐达便传令四面军士,惧依队伍入城,不许越次乱杀。如有擒得张士诚者,与金千两;斩首来献者,与金五百两;斩渠妻子一人者,与金百两。那士诚看见城破,便率了子女及妻刘氏并家属,同登齐云楼,对天泣道:“免为他人所辱。”四下放起火来,都皆烧死。单身走至后苑梧桐树边,大叫数声:“天丧吾也!天丧吾也!”正要解下紫丝绦自缢,突然走过沐英,白袍素铠,一箭射断了丝绦,把士诚仆然堕地。沐英着军校上前捉住。徐达收了图籍并钱粮器械,即与众将起程,回到金陵,止留数将在苏镇守。

谁想那士诚拘在军中,只是闭着这双眼睛,咬着这口牙齿,军校们劝他吃粥吃饭,只是不看,只是不吃。将到金陵,徐达先遣人报捷。太祖便令丞相李善长远出款待。士诚也毫不为礼。善长戏曰:“张公,你平日据土称王,智勇自大,今日何为至此!且吾之尽礼于足下者,正以王命,不欲自失其仪,足下还重己轻人乎?”顷刻已至九江,诸将把士诚缚了,送至太祖面前。士诚也只低头闭目,朝上着地而坐。太祖叱之说:“你何不视我!”士诚大声道:“天下照你不照我,我视何为!”太祖大怒,令人将士诚监禁,排驾回城。士诚自思赧颜,泣下如雨,至夜分以衣带自缢而死。太祖敕命为姑苏公,具衣冠葬于苏城之下。这些高官厚禄之臣,闻知苏州城破,或投降的,或逃走的,且有替朱兵私通卖国的,更没有一个死难。后来唐伯虎有《清江引》词说:

皂罗辫儿锦扎梢,头戴方簷帽。穿领阔袖衫,坐个四人轿;又是张吴王米虫儿来到了。

太祖次日早朝,即将削平伪周诸将一一升赏有差。恰有徐达奏说:“臣等攻打苏州,曾檄俞通海提兵桃花坞伤贼老营,身中流矢后,因毒甚,送还京师。闻主公亲幸第宅,问他死后嘱咐何事,通海已不能语。主公挥泪而出。次日身没,车驾复临,恸哭惨动三军,莫能仰视。臣等身在远方,闻此眷注,不胜感激。又阵中丁德兴被刀折其左股而亡,茅成被火箭透心而丧,俱乞殿下褒封,以表忠节。又前者正月朔日,臣夜梦姑苏城隍与滁州城隍同至帐中,恍惚言语,谓主公三年之间,混一大统。士诚不及一载,决至沦亡,但虎将不免陨丧。臣因求其保获,今皆得保回首领而没。全望主公敕赐褒崇,以表神爽;又今苏城天王堂东庑土地神像,俨像圣容,三军无不称赞,亦望主公裁处。”太祖便说:“随吾渡江通水战者,无如廖永安、俞通海。又丁德人、茅成俱是虎臣,今功成而身死,深为可惜。”因令有司塑像于功臣庙中致祭。永安向死于苏州,可迎葬于钟山之侧。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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