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凄迷,孙锐在两个狱警的押送下,来到即将启程的火车旁。他有些茫然地四下张望,想要寻找一个女孩儿的身影,可是他失望了。站台上空空荡荡,只有少数旅客正在等车。在幽暗的灯光下,站台四周寂静无声,似乎每一根台柱后面都隐藏着面目狰狞的恶魔。孙锐叹息一声,在心中默默跟这个他从未离开过的城市告别。
两个狱警押送着孙锐经过一根又一根粗一壮的台柱,来到上车的地方。孙锐转过脸来,有些不甘心地凝视着不远处的站台。正在这时候,槍声响起,密集如雨的子弹夹杂着“嗖嗖”的风声径直向孙锐扑过来。孙悦一惊,竟然无处可避,眼看就要被子弹打中,忽然有人从台柱后面扑过来,将他用力一拉,然后挡在他面前。孙锐回过头去,只见两个身穿黑色风衣,戴着大墨镜的人正举着手槍,对他猛烈扫射。狱警敏捷地拔一出手槍回击,两个杀手匆匆离去。
孙锐低头看着倒在他怀中的那个人。是个年轻男孩,戴着秀气的金丝眼镜,穿着黑色休闲衫,蓝色牛仔裤,样子很是俊秀,只是嘴唇上的两撇八字一胡一显得有些生硬,他的胸前有一滩血,显然早已经死了。奇怪,这个男孩是谁?为什么要替他挡这一槍?他又怎么知道有人要杀他?孙锐带着无数的疑问踏上西去的列车。
上车的时候,狱警对孙锐说:“那两个暗杀你的槍手是宋大虎派来的。你杀了他的独生子,却只判了三年。他不服气,想要暗中结果你的一性一命。”
火车上拥挤异常,连过道上都坐满了人。孙锐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座位。他刚坐下,就看到对面一个漂亮的长发女孩正注视着他。他的心跳顿时加速,这个女孩正是他的女朋友孟莎莎。看来,她要陪他去新疆经历苦难。他在狂喜之余,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不知怎的,他感觉眼前的孟莎莎有些奇怪,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莎莎,你不能去,新疆的条件很艰苦,你快回家去吧。”孙锐一温一柔地劝阻她。
孟莎莎伸出纤秀的小手,轻轻拉住他的手,将他的手贴在脸上。孙锐浑身一震,感觉她的手像冰雪一样。
孟莎莎低声说:“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新疆。”她停了一下,又接着说:“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再荒凉可怕的地方,也会变成美好的天堂。”孙锐眼睛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我走了以后,有人欺负你没有?”
孟莎莎自信地微笑着,看着孙锐,说:“谁敢欺侮我?”
孙锐说:“学校里的那些小太妹,霸王花。像何如冰那样的坏女生……”
孟莎莎抬起头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孙锐,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摇摇头。她看着孙锐说:“全校的女生都喜欢你,你为什么独独选择我?”
孙锐笑而不答。他在北方大学最帅气最优秀的男生,几乎成为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一人。他们班上有三个漂亮女生,有两个都对他有意思。这三个女生分别是孟莎莎、谢春儿和何如冰。孟莎莎一温一柔多情,还有一双巧手,能够绣出令人叹为观止的花鸟虫鱼。她曾经以一幅双龙戏珠的刺绣作品,获得本市刺绣比赛的冠军,那两条龙绣得跟真的一样,就像要飞起来一样……谢春儿多才多艺,会弹钢琴,会写诗,还能歌善舞。何如冰很有演戏的天分,是学生剧一团一的台柱子,但她为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对人冷若冰霜,又因为她是市长的女儿,一性一情高傲,时常欺负班上的同学,孙锐最讨厌她,从来不看她演出的节目。他曾经说过,谁如果娶到何如冰,比下十八层地狱还要悲惨。这话传到何如冰的耳朵里,她请人痛打孙锐一顿,孙锐很恼火,事后还了她一巴掌,两人从此结下深仇大恨。
三个漂亮女生都很喜欢跳舞,时常光顾学校附近的午夜一陽一光歌舞厅。一次,歌舞厅失火,孟莎莎、谢春儿和何如冰身陷火窟,孙锐冒着生命危险救出她们。孟莎莎和谢春儿更加迷恋孙锐了,只有何如冰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太妹依旧对他冷冰冰的,全无半分感谢的表示。
孙锐选择孟莎莎做他的女朋友,因为他的一妈一妈一是个刺绣能手,他从小就喜欢收藏刺绣一精一品,而孟莎莎的刺绣水平堪称一绝。在他和孟莎莎订婚的那天晚上,谢春喝醉了,抱着孙锐痛哭,然后提前离开。
那天晚上,有人在孙锐的小汽车上安放定时炸弹,幸亏他和孟莎莎临时改变计划,才幸免于难。大家都认为这炸弹是谢春儿放的,孙锐虽然没有说什么,却从此疏远了谢春儿。谢春儿也时常对人说,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恨的人就是孙锐。
两个月前,本地恶霸宋大虎的儿子宋小朋追求孟莎莎不成,就绑架了她。警察找不到孟莎莎的藏身之地,无法营救她。孙锐却接到宋小朋的电话,让他只身前去谈判。孙锐为了救孟莎莎,在宋小朋向他举起手槍时,失手打死宋小朋,被判三年有期徒刑。服刑的地点在遥远偏僻的新疆荒漠。
孙锐展望前途,心中一片茫然。更让他伤心的是,自从他进了看守所以后,以前与他亲密无间的女朋友孟莎莎再也没有露面。她似乎害怕受到牵连。而如今,孟莎莎居然不顾一切地要陪伴他去新疆服刑,他真是感动莫名,对孟莎莎的一爱一意也比从前更深了。
夜晚,在西去的火车上,孙锐从熟睡中惊醒,伸手去取水杯,无意中向对面一看,顿时吃了一惊。一个长发遮脸的女孩子正坐在他对面,看上去诡异可怕。孙锐的手发起抖来,打翻了杯子。这个鬼气森森的女孩子是谁?孟莎莎到哪儿去了?
那女孩子抬起脸来,孙锐失声叫起来。只见她面白如石灰,眼黑如山洞,脸上还有斑斑血迹,完全是一副恶鬼的模样。孙锐浑身发一抖,颤声问:“你是谁?”
那女孩子垂下头,幽幽地叹息一声,说:“你迟早会知道我是谁。”说着,她缓缓抬起脸,又变成漂亮女孩儿孟莎莎了。孙锐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天啊,他见鬼了,鬼女孩儿缠上他了。
鬼女孩儿对他微笑着。可孙锐却抖得更厉害了。他心中有一个挥之不去的疑问,孟莎莎呢?她是不是已经遭到这个鬼女孩儿的毒手?
“来,坐到我身边来。”鬼女孩儿很大方地说。
孙锐起身后退。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本拥挤不堪的车厢已经变得空空荡荡。那些旅客都到哪里去了?
“快来,快到我身边来。”那女孩站起身来,微笑着,一步一步一逼一近孙锐。孙锐退到车门,车门是紧锁着的。他已经无路可退。
也没有见女孩移动脚步,她已经来到他面前。她伸出手来,掐住孙锐的咽喉。孙锐用力推她,她却全然不动。
鬼女孩儿说:“我最喜欢看鲜血飞一溅的画面,热血流一出来的时候,总是像灿烂的夏花一样绚丽动人。”
孙锐颤一抖着,却不说话。
“可是我舍不得杀你。真是奇怪,我竟然舍不得杀你。”
“车厢里的那些人呢?”
女孩看着他,露出诡异的笑容。
“不该问的事情,你最好不要问,否则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跟着你,和你一起去新疆……”
“你……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女孩看着他,沉默不语。她看着孙锐说:“你如果对我好,我就不会对你下手……”
孙锐沉默不语。他对这个鬼女孩儿讨厌至极,又怎么能够对她好呢?
来到新疆后,孙锐在狱警的督促下,每天做苦力。鬼女孩儿以孙锐女朋友的身份,借住在附近的牧民家中。让孙锐吃惊的是,她居然能绣出各种一精一美的手帕,头巾,拿去跟当地居民一交一换钱粮。空闲的时候,她还自己做小蛋糕、做各种美味可口的点心送到监狱里给孙锐吃,居然是孙锐最喜欢吃的松子味的小蛋糕。她还给他买最漂亮的衣服。在这个鸟迹罕至的荒凉沙漠里,这个恶毒的鬼女孩儿,居然像模像样地扮演起良家妇女的角色。
可是,孙锐一直很害怕她,也很讨厌她。她送来的食物,他从来不吃,都送给对面的犯人了。她送来的衣服,他都送给狱警。她对他越一温一柔体贴,他就越是畏她如蛇蝎。他有一种预感,这个善变的鬼女孩儿随时都会取他一性一命。
一次,鬼女孩儿给他送来一条烤熟的羊腿,看到和孙锐关在一间牢房的肥胖犯人正在和孙锐打架。这个犯人是牢房里的霸王,身一体强壮如虎,对人狠辣无情。孙锐处于下风,吃了他几记老拳。鬼女孩儿静静地看着,眼中却闪烁着怒火。
看到鬼女孩眼露杀机,孙锐心中一震,立刻收兵。胖犯人得意洋洋,还伸出脏手,隔着铁栅栏放肆地抚一摸鬼女孩儿的脸蛋。鬼女孩儿妩媚地微笑着,并没有发怒的意思。孙锐在一旁看着,心中充满恐惧,他知道鬼女孩儿早已经动了杀机。她越是笑得甜蜜,动手的时候就越是狠辣无情。他想要提醒这个犯人,却不敢开口,只好恐惧地转过脸去。
当天晚上,孙锐紧张得睡不着觉。他看着对面一床一上的肥猪犯人,想要提醒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四周一片漆黑,风轻轻吹动着房门,发出古怪的响声。门忽然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幽灵般走进来。她的脸色惨白,眼睛里杀气腾腾。果然正是鬼女孩儿。只见她身形一晃,就来到胖犯人身边。她轻轻伸出双手,扼住胖犯人的咽喉。孙锐飞奔过去,大声说:“住手,你不能伤害他!”鬼女孩儿转过脸来,对着孙锐轻轻一吹,孙锐顿时晕过去。
孙锐苏醒的时候,看到对面的一床一上,躺着一具沾满鲜血的骷髅。鬼女孩儿正站在幽暗深处,冷冷地看着他。她嘴角残存着一抹血迹。她一步步向孙锐走过来。她走路时关节格格直响,好似屠夫在磨杀猪刀的声音。孙锐一步步后退,绝望地闭上眼睛。这是他早已经预料到的结局,他可以平静地接受。
四周一片寂静,孙锐几乎可以听到死神的脚步声。但鬼女孩儿却并没有动手。只听她轻轻叹息一声,说:“我最受不了别人打你,谁打你,我就杀谁。”
孙锐呆呆地站在那儿,一时心乱如麻。看来,这个鬼女孩儿是真的喜欢他,可他怎么能够接受她的一爱一呢?
他正在思潮起伏,忽然感觉一只冰冷的小手轻轻一抚一摸一着他的脸。接着,一张冰冷的嘴唇正在动情地亲一吻他。孙锐浑身颤一抖,很是厌恶,忍不住伸手推开她。鬼女孩儿眼中露出受伤害的神情,忽然开口说:“你真是铁石心肠。我千里迢迢跟你来到大漠,为你吃尽苦头,你还是这样对待我。”
孙锐听到这充满幽怨的声音,不禁心中一动。但他立刻又意识到,这是女鬼迷惑人的技巧,自己要是一放松警惕,就会跌进她的柔情陷阱。
过了一会儿,鬼女孩儿用鬼魅特有的轻飘脚步走到他面前,轻轻捧着他的脸,低声说:“我知道你永远不会相信我,更不会一爱一上我。可是,我对你已经是情深入骨,即使永远得不到回应,我对你的一爱一也不会改变……”
孙锐听到这凄楚的话语,一时茫然不知所措。他到底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个鬼妹,让她对他如此的一往情深?
孙锐睁开眼睛,看到鬼女孩儿的颈部有一道血痕。细细的,却很长。他问鬼女孩儿是怎么回事,鬼女孩儿看着他,柔声说:“这是一爱一的痕迹。”
三年后,孙锐因为表现优秀,提前获释。他要乘机摆脱可怕的鬼女孩儿,彻底改变自己被鬼纠缠的悲惨处境,他决定独自登上回家的火车。他走出监狱大门,匆匆跳上一辆出租车,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开到火车站。一路上,他不停地回头张望,生怕鬼妹会追上来。当他走进火车站的入口时,并没有人追上来,他不禁长长出一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即将上火车时,他再一次四处张望,结果依旧是安全的。他情不自禁在心中感谢佛祖。他正要上车,旁边一个身穿宽大的黑色风衣,用风帽半遮住脸的年轻女人忽然晕倒在地。孙锐急忙俯身扶她。
一只苍白的手腕闪电般抓住他的手。这只手腕细如鸡爪,却如铁箍一样坚固有力。孙锐疼得叫起来。他明白自己又被缠上了。他看到鬼女孩儿那张全无血色的脸,一股寒意顿时浸透他的全身。
鬼女孩儿站起身,面露诡异的微笑,在他耳边低声说:“你逃不掉的。今生今世,你都休想摆脱我。”
孙锐心中生出强烈的恨意。他攥紧拳头,真想暴揍她一顿,可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他勉强压抑住心底的怒火,又提出那个他已经问过上百遍的问题说:“你到底是谁?”
鬼女孩儿看着他,轻轻说:“等你一爱一上我的时候,我才会告诉你我是谁。”说到这儿,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有泪光闪烁。
在火车上,孙锐面色惨白,眼中露出绝望的神情。鬼女坐在他的对面,怔怔地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荒原。她居然也沉默不语,似乎心事重重。孙锐正自发愁,忽然听到对面有人娇一声说:“这儿有人吗?”
孙锐抬起头来,只看了一眼,http:///kongbu/5/顿时露出惊愕的神态。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穿蓝底碎花衣裙的长发女孩,这个女孩正是他过去的女友孟莎沙。孟莎莎和旁边的鬼女孩儿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鬼女穿的是牛仔服,显得粗犷豪放。
孟莎莎看了一眼鬼女孩儿,眼中露出惊讶的神情。当她第二次打量鬼女孩儿时,眼前却空无一人。她在孙锐面前坐下,吃惊地自言自语说:“天啊,我是不是见鬼了?”她竟然全然没有认出孙锐。
孙锐看着眼前这个依旧千娇百媚的旧日qingren,一时百感一交一集。他自己早已经是蓬头垢面,其状如鬼了。
孟莎莎见他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自己,也好奇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的黑眼睛渐渐睁圆,失声道:“你……你是孙锐……?”
孙锐点点头,面露苦笑,又一温一存又感伤地看着她。孟莎莎垂下头,似乎不敢和他对视。
“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孙锐声音低沉地问,感觉自己很像张一爱一玲的小说《半生缘》中的男主角。
孟莎莎抬起头来,怯怯地说:“我在一家商报当记者。这次来新疆参加一个新闻行业的座谈会。”
孙锐不再说话了。她来新疆开会,居然没有去看他。看来,她早就将他忘记了。他在监狱里时常想念她。生气她为什么不来看望他。或许,她生一性一娇一弱,害怕新疆凛冽的风霜会刮破她那白一嫩的小一脸蛋儿吧。可现在,她已经来到新疆,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还是没有去看他。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想起那个一直纠缠着他的恶鬼女孩儿。在这三年里,她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她送给他的食物,堆积起来,足够垒成一座高山。她送给他的衣物,都是本地最一精一美最有品味的。虽然他从来没有吃过她送来的食物,也从来没有穿过她给他买的衣服,可他也渐渐明白她的心意……他正在百感一交一集,孟莎莎忽然红着脸说:“我……我现在还是一个人……”
孙锐心中一动。他抬起脸来,看着孟莎莎。孟莎莎的声音更低了,她说:“我一直记着你……”
孙锐心中一热,他抓住孟莎莎白一嫩的小手,正想诉说衷肠,忽然感觉脖子一凉,一双冰冷的小手在他背后用力掐住他的脖子,越来越用力,似乎要活活掐死他。他的面孔涨得通红,似乎完全透不过气来。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孟莎莎焦急地问。孙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忍受着。他知道鬼女孩儿此时没有现身,他也不想让孟莎莎知道,有一个古怪可怕的鬼女孩儿正在死死地缠着他。
孟莎莎很是担心,扶着孙锐去找医生。孙锐感觉脖子上的那双鬼手消失了,立刻伸手搂着孟莎莎,在她耳边轻声说:“我要娶你。”说完这句话,他立刻听到身后有牙齿格格作响的声音。他回过头去,顿时不寒而栗。
他看到鬼女孩儿正站在他身后。她面色惨白,大眼睛里充满恨意。她的一双小手越攥越紧,似乎要扑上来活活掐死他。他惊恐地后退两步,心想这下完了,可是鬼女并没有扑上来。她只是用刀锋一样恶毒的目光看着孟莎莎。孙锐急忙说:“不要杀她!你要是杀了她,我就跟你拼命!”
鬼女孩儿呆呆站立在那儿,怔怔地望着孙锐。她一句也没有说,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是一种伤心欲绝的眼神。孙锐心中一震,忽然间对这个鬼女孩儿有了一丝歉意。过了很长时间,鬼女孩儿才轻轻叹息一声,幽幽地说:“真没有想到,我花了三年的时间,还是不能让你忘记她……”说完,她便消失了。
火车到站了。孙锐在来接客的人群中看到父亲。他拉着孟莎莎向父亲奔去。父亲看着他,说:“你一个人回来,在路上没有遇见坏人吧?”
孙锐奇怪极了,他回过头去,发现身后空空如也。只有那些行色匆匆的陌生人提着行李与他擦肩而过。莎莎呢?真正的孟莎莎到哪里去了?
一回到家,孙锐就郑重地对父母亲说:“我要娶孟莎莎。”
可是孟莎莎对孙锐的态度变得冷淡了。她不接他的电话。他来到孟家时,孟家的人告诉他,孟莎莎昨天下车时被恶鬼掳走,直到半夜的时候才被送回来,现在已经吓得半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孙锐走进孟莎莎的房间,顿时惊呆了。只见一个面色惨白,长发散乱的女人正瑟缩着坐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她的头发在转眼之间居然变得花白。从那双惊恐万状的大眼睛上,孙锐才认出她是孟莎莎。
“莎莎,你怎么了?”孙锐走上前去,心疼地拉住她的手。孟莎莎用力甩开他,颤声道:“你快走,快离开这儿。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莎莎,我是孙锐啊!”孙锐含一着热泪说。
孟莎莎怔怔地看着他,似乎稍稍清醒了些,她说:“那个……女鬼说你是属于她的,只属于她一个人。如果我再跟你在一起,她就会杀了我,还有我所有的亲人……”说到这里,她望着窗外,眼中露出极度惊恐的神情。
孙锐低下头,叹息一声。这个可怕的鬼女孩儿,真是无恶不作,无孔不入啊!她生前到底是谁呢?为什么死后如此不依不饶地纠缠着他?
孙锐的母亲听说儿子撞到鬼,立刻找来市郊普贤寺的和尚智能来做法驱鬼。智能和尚戴着金表,穿着锃亮的鳄鱼皮鞋,竟然比孙锐还要新潮。他设好神案,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他大声宣布请来鬼魂。接着,他假扮成一个女人的腔调说,几年前的一个夜晚,她在坟场上撞上孙锐,对他一见钟情。孙锐皱起眉头,又好气又好笑,他从来没有去过坟场,更没有在晚上去过。
孙锐将这段奇怪的经历告诉朋友钟磊。钟磊迟疑片刻,才说:“你说的那个女孩儿,很可能是谢春儿。读大学的时候,谢春儿一爱一你一爱一得发疯……”
孙锐见到谢春儿的时候,她怀中抱着一个肥胖的婴儿,正迷茫地看着窗外的红玫瑰。原来,她大学还没毕业,就退学嫁给一个大她二十岁的台商。如今的她衣着华贵,却身材臃肿,全然没有了年轻姑一娘一的风韵。看到孙锐,她的眼睛里闪过羞愧的神情。孙锐立刻断定,谢春儿不可能是那个陪伴他三年的鬼女孩儿。
谢春儿看着孙锐,轻声说:“有一件事情,你错怪我了。你订婚那天,在你车上安放炸弹的人不是我。”
孙锐点点头,向她道歉,接着又问:“你知道那个纠缠我的鬼女孩儿到底是谁吗?”
谢春儿困惑地摇摇头。她沉默片刻,忽然说:“在我们全班女生中,已经做鬼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何如冰。”
“何如冰!?”孙锐失声说。但他立刻摇摇头,说:“不,不可能是她,她一直和我水火不容,这绝对不可能……”他本来想开口问何如冰是怎么死的,但是想到她生前曾经找人打过他,还有她那冷漠傲慢的样子,就忍住不问了。
谢春儿看着他,轻轻叹息一声,说:“女孩子的心事最难捉摸。”她停顿片刻,才接着说:“你不如去她家中看看,或许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孙锐来到何家时,看到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正坐在沙发上刺绣。她的神韵和孙锐身边的那个女鬼颇有几分相似,只是有些苍老,她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孙锐,孙锐感觉她眼神生硬,似乎还充满恨意,比那个可怕的鬼女孩儿竟然还要冷漠许多。他心中一阵刺痛,转身就走。
“你就是孙锐吧?”女人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孙锐转过脸来,看着残一陽一下的女人。他看到她那干枯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孙锐从她那双悲伤的眼睛里看到何如冰的影子。
何如冰的母亲带着孙锐走到二楼的一个房门前,她推开门,孙锐只觉眼前一亮。这是一个少女的闺房,书桌上放着一张镶着黑边的相框,相框里放着何如冰的照片,正充满深情地凝视着孙锐。孙锐注视着照片,第一次发现何如冰居然很清秀。
四周的墙壁上挂满肖像画。book.jintonghua.com由于长年的日光照射,画面已经有些发黄。孙锐好奇地看着这些画,忽然惊讶地睁大眼睛,原来每一张图画上的人,都是他。大笑的他,悲伤的他,沉思的他……
何如冰的母亲悲伤地说:“自从你在舞厅那场大火中救出冰冰那天起,她就喜欢上了你。她知道你喜欢刺绣,就偷偷地拜师学艺。她知道你喜欢吃松子味的小蛋糕,就缠着我教她做……”她擦了擦眼泪,才接着说:“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她知道你最讨厌她,从来不敢接近你。她绣的花再好看,也没有勇气拿给你看。她做的小蛋糕再可口,也没有机会让你吃到。她本来打算去美国留学,远远地避开你。就在她去机场的时候,她听说你被抓的消息,立刻决定留下来……”
何如冰的母亲凝视着书桌上的遗照,目光中充满一爱一怜。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接着说:“在你等待判决的那些日子,她担心你会被槍毙,半夜里时常偷偷哭泣。后来她得知你流放新疆,就想跟你一起去。她爸爸怕她闹出乱子,就把她关起来,还请两个保安监视她。她失去自一由以后,竟然开始绝食。后来她不知道怎么又得到消息,宋大虎要派人暗杀你,她闹得更厉害了,说什么也要去找你。她哀求我说:‘一妈一妈一,你知道吗?这是一个机会,这是我唯一可以接近他的机会。你一定要帮我……’”
孙锐的眼睛里泪光闪烁。他从来没有想到,那个冷若冰霜的女孩儿居然对他如此痴情。
何如冰的母亲看他一眼,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冰冰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儿。她从小一性一情霸道,自尊心很强,跟人打架吃了亏,也从来不哭,更不会告诉我和她爸爸。我从来没有想到,她一爱一上一个人的时候会这样痴情。我看到她那么可怜,就帮着她从家中逃走,还让她改换男装,以防路上遇到坏人。她找到你的时候,正好有人对你开槍,她就替你挡了那要命的一槍,用她的命换来你的命……”
孙锐的眼中涌上泪来。他忽然对何如冰充满歉意。
何如冰的母亲轻轻叹息一声,说:“昨天晚上,冰冰托梦给我,她今天就要离开人间,去她该去的地方了。她真不愿意离开你,可她没有办法……”
孙锐四下环顾,想要看到那个他一直害怕的面影。可是四周空荡荡的,甚至连何如冰的母亲也忽然不见踪影。他泪流满面,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柔软的小手正在轻轻地为他擦一拭眼泪。
对面的歌舞厅里传来女歌手凄婉动人的歌声:“梦里哪舍得走,这份一爱一足以让我回味一生……”
校园的画眉潭边。骆雨讲到这儿,对面听故事的珍珍落泪了。“这真是一个动人的鬼故事,你应该把它写成书……”珍珍激动地说。
骆雨看着她,面露诡异的微笑,悄声说:“你知道我从前的名字叫什么吗?就叫何如冰。”