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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带丛林中的生活》作者:玛莎·索科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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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科幻作家写作竞赛的许多评委都讲授过各种各样的写作技巧,听课者中不乏大有可为的得意门生。由竞赛管理当局转给我们传阅的一篇未署名的手稿原来就是一名以前的学生的作品,这样的发现总是叫人充满喜悦。而且当教师的总是(不现实地)希望,在一个有抱负的作家成长的诸多因素中,老师的作用是举足轻重的(其实起举足轻重作用的是学生自己)。

索科普曾在密执安州立大学克莱利昂创作学班学。像这本科幻小说集的头两位作家一样,玛莎她还是科幻作家竞赛较早的一个赛季的决赛参加者。后来她应邀参加了第二期科幻作家培训班的学。1986年初,在一周的时间里她作为助手协助弗雷德里克·帕尔·杰夫森,思·沃尔夫和我为目前正在开办的科幻作家培训班制定了一些基本准则。因此后来当玛莎成为第三赛季竞赛的第一名的,那种喜悦之情就尤其使我们感到馨。

但是起决定作用的还是玛莎自己。她对戏剧艺术的兴趣反映在《彩排》中,一篇发表在第16期《宇宙》杂志上的短篇故事。从那以后她的书就一直畅销。

我不想离开这片热带丛林。当然,他们正在想方设法要把我带走。就在今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们送来了另一台机器人。这台机器人很矮,由二十节铰接而成,每一节有一个可伸缩的踏脚。我把它带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椰子果。如果你悄悄地走到它的一侧,它只需三到四秒钟就可感觉到。当它前部传感部件迅速地到处搜索要给你注射毒品时,你可以将切成两半的椰子果壳拿在两只手里,在那椭圆形圆盘下将注射器扣在椰子果壳里面。椰子果白色的果肉可提供足够的润滑作用。当果壳接触到电缆时会产生很大阻力,但你不必把电缆完全破坏掉——线路上的某个部分非常脆弱,足以使机器人的输入部分出病。这只是开始。

接着机器人的后部开始快速搜索,要给你注射毒品,而且机器人的传感器也不会在椰子果壳那里被卡住,因为这些传感器是装在一只固定的齐平式无缝接线板上的。不过它们也并非那么灵敏。将一把泥抹在椭圆盘上就会使机器人减速。然后当机器人开始剧烈跳动时,你可以狠狠地踹它一脚使它翻个肚皮朝天。那肚子里面塞有不少东西,拧开指旋螺钉后,你用手就可以使它失去功能。最好用一根结实的棍子。整个过程只需三十秒钟,然后摆在你面前的就是一台一动也不能动的机器人了。

我对机器人或大部分机器人不很了解,因此在家里学这方面的知识时我在肋骨上留下好几处伤疤,左手两个手指骨折,撕掉了一大片头发,还有其他一些轻伤。我原来设想对这门知识我应该仔细研究一番。可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再没有任何人能像我这样对如何破坏一种自己懂得如此之少的东西如此内行。

“你在干什么,亲的?”

她抬起了头,显得有些惊恐。她在看书,看得又慢又仔细,并试图弄明白究竟黑格尔是白痴,还是她大笨。

这个男人打扮得像一名大学生运动员:连衣裤慢跑服外面穿着一件长袖运动衫,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运动鞋。但宽大的运动衫无法掩盖的是他已失去了应有的体型。他完全是一个陌生人。她轻轻摇了摇头,努力要回到现实中来。

“你是个清静的姑,是吗?”他把书从姑手中夺了下来。“是谁写的!是黑格尔!”他的发音不太准确。他故意把手臂绷得紧紧的。“对你这样一个小姑来说,这本书太枯燥难懂了。”他朝姑眨了眨眼。“你知道这本书讲的是什么吗?”

“嗯,”她终于开始讲话了,“我不知道……”

“我看你也是不懂,”他说道。“像你这样一个漂亮娇小的女孩是看不懂这种书的。”

机器人停止了动,我已把它体内听有能扯断的线都扯断了,并把所有能扭曲折弯的都照此办理了。完成这一切之后,我又彻底查看了一遍。在前部突出的一只透镜可用来在枯叶上聚焦光生火。上次用过的那只透镜已经让我扔到了河里,在那些石头和乱泥中没有人能再把它找回来。机器人腿上的边棱可用作烤肉扦和上等的餐刀。这种东西都用不长,所以我总是需要添置新的。

供电装置也是我喜欢留下来的部分,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将用它们来干什么。这些东西在我小披屋的角落里像艺术品一样堆成了一摞。比如那些导线,野鸡时用来捆住它们,并可用来固定住我的小披屋,向后拢住我的头发,或用作吊带,总之可以派上好多好多用途。但只有几根长的能用。我把能拽出来的导线都拽了出来,拧成一股,然后穿在裤子上扎皮带的一个裤界儿上。这裤子已穿得很破旧了,我必须想出办法来:一旦它穿坏了怎么办,因我这是我的第三条也就是最后一条裤于了。其他所有的东西都被我用几片芭蕉叶捆成一包准备随身带走。

杀死一个机器人倒像是逛了一天市场:颇有收获。

那些食品太重,一只胳膊简直承受不了。偏偏又下了一上午的雨,地面太湿,无法把食品放到地上。她疲倦地哼了一声,把包裹甩到一边,腾出拇指和食指去开门闩。她打开了门,然后迅速转过身用后背顶住门让它继续开着。

当她顶着厚重的门退着进入前厅时,有人从她身后拉开了门。她紧紧抓着那几个包向后摔倒在前厅的地上,头磕在了瓷砖上。前来开门的女总管脸上显出懊恼的神色。然后她又拉长了脸,俨然一副严厉的母亲的表情。

“你本应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把食品送来,”她训斥道,“瞧瞧,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里的热带丛林算不了什么。过去一想到热带丛林,我总是想象到每一棵树上都吊着一屈一伸的长蛇,一大群一大群的猴子和类人猿在树丛中在这些蛇之间攀来爬去,狮子们凶狠地瞪着你,而豹子们则一脸杀气地在寻觅着;还有比你在一年时间里能看到的还要多的各种各样巨大的昆虫,以及獴、鹦鹉和大象——一切都在经历不停的杀戮和死亡,一切都日夜不停地在编写着这首充斥着尖锐刺耳噪音的蛮荒音乐。

我已记不清是在什么地方获得这种形像的——大概是从一部旧的《人猿泰山)电影拷贝的伴音产生的,但噪音是这种形象的最彩的部分。这里的丛林却是一片寂静,而这里为数不多的几种动物似乎把它们的思想都深藏于内心了。

到我清扫完时,太出来已有好一阵了。我留下了里面装满各种我认为没有用的碎片的椰子果壳,并开始返回我的小技屋。

在清晨一天开始时是观察欣赏这片热带丛林的最佳时间,因此我总是天还没亮就起到外面去。当天刚蒙蒙亮时,你无法辨认那些矮小的真的和高大的在头上庞然显现的合成树之间的区别。管理者们稍做了些努力想使这些庞大的只能短暂维持的东西看上去更真,但他们的努力无法经受全日光的照射。

然而从侧面看,这些合成树却像幽灵一样活生生地在我头上赫然耸现。真藤蔓从这些合成树的塑料树枝上悬吊下来,偶尔地有一只长尾鹦鹉在这些塑料枝杈间飞来飞去,并不在意这些并非由大自然提供的栖木。而且作为只为今朝快乐而生活的物种,这些鸟也不在乎这些树按设计将在一二十年后分解掉,而真材将生长起来接替它们。

我也同样不在乎,只要它们存在于这里对我有用。

“你在政府部门工作,”她恳求道。“你有办法让他们改变这个。”她在玛丽面前晃了晃那封信。

“对不起,亲的,”姐姐说道。“这不是我管的事。”

“可他们要拿走我的车!”

“然后再给你一台更好的,”玛丽理智地说道。

“可给我的是一台自动行驶的汽车!”

“大多数的人都喜欢那种车。它给你省出时间去休息,看书,看电视,这有什么不好?”

“我喜欢自己开车。”

“那你为什么不更谨慎一些?要不是你违犯了通规则,他们也不会让你用旧车去折价贴换由电脑驾驶的新车。”

“那你是不打算帮我争取这件事了?”

玛丽叹了口气。“妮基,在我看来,他们提出的扣留违章者汽车的想法是对。我有一个小男孩,如果电脑能把车开得更安全可靠,我可不想让某个冒冒失失的司机在马路上威胁我孩子的生命。”要不是妮基此刻如此的焦躁不安,她本来会对姐姐的这样一种措辞报之以微笑的。

玛丽像在小时候那样搅乱了妹妹的头发。“打起神来!还没到世界末日呢?”

她看着玛丽从前门走了出去,然后打开了那封信。在信的下方列出了她到目前为止的全部违章记录:闯红灯四次;在威斯康星州超速行驶一次;尾灯掼坏;缺少消音器;还有几次受到违章停车罚款。

她气得两眼冒火,把通知成一,后狠命地扔到墙上。

我漫步走回我的小披屋,结果又使我大吃一惊:披屋已经塌了。

在找到一处自己喜欢的临时住地之前,我做了几个星期的实验。我没有随身带很多东西——毕竟我原来只打算出来旅游,而且是想生活在文明社会的范围内。同时,像对待其他许多事一样,我也没有仔细考虑生活安排上的问题。

我带了两张透明的塑料雨布,因为我下意识地感到,也许这东西对我有用。

第一天在这里过夜时,我将就着用一张塑料雨布把自己裹起来,好像是一只大塑料睡袋。我把其他随身带来的,我同样认为重要和有用的零碎东西包在另一张塑料雨布中。这个塞得满满的,不平整的包被我当作枕头来用。我就这样头顶青天和宇宙万物在那里露营了。

午夜时分我大叫着从一场如临其境的恶梦中惊醒,在梦中我赤着身体被绑在一间蒸汽浴室里,服务员用满是刺的浴巾不停打着我。在短暂的时间里,我睁开眼睛面对一片黑暗,而不是在那个可怕的地方,这已算是一种解脱了。

可紧接着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地方。

由于是包裹在塑料布里,我全身都汗透了。更奇妙的是,我睡的地方正好位于通往一个蚂蚁的路上。我没能把自己包得很严,由此遭到它们的大举入侵。正如我后来所了解到的,任何事物都不能阻止一群蚂蚁前往它们要去的目的地,而此时他们的目的地正是我睡觉的地方。这下可好,由于我挡住了它们的路,它们索让我饱尝了一回它们咬人的技能,或者叫做有益健康的蜇刺,以表明它们对我来回翻身压死它们很多兄弟的不满。

当你大声尖叫着,全身汗透,并处于痛苦和惊恐之中时,你是很难从像木乃伊一样裹得紧紧塑料睡袋里挣脱出来的。我可以打赌,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很可笑。

我压坏了包在枕头里的几件东西。(这倒无妨——那只闹钟对我有什么真正的用处?那只小坤表我甚至根本就不用了。而那瓶洗发液即使没有打碎,最后我也必须学会没有它也能将就过去。不过我还是不应该把这瓶洗发液打破。在随后的几个星期里我一直在吃带洗发香波风味的饼干和维生素片。

从那天起,我开始认真地思考“如何建造一个更好的临时住处”这一问题。

如果我计算得对,我是在反复了十七次后才把这个小屋建成了我要求的样子。当然,最后几次属于想达到十全十美的额外的润色;只有开始的六到七次是完全的失败,因为建起的住处无异于睡在雨中。

在离我最喜的河流不太远的地方有三棵紧密成一排矗立的人造塑料树。树上有藤蔓悬掉下来。我花了两天的时间,把树叶编在藤蔓之间,将空隙堵上;形成了一堵能有效地防风和防雨的墙。然后我爬到墙体稍高的地方。将我的一张塑料雨布固定到这面树枝藤蔓结构的墙体的一端,再固定好另一端。我将前面的部分用大头钉固定在地上。

用藤蔓做绳子来绑缚这类东西并不很结实,但这时我已经历了杀死第一个机器人的兴奋。这件事发生后我想尽可能地离机器人的残体远一些,我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才把它挪到了一个新地方。

对临时住所经过十次改动后,我又在石头上面用竹片铺一层地板,以防某些小虫子爬到上来。现在我终于开始为自有了一所小房子而高兴了。可是当我走进小屋时,却发现右侧的树正塌下来。

我极力控制着自己,在惊慌失措之前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的东西放好。然后我便拼命地向小披屋跑去。

他向前迈了一步,完全挡住了她的去路。他佩戴着一枚上面刻有“给予”字样的小徽章,是用美的仿真木制成的。她避开他的目光并极力想走开,但不知不觉地他已把她引到一个摆满小册子的桌子后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说道。“又是一场愚蠢的慈善运动,而且是一次你不支持的慈善运动。”她抬起头,看到的是他堆满微笑的宽宽的脸庞。“我能理解这种反应。有那么多行善事业。很难在它们之间做出选择。其中很多都是半途而废,因为没有人能花得那么多时间去学如何做他们想要做的善事。结果总是使你对没能做成的善事感到内疚。”

“而你的确是想做善事的,对吗?”他停住了,等待着她的回答。“你当然想做。我们都想做。”

“这不是‘给予’的宗旨。我们要你做的只不过是填写一下这张问卷调查表。我们给你画一张心理侧面图,我们还要准确地搞清你具有什么样的个人价值观。”

然后从那时起,就再没有任何事烦扰你了!你的侧面图能告诉我们你想给各项事业多少捐助。遭虐待的儿童,无家可归的小动物,月球站,你所选择的教会——所有这些方面都将得到你的一份捐款,而你的捐款总额是根据你的侧面图确定的。因此,如果你现在就签字,我们可以立即将你的名字划掉。”

她摇了摇头。

“现在没有时间吗?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我们再打电话约定见面时间。”他冲她微笑着。他显得真诚、充满关切。

她转身走开了。

“你愿意向‘给予’出一笔总的捐款吗?”他在她身后喊道。

她走过时把摆满小册子的桌子掀翻了。

右边的树的确在坍塌。更糟糕的是,它在向小披屋那一边塌下去。有一阵我真感到奇怪,那张塑料雨布怎么会有足够的力量把那棵树拉倒。

当然那不可能是真正的原因。于是我让自己镇静下来,绕着树走了几圈想看个究竟。

这棵村正在塌下来,它的结构在基础部分已经垮了。看上去它好像从内部被侵蚀掉的。这种树最终是要被侵蚀掉的,但现在就这样塌下来未免太早了。我在树上拍了几下,想确定它是否还结实得足以让我冒险进到小屋里边去。无论如何我还是决定要进去看看。

我必须不停地把顶棚用力向上推开以便不让它碰到我的脸,最后我干脆用双手支起顶棚,将它向前推开。里面一片狼藉。掉下来的塑料盖在所有的东西上,把我原本已一摞摞地归整好的东西砸得东倒西歪。

如果我不能预测这些树会在什么时候支撑不住而倒塌,我怎么能够顺利建起一座稳固的住所呢?

我又来到外面,把掉下来的塑料塞进右边支地板的石头下面,把住所的墙尽可能地推正。然后我又到里面看了看。

我的几个电池组就摆放在倒塌的树前,现在已被砸得七零八落。我模糊地记得在出去之前将它们挪动过,那是因为我向门口走去时被它们绊了一下。

我把那些电池组向后推了推并开始捡其他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什么东西似乎在掉落下来。我回头一看,只见那棵树正弯曲着向我倒下来。

“真糟透了,是电池组!”我尖叫起来。在两个电池组相接并和树接触的地方,人造树已被腐蚀空了,那样子很滑稽。

塑料雨布整个掉了下来,落在我的周围。

她蜷曲着身体坐在沙发里,双手托着下巴支在膝盖上,两眼望着他。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我的天哪!你辞掉了你的工作,妮基?”他问道。

“这算不了什么!”

“这还算不了什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真的想沦落到靠救济生活不成?你难道还有什么理由反对吃饱肚子吗?”

她皱起了眉头,沉默不语:“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你尽管说。你可以搬到这里来住——就像我以前要你做的那样,可你总是不听我的。然而你竟放弃了自己的那份工资收入,这就太蠢了。”他停止了脚步,站在她跟前,摇了摇头。“天哪。一天六小时翻看文件不会把你累死的。别人也在做这个工作嘛。”

“我不是别人,”她非常平静地说道。

“大多数人都很想有一点安全感。不时地遵守一下规则对你毫无害处。”

她用一只手抓住个沙发垫。“我不是大多数人。”

“你显然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我不是小孩子!”她嚷道。她抓起那个沙发垫狠命地向墙上扔去。她还是感到不解气。“我不是他的什么小孩子,我也不必非要别人来照顾!要是人们能不干涉我的事,我到有可能会干出点名堂改变一下!”

“我的天哪!你怎么啦,妮基!”他直盯盯地望着她,感到无法理解。“什么事情使你突然如此地充满了敌意?并非有人要阻止你做什么事。看在上帝的份上,别这副样子,像患了偏执狂似的。”

她站了起来。她全身的肌肉都拧成了疙瘩。她感觉好像这全身的肌肉疙瘩已形成好几年了。

“真难听,你可是从来不骂人的。”他说道。“我真不知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猜你也是不知道,”她说道。她向门口走去。喘了口气之后,她转过身面对着他,几乎是以平静的声音说道:“你为什么不省了这份心?我真怀疑我是否值得你如此珍贵的关切。

好随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的第一个冲动就是想用靴子里的匕首割断塑料雨布,使自己挣脱出来。不过那样一来我就再也没有塑料雨布可用了。在没有把肺憋破之前我终于把脸先露了出来,接着又很快地把身体其他部分挣脱了出来。但有好一阵我没有站起来,只是躺在那里怒气冲冲地瞪着眼睛。

这地方已被搞得一糟。两棵树的宽度还够建一个说得过去的临时住所——比我到这里后的第一个月所住的地方要好,但如果我想让所有那些实验和工作都彻底失败的话,这住所迟早也是要倒塌的。我的脑海中显现出一个讨厌的计划:花整整一周的时间去找一个新的地点,建一个初级的披屋。

我诅咒了大约五分钟之久。最后,我说尽了所有肚子里能装下的尖酸刻薄的话,站了起来,开始解开缠绕的乱七八糟的塑料雨布。塑料布只在边上刮破了一道口子。这东西还挺结实的。

我找出带来的物品,把它们堆放在一起。我把电池组放到一侧。清理完所有其他物品之后,我花了一点时间来试验一下那棵倒塌树的残干。来自电池组的电能引起了人造树缓慢但却是看得出来的分解。我又走到一棵较矮的人造树前:没有明显的腐蚀迹像。我挠了挠头,然后走回到我剩下的那堆物品旁,找出一根导线,把六组电池串联在一起。好家伙!这棵小人造树立即开始分解,没用多长时间便变成了一堆粉末。我及时地跳到了一边。

不过这种材料也是有寿命限制的,只不过一股强电流加速了它的使用寿命的结束。我猜想每棵树内部可能都有一个小电池,它规范着这些树在多长时间以后分解掉。这是一种由电池控制其寿命的人造树。这在文献上还没有记载,但的确很巧。

下次再有暴雨闪电我必须记住这一点。我真想知道,他们当初设计这种树是否想到了这种情况。

我按与原来相似的样子又重新把塑料雨布拉开蒙在剩下的两棵树和前面的大石头上。我将电池组放回到空地上,用塑料雨布把电池组盖好,然后离开去搜寻早餐。我随身带来的食品已被压碎弄脏了。

“南美洲,”她在键盘上往终端电脑里敲着。“热带丛林”。电脑将她正在寻找的信息范围缩小后给出了数据。这与她从新闻媒体听到的乏味报道相比没增加什么东西:世界范围的热带丛林被毁;作为对生育了人类的大自然的一种善意的表示,国际间正在展开拯救残存的热带丛林的努力——尽管氧气问题已被解决。这是一个很好的、极易引起反应的问题,而且对改善人们在电脑中的选举形象也是大有益处的,只要不花费过多的钱。

这是一片伪造的热带丛林。但一旦巴西同意献出这片土地,相对来说拼凑为一个整体就花不了多少钱了。

从残存很少的几种热带丛林遗迹中的小树丛制出了克隆植物。动物是几家动物园捐赠的。人造的、能进行生物降解的树被用现有技术稍加改变后用来填补空白,直到进口植物生长到成熟阶段。所有这些都布置到用栅栏围起的土地上并以公正的费用进行更新。

电脑向她保证,只需再过几十年就将出现热带丛林的高峰时期,尽管那时的热带丛林将由单一树种组成。电脑还向她保证,所有的人对这项努力都感到满意。

不允许人们到这种热带丛林中去。丛林的控制不适于人类居住,而且人类的干扰会破坏已在投票人当中树立了较高形象的,这一工程的纯科学

“巴西,巴西利亚,“她在键盘上敲着。“飞机票价。”

我吃了些香蕉和其他食品。一支大海龟被我留作晚餐享用。然后我在混浊的河水中游了个泳,思考着我的下一个住所。上岸后我晾干身上的水,穿上衣服,回到那片空地,这时我才发现那个男人。

他身边放着武器,但看上去他并没有想到有必要用它。他穿着熨过的丛林卡其布做的衣服。

我只是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脸上流着汗,看去很不自在。“这并不是我的工作,”他说道,声音听起来显得焦虑不安。

“那你为什么不去干自己的工作?”

“公众舆论认为,不应该允许你待在这里。”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那片空地,留神注视着他的举动。他始终面对着我,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他的武器。

“那么说人们都已知道我在这里啦?”想到这使我感到吃惊。

“还没有。不过他们在推测。你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越长,我们要掩盖真实情况就越困难。一旦真实情况被公开;公众舆论会非常尖刻的。因此你必须离开。

甚至当初杀死那几个机器人的做法现在想来也使我感到内疚,因为我已知道,它们只不过是在设法使我失去能力,以便把我带出丛林。要我杀死这个男人我是干不出来的——即使他没有带槍。我慢慢地从他身边走过进到空地中间,以便不使他感到惊慌。他的目光不时地从我身上移开,好像他听到了一只昆虫在飞近或一株植物在风中沙沙作响,但很快又转回来盯着我。

“如果你不让公众做出他们自己的判断,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真实的想法?”我可以向他投出一把匕首,甚至可能会刺中他。尽管干这种事我从来没有什么运气,可是如果我不杀死他或使他完全失去能力,他就是带着槍的一方。”

“别再要小孩子脾气了,”他带着恼怒的声音说道:“到现实社会中去生活吧。”

“我在努力,”我说道。他用一个拘谨的动作擦去额上的汗。猛然间我意识到了我在他眼中的形象:土灰色的肮脏的皮肤,部分地拢到脑后的乱蓬蓬的头发,原本很时髦、现在已穿得破破烂烂的衬衫和裤子,浑身的肌肉比我以往任何时候都发达:活生生的一只野生动物。

她站在丛林的边界上。黑暗中她很难看清栅栏另一侧的景物。

现在她必须做出决断。她这样好奇地、违法地望着那片禁止入内的场地仅仅是作为一个旅游者吗?她在政府允许的野营地买下了扎营用的零碎物品并已把它们随身带来,她这样做是否正沉溺于一项异想天开的计划呢?她能够越过那道通电栅栏,但那将很痛苦。

她低头看了一眼用来纵汽车的按键卡。那上面有她的名字和照片。她一直非常讨厌妮基这个名字。那名字后面有一长串身份证号码。

她把键卡撕得粉碎,然后拿起了背包。

我对他微笑着,从空地上捡起塑料雨布,然后走进小披屋。他看着我走了进去。

我把包在塑料雨布里的东西靠在左侧的树上,十分小心地使那棵树保持正确的位置。我拿起几样东西,其中包括我的晚餐,又来到外面。

“能不能让我花几分钟时间把周围再看一看?”他正要回答时,我尖叫了一声“小心!”紧接着那棵树在我们左边塌了下来。我站在右侧。当他目瞪口呆地望着那棵高大的村迅速塌落下来时,我拿起那只仍缩在龟壳里的,作晚餐用的海龟,径直朝他的脑壳砸了下去。

他伤得不重,不过那只海龟却被毁掉了。我用他的衬衫为他包扎了头部,按消防队员带人脱险的方法把他背到最近的区域。我发现他衣袋里有一支笔,便用这支笔在他的小臂上写下:“出去向前走就是香蕉林,再从香蕉林一直向前走。再见。别再来打扰。”

我悄悄离开时他开始在动。

再建下一个住处时我应该用这支槍保护自己。我已经为这支槍想出了许多很好的用途。我想,让下一次来的伙计带把斧子,这未免有些过分。不过我确实需要一把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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