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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逼的……》作者:拉·库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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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群 译

居然造成这样一场大混乱……

不,还是让我从头说起。设想一下,有个鬼鬼祟祟的人突然出现在您自己家里。你如果已婚,会断定他是你老婆情人。你是单身汉会把他当作小偷抓起来。不过,我在家里并非发现了什么人,而是这个家伙在我眼皮底下当场变化出来。最初,屋里有股白色浓烟,象九月晨雾那样迷濛,它不停地旋转,逐渐浓缩成人形。当时我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但很快听到一声沉浊的问话,它把我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你有馒头片吗?”

“什——什么?”我张口结舌地反问,因为眼前的怪现象没法解释,叫它把我弄懵了。

“请问有馒头片吗?”他追问。

“没有,什么片儿我都没有!”

“嗬,小气。”来客不屑地说着直奔厨房,我回过神来紧追上去。这个幽灵沉稳地掏空了冰箱。

“香肠,哼……干酪。没多少样东西。满以为你多阔绰呢。”

“把东西放回去!哪个给你这种权利……”

来人不以为然地瞥我一眼,继续往他那个大旅行袋里塞食物。

采的场面,竟用这付脸子接待我。没关系,您慢慢就惯了。”

“对这一套我没有惯的必要,说清楚,你这什么意思?”

“何苦着这么大急,值得发神经吗,该你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明白。”来客嘭地关上冰箱门,形体开始融解,又化做一股白烟,无影无踪。我呆呆地站在那儿,象手拿烟卷的小学生突然碰上校长似的发愣。

前厅响起门铃,它是这场噩梦后的第一个现实中的声音。杨斯卡娅太太满脸泪痕地站在门外:

“库比赫先生,我遭到抢劫。你去看看吧!不知哪来的六个歹徒,把吃的东西抢个光,没剩一点。他们自称未来人。”她放声哭了起来,“他们在米列卡赶回来之前全部失踪。”

“就象蒸气似的?”

“更象是雾。”她纠正说。

“也光临了寒舍。电冰箱给洗劫一空。”

“你这儿也来啦?”她瞪大了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刚要说话,只听整个公寓人声嘈杂,房门砰叭乱响,不断传来愤怒的咒骂声,我晓得饿疯了的烟雾扫荡了整个公寓。楼下居民议论纷纷,出现好多迷信说法。

鬼怪神仙我一概不信,也不相信存在超自然现象,所以我回到自己房间,那些哲学问题留给邻居去探讨吧,按正常逻辑推理没法对发生的事情进行解释,我琢磨着杨斯卡娅说的,来自未来世界的强盗,百思不解。

我不再伤这个脑筋了,拿起提袋去超级市场再添置备用食物,不管怎么说,失去的食品就是这场空前绝后、猜不透的现象的见证。我认为它不会再出现。但事实推翻了我的判断。

那股白烟没过几天再次发生。一家伙冒出十五个不速之客,把贮藏室、电冰箱清洗一空,其彻底程度足使老牌窃贼眼红。我暗自嘟哝,这未免过份了。我之所以讲,是因为他们是十五个,我仅仅孤身一人,声音细小。但还是让一个家伙听到了,他凑到我面前:

“库比赫,”他拍打着我的肩头说得理直气壮,“别心疼那点东西,为你本人的后代子孙,不该太吝啬吧?”

“我的后代?”我呆若木鸡。

“是啊,没错。我是布雷卡·库比赫,2417年生。”

象给一架钢琴击中我的头顶。

“要支持住嘛,我的老祖宗!”

我的两只脚象踩在棉花上,走到椅子前,颓丧地坐了下去,神彻底崩溃了。呼吸困难,象一条拖上岸的鱼。我莫非疯了?恐怖感逐渐消失,可越想越恼怒。

“听着,你承认是我的不肖子孙,也就是说,打算往后还要经常地跑到我这儿来抄家?”

“为什么要那样?我们全住这儿啦。”

“住这儿?”

“怎么着?我们办了回返过去的签证,一切合乎手续。你呀,根本想象不出你们生活的美满。山珍海味,甜食糕饼,油饼……”他说得津津有味,“不象我们那儿光吃讲究含多少焦耳和维生素的药丸子,那种完全按科学配方做的人造食品,好难下咽哟。呸!人口过多过密,全盘自动化,计算机控制!老祖宗!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工作累了可以休息,想躺下就躺下,又能变着花样地吃。可是在‘那儿’,别想从岗位上脱身,把人活活累死。你们的食物却把人活活馋死——咱们比较起来,一个是神仙的生活,一个是猪狗的日子。不信请你尝尝用海藻提炼而成的这种海藻,你就知道我说的不假。”

“啊,真烦人!”我焦燥起来。

“老祖宗,您不欢迎,实在遗憾。不过等咱们厮混熟了,就都是分不开的朋友了。”

“我不怀疑这一点。可是,你们冲破时间束缚,干扰历史正常进行,居然还给你们签证,今后全都要乱套的。”

“我们是在进行试验,当然只先试点。探祖归宗!也有一部分人是非法混进来的。”

“你们怎么想起干这个勾当?”

他耸耸肩:“原因不清楚。突如其来地掀起这样一股热潮。在各种广告上都有这样的话:‘没吃过老祖宗的食物的人,就不配说他会享受。’我们于是一致决定到您这儿来做客,品味美食。”

“我感到非常荣幸,非常走运,你们想让我干点什么呢?”

“我们可以挤一挤。请您搬列过道去睡,让大家全住下来。父系的近亲马上就来这儿。”

“父系的近亲?”我眼前一阵发黑。

“别紧张嘛,顶多十个人。”

书橱那儿的混乱状况把我从迷惘麻木的状态中惊醒,子子孙孙们在那里挤做一。我站起身,推开布雷卡挤进人群。有个晚辈用目光扫视书名,放肆地把书架子上一本本出,又失望地,象丢弃废纸一样往地上掼。我能容忍一切,唯独这样对待书我可受不了。我把书奉为神圣之物,选阅当然可以,而砰叭乱摔,听到声音我心里象刀扎。

“你这缺乏教养的蠢驴,发的哪一门子疯?”

“我这是在找书,找有关美味保健食品的书,难道你没长眼睛?”

“给我住手……”

“请您保持肃静,老头。”

我狠狠地揍他一拳,但还客气,因为拳击教练叮嘱过,不可过猛。他在书堆上爬动,其他儿孙认为应当维护本家族的面子,于是奋起群攻展开恶战。我根本就没有胜利的指望,一顿拳打脚踢之后,把我鼻青脸肿地丢在过道。我不甘心地又闯进屋,最后只是又新添几块青伤而已。不过,子孙还算宽厚,将我推出家门,怕我受凉还扔出一件上衣。

——有家难归了。

遭此磨难的非我一人,好多邻居也被各自的子子孙孙轰出家门,处处都有“晚辈”进住。住宅惨遭破坏,公路上汽车多得象耗子一样。

我走在大街上,路过一家被抢掠一空的超级市场,连地板也全部撬走。由于在未来世界的子孙‘那儿’木头也是珍稀之物,故而连货架子也无影无踪了。我向市中心走去,通运输已经断绝,公共电汽车拆卸得仅存车架,呆立路旁象充当着古老善良时代的见证人。有位行人耳贴半导体正在收听广播。突然哎呀一声,收音机失手落地,在行人脚下很快失踪。

“广播说咱们这儿的未来子孙已超出九千万,而且还有不断增加的趋势!”

没人注意到他,洪水般的人流将他卷走。布拉格旧城区已呈现这么一幅图景:大小商店皆被掠劫一空。布拉格市民跟他们将来的子孙之间出现了第一次冲突。我穿过普日科比大街来到穆斯切克大街,挤进充满全是未来子孙的旧书店。书架挤坏了,图书被毁坏了。塔索和帕夫拉象踩钢丝演员似的站在过道栏杆上。岗克站在柜台上用厚重的《世界地图集》猛拍这群不知来历的顾客的头顶。塔索看见我就喊:“野蛮极了,光要食谱!别的书一律捣毁。”

我看出他们无法突出重围,只好摆摆手向门口挤。我夹在一股人流中,由橱窗涌出,顺利地来到大街上,于是随着这伙人往前走,它可以保护我不被踩死。我象海上一枚小木片,随着人的洪流走到瓦茨夫斯基广场。往前再挤不动了,因为这儿正在进行拍卖。有人叫喊:“19世纪烹调技术——30万克郎……”

这笔易的结局如何不得而知,由于人群沸动又把我带到因德里斯基大街上,这地方就不那么人山人海,用肘尖拨开人墙可以向自己需要去的方向慢慢挤过去。借这种很不受别人欢迎的方式,我挤到索柯罗夫大街,经卡琳路逆人流直上到了考贝利斯大街。到处都一样乱糟糟的,未来世界的子子孙孙们充塞各个街道。从沉的天空开始飘下雪花。我沿红军街好不容易走到电车车库,已是城边了,路轨只铺设到这里。在几乎填满的采沙场那里,停着几辆挂篷的货车。我决定去那儿借宿一夜,看样子会有地方的。

“站住,手举起来!”迎面传来吆喝声,我没有反抗。

“嘿,是库比赫先生,”从篷车里探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原来是邻居普洛科瓦,“快过来!”他高兴得几乎跳起来。在紧急建立起来的营地上燃烧着几堆篝火,煮着稀少的食物。一位退役上校站在营地最前面。

“特拉皮赫!”他握着我的手做自我介绍,“我代表大家欢迎您。市内目前怎么样?”

我叙述了目睹的情况,他双眉紧锁,说:“局势相当严重,咱们的处境也不轻松。对方还在加强实力,”他手指一片树林,“咱们等待着他们冲过来。您是能够突围来到这里的最后一位老市民,应当做妊防卫的准备。”

他发出命令,我们就象历史上人那样把篷车列成半圆阵式,筑成一道防御堡垒。我倍受感动地想起学过的历史课,当年人就利用带篷的马车做工事。采沙场的陡坡做为我们阵地的后方屏障,故而对方只能从树林那个方向发起冲锋,并要通过一片积雪的开阔地。寒风喑哑地呼啸,扬起阵阵雪粉,我们检查了武器:晾衣服的长竹杆,铁锅,为加强打击效果,锅里都装满凉水。

没有出现敌情。找们紧跺双脚取暖,时间缓缓过去,树林里静悄悄的,不过,公路上却集结一群未来世界的子孙。我们的营垒显然引起他们的兴趣,朝我们的车阵比划着。

“上校,咱们肯定错误地估计了敌情,摆下开战的架式恐怕要激怒他们。”

说八道,”特拉虚赫打断说,“就是让他们看清楚咱们不是好惹的!”

“注意!”普洛科亢高叫,“来啦!”

一伙未来子孙离开公路向这里接近。他们挺想包围我们,可我们选的地形恰恰迫使他们挤成。距我们阵地50公尺处,他们停止前进。

“货车给我们。”

“撤回你的最后通谍!”上校怒声呵叱。

“别我们采取强制手段!”

“水锅——射!”于是我们抛射出第一颗炮弹。传来砸在脑袋上的沉闷声响,说明击中目标。最靠近的做人挨了第二发炮弹。隐蔽着的妇女队点燃有残漆的油漆桶,我们把它放在发射架上,向敌群投过去。冒着火苗、喷洒火星的漆桶,直奔惊呆了的进攻者,我们把能够发射的东西,全掷向够得上的敌人。事前,在公路上发现有沥青,现在也拿来当做我们的弹药。

炮弹明显不足,敌人乘虚攻入我们阵地,但是我们的援兵赶到了。新来的战士爬上篷车,勇猛地和未来世界的儿孙们搏斗。我身旁是一位佩戴铁路员工标志,体态苗条的妇女,她战斗十分勇敢。有一个姑挥舞着不知从哪儿卸下的转辙器,意外地击中一个敌人。进攻者畏怯了,当我们把敞开门的沉重铁柜投向敌人之后,连最顽固的敌人也退缩了,他们开始溃逃,我们获得全胜。战场上乱七八糟,我们用了几乎20分钟进行清查。随后,有个晃动一块白布的家伙朝我们走过来:

“我是和谈代表,请别往我身上砸重东西,”他大事恳求着,“我想和你们的军事首脑谈判。”

看样子他没带武器,又是一副可怜相,我们就放他过来了。

“你要干什么?”特拉皮赫双手插腰地问。

“想了解你们篷车里有食谱没有,或者做油饼的面粉。”

“没有”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谢谢。我们战败了,武器在我们时代已不复存在,军事动作也不合乎要求。”

来使为保持体面,庄重地摇摇白布做致敬的表示,然后不慌不忙地离开了我们。

未来世界的子孙朝哈巴拉方向撤走。我们跳下篷车,特拉皮赫布下岗哨,平原的上空沉沉。我们围坐在火堆旁,议论这一场会战的印象。

“咱们立刻出发到莫拉维亚,”特拉皮赫说,“我在那儿有栋房子,还有个隐蔽的地窖,储存着够咱们吃半年的食物。

“醃的、薰的,灌肠、腊肠,足够咱们吃的。”

“灌肠、腊肠,”普洛科瓦自语着,“真没料到!”

他两眼直勾勾地发愣,突然流下眼泪说:“我应当坦率地承认!全怪我,怪我引来未来的子孙大举进攻!”

“您?”上校不相信地问。

“对,是我。有一天,在我的家里出现一个人。自称未来人,特来拜访。我为了表现殷勤好客,招待他吃油饼。他还带走一些。后来又出现一次,不是来他一个……您现在明白啦?”普洛科瓦放声大哭起来。

我们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邻居普洛科瓦那倒霉的油饼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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